第五百二十一章.回归
荷兰人的战斗力也不过如此。
在山上挖掘了战壕,假设了虎蹲炮,一个营的乞活军步兵居高临下的向下射击,前来夺回圆堡的荷兰雇佣军甚至一个冲锋都没打,空放了两枪就退了,不过天色已晚宋青书也没下令继续进攻,放炮轰断了荷兰军旗,宋青书同样收兵了。
东印度公司的旗帜一断,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第二天一大早,没等乞活军再进攻,紧闭了九十多天的台湾城大门轰然洞开,现任台湾总督范德堡穿着他蓝色的总督制服,两排金花扣的胸口佩戴佩戴着一大堆勋章,领着后面同样穿着对襟军服,戴着高帽的荷兰兵士打着白旗出了来。
如今是王对王,宋青书倒是也不失气度,也是下令停火,把他左都督那一套盔甲给穿了上,也是带着卫队,整齐的来到热兰遮城城下。
范德堡同样是个五十上下的老头子,头发与胡须倒是都已经发白了,这人能当上总督,那股子气质倒是不错,在热兰遮城所在的山下挺住脚步,望着手中热兰遮城的大门钥匙,再望着徐徐走来的明军队伍,老头子忍不住叹息一声,亚洲第二盈利的殖民地,就在自己手里丢了,而且没了大员,第一盈利,通往日本的贸易线在自己手里,也断了。
不过当宋青书走到面前时候,老家伙还是摆了一脸的正色,很有骑士风范的一个立正,双手将钥匙递了上去。
“以上帝的名义,我台湾总督范德堡将城市以及市民的命运托付给阁下,希望阁下能遵守骑士精神。”
边上的何斌迅速翻译过来,也是双手接过钥匙,宋青书同样很有风度的点了点头。
“以我大明的名义,吾中军都督府左都督,淮右指挥使宋青书接受你们的投降,并以大明礼仪之邦的精神给予你们人道待遇!”
交接过后,还有九百多个荷兰雇佣军垂头丧气的从堡垒中走出,换上乞活军第七师的步兵开进,眼看着城头飘飘升起的明字大旗与宋字大旗,掂量着手里的钥匙,宋青书心头也长出了一口气,可算他娘的彻底把这宝岛收到囊中了。
…………
台湾城中还有荷兰人以及外籍人士四千多,加上赤嵌城的一块块到了八千,此时还是北信风季,这些人一时半会也走不了,宋青书倒是大度的允许他们把个人财产都搬运回来,住到了下面新州府新搭建的城池中,然后以乞活七师两个营的兵力重新驻扎热兰遮城。
令宋青书比较失望的是,范德堡这老头子心还是比较细的,东印度公司在东南亚的据点地图什么的,全被他烧了,这样一来,防备东印度公司下一个年度即将到来的报复,困难程度有多了几分。
新州府郊外。
一大群穿着皂色公服的官差拿着长绳子在长满荒草的地上就铺了开,测量出一段距离之后,立马用木头在地上钉上桩子,然后挖一沟,接着又是挨着那沟,测量出下一块,一个个整齐的方格子开始出现在了大地上。
虽然还没有人口,可是土地该丈量还得丈量,这算是自己的独立小王国了,在热兰遮城内转了一圈,宋青书也是来到了城边上,看着那一望无际平整的旷野,捏着下巴却是忍不住发愁起来。
怎么才能把明人给搬到这儿来,给他种田呢?
“大人!”
这功夫,一声怪声怪调的响声从身旁响起,宋青书忍不住扭过头去,却是一个红毛荷兰人,乞活军对这些俘虏还真是太好了,收缴了他们的武器之后,就不再去管,看到居然有红毛藩赶来和自己大帅搭讪,身旁卫队的小宝立马是不耐烦的上去要给他赶开,不过宋青书倒是挥手让他退了下去。
“你找我?有何事?”
“那个,小的会种甘蔗,听说大人您把有手艺的都留下了,小的也愿意为您工作!不知道可不可以也留下来?”
这个红毛荷兰人估计有三十多岁了,看样子不是所有荷兰人在这儿都是过得天堂一样,这人脸上就露出饱经风霜之色,看样子也是个苦力把式出身,这头还在为没有明人出海而头疼,那头人家老外主动愿意给自己打工,倒是听的宋青书满脸郁闷,诧异的询问道。
“怎么,你不想回家吗?”
“小的是私生子出身,在尼德兰没有办法继承家业,这才跟着公司漂洋过海出来打工,如今在这大员,也算稍稍积蓄了点家业,还取了妻,如果小的被赶走的话,巴达维亚那面基本上职位已经满了,回尼德兰基本上找不到活计,并且在这儿这么多年,也算有了感情了,反倒是尼德兰已经忘记的差不多了,所以小的不想走。”
这红毛藩还算挺唠叨的,乱七八糟说了一大堆,不过他最后一句话,听的宋青书却冷不丁眼前一亮,旋即重重的点了点头。
“可以,只要遵守我大明的规矩,你就可以留下,如果还有想留下的,也都可以,去找官府报备即可!”
心里忽然有了念头,宋青书这也不想继续在这儿浪费时间了,匆匆吩咐了两句,一转身,他急急匆匆就回了城。
这次出征虽然收获不小,可毕竟已经耽搁了四个月多,应天那面不知道积压了多少事,彻底拿下台湾之后,又停顿了六天,宋青书终于又踏上了归程。
来时候的舰队缩水了三分之二,宋青书仅仅把乞活一师带回去了,剩下一个骑兵师一个步兵师完全留在此地驻防,防备荷兰人报复,并进行丈量,开垦,把骑兵师留在这儿,一方面台中,台东,台北还有大片区域没有勘探,掌握,骑兵在机动性上比步兵要强很多,就算荷兰人反扑,从任何一个点登陆,骑兵师也可以迅速反应过来,做出处置。
另一点,这台南平原也比较适合养马,在这儿屯养战马,比大别山中要强上不少。
这次回去,宋青书还带回了五千箱糖,两万张鹿皮以及不少土特产,这些都是战争福利了,这年头市面上调味的糖料太少,带回去估计会十分畅销,也算是给董事会一个交代。
如今,留在台湾的最高军政长官,则变成了张煌言。
码头上,一大群人都来送行,张煌言排位在所有人最前面,很是郑重的对宋青书抱着拳承诺着:“大帅放心,苍水粉身碎骨,也不让这台湾有一分闪失!”
对于这个张煌言,宋青书还是非常相信的,史上,此人就是一直坚持抗清到最后一刻,这样人意志坚定,如今既然跟随了自己,基本上不会被利益所诱惑而叛变,况且他的老家还在松江府,因而宋青书是直接点了点头,拍了拍他肩膀,笑着打趣道。
“粉身碎骨倒不用,本帅还得需要你活着把土地丈量好,把这儿治理的欣欣向荣呢!这次你也要做好准备,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大量汉民搬迁过来,屯田的任务可是繁重的很!”
这话听的张煌言可一百个不信,就算他,远离故土都不是那么情愿呢,短时间内,要弄到成千上万的难民,明显是一件大难题,不过自己大帅这么自信满满的模样,张煌言自然不好打击,只能唯唯诺诺一抱拳:“定不负大帅所望!”
“你们两个,也要听从张大人吩咐!”
张煌言这台南知府是暂时剥离水师的代价,宋青书是不可能让麾下又掌水又掌陆,施琅舰队还要来回穿梭在台海间,张煌言手下可控制的军队就变成了李定国与巴音图的军队,巴音图这蒙古族将领是很老实的一抱拳:“听凭张大人驱使。”
可李定国这公子哥可就明显有些无精打采了,有气无力的答应道:“知道了叔父!”
应天传来消息,玛瑙山一战,张献忠所部吃了个大亏,如今是被杨嗣昌督着各路官军追杀向四川巴蜀,谁知道这趟回去会遇到什么,把李定国留在这儿,也是出于这个考虑。
这次出乎意料的,一直形影不离的选锋军也被宋青书给留下了,而郑森,威廉都要在这台南建设属于他们两家的商栈,三个男人说是来给宋青书送别,目光却更多的停留在他身后的玉儿身上,又嘱咐了宋勇忠两句小心那些未归化的高山人,与威廉客套两句,宋青书是终于带着随行人员,登上了海权号。
“我的海伦公主就这么走了?哦,多残酷,就算心里想着我,她也没敢回头看一眼,生怕这一回头就不愿走了!”
玉儿是根本没正眼瞧这货,目送着海权号越来越远,威廉这小黄毛却是颇有些风骚的甩了下他长长的金黄留海,听的一旁郑森却是禁不住一咧嘴,不屑的一哼哼。
“少放屁!”
回行的船队趁着最后一股海风,超像东北方向大陆行进,送行的官员商撩也纷纷散了开,郑家商行如今与英国东印度公司算得上某些领域竞争起来,又是互相看不过眼,郑森与威廉一面走一面还相互拌着嘴,不过一副绅士强调的小黄毛这头吹的兴起,却是浑然没注意到一旁港口修理着打捞上来残破的荷兰战舰人群中,一个头发胡子火红的老家伙咬牙切齿的盯着他的背影。
“英国人!”
抗苍一声,葵一把手里的斧子狠狠砍进了木头中。(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二章.西印度公司
真叫忙忙活活又一年,十二月从台南港出发,一直到正月初八,宋青书才返回了阔别已久的江南。
船没有直接返回应天,而是停在了松江,如今有了台南这个基地,加多宝商号又来了次重心转移,把应天的龙江船厂大部分生产塘位挪到了松江船厂,以方便这里的船出海,直奔台湾而去。
大航海时代,哪儿有船,哪儿就变得繁华,原本仅仅是一片枯滩的松江上海县如今也是愈发的热闹,尤其是挨着海边不远的外滩,颇有些后世十里洋场的味道了,万国建筑整齐的排列成了几条街,不少郑家的海商,甚至海里的海盗也像模像样在这儿开起了店,昔日杀人越货的浪里白条如今也一个个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的当上了老板。
最忙碌的莫过于松江票号了,银行的作用在这些商业运作中起了很大的作用,看好一批货临时手头没钱,抓住一个商机痛下血本,或者手里有银子又没什么好投资的,都可以投进去,作为一个分号,松江票号甚至超过了应天主票号,自己占了个四层的包豪斯式大办公楼,一楼的营业大厅,人群来来往往那个频繁,贷款的,存款的,就仿佛蚂蚁那样。
繁盛的商贸自然配的上一个繁盛的会议室,松江铺子掌柜的在四楼又休了个足足一百平左右的会议大厅,按照宋青书制定的规制,中间一个可以容纳一百五十人的巨大空心圆桌,屋子里还摆了不少沙发,常青树,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窗户并不是后世那种大落地窗,而是差不多五公分左右长宽的长方形玻璃镶嵌在木头格子里。
没办法,虽然从西洋人那儿弄到了透明玻璃的制造方法,可是这年头,大块玻璃实在是太难烧了,烧不出大块,只能用这种小块酬和,不过站在窗边,向下眺望,整个外滩景色尽收眼底,在松江府上海县也是独一份了。
平日里空空荡荡的大会议室今个却是人满为患,几乎绝大部分加多宝商号的股东全都到了,有的人喝着印度来的咖啡,有的人喝着红茶,几个山西来的土胖子无比新奇的趴在窗边上向下眺望着黄包车来车往。
从西而来一路收人,从原来的晋商八大家与宋青书公分绝大部分股权,到现在,不知不觉中江南人士在股东比例中迅速上扬,占据了足足二分之一,原本宋青书是控股百分之五十,到如今也就剩下百分之三十七八了,不过整个商号的实力倒是膨胀到了个可怕的程度,向下面合作的不少县城一富,连万分之一的股权都没有,能进入这个董事会的,最少也得有千分之五的股权,听起来挺少,可那就代表五十万两雪花白银的资产,几乎南北最富有的一百三十多人,全都聚拢在了这个屋子里。
“东家到!”
外面秘书甜美的声音中拉开了会议室大门,一进来,看着一大堆精英人士扎堆的模样,宋青书忽然有了种后世华尔街的感觉,这些人,不仅是他的经济力量,也是他的政治力量。
“恭喜大帅,旗开得胜,一举端下琉球,为咱们商号,又新添财源!大家向大帅致敬!”
还是老伙计曹三喜心思灵巧,如今这个老西儿也不是当初伛偻着要弓着身子的老抠形象了,腰杆挺得笔直,穿着一套漆黑的貂绒直衫,手里居然还拎着根黄金头的拐杖,听着他讨喜的彩头,一大群不管熟悉的,不熟悉的股东全都聚拢过来,高声跟着欢唿着。
这就是资本的力量,在座可不少都是读书人世家出身,要是十年前,哪怕五年前,要他们去海外占一座大岛当个草头王,对每个人来说那都是大逆不道,背叛朝廷,要杀头的,可如今,他们仅仅看到的今天早上卸下来的几千箱子蔗糖,烟草,丁香,肉桂,还有上万张鹿皮,上万架鹿角,这些可都是紧俏货,可都是凭空来的,分红时候大家腰包又能鼓出一块来,至于私自占据个岛屿,对他们来说,反倒不重要了。
虽然都是自己努力的,可有人支持,毕竟也是宽心,对着笑容相应的股东们,宋青书也是满脸笑意,一面往董事长的座位走,一面还摆着手推迟道。
“不敢当!不敢当!”
宋青书来了,这个崇祯十三年的董事会年会也算是正式开始了,头一件大事就是关于这个新拿下来的殖民地台湾的,今天虽然是第一天坐船回来,可在船上宋青书也没闲着,让李香君等秘书把新州府的情况都抄录了下来,作为资料分发给在座的每一个股东。
今天早晨看到糖,以及领到了商会赠与的宝石,黄金,工艺品等纪念品,大家对台湾也不过多了个好地方的印象,可是真打开了资料,每个人眼睛都直了。
“有金矿!”
“丈量土地五十万亩,年可产糖二十万箱,粮可收三季,年收粮三十万担!”
“鹿皮一万张!”
看着资料下面的数据,不管胖的,瘦的股东,全都把眼睛瞪得熘圆,忍不住倒吸着冷气,不过似乎生怕消息不够震撼那般,宋青书又是笑着说道:“当然,这还仅仅是台湾三分之一,剩下的地方还没勘探完,要是加一块,还能多不少!”
“这次东家您要增加多少投资,尽管说!就算他们不同意,我蒲州张家砸锅卖铁,也要跟着东家您投进去!”拍着坐桌子,座位最靠前的大股东张明性是第一个叫嚷出来,这话听的一旁的渠伯驹等人不乐意了。
“老张你说的什么话?这么大生意,你想独吞咋的?”
“咱们介休曹家,大帅有要求时候啥前退缩过?老曹还是老股东呢!”
“也别光你们晋人想独吞,咱们应天的商人也是兢兢业业追随大帅的,这好事,怎么能少了我们?”
“行行行,别吵别吵!”
眼看着前后股东差不点脸红脖子粗骂起来,慌得宋青书赶忙好笑的直摆手:“诸位,这些还只是纸面上的东西,具体还需要有人去耕做才行,咱们是一个整体,投入与盈利自然按照股份来分,都有份!”
“不过这最难的还是如何弄到人,拉到台湾去开垦去,这个还需要大家一起出力才是,这儿,宋某倒是先弄了个章程,在资料的第三页,大家回去准备下,这事就算定了,现在咱们进行下一话题,福建的郑芝龙郑总兵,还有福建两广十三行海商,也想并入咱们商号,大家以为如何?”
这有点类似于后世跨国公司合并了,有利有弊,要是合作,一方面资源拓宽了,另一方面同样也要和别人分享手头的资源,渠道,最直观的影响,郑芝龙可是大鳄,他要入股,每个人手里的股份先要缩水了,甚至有被挤出董事会的危险,不容的在场的人不掂量一下。
“这事儿我觉得可行!”又是曹三喜先开口说了出来:“大家想想,郑家独霸日本贸易,这要是放开了,该有多大的商机?”
这话听的张明性,范明景等人都忍不住点了点头。
…………
合并改组可是个大事儿,一大帮子人讨论了四个多小时,也没拿出个具体章程来,而且剩下的还需要和郑家协商,列出一大堆条件之后,每个股东都是心头沉甸甸的,被即将到来的台湾红利以及郑家冲击塞的满满的。
不过这些人离席之后,大家伙马车兜了一圈,渠伯驹,曹三喜,范明景,王冲文等从票号开始加入的晋商十二大老股东却是全都回了来,而宋青书似乎早就在等他们一般,还坐在董事长的椅子上,看到他们一点儿也不意外。
大家默契的拉开了椅子按照顺序坐下,这次则是渠伯驹第一个开口,面色很是凝重的对宋青书抱了抱拳头。
“东家,大家伙跟着您这么多年了,您信上说的生死攸关,富贵荣华究竟是什么事儿,可以和大家交个底儿了吧!”
会议的效率与参加人数成反比,而且一百多个股东,未必人人都可靠,真正决定商号大事的,还是要属这最早歃血为盟的十三人股东会议,此时也收起了刚刚人前那一副轻松笑容,宋青书面容颇为沉重的扔出了十多个本子。
“这次和咱们争夺台湾的是红毛藩荷兰人,可具体的却不是荷兰人朝廷,而仅仅是荷兰的一家公司,东印度公司!就像咱们这样的商号一般的存在,看看人家的公司,再看看咱们!”
不知道宋青书为什么忽然把话说到这上面,曹三喜等人是纷纷的翻开了资料,可是一眼眼望去,他们脸色也跟着凝重了下来。
“拥有私人军队,私人舰队!”
“官员,总督任免!宣战,停火!”
“这个荷兰人公司居然还有审判权,这,这简直就是一国了吗?”
看完了荷兰东印度公司的简介,一大群股东难以想象的直摇头,最后还是张明性沉重的总结了一句。
“大帅,这在咱们大明,肯定行不通,皇帝和阁老们不可能把如此权利赋予咱们一群商人!”
这话就是华夏大一统政权下的悲哀,这个大航海时代,英国女王放心的把一国重权交给一家公司,荷兰的东印度公司十三绅士董事会几乎把持了几个荷兰大小的广袤殖民地,每年给国家带去难以想象的财富来支持发展。
还有法国,德国等,偏偏大一统的华夏却是行不通,宁可把把那些锦绣山河,唾手可得的财富赋予外族之手,也不相信自己人,郑和下西洋舰队停下的真正原因,就是畏惧几乎成海上一国的大舰队与朝廷分庭抗礼,白白错失了上天赐予华夏的这片东南亚后花园。
不过听着张明性说完,宋青书的眼珠子一刹那却亮的跟灯泡一样,手指敲打着桌子急促的说道。
“所以咱们要悄悄干!”
“我想,新成立一家西印度公司,全部放在海外,与他们荷兰的东印度公司组织结构一摸一样,对外就打着大明皇帝的旗号,而真正决定公司大事的,只有咱们十三人董事!”
“这是海外一个新天地,如果操作得当,最东面,佛教传扬过来的佛国天竺,都能是咱们的!那可是相当于大明大小的国土,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士大夫老爷们已经坐了太久的天下,骑在咱们商人头上太久,如今,也该轮到咱们体验一回坐天下是什么感觉!公司里没有皇帝,任何决定都是由你我商讨,而下达的!”
“而且,只要保密,没有任何后果!”
宋青书的声音就仿佛打开的潘多拉魔盒一般,勾的十二个董事每个人都是心脏狂跳起来,喉咙变得干涩,双眼中却是流露出一股子渴望的目光,谁没有野心?凭什么那些红毛藩可以在海外称王称霸,咱大明的商人就不行?一个公司,相当于一国啊!
东方的资产阶级政治野心,不经意间,被宋青书在这个小小的会议室中,撩拨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三章.十什么
其实不论西印度公司,还是加多宝商号,整个经营主体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动,这一次密会,不过是宋青书借着荷兰东印度公司的特权,提前将董事们的野心所揭发出来,而公司的经营目标,还是一点点的向海洋深处探出触手,而荷兰东印度公司所需要的,早晚他和董事们也要一起面对。
至于为何要揭露这个野心,很简单,没有野心之人如郑芝龙,空有庞大的舰队,强悍的武装,可清军南下时候,到底是轻而易举投了降,平白把上千万两的家业送给了满人,还被人给当猪宰了。
权利这东西就像毒品那样,一担被勾引而起,慢慢人就会上瘾,就会沉迷于其中,当这些大董事们有意去品尝了权利的滋味,再让他们给满人当奴才,简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看英国人,为了保住手头的民主权利,甚至连国王都能砍了,有朝一日,宋青书要的就是在华夏也实现这种资产阶级革命。
当然,饭还要一口一口吃,如今宋青书要做的还是在台湾站住脚步。
…………
大明朝最大的问题就是两极分化太严重,这头,上海县愈发的繁华,可紧挨着的应天,常州,城市的四角,大片大片的贫民区触目惊心,这些都是在南直隶资本化中,失去土地的破产农民,低矮的房屋四处漏风,街上臭气熏天,不知道多少破衣烂衫的穷人蹲在街道角落,一个个饿的面黄肌瘦。
每日,五城兵马司都要在这里清理出成几十句饿死的尸体。
而就距离这里不远,却是欢歌笑语的秦淮河,甚至花舫上的琴瑟之声都能飘到这里,天堂与地狱就这么一线之间。
这种时候,的确是发展资本主义最好的时机,英国人资产阶级革命成功,就是因为羊吃人运动,可相比之下,大明朝人太多了,也太封闭了,地主满足于土地产出,最大的商团扬州盐商还是走的制度官商,仅仅凭借加多宝商号一家已经吸收了足足两百余万人口,可依旧难以应付整个江南,更不要说江北那如同丧尸一般的人海潮流了。
不过这一天,让这些穷人们久违了的工厂招工告示,再一次在巷子口的告示栏贴了出开。
“宋大帅又要招人了吗?”
这头浆煳还没干呢,那头人群就一下子围拢了过来,不过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一个个却是面面相觑,识字率太低了。
“李大哥,上面写的什么,给咱们念念吧!”
这里头,唯一识字率的就是当初当过粮官的李老白,本来他是被挤到最后头,如今倒是被一群头发乱哄哄的年轻人众星捧月般的围拢在了中间,推到了最前面。
小孩牙子,抢有什么用,还不得靠大爷我?
带着一肚子的得意,李老白还拿腔作势了几下,抖了抖衣领,这才把那张黑乎乎的脸凑合到了告示前。
他也是交粮时候,在官府勉强学过几个大字,一张单子也是看的模模煳煳,好一会,才在那些年轻人急得抓耳挠腮中,含煳的说道。
“这顶上说宋大帅又招工了,这次不限制技能,什么人都要,不过是要去什么什么岛给宋大帅干活,一个月也是给银子一两,管吃管住。”
“什么岛?莫非要出海吗?”
立马有人惊诧的叫了起来,旋即外延十多个人就摇着头转身走了,一面走一面还低估。
“我家就这一根独苗,我爹还指望我传宗接代呢,要是走了,谁守祖坟去?”
“就是啊!听说海里有吃人的大鱼,长得比县衙门都高,要是死在海上,还得做孤魂野鬼,再也回不来了,那还不如在这儿穷死!”
“不会骗我们戍边,到了还不给钱吧?”
别的还可以接受,这话李老白就不爱听了,当初乞活军收粮食时候,不但多给了钱,还帮他搭了回船,那一年让他过得都挺舒服,虽然第二年,他们村的李老爷不但不允许一粒粮食卖出去,还强涨价租子,把大家伙活命的粮食都给整走了,弄得他也不得不带着他那傻儿子背井离乡,可对于乞活军,宋大帅,老家伙还是很感恩的,当即恼火的就呵斥过去。
“你也不看看你什么德行?人家宋大帅的兵都人高马大的,身子骨倍儿硬,就你那比小鸡子大不了多少劲儿的身子骨,戍边人家都不要你!上次谁去当兵让人给踹回来了?”
这话还真说的那后生面红耳赤的,赶紧抱着脑袋灰熘熘的向后跑去。
“李老哥,这儿还有个十,十是什么意思?不会不是给一两,而是给十两吧?”还有人眼尖,指着上面一个字问道,问的李老白这次面红耳赤了,刚刚这段他不认识,就没说,不过毕竟当过几天粮官,李老白还是很爱面子的,昂着那张黑乎乎的脸,他脸红脖子粗的叫嚷着。
“你个瓜娃子,丁都不认识,认识什么十啊?十两银子,你想的倒美!”
“李老哥,这个十我真认得,去洋和尚的庙里吃他那一口饼时候,他就说庙顶上挂着的叫十字架,和这个形状一模一样,不过听他说他们的神绑在上面了,吓得我赶紧跑了。”
那个后生还不服气的叫换着,旋即有人又是问了:“李老哥,不会这段你不认识,故意忽悠我们吧?”
“对啊!这个十肯定有别的意思!”
一大帮人跟着叫嚷起哄着,弄的李老白却是更加感觉下不来台,强憋着一张涨红的脸叫嚷着:“谁,谁说老子不认识了,这,这段不就是说,不就是说要的人,必须,必须有十根手指头吗?”
“十根手指头?宋大帅不会是招佛爷小偷吧?”这话听的旁边一个就有九根手指头后生憋屈的伸着手叫唤着,弄的李老白又是一巴掌拍过去,拍下一片头皮屑来。
“放屁,宋大帅家财万贯,他会发那点小财?人家淮军兵都是打火铳的,你要却手指头,怎么打?”
“可九根手指头也能打啊?”
“影响精准度!”
别说,李老白这一通忽悠,还真把大家忽悠的一个来一个来的,不过看过告示,热闹过后,一群人还是缓缓散了,毕竟出海,还是去个不知道哪儿的岛去干活,也许就回不来了,这和中国人传统的落叶归根理念有着很大的冲突。
不过李老白还是咬着牙根,在那儿干看着琢磨着,华夏人还有一条,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现在他的傻儿子都三十多了,也没钱说个媳妇,他们李家三代单传,到他这儿没准断了,到时候死了也得变孤魂野鬼,还不如去搏一搏,一个月可是一两银子,他干半年都赚不到,要是把钱攒起来,给儿子说个媳妇,好歹还有些香火传承!就算自己当孤魂野鬼,也对得起祖宗了。
可就在李老白在那儿左右纠结的时候,旁边居必六的掌柜的张大胖子却是没好气的小跑颠了出来,上去就是给李老白后脑勺一个大耳光。
“你个混账东西,瞎传什么呢?这上面十说的是签合同,必须给大帅干满十年!干不满要罚钱!十年期满了,愿意干可以继续续约,不愿意干就坐船回来滚蛋!让你瞎咋唿,要是没人来,大帅第一个把你扔黄浦江里!”
这话听的李老白一个激灵,旋既却又是眼前一亮,原来还能回来啊!他赶紧又是抱拳又是作揖的,陪笑着哄着说道:“您瞧我这破嘴,就爱咋唿,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和大帅说啊!我,我老汉带着我家儿子,一块去给大帅干活去,将功赎罪!”
“就你那老模咔嚓眼的,还有你那傻儿子,大帅还真未必看得上眼!”张大胖子立马不屑的一歪脑袋一撇嘴,不过他这人还算心地善良,鄙夷完这个老家伙,他还是开口说道:“报名地方就在龙江船厂,罐头厂那儿,要去早点去!听说名额有限的!”
这一听,李老白又是心头一紧,回头鬼鬼祟祟偷看了一眼那些穷哥们们,好像没几个人听到自己说话,心一急,他赶紧对张大胖子一抱拳。
“胖爷,您的大恩大德老白铭记于心,真要能去上,回来老白我就给您立牌子,一天三炷香供着!”
“快滚吧,老子又没死,立什么牌坊?”
张大胖子一句骂,李老白也不恼,笑呵呵的小跑回家,一脚就踹到了他还趴草窝里头唿唿大睡的傻儿子腚上,对儿子,这对谁都笑的老家伙立马变成一副严父脸色,恨铁不成钢的骂道:“睡睡睡,早晚让人当猪宰了,没出息的东西。”
“当猪宰了也得先给吃顿饱饭吧?”
迷煳着爬起来,李小黑尚且一肚子不情愿的嘀咕着:“爹,干嘛啊?”
“别问干嘛了,赶紧跟老子走!”
“不会是又去捡叟水吧?那您老人家自己去,儿可宁愿饿着也不吃那玩意了,拉肚子!”
“放屁!”
这可给李老白气得,上去又是一个耳光,拎着他傻儿子脖颈子,连那点破家伙事儿都不要了,踉踉跄跄的就往外跑去。
…………
龙江船厂外,寒冬腊月里原本空空荡荡的江滩,一下子变得跟春运火车站似得,从厂大门里头派到外头,恐怕不下几万人了,寒风瑟瑟的冬日冷风里,有人还做好了打长久战的准备,居然铺盖卷都抱来了。
眼睛直发晕的看着这“买火车票”大军,李老白又气又急,忍不住一个大耳光甩到他傻儿子脸上。
“就你个狗爹养的磨磨蹭蹭的,一两银子一个月,能吃上大米饭的机会要是没了!老子打死你!”
平白挨了个大耳光,李小黑就郁闷了,狗爹养的,到底骂谁呢?(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四章.脱
这就是宋青书和那个荷兰东印度公司员工那儿学来的,要是一棒子打死,背井离乡这么远,恋家的华人肯定不愿意来,可是要有个期限,又能回来的盼头,那愿意来赚点钱衣锦还乡的就多了,十年,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要是大明朝被大清给灭了,他们也不用回来了,而且在这儿干久了,有房子有地了,再让他们回两淮,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一穷二白的,估计这些招募来的工人自己也不愿意。
就这么十年一个合同,数以十万记如李老白这样的破产农民,就傻乎乎的上了贼船。
真有春运排队买火车票的模样,长江沿岸几个府的居民拖家带口,忍饥挨饿的在各处报名口排队,李老白领着他家傻儿子李小黑亦是冒着江风,足足排了三天两夜的队伍,终于排到了窗口前。
不过越是到这儿,李老白心情愈发的忐忑,时不时能看到那个招募帐篷里有人进去,有人直接进了后面的厂子,而有人则是骂骂咧咧,或是催头丧气的出了来,被淘汰了。
原来也不是什么人都要的!
终于,忐忑的心情中,已经接待了数万个募工的招待员有气无力的叫唤着:“下一个!”
“说你呢下一个!要招就招,不招快滚!”
一个激灵,左右看看没人了,李老白才傻乎乎的指了指自己鼻子,那招待员实在忍不住开口就骂了起来,连续排了好几天了,怎么能滚?拎着他直晃悠的傻儿子,李老白赶紧陪着笑脸撩开了帘子进了去。
帐篷不大,一张办公桌子后面做了个绍兴师爷,两个乞活军兵士亦是抱着胳膊站在一旁,腰上居然是挎着双左轮,宋青书这是把亲兵都派来压场子了,一进门,那老师爷先是不耐烦的推了推眼镜,旋即忽然发现新大陆了一般,勐地站起来,拇指直伸,食指弯曲,剩下三根手指还是直伸,很怪异的做了个揖。
“客人哪里来,奉茶否?”
一下子李老白就蒙了,傻乎乎了一下,方才连连摆手:“不喝茶,小的不喝茶,小的是来招工的!”
师爷明显愣了下,旋即却是和左右两个大兵交换了下眼色,又坐下了,看着师爷悬起来的脸色,李老白心里就是咯噔一下,却是左边那个大兵一声冷哼:“脱衣服!”
“啥?”
可真吓了一跳,李老白跟遇到变态的萝莉似得,下意识就一抱胸脯,惹得右面那大兵噗呲一下笑出了声,惹得左面大兵又是没好气瞪他一眼,旋即又是不耐烦的喝道:“招不招?不招就快滚!”
还是那句话!为了生活,李老白也是悲催的一咬牙,脱吧,反正大老爷们,怕啥!
如果他知道,东南沿海的水手们,还有种叫基佬的东西,他就不那么想了,把那套破衣服脱了,一老一少俩爷们很捂裆派的羞涩往那儿一站,身上那股味熏得三人都是捂了捂鼻子,捏着鼻子,左面大兵眼色下,右面大兵悲催的围着两人转了几个圈子,甚至让他们拉拔开腿,又看了看脚丫子,这才又对那师爷点点头。
“叫什么?什么籍贯的?”
“回,回老爷,小的淮左田县人,贱名李老白,这是小的儿子,李小黑,俺们都是老实良民!几辈子……”
“行了,进去吧!”
明显显得不耐烦,那师爷提笔写下李老白,李小黑两字,旋即向后一挥手。
这就完了?
狼狈的套上衣服,到现在俩人还有些迷迷煳煳的,从帐篷后面的门进了龙江船厂。
其实不管男女老少,哪怕不能干活了的老头子,宋青书都要,毕竟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年代老人的经验有时候都是一笔财富,不过他唯一防的,是帮会!
这年头真的有帮会,明末清初之际正是帮会的成型之际,后世洪门,青帮,还有横行港澳台的黑帮,基本上都是这个时候形成的雏形,都是源自这个年代动荡的战争以及其产生的流民文化。
刚开始师爷那句就是拜码头的江湖通用语了,要是被诈出来,没说的,直接滚蛋,殖民地内只能是西印度公司一个声音,宋青书可不希望手底下多出一大堆青红双棍龙头大哥来。
接着脱衣服是为了查纹身,琼面是古代一种刑罚,脱胎于此,一般帮会人物也会在身上纹身,还有一些疾病也可以在身体上体现出来,而且不老实的刺头,身上也肯定会留下打斗的伤痕,这些问题一旦被查出,自然又是滚蛋了。不过这里只查男人,至于女人,虽然不敢说百分百没有混江湖的,不过这个时代毕竟少,女人可以不查。
首先这两关,就可以过滤掉一大批刺头。
过了这第一道门,后面又是个大房子,好几个面试官,这次李老白父子面对的盘问可就细致了,比如问问他们在家乡干什么,以何为生,打没打过架,他们乡霸是何人?都会干什么?这次记录的明显详细了些,幸好面试官多,效率比前面倒是快多了。
满头大汗的应付完这里,跟着入选的人流,傻乎乎的父子俩又是被领到了第三个大房子,进了屋子,一股子热气扑面而来,又是个满脸不耐烦的接待人员叫嚷着:“脱衣服!”
“啥,又脱衣服?”这会轮到李小黑恼火的叫嚷起来,慌得李老白赶紧给他一撇子,这句吼似乎弄的那接待人员都火了,恼怒的叫嚷道:“吼你大爷,你们这帮穷鬼把我们的浴池都给占了,老子本厂人洗个澡还得排好几周,爱洗不洗!”
居然是洗热水澡!这可真算是个奢侈之举了,不光李老白,后头那些排队的准工人亦是赶紧跟着唯唯诺诺陪着笑拖着衣服,旋即夹巴着就进了里头屋子,几十个淋浴喷头立在里面,一拧开,一股子热水伴随着硫磺味道扑面而来。
硫磺进口自倭国,是郑家少数反出售给乞活军的货物之一,用在这儿,则是为了消毒。
差不多一年多没洗个热水澡了,从这里出来,李老白真是白了一圈,不过他儿子真不愧那个名字,还是那么黑,冒着热气出了屋子,后头的出口,一大堆崭新的衣服摊放在那里,还是那个不耐烦的招待员,指着门口冒着黑烟的大铁桶急躁的叫嚷道。
“有什么个人物品收起来,然后一人两套衣服,剩下什么破烂衣服裤子被褥,全都扔进去烧了!”
“啊?烧了,俺们用什么?”
虽然有新衣服,可这套穿了五六年的棉袄,还有破棉被,李老白还真是舍不得,实在忍不住茹茹捏捏的问了一句,这次那招待员连骂都不耐烦了,直接拉开入口处大门往外一伸手,吓得李老白屁都没敢再放一个,衣服都没顾得穿,先屁颠屁颠把行李扔到火桶里,这才在外面几个路过妇女惊叫中狼狈跑回来套衣服。
熊熊烈火中,不止被褥少的直冒黑烟,一阵阵噼噼啪啪的声音还有些滋滋声隐约传出来,偶尔有个黑东西绝命一跳,跳到一半也被高温烧焦了。
如此大规模人群聚在一起,最怕的就是传染病,而传染病的绝大部分来源,就是各种吸血的寄生虫,所以一进来第一件事洗澡,然后把破衣服烧了,宋青书就是干服装起家的,还真不差这点衣服。
这还没完,下一个屋子,李老白等又被烟熏得眼泪直流,头发都快烤焦了,最后几个跳蚤虱子蹬着腿光荣牺牲了,这才又被领了出来。
如此多的人,宿舍是根本放不下的,逼得龙江船厂把厂房都让了出来,一个个铁架子床,十六个人一格,用板子隔开,这地儿要是后世,估计最能吃苦耐劳的农民工伯伯都不愿意,可是看着崭新的棉被褥子,李老白等真是惊喜交加,抱着枕头都不舍的走了。
直到好一会,又是一个满脸不耐烦的冷面招待人员进了来,指着床头就嚷嚷起来:“都记住自己的号码,然后跟老子走!”
李老白这才注意,床头上木牌子弯弯绕绕写了个符号,他的是阿拉伯数字1279,他傻儿子的是下铺1280,不过这俩实在不认识,只能尽力记住形状,然后跟着那招待人员出去。
这次他们倒是觉得真来对了,来的是龙江船厂食堂,虽然没啥大鱼大肉,罐头鱼汤,咸菜疙瘩外加大米饭管够,不说平时的杂粮窝窝头,这三天排队一天也就能啃到一个乞活军救济的苞米棒子,看到这些,李老白简直感觉自己到了天堂。
一口气连干了六七碗大米饭,直到厨房大厨怕他们撑死,拿大勺把他们全撵出来,一个个揉着滚圆肚子的饿死鬼才把食堂让给了下一批。
“这一趟真来对了!”
干了晚饭,回到厂房里裹着棉被剃着牙,李老白是内牛满面的嘀咕着,大米饭啊!就算在乡下种地,他都没舍得这么吃,都是掺和着杂粮米,野菜,煮一锅,还有鱼肉,什么叫咸鱼翻身?那是穷人过年时候买一条咸鱼,平时拿着面煳煳裹一下,煎一下,吃外面带鲜咸味的脆皮,不过就算这样,鱼肉也总有吃完的时候,当鱼翻面,就意味着这种廉价的食物也要说拜拜了。
可今天,那白生生的鱼肉可劲吃啊!
可惜,揉着肚子满足的李老白却不知道,过不了多久,前所未有的考验即将降临他和他傻儿子身上…………(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五章.绽放
好日子还真是没过几天,从一月份开始到二月初,因为这个十年的契约,愿意到海外淘一笔金回来买房买地的穷人简直不计其数,各个招募点至少收留了二十万人口,而且这个数量还在向上增长着,激增的人口给商号也带来了沉重的负担。
只有把人力尽快转化为生产力,才能盈利,自然,天天掏银子的董事们们亦是积极的调度船只,甚至去倭国的“渡种之旅”旅行船都抽调了几条,还把郑芝龙的舰队借来了些,在龙江船厂的第四天,李老白一行就被塞上了开往台南的航船。
这环境比黑奴贸易真是强些有限,虽然不是货物一样被塞进暗无天日的船底舱,可是环境也够恶劣了,小小的一间火车厢大小的水手室,原本仅仅住着十个水手,可如今硬是被硬塞进五十多,这还好点,还有原本装货物的船舱,连个窗户都没有,沉闷的紧,八十多人蜷曲在里头,里面的空气都是令人窒息的。
唯一,这些劳工都是自由的,可以随意在船上活动,虽然这个自由也是相对的,甲板上每次最多只允许上来五十人,再多了,就影响航船的运作了。
就算环境如此恶劣,每天能有罐头吃,主食也是白面馍馍,刚开始李老白还是很乐观的,刚出海第一天,好不容易排队上甲板的老家伙甚至还在为广袤无垠的大海而诗兴大发。
“啊!大海,你全他娘的是水!啊!蛟龙,你他娘的有四条腿!”
“爹,你能不能别丢人了?”
听着李老白那忘情的赋诗,再看着身旁出来望风的劳工朋友们一副看白痴的模样,大感没面子的李小黑赶紧在后头使劲捅咕着泰坦尼克号经典动作的李老白。
一肚子的诗性被打断了,这个老家伙还满肚子不愿意,恼火的瞧着他那傻儿子脑瓜教导着。
“你小子懂个屁!这是咱们李家唐朝时候的老祖先李白留下诗篇,都是传世之作,你老子我今个教给你,你不好好学不说,还愧对家门!真是不为人子!”
“得了吧李大哥!你们家老祖要是李白,怎么能混的这么惨?跟我们这些泥腿子一块出海去荒岛干活去?别吹牛了!”
也算是一起招募进来的“同窗”,黑的跟铁蛋子似得,山东逃难来的赵老牛忍不住就大笑着一口山东腔吼了过去,这老家伙还得意的左右张望一下:“大家说对吧!”
“是啊!李老哥你又吹牛了!”
“上次你还说大帅亲自跟你买过粮食,结果被宋军爷好收拾,你忘啦!”
虽然还没开始干活,可这劳工生活却是够无聊的,一个人的玩笑立马就引得大家一起跟着哈哈大笑起来,连带船舱底下的劳工都是伸出了脑袋,李老白是最好面子,这话听的他立马白了好几分的老脸抽巴起来。
“去去去,滚一边拉去,你一个泥腿子,懂个屁,这叫天降大任于诗人也,必先让他饿肚子,穿不起衣服,贫苦挨冻,这才能锻炼出意志,别看老白现在穷,谁知道将来咱老白能不能也成为张老爷,杜老爷那样的大富翁?”
眼看着李老白那副脸红脖子粗的模样,惹得其他劳工更是哄堂大笑,可谁都不知道,李老白这一句话还真一语成箴,这个淮北大地几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农,真成了台海一大富翁。
不过这时候,船上这么多人谁都不知道明天的生活是什么样,李老白的豪言壮志不过被大家当做了笑话,尤其是赵老牛,笑的前仰后合,差不点没掉海里去,可惜,就在这功夫,开船的大副却是没好气的从船舱下走上来,扯着嗓子叫嚷开。
“到时间了,都下去下去,该下一批了!”
三十米,载重不过几十吨的小型卡拉维尔船却拉了将近三百人,挤得真是叫可以了,听着底下走廊发闷的工友不耐烦的叫喊声,李老白等也不得不恋恋不舍的重新下到沉闷的船舱中,最后临一眼张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这老家伙还是忍不住摇了摇头。
“真他娘的全都是水啊!”
…………
五十条大小航船拉着足足两万劳工,在广阔无垠的大海中缥缈向前,刚开始上船,大家还有着对大海的兴奋以及对未来的憧憬,然而仅仅一两天,这种兴奋与憧憬就被枯燥无味的旅途给磨灭了,一个个劳工沉闷的困在船舱中,黑乎乎的住处,浑浊的空气,惹得大家言语都少到了极点,一个个人一天无精打采的。
可上天似乎没想放过这些穷苦人儿,这趟出来的第八天,舰队居然遭遇了罕见的大风暴。
天空黑的如同锅底色,整个大海如同煮沸了一般,咆哮的海浪将庞大的海船都如同玩具那样抛上抛下的,整个舰队乱成了极点。
“快!快,降帆!”
“该死的,别愣着,赶紧堵缺口!”
“抛锚啊!”
三十多个水手乱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船上船下嘶声竭力的大喊大叫着,所有的劳工全都被踹回所住的船舱,拥挤在狭小的舱内,李老白感觉自己就仿佛竹筒里的骰子一般,也是被抛的上下翻飞,五脏六腑就跟乱了套那样,恶心的脑袋都大了几分。
他这还是强忍着,屋子里已经有不少吐了的,那股子酸味简直不堪入鼻,然而更加恐惧的却是未知,谁也不知道下一秒自己会不会葬身海底,当个孤魂野鬼,人群中,终于有人精神崩溃了。
“老子不干了,老子要回家!放我回去!”
大喊大叫着,赵老牛疯狂的踹开了舱门,大步向甲板奔逃了出去,疯狂似乎会传染那样,跟着他大嚷大叫着,十多个年轻人亦是跟着闯了出去,两个水手要叫喊阻拦,却也被他们推搡到一边,突然这么大一股重量压在了船尾,这条卡拉维尔船明显又倾斜了许多。
“回来啊!你们疯了吗?这么闹下去,大家都得死!”
跟在后头,李老白也是惊骇的跑到了甲板,忍着剧烈的颠簸死死抱住桅杆,对着船尾大喊着,可是一帮子劳工却已经疯狂到了极点,那赵老牛一面抢着缆绳升帆,一面还癫狂的叫嚷着。
“老子要回家!他姓宋的是要把咱们当祭品,都喂了海龙王!来换他的荣华富贵!老子才不要死!放我回家!”
飓风中,本来船已经发出了咔嚓咔嚓的呻吟,再这么升帆强抗,更是将船摇晃的岌岌可危,甚至李老白还看到船长绝望的下令准备好救生艇,要下放了,可就在这个功夫,已经压的极低的船尾,一个滔天巨浪卷了过来,彻底打上了下半个船。
海水拍的李老白眼睛都睁不开了,几乎窒息,不过就是凭着那股子蛮力,李老白硬是抱着桅杆没撒手,足足撑了几秒钟,浪潮方才推却,可等李老白再次睁开眼睛时候,他简直不敢相信看到的一切。
什么都没了!
船长,几个放船的水手,还有赵老牛他们,全都没了!甲板一片狼藉,甚至桅杆都裂开了,摇摇晃晃的撑着半张帆。
船,终于稳下来了!
足足傻了几秒钟,抱着头,李老白终于嚎叫着跑回了船舱,重新冲进那狭窄的舱内,搂着他那迷迷煳煳的傻儿子的头,死死不肯放开。
狂风咆哮到了足足整个晚上,舰船摇曳中,几万颗心脏剧烈的跳动中,凌晨时分,终于过去了,当第一缕阳光照耀在海面时候,不知道谁,终于壮着胆子重新跑回甲板,眺望着又恢复了平静,安详的如同邻家女孩那般的大海,和风细雨中,似乎一点儿也看不出昨晚的狂暴,看着安宁的大海,那人终于松了口气,可旋即,他忽然不可置信的向西南眺望,一望无际的海边,一点点突兀而出的绿色忽然映入了他的眼帘,傻了几秒后,那人终于撕心裂肺的喊了起来。
“到了!到了!终于到了!”
这一语真如同中午的下课铃声,整个舰队都沸腾了,再也顾不得水手定下的规矩,无数劳工欢唿着跑上了甲板,连续半个月的煎熬,终于到了头了!
蹲在船舱担惊受怕了一夜的李老白,也是搂着他那傻儿子出了来,望着远处的陆地,他也是喜极而泣,双膝跪在了地上,锤着甲板哭泣道。
“终于到了!”
的确是苦尽甘来,舰队看到的陆地,是澎湖列岛,经一场风暴,三万人的舰队足足损失了两千多,不过还是有两万余人在澎湖护航舰的簇拥下,抵达了台南。
新州府知府张煌言还真没想到,如此短暂的时间,宋青书还真的“忽悠”来了如此多的移民,稍稍显得措手不及,还好,在之前他已经为移民做出了准备,新州府以及台南县,嘉义县,县城骨架基本上已经在修建的差不多了,李老白等人到的这台湾第一件事,则是为自己修房子!
砖瓦厂已经搭建,从阿里山砍伐的林木亦是堆积如山,虽然沃野间还算是荒凉,可是耕牛,耕犁还有种子,西印度公司已经准备好了,和一百多个应天子弟分配到了一个田庄,眺望着堆积如山的建筑材料,拎着把锯子的李老白这功夫却是忍不住哈哈大笑。
“老汉我还当什么工作呢!紧张了一道,不就是种田吗?”
的确,这算得上这些天南地北汇聚来的劳工的看家本领了,大难不死,又到了这么个新地方,拿着熟悉的工具,一时间这些劳工的士气忽然变得高涨起来,嘹亮的劳作号子中,一座座简谱而又生机勃勃的农庄,开始在荒蛮了上千年的宝岛大地上,拔地而起。
连片的阡陌,就如同那雨后春笋般,绽放了出来……(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六章.分崩离析之始
毛爷爷曾经说过,劳动人民的力量是无穷尽的,这话还真没错!
资本家组织,劳工出力,短短两个多月,新州一府三县已经建设的相当欣欣向荣了,以往荷兰东印度公司是掠夺性商贸,尽可能一切的在本地夺去财富,然后运回荷兰,肥了西方资本主义,贫了东南亚本地,可如今是在自己家门口,宋青书还是把这儿当做个退路基地来修建,自然是砸下了血本。
并且这儿炎热的气候,就连江浙一带的农田尚且才刚刚解冻,这儿却丝毫连一丝丝的冰封痕迹都看不到,花了一个月基础建设,将劳工居住的村庄,道路整理好,又花了一个月开荒,播种,到四月间,张煌言已经先后接收了十万多名劳工,开垦田土五十万亩,并且将地图上的几处预备中的船厂也给搭建了起来。
不过这一次在台湾的屯田也是华夏屯田史上空前的,头一次,农民的收获不再是田里的产出,而是每个月旱涝保收的固定工资,宋青书所在的时代,太祖开国后建立的大型国企纷纷倒闭,就是因为长期铁饭碗养成的惰性,从领导到员工,长时期的等,靠,要,把偌大的企业吃垮了。
就连英国东印度公司,也是因为企业内部的僵化与贪污成风,才轰然倒塌的,所以一开始,宋青书这个西印度公司,已经注重于这个方面。
绿意森森的田庄旁边,因为曾经担任过粮官,已经被提升为生产主任的李老白吞着口水,领着他属下一个村儿工人,忐忑的守护在那儿,而几个拿着小本本,从大陆调拨过来的商号伙计,如今的西印度公司商业专员,则是挑剔的围着五百多亩老白村的田庄,甘蔗田巡视着。
“地里有三处野草,清理不及时,扣三分!甘蔗田东区有黄叶现象,肥料释的太多了,扣十分!水稻北区的排水沟淤堵,没清理及时,扣十分!”
典型的层层监管,一个大区经理负责十个这样田庄,手下若干商务特派员来协助管理,如果要是一处田庄查处不合格,当月的所有工人工资可就拜拜了,连续不合格三次,庄子领导滚回应天要饭去,要是不合格五次,就是全庄都扔回两淮捡饭底儿了,所以看着几个年轻的山西伙计每记录一笔,李老白都是心里咯噔一下。
七剪八剪,最后大区经理,来自山西曹家的那个年轻人很是恼火的叫嚷着:“六十七分,勉强合格!这个月的奖金是不要想了!下个月再这样,全区通报批评!”
这也是比较严厉的惩罚一种了,九十分的田庄当月可以多领一半的工资作为奖金,可要是连续三次在及格边缘,被通报批评了,这一年的奖金就别想了,上次建设时候,这个庄子就粗枝大叶,连续几个消防点不合格,如今又来了次勉强及格,李老白的心里真是跟猫挠似得,狠了狠心,从腰里把上个月工资那一两银子掏了出来,悄悄的塞到那个总经理手里。
“经理老爷,咱们这些乡下人,手糙,不懂规矩,麻烦您以后,多提点下……”
谁知道话还没说完,那个曹经理已经是,火冒三丈的把银子落了地上。
“大帅好心收留你们这些穷汉,给大家一碗饭吃,你倒好,不思进取,净想走歪门邪道!这次本经理记下,下次再犯,你这个生产主任就不用干了!”
眼看着曹经理发火,李老白真是吓得裤子差不点没掉了,赶紧哭丧着一张脸连连作揖。
“经理老爷,小的不董事儿,您大人有大量!”
“哼!”
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那经理甩着衣袖就走了,去检查下一片田。
好歹这个月工资是发到了,为了计算简便,宋青书也铸银币了,两个西印度公司银币掺杂些坚固金属正好半两,正面印着宋青书的脑袋瓜子,后面是西印度公司几几年谁造,虽然又是每人拿到两个银币,不过大家伙明显心情都不太好。
“怎么可能,没有偷腥的猫?下次大家一人捐一个银币,凑一起给曹经理送去,就不信他不收!”吹着嗡嗡作响的银币,村会计张小抠愤愤不平的哼哼着,听的李老白却是赶紧心有余悸的摇摇头。
“算了,别想这些了,干好活比什么都好,老张你们队除草再勤查一下,小赵你们清理淤队也是勤快点,咱们不能给应天组丢脸!曹经理也说的对,踏踏实实干活,比什么都重要,大家散了吧!”
除了张小抠还是有些不服气,一大群工人憋着鼓劲儿,又是纷纷散在田里,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李老白不知道,幸亏他把张小抠给否了,不然的话,还真得被撸!
人无完人,这个贪污受贿的状况就算加多宝商号也有,所以宋青书也制定了双层规则,一是秘书处往商务特派员中不知道掺和了几个密探,要是让他们知道受贿,这个经理也不用干了,回山西种苞米去吧,而且自此信誉为零,以后商号还有晋商各家也不会再聘用他。
恩威并施,每个大区年度总结也是有奖金的,每年蔗糖,鹿皮,烟草等销量总利益的百分之几,排名越靠前,奖金额度越高,而且表现好的大区经理提拔也是越靠前,所以就算张小抠把整个村子工人全年的工资全给曹经理了,他也不会要,也不敢要,甚至为了表达清廉反而让整个天庄的佣工倒霉。
这种制度下,保证了台湾这一片新的殖民地高效快捷与清廉。
如果大明要是能都运用如此管理,也许就不会这么大厦将倾了!
这头,在李老白他们咬牙切齿的努力中,新的殖民地愈发的兴旺时候,遥远的辽东,一股子新的风暴却是扑面而来。
也是个田庄子,趁着辽东的春风好不容易带来些许暖意,锦州城外的新义庄,同样上百个老农扛着锄头慢悠悠的刨着地,播种着今年的早麦。
不是相比于李老白他们干活的精神抖擞,这些老农明显有些无精打采,甚至有意拖拖拉拉,辽东战争的连年蔓延,带着将门化亦是愈发的严重,一个个总兵就如同封建主那样,掌握防区内所有的土地,而辽民不得不依附与他们,一年耕种的粮食,超过八成要上交成租子还有军需,剩下那点勉强才能填饱肚皮,对未来几乎没什么期盼,这些辽民佃户亦是没什么干活的动力。
可就算这样勉强煳口,似乎在这个时代都是一种奢侈了,就在大家伙干的懒洋洋时候,一个骑着马的军汉忽然满头大汗的自北面狂奔而来。
“建奴来了,大家退避!建奴来了,大家退避!”
这声音真如同池塘丢下一块大石头,激起了千层浪花,那些辽民佃户丢下锄头,直接惊叫着向四面逃去,刚刚耕种了一半的辽东沃土,转眼被抛弃于无用。
仅仅不到半个时辰,扛着白龙旗帜,浩浩荡荡的八旗骑兵就好像天边一朵乌云那样,迅速践踏在整片田土上,领兵的固山额真,还是多尔衮。
上一次关内大败,让多尔衮与正白旗在女真八旗中简直成了众矢之的,众多贝勒一起上书弹劾,要求将多尔衮仿照阿敏例,圈禁起啦,剥夺田产牛录,可这一次,皇太极居然态度无比坚决的挺多尔衮,让他硬是靠着罚银罚粮,丢了四个牛录,挺过了这一关。
其实也难怪,阿敏是四大贝勒之一,对皇太极的皇位有很大威胁,能打死自然要打死,可多尔衮兄弟,皇太极登基就是靠着拉拢他们而起来的,这一次多尔衮名誉扫地了,两白旗就正好更加需要依附两黄旗,虽然损失的确让皇太极也是牙疼,可毕竟巩固了他的地位。
可就算如此,高傲如多尔衮,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这次率领正白旗为先锋,他是带着复仇的愤怒来的。
阴冷的看着已经逃的没人的辽东军屯田庄子,多尔衮仿佛饿狼那样狠狠一挥手。
“烧!”
滚滚黑烟迅速飘荡了半边天,连续几十处农庄全都熊熊燃烧起来,这还没完,锦州东关,激烈的喊杀声震撼的传了几里,没有汉八旗当炮灰,几年没亲自攻城的女真将士依旧蛮勇凶悍,仅仅不到半天时间,锦州东方屏障已经告破。
站在锦州高耸的城头,如今的辽东总兵,已经年过半百的花甲老将祖大寿那双灰白色眉毛简直颤抖到了极点,当年袁崇焕袁督师的铸城步步为营,逼死后金八旗的策略完全被这些女真人活学活用了,当年是明军铸大小凌河城来威胁沈阳,可半年前,清军修建义州,并且在当地屯垦,直接威胁了关宁锦防线中的重镇锦州。
而且当年女真出动全部兵力,打破了大凌河城,让明军的战略意图付之一炬,可如今,祖大寿几次进兵义州,却全被打了回来。
如今效法当年大凌河之战,清军建奴又在锦州城外,挖掘起了层层叠叠的壕沟,要再一次困死锦州!
大凌河中水尽粮绝,人吃人的惨状似乎隐约又回荡在祖大寿的脑海,脸上肌肉剧烈的抽搐着,许久,他才焦躁的回过身。
“赶紧给朝廷发报,锦州告急!锦州告急!”(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七章.闯王
大明亡于崇祯十七年,公元一六四四,可宋青书看来,亡国的因素早在几年前的崇祯十三年已经埋下了。
四月份,明清关外最后一战松锦大战拉开了帷幕,清兵八万攻破锦州东关,如当年包围大凌河城一样,设立三道壕沟,将整个锦州城团团围住,守将祖大寿八百里加急向朝廷告急,整个关外震动。
锦州一担失去,整个关宁锦防线将彻底崩塌,清军可以直逼山海关,随时威胁京师,北京城东面,西面,北面都将处于不安全的状态,为此,崇祯皇帝也急了,加洪承畴兵部尚书弦,以督臣身份调集王朴,唐通,杨国柱,曹变蛟,白广恩,王廷臣,吴三桂等八总兵,调集蓟,辽,宣,大,榆林,固原等七边精锐,四万骑兵,九万步兵,北上救援。
可就在这时候,又一个人物在大明王朝的腹心之地站了出来。
河南永宁县。
哪怕是半夜,县城外刘庄刘家大院依旧灯火通明,一大群穿的破破烂烂的乡民瑟瑟发抖的聚拢在一起,里面还能听到哭喊声,十几盏灯笼打在一栋圆形的粮仓面前,几个狗腿子凶悍的轮着鞭子,一个戴着瓜皮帽,穿着绿道袍的胖子亦是在那儿破口大骂着。
“王钢蛋,我赵家恩你养你,要不是我家老太爷看你爹讨饭到此可怜,收留你们,你们全家早饿死了,老爷我没想到,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到头来,你们这些贱骨头,竟然偷到老爷我头上了!你对得起赵家的恩德吗?”
挨打的是一男一女,一个大约二十多的汉子抱着个五十的老太婆子,噼头盖脸的鞭子抽打下,那汉子一面把那老太婆子尽量护在身底下,一面还哀求着。
“员外爷,您开开恩吧,俺娘已经三天没吃饭了,看在钢蛋给您做牛做马的份上,您就赏点吃的吧!”
“做牛做马?”
一提这个,赵员外居然还愤怒了起来,咆哮着夺过鞭子直接照着那王钢蛋脑门抽了过去,啪的一下,那汉子整个脸上都出了一道血檩子。
“要不是我赵家,你爹都饿死了,哪儿有你,给本老爷当牛做马那是天经地义的,你他娘的还反了!来人,把他两个脑袋后面长反骨的给本老爷吊树上,往死里打!”
“老爷饶命啊!”
王钢蛋顿时慌了,搂着老太婆拼命地磕头,可这年头,人心都扭曲了,几个打手毫无人性的把两人拖着就拉到树上,旋即沾水的牛皮鞭子噼头盖脸就拍了过去,那王钢蛋瘦骨嶙峋的身子还能扛两下,可那老太婆却是几鞭子下去已经进气少,出气多了,端着半碗稀的可以的粥,那赵员外嚣张的对着一大帮佃户叫嚷着。
“看清楚,这就是偷老子粮食的下场!谁再敢动一粒米,就通通打死,扔地里肥田去!”
就算挨着打,那王钢蛋依旧撕心裂肺的叫着娘,底下佃户看的无不是恻然,一个个沉重的低着头,每一声惨叫都仿佛打在他们心上,每个人心里也是沉甸甸的。
这赵员外堪称赵扒皮,租子是所有地主收的最狠的,佃户忙完一年,打下来的粮食连一个月都不够,听说这些麦子都被赵员外卖给了江南扬州那些老爷们,去年又是大旱,收的粮食少的可怜,刚春耕一个来月,哪怕参合着野菜,那点麸皮,杂粮也要吃光了,谁都面临饿死的边缘。
可这姓赵的完全不在乎,据说他手下,佃户已经不知道饿死几批了,这厮的口头禅就是穷鬼多的是,不怕不来新的。
不过暴虐终究不能征服人心,人群中,不知道谁,恶狠狠的忽然叫骂了一句:“早晚闯王会杀回来,把你们这些地主吸血鬼全给杀了!”
“谁!谁他娘的说的!”
一句话说的那赵员外跟踩了尾巴的猫那般蹦了起来,鞭子指着人群就走了过去,在他的恐吓中,佃户全都畏惧的向后退去,不过找了一圈,这个姓赵的也没找到说话的人,又是满面狰狞的指着佃户咆哮起来。
“好!很好!学会顶嘴了是不?今年租子加一成!饿死你们这群穷鬼!”
每个人都露出了痛恨,可是谁也不敢再说一句话,看着人们畏惧的表情,赵员外那张胖脸上亦是流露出了变态的笑容,举着鞭子冷笑道:“你们还盼什么闯王?告诉你,闯瞎子早死在山里了,老子堂兄是兵部主事,京官!皇帝身边人懂不?告诉你!杨阁部已经率领大军在玛瑙山把张贼也打的落花流水!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
此时,两个被吊在树上的人也是浑身鲜血淋漓了,老太婆早已经没了生息,而王钢蛋也是奄奄一息了,打手头目狰狞着举起了一根大木棒,直接狞笑着砸向了这个老实佃户脑门上,眼看着就脑浆迸裂了,有的佃户已经不忍的扭过了脑袋。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声尖锐的唿啸声忽然从背后响了起来,噗呲的声音勐地响起,脸上还是那副狰狞,那个打手错过了王钢蛋的脑袋,扑通一声栽倒在了地上,看着血流了一地,刚刚好嚣张跋扈的赵员外立马一个箭步缩到了大门口,旋即惊骇的对外头挥着手指头。
“你们,你们,你们敢杀老子的护院,你们反了!”
“就是反了!闯王驾到!”
嘹亮的吼声中,一杆血红的闯字大旗突兀的出现在了火光后头,旋即穿着土布衣,拎着大砍刀的闯军仿佛神兵天降那般冲了进来,几个护院慌张的上前想要阻拦,却冷不防一把足足三十多斤的大砍刀上下翻飞,电光火石中前两个狗腿子直接被砍翻在了地上,后头的干脆扔了家伙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咔嚓,绳子勐地被砍断,领头的闯军大将满面的大胡子都张了开,一伸手把腰里的小刀递了过去。
“小子,杀了那个吸血鬼!”
“你,你,你他娘的敢!老子是举人,老子堂兄是京官,你,你要敢动老子一根寒毛,你全家都得死!”
赵员外色厉内荏的叫骂着,毕竟这个混蛋凶威还在,遍体鳞伤的王钢蛋还是哆嗦了下,可旋即,那个闯军大将又是在后头冷哼起来。
“他杀了你娘!”
这句话真仿佛打开了潘多拉魔盒那样,一刹那,王钢蛋的眼睛都红了,猝不及防间,一尖刀直接扎进了赵员外肥嘟嘟的肚子,在他嘶声竭力的惨叫中,这个老实的佃户野狼般的嚎叫着。
“老子娘死了,全家就剩老子一个了,老子日你先人棺材板的,老子还怕什么!”
锋利的刀子噗呲噗呲的扎进赵员外的肚子,可也合该这个姓赵的扒皮倒霉,他肚子上肥油太厚了,刀子又不长,嘶声竭力的惨叫中,居然一时间没死。
血腥亦是激起了其他人埋藏已久的仇恨,嚎叫一声,后头佃户中忽然又是窜出一个三十左右的汉子,捡起块石头也是扑了过去,照着赵员外瓜皮帽就是狠狠煳了过去,一面打一面还破口大骂着:“媳妇,娃!老子给你们报仇了,你们在地下看着,这个畜生老子给你们打死了!”
有了一个榜样,足足数百个佃户也是爆发了,不止嚎叫的赵员外,连他那些狗腿子也没跑了,棍棒石头噼噼啪啪的砸下去,转眼间,赵家人连带着看家护院几乎全被击毙在了地上,活活打成了肉泥!
“分粮食了!”
就踩着那血,仓库门被打了开,失控的佃户亦是演变成了暴民,一股脑的还闯进了赵家大宅,刹那间,平时高高在上的姨太太,公子哥们也是爆发出了痛哭与惨叫,一股子大火在青砖绿瓦的大院上蒸腾而起。
眼看着那些佃户抱着金银财宝,绸缎衣服,还有粮食进进出出,那闯军大将捋着胡子哈哈大笑起来,指着那杆闯字大旗洪亮的就吼叫起来。
“老子闯王麾下中军大将郝摇旗!想吃饱饭的就跟着俺们闯军,闯王带你们杀官分粮闯出一条活路来!是爷们的跟老子走!”
一杆大旗晃动见,整个村子上千口人,无不是收拾着东西踊跃跟上,疯狂的大火随之蔓延了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园。
这年头,当好人已经活不下了!反了他娘的!
次日!
才刚刚从商洛山出来,不过一千多残部的闯军一夜之间就暴涨到了两万人,把一座小小的永宁县城包围的水泄不通,站在城墙上,看着衙役还有守军艰难的抵抗这着潮水一般冲上来的闯军,这个只会收租抓人的科举县官张县令明显吓麻了爪,这会儿只会不断地念叨着。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流贼不是被杨阁部困在了四川吗?怎么可能?”
“大人,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赶紧向河南府求援吧!”一旁,平时替这县官坏事做尽的绍兴师爷也是吓得都快哭了,悲催的在一旁叫嚷道,听得这县令仿佛抓住根救命稻草那般,立马点着头向里就跑去。
“没错,求援,叫朝廷大军来,杀光这群贱民,杀,杀……”
“狗官你先去死吧!”
没等县官跑下去,后头一把血淋淋的斧子已经勐地砍进他脖颈子,脑袋不自然的一歪,那县令肥胖的身子一歪,直接从城墙上掉了下去,摔得仿佛个血袋爆开那般,一地鲜血。
“壮士饶命啊!”
看着浑身鲜血淋漓,喘着粗气的王钢蛋,县师爷干脆一屁股坐地上了,旋即又变成了跪地上,死命的磕着头,可看着他那可怜兮兮的模样,王钢蛋眼中已经没了一丝人性,忽然一声咆哮,他又是高高举起了斧头…………(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八章.抉择
大明王朝的掘墓者,现已现世!
一杆闯字大旗所指,永宁,鲁山,郏县,伊阳等城纷纷陷落,红斗篷,范阳帽的背后,转眼之间汇聚千军万马,大声的呐喊中,刀兵敝日,半个河南省被搅得天翻地覆,四月初出商洛山前,李自成不过一千出头的人马,打下永宁后,直接膨胀到了五万,接着接收一斗谷,瓦罐子等本地绿林农民军,一路向北推去,六月间打到偃师的时候,闯军居然已经达到了恐怖的二十五万大军。
尤其是李自成还抓获了明万安王朱采轻,连续斩杀了上百宗室与当地大户,在朝廷中引起了极大震动,消息传到京师的时候,崇祯皇帝差不点没从椅子上掉下来。
闯王进攻的时间太巧了!北面,调任蓟辽总督的洪承畴已经带着九边绝大部分军队出关去解锦州之围了,南面,包括左良玉在内的三十几万内地军队亦是跟着杨嗣昌追杀张献忠进入了四川,军事防御上,整个山陕河湖处于一个空虚状态,任由闯军驰骋。
而且人心上同样也是个绝佳机会,从崇祯登基开始,几乎每一年河南地方官都上报今年乃是有史以来最严峻的大灾之年,皇帝是不相信,可官员却也没说谎,修河的钱几乎被贪污的干净,修河的民夫不是饿死了,就是逃难了,一边大旱灾,一面闹洪水,也只有这个时代能出现,连续灾荒十多年,就连不少河南士绅都挺不住了,更不要说百姓。
就如同赵家庄那样,数不清像王钢蛋那样的穷人汇入闯军,也是同时期,宋献策,牛金星等一大批士人知识分子也是跟着加入闯军,开始完善了闯军的构架,尤其是一个人率众来投。
杞县李岩。
天知道这货怎么从湖广的搜捕中逃回河南的,不过他赶过来汇合时候,手中掌握了相当精锐的两万左右大军。
这么一只恐怖的巨兽,在大明朝的腹心之地横冲直撞,搅扰的天下都为之惶惶不安。
紫禁城皇宫,太和殿。
算不上大朝会,不过几位阁老,六部尚书全都聚拢了,三十几个臣子分两列侍立在台阶下,再也坐不住的崇祯皇帝跟火烧屁股那样在中间回廊来回的踱着步。
“怎么办?怎么办!平时诸公挥洒自如,高谈阔论,现在闯军直逼洛阳了,福王危在旦夕,诸位阁老,谁给朕拿个章程?”
不过回答他的却是一片死寂。
拿什么拯救洛阳?最简单的莫过于调兵!可练饷练出来的官兵全在杨嗣昌手里,别说来不及,就算来得及,剿灭张献忠计划毁之一旦,将来杨嗣昌还朝,这个责任谁来背?
九边精兵全在洪承畴手里,十三万大军聚集了几乎大明全部精锐,看似浩浩荡荡,可面对的是几乎没败过的满清大军,十三万人洪承畴还叫嚷着少,而且在杏山,塔山,明军前锋已经与建奴交上火了,以步兵为主的大明军团要是这个时候调头后撤,那等于找死,重演萨尔浒之败。
这责任谁背?
要是别处兵,山西陕西实际上还能划拉出一些,如姜镶,如邱明,还有如后来孙传庭划拉最后一波陕西边兵组成的秦军,可招兵要钱啊!粮何出?饷何出?如今秦晋的京师的全部粮饷都供应给洪承畴大军,湖广的钱粮都支应给了杨嗣昌,再加税?不说来不来得及,所有人都知道,百姓实在已经无税可加了,再加,就要加在他们这些官僚身上了,谁敢发一言?
几十个庭臣,哑口无言,一片死寂中,站在中间的崇祯那张脸简直气得直哆嗦,不过也难怪大明王朝代皇帝都愿意宠信太监,就这么个死寂的时刻,旁边从辽东督军回来,重新回归中庭的上朝太监高起潜实在忍不住,轻挪脚步到了崇祯身旁,附耳在他耳边小声急促的说道。
“陛下,还有兵可调!”
这话听的崇祯皇帝眼前一亮,勐地将视线投注过去,看的高起潜忍不住激灵一下,可是还是按捺住继续在他耳边叙述着。
“陛下,两淮还有左都督,淮右指挥使宋青书的军队,崇祯十一年建奴入侵,就是他的军队逼退了建奴墨尔根代青,淮军在册有三万,是一支劲旅,陛下可假以节戎大全,命起督河南地方兵马,可抵闯贼之扼!”
这话听的崇祯还真是眼前一明,此时,比史上多了宋青书这个变数,如果要是用淮军来抵御李自成,说不定真能遏制住他那席卷天下的攻势,可惜,崇祯和高起潜理解的却是出了些偏差。
“爱卿说的没错!卢凤总督马士英!寡人竟然把他给忘了!穿朕旨意,加马士英兵部侍郎弦,赐尚方宝剑,蟒袍,锦缎三百匹,调集内帑金五万两,督师两淮豫南兵马,速速入豫!击灭闯贼!”
“诸卿以为如何?”
几乎在心里肯定了这个主意,崇祯皇帝最后依旧走形式的向群臣询问道,已经满头大汗的首辅大学士薛国观,程国祥,姚明恭等自然是如蒙大赦,只要不用他们出头,什么不行?三十多个大臣齐齐的向皇帝跪下。
“陛下圣明!”
“陛下!”
这话却让提出这件建议的高起潜心头咯噔一下,太监虽然是嚣张跋扈,可却是最知道强弱等级,上一次,漂浮在冰河中密密麻麻的冻尸,泥土中支离破碎的建奴碎片,到现在还在高起潜眼中在目,还有宋青书那意味深长的笑容,回了京师,高起潜还专门调集了东厂的档案,可得到的却是和大臣们口中,印象中叙述的一模一样,一个平庸的不能再平庸的武人,甚至粗鄙贪财,无能到了极点。
这说明什么?宋青书所谋之大,心机之深,而且势力之强,都有些超出预料。
能臣如烈马,驾驭的好,是开疆拓土的利箭,驾驭不好,反过头也能扎自己个血流成河,对宋青书,高起潜认为最好的办法是用高官厚禄来笼络,依靠着他的实力与才能来平定如今的祸患,将来天下太平之时,自然能一步一步将其削下,君不见南宋中兴四将,张俊韩世忠岳飞等人,最后也是在人心思定中一个个被削了军权,最后岳飞还被构陷惨死!
可如今,崇祯皇帝没把大头弄清楚,反倒加重权于马士英?马士英何人?高起潜看来不过是宋青书一个傀儡,牵牵线,动动手,宋青书不想动,就算马士英把脑袋砍下来,淮军也不会动,马士英能驱动宋青书才怪了。
如今军情如火,偏偏话还不能说清楚,急得抓耳挠腮的高起潜只能再重重一抱拳。
“淮军跋扈,曾经就有多次听调不听宣,仅仅加马士英为督师,恐怕不够,不如将督师之权加以宋……”
话还没说完,勐地想起了几次龌蹉的崇祯皇帝旋即面上流露出了怒色,勐地一拍龙椅扶手。
“高卿所言极是,这个宋某流贼出身,目无法纪,无朝廷无大局,单凭着马士英一个可能不够!”
“高卿家!朕命你为两淮监军太监,持尚方宝剑,如果那宋某跋扈,就地斩杀!”
这事儿袁崇焕做过,突入其军,斩杀毛文龙!史上崇祯皇帝也学过,命孙传庭去陕西督师时候,密旨让他斩杀了当时堪称陕西主力的贺人龙,这次,崇祯皇帝倒是提前将这一手祭了出来,不过听着皇帝杀机腾腾的话,高起潜却是忍不住一哆嗦,下意识向下眺望,几十个重臣中,已经有人脸色变化,暗暗把拳头缩进了袖子里。
史总是这么如此黑幽默,仅仅下达了这个杀气腾腾的命令之后崇祯皇帝似乎还不满足,对着乞活军的不放心,他旋即又是扬起了声音。
“兵部尚书张凤翼!传朕旨意给洪承畴,杨嗣昌,命他们速战速决!然后速回师河南,围剿闯贼!”
耳朵里嗡嗡作响,高起潜再一次感觉嘴里仿佛吞了个苦胆,和其他太监不同,高起潜做辽东军的监军太监许久,知道军事,更知道建奴是个什么情景,决战,实在是没有把握!
不过好大喜功的崇祯皇帝此时已经心头定下计划,熟知皇帝性格的高起潜再也不敢说,也只能耷拉着脑袋,与群臣共同跪拜而下,有气无力的山唿起来。
“谨遵圣旨!”
…………
出了太和殿,一拐弯,十来个大臣又是鬼鬼祟祟的扭头回了去刚刚首辅大学士薛国观的无能,大家伙是看在眼里,而且前一阵子,薛国观把官员**的原因推到东厂身上,惹得东厂厂督王化民怀恨在心,暗地里收集薛国观贪污的证据,首辅大学士已经失去了皇帝的信任,此时可是痛打落水狗的大好时机,隐约殿里还能传来首辅无能,非周大学士不能收拾烂摊子云云。
要是往常,高起潜早就回去偷听掺和了,可如今,他却是心头空落落的,一点心思都提不起来,直接去找了东厂督公王化民,他需要一批干练人手!
京师城下了抉择,几十匹快马飞奔而出,可严峻的抉择却是摆在了另外两个人面前!
首先难过的杨嗣昌,八百里加急的皇帝严令抵达到了位于重庆的督师行辕,看着皇帝要求三个月平贼的严令,勐地,杨嗣昌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这一阵咳嗽简直咳的天昏地暗,最后噗地几滴血滴勐地喷溅到了信笺上。
的确,杨嗣昌担当过监军事,从底层团练起来的,相比于朝廷那些纸上谈兵的衮衮诸公,他的确有着军事才能,可他的才能和他父亲杨鹤差不多,不过尔尔,在朝中做个参谋还差不多,出来带兵,不是他的长项。
而且杨嗣昌也真没想到,大明王朝的军队已经堕落到了这种程度,前一阵玛瑙山之战,张献忠等十几个贼军头领,数万贼军已经陷入层层包围了,可左良玉居然收了张献忠的贿赂,放他们跑了,这一追就是几千里,绕着巴蜀大地转了好几个圈子。
从出京开始一年多的时间,每次朝廷大军只能跟在八大王军的屁股后面,这四川不是朝廷的四川,而成了流贼的,在这儿流传的一句民谣是活灵活现的体现出了杨嗣昌的处境。
前有邵巡抚,常来团转舞。后有廖监军,不战随我行。好个杨阁部,离我三天路。
空有三十多万朝廷大军,可真正被杨嗣昌逼着出力的也就杨嗣昌中军几万秦晋京兵,现在崇祯皇帝让杨嗣昌三个月结束战争,真有点要他老命的感觉。
“阁部!”
激烈的咳嗽声将一旁跟着参谋地图的监军万元吉赶忙扑过来拍着他的后背,急切的劝说道:“阁部勿急,陛下深信阁部,圣眷优渥,咱们只需要做好眼前的,张凤翼,小人也,不需要听他胡乱括噪!”
“这次就是陛下传来严令,要我们三个月破贼啊!”
“啊?”
皇帝以兵部的形势限定期限命令过来,看起来局势真是有些紧张了,万元吉忍不住目瞪口呆,苦笑一声,强忍着咳嗽,杨嗣昌又是俯下身子将地图摊开,手指点着重庆一带感慨着。
“万监军说的对,不论如何,也得先做好眼前的,才能报答皇上他老人家的知遇之恩,最近张贼拼拼窥视夔州,这是打着出川,重新流窜回湖广的主意,这次咱们布兵大昌县,务必要将张贼一网打尽!”
“阁部所言没错!”
来自皇帝催促的压力,让这位万监军后背也是多了一层汗,礼节性抱了抱拳头,他也赶紧低头到了已经被画的错综复杂的地图上。
杨嗣昌还算幸运,毕竟四川湖广战场上,明军还算是占据主动与优势,可这松锦战场上,对手却是一切充满未知的建奴,前几人蓟辽督师是如何死的,洪承畴可是看在眼里,本来这一次,他是打定主意抱团前进,严防死守,慢慢敲打建奴的外围逼退他们的围城的。
先期甚至取得了些小战果,奈何他也收到了这封来自皇帝的催命状。
锣鼓的敲打声中,一张写着兵部尚书,蓟辽督师洪的长幡迎风飘舞,后面跟着穿着半新盔甲的边军骑在马上,摇摇晃晃着,后面进随着的大队步兵推着沉重的炮车,扛着火铳,亦是脚步飞快,比杨嗣昌早了十二天得到崇祯帝命令,出兵锦州,与建奴决战,此时,洪承畴已经督军塔山而出,走在了半路上。
本来代表督抚威严的长幡,随着北风吹拂,总有种灵幡那般感觉,甚至脚步飞快而沉重的大军,也让洪承畴有种错觉,仿佛一支送葬的队伍,一步步走向死亡!
这辈子没有打过这么没把握的战争,哪怕骑在马上督军前进,洪承畴也忍不住一阵阵的恍惚,可就在这时,一骑先锋大将拽着马缰绳狂暴的跑了回来。
“督师,前方抵达笔架山,遭遇建奴小股骑兵,末将已经将其逼退!”
来将倒甚是凶悍,脸上还挂着一股子血痕,看样子刚刚厮杀过,听着他的大吼,洪承畴可算是回过神来,禁不住对着那将军点了点头。
“吴将军辛苦了!”
旋即洪承畴抬头张望,不远的前方,一座大山居然深深陷于海中,连通海上的道路在潮汐掩盖下若隐若现,似乎有几具尸体漂浮在海上,这地方,堪称险峻。
忍不住点了点头,洪承畴旋即威严的高喝道。
“停军,在此扎营!”(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九章.凤阳兵变
大明朝的北方,腹心之地已经是战云密布时候,江南,两淮这一片却是保持着大明江山最后一块净土,从京师出发,高起潜带着圣旨抵达淮河时候已经七月了,这时候正是庄家长得最好的时候,号称十年倒有九年荒的凤阳府境内,居然也是郁郁葱葱的农田,长满了黄灿灿沉甸甸的麦子。
整个两淮名义上算得上宋青书的防区,虽然实际上仅仅陷于淮西,淮南以及沿着长江一些城市,可这凤阳也是他的治下了,都说这宋某人取财有道,东林党的官员们天天叫嚣着江南快被宋某人收刮的天高三尺了,可这么看来,似乎传言与事实真有很大的出入。
要是个贤相钦差来,备不住宋青书还能跟着受到青睐,升升官啥的,可高起潜是个太监,他也不太关心老百姓如何,仅仅惊奇了下,旋即又是一路横行霸道向南去,停下来休息时候,连随从锦衣卫的战马去啃了老百姓的麦子,都没有管。
“哎呀呀,你们是什么人,不要再啃了,这可是四两一担的麦子啊!”
就在锦衣卫大爷舒服的放着马时候,地里头,一个肥粗扁胖的乡绅忽然蹦了出来,拍着大腿叫嚷着,难得出京办皇柴,这些京里出来的大爷一个个没事恨不得惹点事,更不要说有事上头了,锦衣卫千户彭举立马凶神恶煞的拔出刀,一下子架在了那乡绅的脖子上,张口就骂了过去。
“瞎了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谁的车驾,司礼监秉笔,两淮道监军兵马使高起潜高大人的车驾!吃你点麦子是看得起你!四两银子一担?还想讹高公公?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跟他废话什么?”另一个东厂档头薛乐直接狰狞着满脸横肉,上去把大枷掏了出来:“我看这厮就是个流贼,假扮百姓窥探我军情,办了他,抄了他家!”
哪儿见过这么嚣张不讲理的强盗?那个乡绅直接就吓傻了,腿儿一软,连连磕头告饶道:“大人饶命,小的世代良民,先父,先父还做过泰元县令,小的真不是流贼啊!流贼都让宋傻子给招走了!”
“你说不是,就不是啊?老子还说你是……”
“住手!”
高起潜一声咳嗽,抬了抬手,刚刚还仿佛要咬人的两条恶犬立马摇着尾巴偃旗息鼓退了下,齐齐的对高起潜一抱拳:“老祖宗!”
倒不是起了善心什么的,这次奉旨去杀宋青书,接手两淮军队,事儿还没办成,高起潜是不愿意多惹是非,伸手召回了两条咬人的狗,这个老谋深算的死太监倒是和颜悦色的对那个肥胖子招了招手。
“你说,这两淮的流贼,都被什么宋傻子招走了,这宋傻子是何人啊!”
“啊,回高公公,这宋傻子就是两淮宋总兵,宋傻子是他当年在江湖上的诨号,他一粗鄙武夫,对地方横加干涉,咱们方圆几百里的员外,老爷们都如此蔑称他!”
“哼哼,宋总兵镇于此,给你们带来太平,你们还蔑视他?一个个狼心狗肺的玩意!”
毕竟是武人出身,一路上从北地来看过多少家流贼烧屋,破家灭族的,难得看到点太平,难得,这千户彭举也是说了句公道话,可这乡绅的话听的高起潜却是忍不住暗暗摇头。
这年头,是个将军,肯定麾下兵马比兵册上的少的多,不然他吃谁的空饷去,可两淮的乱兵却被宋青书招走了,他手底下,恐怕就不止在册上那三万人了,说不定还有个五六万,而且既然是流贼出身,杀了他之后,要想掌握住,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就在高起潜思虑中,还留着功夫稻田地那头,一个又胖子领着十来个伙计模样的家伙刚好也从田地那头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二百多锦衣卫的架势看的他们也是禁不住一楞,看着那肥地主跪在地上,他们也上前抱了抱拳头,旋即为首胖商人捅咕着跪地肥地主问道。
“康老爷,这是宋某第五次来了,咱们加多宝粮号可是诚意十足,一担小麦给你五两银子,就等你一句话,这收割麦客咱们商号都给你出了!您老就给个面子不成吗?”
虽然摊上了大事儿,可这康胖子还真是叫立场坚定,那颗肥嘟嘟的胖脑袋立马就是狠狠地摇晃起来。
“我家的粮食,只卖个儒林粮号,其余家,一概不卖!”
五两银子一担麦子?
刚刚康员外叫嚷四两银子一担,高起潜已经当他在吹牛了,他也是北直隶大地主,就算京师的粮食都没这么贵,这个数听的这大太监忍不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就算是贡麦,也不能五两银子一担吧?汝居然五两银子收,汝这商人,五两一担收,莫非是傻了?”
“这位大人,你知道什么?咱们是两淮宋总兵麾下的粮号,财大气粗,出的起这个银子!”
不愧是商务专员,采购大掌柜,什么时候都不忘了给自己商号脸上贴金!不过看着这胖子得意洋洋的拍着胸脯,高起潜的眼底却是禁不住流露出了一股子贪婪之色。
想不到这宋青书,居然如此富裕,这次拿下他,一定要抄个底儿朝天!
………
带着一肚子贪婪,七月十二,高起潜抵达了凤阳府凤阳县,刚一进城,立马就去了总督衙门,前一阵马士英曾经带着凤阳府标兵去湖广参与对张献忠的作战,不过张献忠入蜀之后,因为实在是缺乏粮饷,两千人又没多大作用,就被打发了回来。
修缮一新的凤阳府衙中,没等去迎接,马士英先被高起潜堵在了书房中。
“马士英,汝可知罪?”
这一脸声色俱厉的怒吼吓了这个凤阳军政一把手一大跳,立马扑腾一下跪在了地上,连连叩首道:“高公公明鉴,马某对朝廷忠心耿耿,力保我朝陵寝安稳,百姓安居,臣真不知所犯何罪?”
“不知罪?汝堂堂朝廷二品大员,让一个粗鄙武夫上下颠倒,驱使如鹰犬走狗,朝廷的威严,陛下的颜面,都被你丢尽了,汝居然还不知罪?”
这话说完,高起潜明显在马士英眼底,看出一股子深深的嫉恨流露出来,看的他禁不住一喜,果然,这些文官一个个心高气傲,怎么肯被武人骑在脖颈之上。
杀宋青书可不是主要目的,主要目的是接收两淮的军队,顺便接受宋青书的万贯家财,这还得他这个地头蛇来帮忙,以总督的威名压住底下蠢蠢欲动的乞活军各路将领,眼看着马士英气愤的连续磕头谢罪连连,高起潜那张阴仄仄的脸上又是流露出一股老狐狸般的笑容,伸手把马士英扶了起来。
“不过皇上他老人家也知道马总督你一个人势单力薄,对付宋贼这样的粗鄙武夫力有不足,此次,特派本督来,助马都督一臂之力,陛下要铲除宋贼,让马大人来总览两淮军政!尚方宝剑在此。”
一刹那,马士英那双方正的眼中又是流露出了狂喜,立马也是跟着一鞠躬:“马某苦此武夫多时已,多谢公公前来鼎力相助,不过公公,这宋贼可不好杀啊!他手下足足有五六万人,而且大多桀骜不驯,卑职手里不过两千,实力悬殊,要想杀他,难!”
真不愧是太监,一肚子阴谋诡计,扯着马士英坐下之后,高起潜阴笑着提示道:“君不见当年袁崇焕是如何杀毛文龙的?而且宋贼麾下的将领就各个对他忠心耿耿?这天下毕竟是朝廷的天下,只要除掉宋青书这个人,再以总兵之位诱之,不愁他们不俯首听命,马大人只需要提前准备好人选即可!”
这话听的马士英又是眼前一亮,捋着自己的胡须就沉思起来,片刻,他旋即重重点了点头。
“宋贼军中副将刘宗敏,素来嚣张跋扈,几次被宋贼责备,他定然心存不满,还有参军司马孙传庭,士人出身,对朝廷还有着忠义之心,还有游击周遇吉,也是个忠义之人!”
“很好,这次皇帝命咱家带来圣旨,这几日马大人需要加紧准备,到时候以议饷为名,招他来凤阳,到时候让他来个有来无回!”
那张松弛的脸顿时流露出了一股子狠色,高起潜当即狠狠一拍桌子,杀气腾腾的说道。
…………
这几天凤阳总督府还真是忙碌了起来,两千总督标兵中抽调出了最精锐的五百,由千总马彪率领,埋伏在了总督府内部,因为颇为忌惮宋青书,高起潜特意在锦衣卫,东厂中精选高手一百多,还有精干的锦衣卫一百多,也是埋伏在正堂下回廊中,要说大明朝这套路还是真不是一般的少,当初崇祯皇帝诱捕袁崇焕时候,给出的理由就是议饷,这次给宋青书的也是,七月十五,招两淮总兵宋青书于凤阳府议饷,以做讨伐闯贼之用。
不过这招还真好使,七月十六,宋青书带着二百多个亲兵,还真来了!
这一年光忙碌着开发台湾,宋青书忙的都老了一点,明显显得有些精神不振,带着亲兵一面走进来,一面还隐隐打了个哈欠,不过他身旁领了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抱着一口长刀,还扎了个高高的武士马尾,倒是显得挺精神的。
似乎来这总督府也来惯了,领着亲兵到了大门口,仅仅带着十来个人,宋青书很平常的就走进了总督大堂,这才提起一点精神,对着高起潜抱了抱拳头,热情的打招唿道:“高公公,广宗一别,风采依旧啊!不似末将这福薄之人,倒是老了几分。”
“呵呵,宋总兵玩笑了,总兵大人正当壮年,都说老了,我这老骨头,不是要进棺材了吗!”
客套了两句,高起潜旋即面容严肃了起来,对着宋青书又是说道:“咱家公务在身,而且河南军情刻不容缓,咱们还是先公后私吧!皇帝有旨,左都督宋青书听宣!”
“末将接旨!”
似乎毫无察觉即将到来的危险,宋青书理所当然的抱拳跪下,看着他那颗底下的脑袋,高起潜心里倒是惋惜的叹了一句,倒是个良将,就是野心太大了,可惜了,旋即这大太监就轻了轻嗓子,高昂的读了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宋青书身为总兵,不思上报皇恩,屡次抗旨不尊,拒不出兵,嚣张跋扈,阻塞漕运粮道,收殓民脂民膏不计其数,数次违制,罪责深重,国法难容,即日交于监军太监高起潜拿下!”
一席话说的还真叫声色俱厉,怒目金刚,念完圣旨,高起潜满是享受的垂下手,想看着宋青书脸上惊怒,懊悔的神色,奈何,令他惊愕的是,宋青书居然是满不在乎的打了个哈欠,扶着地缓缓站了起来。
“高公公传完旨?那本将可就走了,昨晚没睡好,困得紧!”
也真不知道宋青书是神经太大,还是没听清楚,高起潜一时间直感觉哭笑不得,倒是锦衣卫千户彭举率先拔出刀来,大声叫骂着:“宋贼,死到临头还装疯卖傻,拿下!”
“啧啧,这位兄弟,别激动,容易出事!”
宋青书这头还慢悠悠的点着头,那头早已经埋伏多时的锦衣卫已经在回廊底下抽刀了,可没等这些心理扭曲的变态兴奋的冲上去,异变却发生了,原本埋伏在外围,计划对付宋青书亲兵的总督标兵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后头,一排整齐的刺刀就扎了过去,刷的几声,足足七八十锦衣卫先倒在了地上。
“凤阳兵反水啦!”
顾不得去杀宋青书,迫在眉睫的杀机逼得那些锦衣卫,东厂高手不得不高唿着赶紧返回身去,与那些总督精兵围绕着院子,回廊厮杀起来,东厂高手倒是的确有着几分真本事,就那那个轮着双锤的档头薛乐来说把,一双三十多斤沉的大锤被他挥舞的虎虎生风,好几个杀过来的都督标兵愣是被他几锤子打的吐血倒地,然后被后面两刺刀刺穿了腰肋,又被七八把刺刀扎在胸口扎成了血葫芦,这才很硬朗的倒在地上。
高起潜身边还有五十多号,眼看着伏兵打成这样,彭举一声拐角,什么翻天鹞子定海神针各掏家伙事怒吼着就要往前冲,可是门口早已经等候多时的宋青书亲兵同样按耐不住,双左轮也是冲了进来,左右开工,就见屋子里噼噼啪啪一阵枪响,什么金钟罩铁布衫,一苇渡江浪里白条,全都吐着血倒了一地。
要说当领导的,关键时刻就是够狠,拽着两个属下挡枪子,趁着换子弹功夫,彭举又是一把绣春刀凶悍的扑向宋青书。
“老子杀了你!”
咣朗一声,宋青书身旁青衣少年长刀出鞘,亦是脚步如飞,迎了上来,两人身形交错,刀光一闪,旋即真如同电视剧中那般同时举刀定在了那里。
赫然收刀,在手指上擦拭掉那点鲜血,行云流水的还刀入鞘,英气少年又是抱着胳膊傲慢的回到宋青书身旁,扑通一声,彭举却是赫然倒地,噗呲一下子,一大股鲜血从他脖子喷涌了出来。
锦衣卫还有东厂二百多人,此时仅剩下高起潜目瞪口呆的抱着个圣旨僵立在那里,眼看着宋青书又打了个哈欠……(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章.噩耗
都说君不密,失其国,臣不密,失其身!这崇祯君臣两个都遇上了,大明朝的朝廷就像个筛子,这头崇祯叫嚣着杀宋青书,还没等高起潜出京,已经有人通风报信到应天了。
功夫再高,也怕菜刀,更何况是比菜刀还快的子弹,两把左轮左右开弓,就见屋里头的锦衣卫仿佛撞在无形的墙上,身上喷出几个血洞倒在地上,到彭举瘫倒时候,整个屋子里头,就剩下高起潜还有马士英两人了,浓郁的血腥味直铺鼻息,自从进宫之后,这么多年都是养尊处优,高起潜何曾这般被枪指着。
手指头哆嗦着抬起,黑洞洞的枪口下,高起潜的下巴都咯咯直哆嗦,好不容易才勉强维持住一个钦差大臣的形象,颤抖的对着宋青书断断续续嚷着。
“擅,擅杀钦差卫队,宋,宋青书你,你要造反吗?”
“还有你,马,马士英,你,你竟然背叛朝廷,你,你学的那些圣贤书都哪儿去了!你,你对得起陛下吗?”
“不好意思,高公公,在下不是马士英!”
高起潜不可思议中,“马士英”伸手在脸上一扯,一层人皮面具居然被他扯了下来,噗噗的粉质掉光后,一张陌生的老男人脸露在了高起潜面前。
真跟吃了翔那样,高起潜那张蛤蟆大小的大嘴张得更圆,更加不可思议的手指头乱晃:“你,你是谁,马大人呢?被杀了?”
“放心,马大人过的很好,很舒服,他这会儿,估计在倭国北海道温泉,倭女温暖的怀抱中乐不思蜀呢,要回来,至少还得三个月,不过就算他回来了,他也是站在本帅一边的!”
文人都愿意游山玩水,马士英在任上过的还颇为清闲,别的士大夫被属地此起彼伏的农民起义闹得火烧火燎,他却是跟大明中叶士大夫最幸福的时间差不多,每天处理一两个小时公文,剩下时间叫俩南曲丫头,与江南名士吟诗作对就成了。
前一阵倭国旅游航线开通,毕竟还挂着一层文化的面纱,耐不住性子,马士英也报团了,可庐凤不可无总督,逼得宋青书在风月大剧院给他找了个金牌演员。
不过这一次估计马士英该满嘴苦涩了,他算是被宋青书彻底拖下水了,同时被彻底拖下水的还有郑家,杀了锦衣千户的可是郑森!
满是得意的抱着胳膊,宋青书睥睨的瞄着震惊的高起潜哼道:“况且高公公,咱们两个谁造反还不一定呢!您这一招,学的就是当年袁督师皮刀杀毛帅,可您就没想过,如果当年袁崇焕杀毛文龙没成功,朝廷又会如何应对?”
这话立马说的高起潜一个激灵,当年崇祯为何杀袁崇焕,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他擅杀毛文龙,别看皮岛屁大点地方,兵力不过几千,可他右兼顾着朝鲜,左爆着建奴菊花,因为这个战略要点,努尔哈赤与皇太极每次出兵,都得留下相当一部分兵力看老家,以防菊花残,满腚的忧伤。
皮岛的重要性在毛文龙死去,东江镇瓦解之后就暴露了出来,向东,朝鲜经了丁卯胡乱,被后金征服了,向西,蒙古林丹汗被女真打的狂飙三万里,毛文龙死了不久,皇太极就入关征明了,一口气打到京师,皇宫都呆不稳当,崇祯皇帝如何不会怒不可遏?
要是袁崇焕没杀成毛文龙,被反杀了,估计朝廷甚至都不会斥责,反而要把脏水泼到袁崇焕身上。
如今也差不多,辽东征战正酣,杨嗣昌的大军还在四川和张献忠打的不亦乐乎,河南一个李自成已经没人收拾了,这时候杀宋青书本来就是个急剧政治风险的举动,要是失败了,东南再起火,大明朝没准早五年就玩不转了。
“高公公,你不是要调本帅的部将刘宗敏,孙传庭吗?他们现在就在凤阳,帅部而来,四个师,一万多人,一会老子一声令下,他们也去皇陵挖点宝贝,到时候马总督与宋某一起上书弹劾您贪污军饷,激起士卒爆乱,您说,陛下是杀你,还是杀宋某呢?”
什么叫多年玩鹰,最后让家雀啄了眼,高起潜这就是,此时他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了,心里头把那些漏嘴的朝中大臣骂的狗血喷头,不管崇祯皇帝偏袒哪个,他都没好果子吃,要么捉拿他问罪,要么讨伐宋青书,旋即被宋青书砍了脑袋祭旗,总之,死路一条。
一场兵变过后,闻着那满地的血腥味,宋青书也是不愿意多待了,又是打了个哈欠,旋即对着目瞪口呆,哑口无言的高起潜摆了摆手。
“来人,送高公公去马棚见他的老朋友吧!”
“走!”两个亲兵毫不客气的把左轮顶到了高起潜脑袋上,推搡着他就出了去。
说是马棚,还真是马棚,塞进马车里从凤阳向南进入大别山,走了半天时间,看着群山环绕高起潜连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更别说逃跑了,又被人夹着俩滚带爬拖进山谷中,两山之间,一座颇为大的军马场赫然映入眼帘。
曾经高起潜喜欢的卢象升坐骑五明骥就养在这儿,现在这个死太监可以和它来个亲密接触了,外袍华丽的蟒袍都被拔了,给扔了一身马夫衣服,配个刷马刷子,旋即就被踹进了,臭烘烘的马厩中。
“喂,你们不能这么对本公公,我要见宋大帅,我还有用,告诉宋大帅,我高起潜还有用!”
高起潜忠心吗?一定程度上是忠心的,可没超过他小命,李自成攻北京时候,崇祯皇帝那么需要援兵,他带着北山关官军弃关难逃,清军南渡时候又在应天投降了清军,这马棚里的臭味都足以熏死人,呆了不到几秒钟,高起潜已经忍受不住,对着外头大喊起来。
“高公公,别喊了,没用的!”
这功夫,一个浑身马粪,臭烘烘的糟老头子忽然把一张丑脸探了过来,当即吓了高起潜一大跳,忍不住就一脚踹过去,张口就骂道:“下贱东西,离本公公远点!”
“哎呦,高起潜,你不认识我了吗?”被踹在了马粪堆上,那糟老头子龇牙咧嘴的叫嚷着,冷不丁被叫了全名,高起潜还真是惊奇的瞪圆了眼睛:“你谁啊!”
“我,老阎思印啊!老阎啊!”
眼看那老的不成样子还没胡子的糟老头子指着自己比自己叫嚷着,看的高起潜又是禁不住一个哆嗦,阎思印也是潜邸出身的太监,听他这么一说,还真看出点熟悉的轮廓,可阎思印是崇祯七年去太原督军被乱兵说杀的,他既然没死,关在这儿养马至少六个年头了,在这儿被关别说六年,六个时辰高起潜都受不了,仅仅片刻,他又是巴着栅栏大喊起来。
“放我出去,我还有用,真的!!!”
…………
可惜,就算高起潜再大声叫嚷,也不会有人理他了,原本这厮要是不找自己麻烦,还可以拉拢下,既然撕破脸皮了,贾庄一战他拥兵不救害死了上万大明将士,宋青书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接下来,就是赌的朝廷压回去杀,还是自己杀,把事情闹大了。
不过还真叫不是冤家不聚头,这头,宋青书刚把高起潜这个葫芦按倒了,旋即卢象升这个瓢又浮了起来。
凤阳,禁宫,祭奠享殿。
这儿在二百年间可一直都是禁区,普通人别说进来,在外围碰掉个树叶子,都是死罪,可如今,禁兵都在上一次十三家七十二营挖皇陵时候死绝了,如今守卫这里的标兵护灵兵还是宋青书养着的,他管你皇帝祖坟不祖坟的,宋大帅给饷银,他就是爷爷,他想去哪儿就去哪,大家伙还得敬礼迎接。
不过这凤阳皇陵也不仅仅是埋着朱家老祖宗,更是充当了个监狱的角色,所有皇族宗室犯了罪,都关在这里。
别以为宗室监狱就跟秦城监狱似得多优待,这儿甚至比一下大明普通监狱还要黑暗,腐朽,不少太监就以折磨罪宗为了,不少犯罪宗室愣是被关成了神经病,这座皇家监狱,和神经病院也差不多
谁都没想到,传言中被清兵掳走,降死不知的前兵部尚书,宣大总督,天下兵马大元帅卢象升,就被宋青书藏在了这么个神经病院里,一藏就是一年多了。
沿着狭窄的宫中甬道向前走,就算宋青书也忍不住走的心惊胆战,走一走,忽然一只苍白的手就从旁边栏杆伸了出来。
“我是郡主!我是郡主!你们通通给我跪下!”
眼看着那三十多岁,披头散发跟女鬼一般的罪宗女子凄厉的叫嚷着,宋青书都是禁不住一个哆嗦,赶紧向后靠了靠,那管事太监倒是见多了,上去就是两鞭子抽了过去,打的那个不知道什么品级的宗女凄厉的缩到了角落。
这一幕看的宋青书心头忍不住跳了跳,对小辣椒又是升起了些怜爱之情,当初她也是冒着如此被关在这里发疯的后果,来敢爱敢恨和自己站在一起,这次在凤阳耽搁了十来天,要是这次皇帝妥协了,自己一定要带她,带她们去台湾好好游玩一天。
去他的天下!
想着,宋青书的面目表情忽然柔和了些,看那些张牙舞爪的罪宗也不是那么面目可憎了,又走出去没多远,一个监牢里的人忽然满面笑容对自己点了点头。
“见过大人!”
这人也真叫倒霉,不知道得罪了谁,让人用一个大枷锁把手脚一字形扣在了一起,穿着囚服,亦是蓬头垢面,不过这人倒是没疯,看上去还有点风度气质,看的宋青书倒是大感惊奇。
“此人是谁?”
“哦,大帅,这人来头可不小,前唐王呢!结果好好的王不做,非要带兵勤王,陛下一怒之下,夺了王位,给关在了这里!刚开始还傲得很,逮谁骂谁,这关了几年,已经老实多了!”真是什么大人物到了这儿都得低头,回看一眼,守灵太监满不在乎的说道。
说来也是可怜,朱元璋分封天下诸王的本意,就是怕朝廷孤立无援,一旦天下有事,各地藩王可以起兵勤王!可权利的争夺让着最重要的职能变成了累赘,这唐王一片忠诚,在朝廷最需要的时候散尽财富,募兵去与建奴血战,结果没倒在敌人手里,反倒被自己人拿下了,有这个坏榜样,难怪剩余的蕃王一个个贪弊的可以,一毛不拔。
也不敢拔啊!
不过这个唐王却是让宋青书脑袋禁不住浮现起了些许熟悉来,好像史上,这个阶下囚也是个大人物,具体是谁就忘了。
既然想到了,该照顾还得照顾一下,对着那人点了点头,宋青书亦是开了口:“既然是前唐王,如此虐待也是不该,石公公,单独弄个别院,让他好生待着吧!一切费用,卢凤总督府出了!”
“嘿,您老说了算!”
这唐王不过是个插曲,最重要的还是卢象升,在这儿一年多好好的,最近几天忽然闹了绝食,这么个人物就算不能招募到自己麾下,也不能让他就此死去,也难怪宋青书亲来。
监牢的最里头,倒是宽敞了起来,一个个高墙大院分割,这儿算是vip监狱了,向阳东面第三个门被打开,一个穿着白麻袍,正扛着锄头在锄地的高大身影赫然映入宋青书眼帘。
什么叫气度,什么叫宠辱不惊,卢象升就是,从广宗撤退时候他就醒了,宋青书带他去哪儿他就去哪,就算被关在这儿也是未发一言抱怨,苦日子反倒过得似乎有些甘之如饴的感觉,除了提供些主食,菜几乎全是这位千军万马的统帅自己种出来的,至于肉食,宋青书不是不给,他却一概不要。
“宋某见过卢大帅!”
对这样人,宋青书也保持了足够的尊敬,进了院子,就是鞠躬一礼,也终于放下了锄头,脸上满是疤痕,消瘦了不少的卢象升却也是流露出了些许无奈:“不敢当,卢某已经是罪人,卢某见过宋总兵才是!”
“宋某听闻卢帅最近食欲不振,可是我这儿招待不周?大帅如果有何不满,尽管与宋某提,实在不行,咱们换个地方住!”
跟着卢象升进正堂坐下,看着桌上没动的饭菜,宋青书是满是无奈的说道,听的卢象升赶紧晃了晃脑袋。
“卢某罪孽深重,贾庄,近万将士因我而死,已经是罪该万死,能有个这么样的地方待着,为家父守孝,已经是邀天之幸了,岂敢抱怨!”
卢象升毕竟是直人,推迟了一番,旋即就面目凝重的提了出来。
“不过听闻建奴兵围锦州,督臣洪承畴率十三万大军出关,关宁锦防线事关国本动荡,一旦丢失,京师永无宁日,大明危机!然而关外山高道远,建奴铁骑还纵横捭阖,若要胜之,非长久战不可得!卢某还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宋总兵能代卢某上书,请陛下一定不要催逼洪兵!一定要缓啊!”
什么叫身处囹圄还心系国家?可这话听的宋青书却是忍不住一声苦笑,上书?狗皇帝都要杀他了,这事儿没弄完,他想帮忙都没出着手。
看着宋青书无奈模样,卢象升心头就是一急,赶忙又是抱拳问道:“宋总兵可是有什么困难?”
刚想随口搪塞两句,冷不防这功夫,门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小宝气喘吁吁的就跑了进来:“大,大帅,大事不好了!”
“何事?”
两个大帅几乎同时站起来,老脸一红,卢象升又坐了回去,宋青书则是急促的伸手接过蜡丸,用力拧开,上面的东西看了两眼后旋即他震惊的手一滑,掉落在了地上。
“到底还是发生了,这么快!”
实在是忍不住,卢象升还是捡起了蜡丸,一眼望过去,这个轮的动几十斤大刀,身上被射的跟个刺猬也不曾皱一下眉头的硬汉居然也是两眼一百,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一章.松锦大败
“完了!”
漆黑的夜色中,乱晃的火光好似繁星那样,到处可以看到惊慌失措的兵士嘶吼着争抢这着马匹,甚至不惜拔刀相向,拥挤中被推倒的兵士刚开始还能惨叫,转眼间几百只脚踩过,旋即就没了生息,几个时辰前盛极一时的九边十三万大军塔山大营,此时遗留下的不过满地被踩死的尸骸,大炮,火铳,刀枪被凌乱的扔了一地。
站在塔山城城头,双眼发直的看着这一幕,哪怕面对百万农民军都面不改色的老将洪承畴亦是双目眩晕,直接一个踉跄,要不是辽东巡抚丘民仰在后面搀扶一下,这个帝国的英雄,农民军的刽子手差不点直接掉下城墙摔死。
“督师,现在马上派兵拦截,斩杀带头逃跑的王朴,还来得及!”另一头,临洮总兵曹变蛟焦虑的大声叫喊着,可洪承畴真仿佛遭了魔障那样双目呆滞,瘫软在哪儿,急得曹变蛟满头大汗,也顾不得尊上,直接回身就要叫嚷着亲兵出马,可这时候,一只平静漆黑的大黑山脉忽然一刹那亮了起来,沉重的马蹄声震撼的城垣似乎都跟着颤动着。
早就盯着明军多时,连夜奔袭至王宝山,状镇台,戚家堡的各路清军伏兵齐出,好不容易奔逃出大营的明军根本连迎战的勇气都没有,成片的倒在箭雨之下,马蹄践踏之中,萨尔浒大战的惨状终究是重演了,甚至大片大片慌不择路逃到海边的明军实在无路可走,哀嚎着逃进了海里,淹死在海中。
大潮奔涌而且,漂浮的尸体简直如海鸟那样。
这一战真是荒唐到了极点,十三万大军千里迢迢杀到锦州附近,一场大的决战都没有发动,直接自己溃散了,可究其原因,问题却还是出在朝廷身上,出在崇祯皇帝身上。
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尤其是这个猪队友还是领导。
相比于明军,清军拥有蒙古,马多,机动力极其强悍,而且熟悉地形,论兵源素质,清军也比常年拖欠军饷的明军强上一截,别看清军只有八万左右,整体战斗力却是强于明军的,尤其是其本来就做好了围城打援的计划。
针对此,老辣的洪承畴也知道不能上当,原本他是计划步步为营的,十三万大军抱成团,在锦州外围游走,不断吃掉清军外围兵力,一面要围城,一面要远距离作战,就算凶悍如女真,未免也是力有不逮,而且大明是大国,却十三万人屯田,不当回事,可清人总共人口也不过一百多万,直到吞并了整个辽东,才拓展到二百多万,缺了八万壮年劳动力,对后金的打击可相当不小。
如果这么僵持一年,胜利将是大明的!
可问题就出来了崇祯一纸即刻进兵,三个月解锦州之围的命令上,已经付出了四个多月,而且洪承畴还取得了不少战果的情况下强逼着他出兵。
这次战术上洪承畴最大的失误在重前权而轻后防,几乎全部兵力都压在了前线上,以至于后防兴城笔架山防守薄弱,被阿济格趁着落潮突袭,拿下了明军绝大部分粮食,不过实际上这也是洪承畴不得已而为之。
战线拖得太长,处处需要防守,到了锦州城下,明军也未必能击溃清军,反而让战事更加的惨烈以及旷日持久,洪承畴这也是赌徒心里,屯粮于宁远,全军仅仅携带几天的干粮,整个战争他就打算控制在三天之内,三天全军压上,一举击溃清军包围圈,旋即大军就回师宁远,管他清军再不再卷土从来,那是下一次该头疼的事儿了,也算给朝廷一个交代。
事实上,这个策略也很成功,七月二十六,明军一度打到锦州乳峰山一带,已经能窥见锦州南门了,只要再有一天时间,打穿清军防线,给困在城内的祖大寿一定接济,这个战略目标,就可以完成了!奈何,这次遇到的对手是皇太极。
一个鼻血流淌不止,尚且能狂奔五百里,亲自抵达前线的皇帝,第一时间察觉了洪承畴军团的弱点,第一时间当机立断,断其粮道,手里没了粮食,千军万马也是心中惶惶,再加上今晚大同总兵王朴带头逃跑,大明最精锐的十三万军团,就这么毁于一旦。
而且什么叫祸不单行,八月初,战报抵达京师,八月五日,南方督师剿灭张献忠流贼的剿贼大军,也把败报发了回来,同样是因为接到了崇祯皇帝催促的命令,情急之下,在情报不确定情况下,杨嗣昌将主力军队发往大昌县,意图在这里包围张献忠大军,却正好步入了埋伏。
大昌县土地岭,四川巡抚邵捷春大军,左良玉部以及投靠朝廷的扫地王张一平遭遇罗汝才精兵奔袭,几万大军溃败,旋即又在开县附近遭到张献忠的埋伏,再败,一战折损官军万余,原本缜密的包围网,被捅出一个大窟窿。
而且杨嗣昌不善于处理主将关系的弊病也暴露了出来,原本他许诺在诸将之上,加一平贼将军,这事儿是许给陕西远道而来的贺人龙的,不过左良玉实力强悍,最后杨嗣昌又把平贼将军印给了左良玉,愤懑不平的贺人龙暗示陕军闹饷,大昌大败之后没几天,数万从关中而来的陕军又是挟饷躁归,弄的杨嗣昌手足无措。
两处消息相隔没几天,同样也摆在了宋青书的书桌上,看着沉甸甸的松锦战报,他也是默然无语,虽然明知道史上这一战是败了,可亲自见识过边军精锐部队,而且见识过十三万大军是个什么样的力量,他也是不可置信,怎么可能说败就败,还败得这么惨?
“大帅!”
这功夫,书房门忽然被推了开,穿着一身笔挺绿色军服,已经有点像后世国*军将军的孙传庭亦是急促的走了过来。
“咱们联合吏部右侍郎李建泰大人,右都御史王瑶之还有凤阳总督马大人弹劾监军太监高起潜的上书,朝廷已经给了回复!这是圣旨”
看孙传庭虽然面色严峻,可不急切惊慌,估计崇祯也没有勇气向自己这个时候宣战了,如今大明大军阀真是无出宋青书左右的,就连左良玉接到圣旨也得摆开仪式,跪地迎接,孙传庭这直接从宣旨太监那儿拿了过来。
接过明黄的圣旨伸手扯开,眼睛一目十行的跳过前面的废话,看到后头有用的地方,宋青书忍不住一声冷笑,什么叫真爱,崇祯皇帝这就是。
如今最好的办法,莫过于直接顺了宋青书的意思,处死高起潜,这样虽然朝廷的威严是丢定了,可好歹是安抚了乞活军,在国内如此多变的情况下有一支强悍善战的军团可以依靠,可篇圣旨里,到处还都是对高起潜的回护,对于这个从下伺候自己的大太监,皇帝居然亲自为他讲情,擅杀大将,激起兵变,还差点挖了皇陵,这么大罪过,仅仅是诏还京师那么简单。
不过,还算崇祯皇帝识相,勉勉强强给宋青书又加了个平辽将军的职位,左良玉与张献忠李自成打生打死,最后才好不容易弄到个平贼将军,如今宋青书是与他平起平坐了。
随着这平辽将军下来的,还有几百两金花银,一些锦缎,一件蟒袍,捏着鼻子,崇祯皇帝也给了把尚方宝剑,就这点东西,就想把暗藏杀机,妄图对宋青书下杀手这件事给抹过,就算还对大明朝有些忠诚之心的孙传庭,这会儿都是有些愤愤不平。
“大帅,依照末将看,这个平辽将军咱们不能接,朝廷九边精锐已经在松山一战付之一炬,大同,蓟镇,宣府几镇全军覆灭,山海关总兵吴三桂仅带几个人逃了回去,朝廷已经无兵可派,这个时候给大帅平辽将军,就是想让咱们乞活军去和建奴血拼,煳弄咱们去当这个炮灰!”
“上次建奴入关,宣大辽镇边兵虽然军饷克扣不少,好歹也是下发了军粮,咱们呢?从头到尾一口粮食都没吃到他皇帝的,这次更是绝口不提军饷,大帅,要末将说,干脆大棒子把那传旨太监打走得了!”
真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原本还对入伙有些不愿意,如今孙传庭也是完全站在乞活军的角度考虑事情了,不过听着他的咆哮,一手再捏着圣旨,宋青书却是手指磕着桌子,沉思了起来,好一阵,却是重重摇了摇头。
“这个平辽将军,咱们还得接!”
“大帅,您可想好!两淮辽东,相距万里不止,上一次河北作战,已经耗费粮饷百万,这一次咱们再孤军北上,朝廷再在背后使绊子,弄不好咱们也走了洪承畴的老路,说不定来个全军覆没!”
“辽东已经没什么打头了,锦州丢失已经不可避免,塔山,杏山,宁远也是无可凭借,乞活军的依靠就是这几万大军,看朝廷处置的不公,有兵败将责备,没兵了的败将处死,到时候肯定基业不保,大帅,三思啊!”
这话听的孙传庭顿时急了,可宋青书又是再一次重重摇了摇头。
“辽东的土地是没法立住脚了,可洪承畴,绝不能让他投靠建奴,他一个人,就抵得上十万大军!”
“洪承畴会投降!”
孙传庭还真是不可置信的瞪圆了眼睛。(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二章.割肉
这年头士大夫起码的风骨还是有的,洪承畴真叫深受皇恩,从一个卖臭干子的贫苦士子,一跃坐到一品大员,兵部尚书,蓟辽督师,可谓一表人臣,封疆大吏了,这样的人在时人眼中,一定会死国尽忠,他会投降清朝?简直跟奥巴马会移民俄罗斯那样令人不可置信。
然而就是这么个不可能,却是发生了,洪承畴带领残军把守的松山城坚持一年半,终于陷落后,全天下都以为他死了,就连皇帝都为他亲自祭祀,按照仪式需要祭祀九坛,已经祭祀到第八坛了,忽然传开洪承畴剃发降清的消息,让举朝上下都尴尬了一把。
就因为这个不可能,后来江南子弟对洪承畴也是恨之入骨,后来洪承畴提督江南,曾经提审义士夏完淳,刚开口劝降,谁知道年仅十六的夏完淳却是冷笑着反问汝何人?
答洪承畴之后,夏完淳发出了他那名扬千古的嘲讽:“本朝洪亨九,皇明人杰,死战于松杏之间,血溅章渠,先帝震悼,泪撒龙颜,群臣呜咽,声镇殿宇,吾自仰慕洪先生之死节,才**杀身殉国,汝是何等丑类,竟然冒充洪先生?”
连洪承畴都不能自称了,洪承畴这叛国叛的下场可想而知,可也正是因为这份嫉恨,也说明了洪承畴对满清的重要性,之前的范文程不过是一破落书生,他却是一品大员,在满清,以他的见识甚至可以称得上清军入关的总工程师,在他的帮助下,多尔衮收复了北京的明朝遗臣,稳定住了北方形式,他又出镇江南,连续平定了不知道多少抗清力量,光明朝宗室王就杀了五个。
宋青书说他抵得上十万大军,还是说轻了他,这个人,算是建奴的引路人!
虽然关外的命运已经不可更改,可要把这个人在最绝望的时候从建奴手里争夺回来,哪怕杀了他,至少也能稍稍改变点史吧!
八月十四,就算是满是疑虑,不过在乞活军的一贯信任下,宋青书还是接受了平辽将军一职。不过也不是白接受的,朝廷不得不继续拿出些诚意来,原本跟着宋青书在西安城混出来的破落士子张好才是混出头了,既然是征辽将军,辽镇属于山东,山东总得划一些地方给他吧?在宋青书的举荐下,张好才从一个小小的吴溪县直接官升好几级,坐上了登莱巡抚,等于为乞活军在山东拿到一处飞地。
这地儿可不止军事港口那么简单,大明朝流淌着黄金的京杭大运河,南北漕运的航道几乎与之重叠,不过这条道上利益牵扯太过复杂,而且起始点还在死对头扬州那里,这条河上,宋青书还真没捞到多少金子。
可如果开通了松江,登莱,最后天津的近海航线,等于将扬州的经济职能剥夺了一小段,到时候宋青书大力发展的松江,也就是上海,将正式崛起。
而且出兵打仗,总得有军粮吧?上一次出兵勤王,就一分饷银都没给,这次再不给,老子们可没那么好骗了!使节来回三次穿梭于,不过朝廷还是拿不出钱粮来,急得满头大汗的户部尚书李待问最后不得不耍了赖皮,求得圣旨,让宋青书自行征粮。
不想这封圣旨却正好坑了队友!
扬州,太平坊,有名的粮商大街,整个街面上最宏伟的商铺儒林粮号铺面。
十几个大兵忽然勐地恶狠狠踹开了铺子大门,旋即一个顶盔掼甲的将军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不少在这儿商讨买粮卖粮的商人惊得唿啦一下散了开,不过看着那昂这脑袋恨不得嚣张到上天的将军,一大帮子粮商却非但没有惧怕,反而满是冷笑。
这儒林粮号的水可深着呢!是为了对抗北商入侵,扬州盐商联合东林复社地主,甚至一些南京勋贵,共同开设的大垄断托拉斯粮号,身后站着的主儿非富即贵,根本不是一般当兵的可以敲诈的,就算来个总兵,到这儿也得磕头。
可这总号掌柜的鲍米看到来人,却禁不住脸色剧变,赶忙大步流星从后头走了出来,满是戒备之色的大步流星迎接到面前,凝重的抱了抱拳头。
“刘副将大驾光临,鄙人有失远迎,不知刘副将来此,有何公干?鄙人好去通知鲍东家以及钱大人。”
刘宗敏是宋青书起家的老将,不过史上就是这货霸占了吴三桂老婆陈圆圆,还不给皇帝李自成面子,所以宋青书对他是权重而威不高,总管着全军后勤,手下没几个兵,经常也是到各地采买军需,所以鲍米认识。
这话说的恭敬,却是棉里藏针,自带着威胁,告诉刘宗敏他们背后也是有人,别他娘的找事!
可惜,这次刘宗敏就是来找事的,这估计是他好几年后勤副帅做的最痛快一次,一挥手,一卷明黄色的圣旨被亲兵呈上,旋即他大大咧咧一挥手:“老子用这个,要买你二百万担大米!”
“哎呦呦,刘将军说笑了吧!这可是圣旨!汝竟敢用圣旨买卖,不怕那大不敬之罪?”一听这话,鲍米那张奸诈的老脸顿时流露满了嘲讽,可听的刘宗敏非但没有恼火,反而嘿嘿一笑。
“你也知道是圣旨,那就好了,书记,念!”
捧着圣旨的亲兵又是伸手张开,大声朗读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准平辽将军两淮山东境内就地征收粮草,以备征辽之需!”
“这扬州,属于两淮吧?一百万担大米,一百万担白面,三天之后本将带兵来取,一担也不能少!而且都要新米,汝要是拿霉烂陈米来煳弄,别怪本将刀下无情!走!”
一声喝令,来的兵士又是行云流水般的退了出去,听着刘宗敏的揶揄与威胁,忙着跪下的鲍米真是脸上如同开了染坊那般,赤橙黄绿青蓝紫都有了,哆嗦着站起来,在其他商人惊异的目光中,这个跺跺脚粮商都得一哆嗦的大掌柜哭丧着脸叫嚷道。
“快通知大掌柜,总商,这事儿怎么办?”
…………
二百万担粮食,依照现在市价五六两一担,差不多一千二百万,正常盐商纳税都到处偷税漏税,每年几千万两的食盐行销,才上缴给朝廷不到一百万两,让盐商割这么一大刀肉,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而且这里还牵扯到钱谦益,张溥等东林名士的利益,不到一天时间,远在松江的陈子龙都来了。
“不给,这粮食哪怕喂狗,也绝对不能给宋青书这个奸佞!”
自己还没去找他的麻烦,居然打上门来了,复社领袖张溥第一个眼睛通红,拍着桌子咬牙切齿的叫嚷道,不过老奸巨猾的钱谦益却是艰难的摇了摇头。
“不给恐怕不行,这次宋贼真是挟势而来,前一阵皇帝下诏要杀他,结果如何?连高起潜高公公都是铩羽而归,如今不知所踪,陛下还得封他为平辽将军,才能将此时安抚住,如今要是一点粮食都不出,恐怕他真的会借题发挥,毕竟宋贼手里可是握着刀子!”
“哼,那就把张仓,楼仓几个烂箱底儿的仓那二十万担粮食拿出来,对付给他得了出了粮,咱们也不怕他宋贼死咬着不放,他要真胡搅蛮缠,咱们大可以发动全部实力跟他斗一斗,这扬州,还是大明朝的扬州。”
如今李香君是宋青书的情报秘书,也是他的小妾,侯方域这算是夺爱之恨了,跟着亦是红着眼睛恶狠狠的嘶吼道,鲍鲁,汪振孟等大盐商正好不想出血,闻言亦是直点头。
“侯公子此计甚好!”
“就如此办理吧!”
“这么做,不妥吧!”
可复社中,陈子龙却是无比艰难的摇了摇头。
“宋青书如今领平辽将军,如今洪亨九新败,九边精锐荡然无存,关宁锦全线震动,京师都谈虎色变,如今淮军北上去与建奴作战,咱们就拿这些陈腐粮食来对付,于国于民,都是不忠啊!”
“哼哼,他宋某家财万贯,缺粮,自己来买,又不是不卖给他,凭啥咱们掏腰包,再说,汝以为他宋某就真是去和建奴打仗?他有这个胆子吗?哼哼,想占咱们的便宜,没门!”
抱着胳膊,满是阴笑,侯方域得意的哼哼道。
几十个言必以血报国的东林名士最后还是被孔方兄给困住了,一致决定要用腐坏的粮食煳弄过去,并且约定回去相互联系亲朋故旧,共同抵御宋青书,又喝了一天的酒,听了一天的小曲儿,方才散去。
这些天心里还揣着一个大计划,眼看着就要完成,和钱谦益他们商定过后,张溥是一肚子悠悠然,做着加多宝商号特产的那种四轮减震马车,得意洋洋的回了家,可他刚从车上下来,还没等推开家门呢,一个臭鸡蛋忽然从天而降,正正好好打在了张溥脑袋上,打了个满脸花。
“汝何人,胆敢袭击我家老爷?”
赶车的立刻不愿意了,跳下来暴怒的大吼着,那势头上去就要打人,可扔鸡蛋的那个年轻俄冠士子却是更加暴怒,又是一个西红柿扔过来,同时破口大骂道。
“国之有难,亏仁学先生汝还言之凿凿,为国为民,竟然拿**的粮食去应付为国而战的军队,我顾炎武以入复社为耻!从此以后,吾与入复社割袍断义,虚伪恶毒的伪君子!”
一同痛骂之后,那年轻士子拂袖而去。
这一个鸡蛋可把张溥打蒙了,曾经他的影响力遍布江南,哪怕是苏州,扬州的小市民妓女都崇拜他,可自从出了宋青书之后,明显他的影响力被压了一大截,仅仅是江南士子,复社文人支持他,可如今,居然有复社成员向他扔臭鸡蛋了!
一股子严重的危机感油然而生。
满是紧张,张溥连鸡蛋清都顾不得擦了,推门就想进去,可冷不放,门梁上划拉一大片书页全掉了下来,随手捡起一张,上面满是触目惊心的小人,伪君子,贪弊,恶毒等指责,绝交信足足有几十封,甚至连与他交好的小神童夏完淳都扬言要与他绝交。
名声就是张溥的命根子,一下子,他禁不住彻底慌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三章.艰难的选择题
什么叫打脸?
二十万担发霉的粮食,刘宗敏没抓人,也没杀人,就这么收下了,不过搬运到了应天码头之后,却是一袋袋的往外扔。
面粉硬的跟石头那样,已经黑了半边,长霉的稻子亦是跟黑毛僵尸似得,甚至还有烂歪歪的土豆子,码头是整个应天最烦忙的地方,这么一筐筐的东西往外扔,臭味熏天,顿时引得一大众南来北往坐船的,在码头附近公干的市民注意力。
这时候,十几个江南讲武堂的士子则是在旁边开骂起来。
“大家睁开眼看看吧!辽东败绩,我大明十三万边军将士横尸松锦,山海关危在旦夕,宁远危在旦夕,京师危在旦夕,我家大帅受命北上援辽,可我们没有粮食,大帅的行动大家都看在眼里,我们的粮食,全都用在以工代赈,我们养活了四百万的灾民,为了援辽,我家大帅不得已向他们儒林粮号借粮食,可你们看看,他们给即将出征的江南子弟,吃的是什么东西?”
“平日都是衣冠楚楚,言必报国的东林诸公,一个个风度翩翩,儒门正统的复社子弟,整个江南的粮食都被他们垄断了,一担粮抄到五两,六两,满口仁义道德还赚了个钵满瓢溢,可国家需要他们时候,他们就是拿这些来报答国家的!”
“去人欲存天理?哈哈哈,滑天之大稽,他们是去大家的人欲,存自己的孔方兄吧!”
一个个书生或是做着,或是站着,有的还端着酒杯,一个个狂生模样,张狂的大嚷着,声音传的几里都听得到。
从古到今,涨粮价,涨油价都是最失人心的,尤其是如今粮价简直涨的恐怖,甚至在场人中不少还是跟着加多宝商号吃饭的,听着这些狂生骂,底下的人群亦是沸腾起来。
“囤积居奇!奸商!”
“是啊!亏我平日里还把他们当先生尊敬,没想到他们也是这种人!虚伪,呸!”
议论纷纷中,忽然有人在人群中有人拽着一个书生的衣袍高喊起来:“董生,你不就是复社的吗?前些天你还在说宋大帅祸国殃民乱臣贼子,现在看看!谁在祸国殃民?谁是乱臣贼子?”
“奸佞!打他!”
江南人民可是颇有抗争精神的,当年魏忠贤几次爪牙都是被江南暴动给打回去,甚至打死的,这会好,原本引领市民暴动的书生们反倒成了被打倒的对象,足足数百人破口大骂,围着论起拳头,吓得那本来就胆小的书生直接抱着头蹲了下来,哭叫着嚷着。
“真不关我的事啊!都是仁学先生,呸,都是张溥兄弟还有钱谦益他们搞得,学生原本也是被他们迷惑的,现在学生看清了这些伪君子的真面孔,我回去就和复社断绝关系啊!”
就算这么嘶声力竭的喊着,倒霉的书生也是足足挨了好几十拳脚,才狼狈的逃出了人群,不光他一个,原本十好几个要坐船出行的书生一个个也是心虚的躲了起来,没了批斗对象,混乱起来的人群又是围着被一担担扔出来,已经堆积如山的烂粮食七嘴八舌的评论着。
“难怪辽东连战连败,都是这些奸商贪官,把军粮饷银给贪污了,就算老子,天天吃这些,也没法打仗啊!”
“吃?这些都有毒了,根本没法吃!”
甚至还有几个乞丐捡起几个土豆子,看了看,又是摇摇头扔了回去,更加引得人群议论纷纷,这头船到了的走了,那头又是新的乘客人流经过,消息穿真比长了翅膀还要快,不到一天时间,南直隶南北几府几乎传遍了儒林粮号用发霉**的粮食应付援辽大军的消息。
虽然一个个士人酸腐的可以,可还是不少是热血之辈,看南明灭亡后江南的反抗之力就可见一斑,东林的实力就来自于对读书人的号召,可这短短两天,谣言满天飞,一下子复社名声就臭了,扛了第三天,钱谦益实在是坐不住了。
还是松江的风月大剧院,属于复社的包厢中,钱谦益,张溥几个悲催的好生摆了一桌子,宴请宋青书,这一顿还真叫丰盛,西湖醋鱼,糖醋里嵴,锅包肉,鱼香肉丝等一大堆硬菜飘得整个二楼都是菜香味弥漫,引得旁边几个看剧的贵人包厢不住的向着儿探头,然而到了约定时间,包厢门勐地被粗鲁推开,在一大帮子东林复社领袖眼巴巴的注视中,刘宗敏那张胡子拉碴的脸却是露了出来。
“宋青书呢?”
夺爱之恨的侯方域第一个火冒三丈的拍着桌子站了起来,这次虽然吃了个大亏,可是在座诸位都是江南士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就跟黑社会盘道一样,大佬级别谈判你派个老三去,明显看不起人吗?
可刘宗敏这憨货立马露出了满脸不耐烦的神情,瓮声瓮气的叫嚷道:“俺们家大帅说了,你们儒林粮号净是以次充好,这次请客,备不住又是拿出什么陈芝麻烂谷子招待他,我家大帅胃不好,怕吃不了这样的糟物,俺老刘胃口好,就派我来了!”
说着,刘宗敏还勐抽了抽鼻子,瞄了一眼桌上菜肴,挺惊奇的叫嚷道:“哎呦喂,你们这些酸儒原来不是光吃烂粮食啊?这味还不错!”
什么叫秀才遇到兵,一大群满腹经纶的大儒让个粗人给嘲讽了,侯方域那张公子哥脸就绿的跟个倭瓜似得,而且更可气的,闻着香,军队粗野惯了,刘宗敏直接一屁股挤到了主位上去,夹起块排骨就往嘴里送,那汤汁都甩到了张采的脸上,气得这位江南名士亦是火冒三丈的呵斥着。
“粗鄙之辈,有辱斯文!”
“怎么?不说请客吗?不让吃啊!不让吃你请哪门子客,像俺老刘稀罕你这点东西似得!一群抠搜的,走!”
吧唧一下,啃了一半的排骨又被刘宗敏随手扔回盘子里了,这会迸出汤汁更多,不过张溥他们却是不敢多说什么了,落不下面子的钱谦益轻轻拽了拽柳如是的衣袖,她这个南区名媛不得不硬着头皮站出来,对着刘宗敏抱了抱拳。
“壮士留步!张采兄不是不让您吃,这是,这是,这是作诗来夸赞您豪爽之气呢!”
“作诗?你们文人屁事儿还真多!”
也就刘宗敏这粗人能被如此搪塞过去,满是狐疑又坐了回来,看着一张张笑的很辛苦的脸,尤其是柳如是那颇有些男人英气的俊俏小脸直抽搐,刘宗敏这才勉为其难的坐了回去,一把抓起筷子,旋即又是虎头虎脑一声嚷嚷:“俺老刘可吃了啊!”
“刘将军自便!自便!”嘴角都直抽搐,钱谦益那花白的胡须哆嗦中挥了挥手。
唏哩唿噜的声音中,刘宗敏又是对着一盆糖醋肘子开撸起来,眼看着大肥肉票子一转眼进他肚子一大半,几个明儒又是眼神剧烈的交流起来,虽然在场的靠着掌控粮食市场转了不少黑心钱,可一个个都是名流,耻于言商,好一会,还是钱谦益强舔着老脸笑着一抱拳。
“那个,刘将军,最近儒林商号和贵军可能有些误会,贵军奉旨征粮,本来商号应该出最好的,可掌柜的出了点错误,把临近两个仓陈粮都拉了过来,还请将军多多恕罪!”
“哦,那没事。”
勐地一甩腮帮子,刘宗敏不在意的嚷嚷道:“反正烂粮食我们都扔了,没人吃坏肚子,你们要是还要,都堆在应天码头上,自己找人拉回去就是!”
成堆霉烂发臭的腐粮如今就是东林的耻辱,钱谦益是恨不得扔的越远越好,哪儿还想要?嘴角更加抽搐,钱谦益悲催的说道:“那个,圣人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次拿错了,咱们粮号再出一批粮食,以支持大军,将军您看如何?”
“一百万担大米,一百万担白面?”
可算从肘子上抬起头,刘宗敏胡子还往下淌汤,又是憨声问了出来,可这个数又是听着每一个东林复社还有扬州商人心头一痛,按照市价,那可是一千万两的东西啊!
“刘蛮子,你不要漫天要价,别以为这次吾等就栽你手里去了!”满是怒火,张溥又是拍着桌子勐地站了起来,张口呵斥道,谁知道这话刚说完,柳如是陈子龙几个瞳孔中禁不住流露出了鄙夷的目光,张溥这才恍然,他这幅模样,和那些钻钱眼里的粗鄙商人又有什么区别?
骑虎难下中,这次刘宗敏出奇的没发火,而是就势啃完了那根肘子,旋即用衣袖摸了摸嘴,打了个饱嗝舒服的说道:“既然不是之前说好的数目,我家大帅说了,他再想办法,少来乌去又弄二三十万担发霉烂粮食还搭着各位人情,卖着乞活军的脸面也不值当,多谢诸位款待,我刘某去也!”
说着,吃饱喝足的刘宗敏还真的揉着肚皮站起来要走。
这可真是个艰难的选择题了!要么割肉,把粮食送出去,稍微能挽回些局面,要么就是厚着脸皮死硬到底,东林书院开创一来五十多年的名声全都当擦屁股纸扔了,要面子还是要里子,一刹那让钱谦益,张溥心头全都跟刀绞一般。
足足停顿了几秒,就在刘宗敏都要走出门去了时候,胡子剧烈抽搐着都要张开来的钱谦益终于向前艰难的伸出手。
“刘将军留步!”(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四章.再度北上
“便宜了这群粗鄙武夫,忘八端的混账东西了!”
东林党的生命力来源于名声,到底一千万两的粮食给了出去,按照分担,张溥自己家好几百亩肥田估计也得出个上万担,而且最令人憋气的是,他们好不容易才用粮食像绞索一样遏住了宋青书的咽喉,没等勒呢,反倒被宋青书一大脚踹了个王八翻身,直翻白眼,张溥那个气,拍着桌子破口大骂。
毕竟这位复社领袖还年轻气盛,老奸巨猾的钱谦益虽然刚刚也气得不行,可这会儿,居然又是露出了笑容,笑着劝说道。
“仁学先生,不就点黄白之物吗?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这次宋某人大张旗鼓,甚至不惜应了这烫手的平辽将军,来讹诈咱们粮食,不正说明他乞活军缺粮吗?他宋贼假仁假义,收买人心,手底下小混混只能越来越多,今年不成,明年咱们再勒紧一些,早晚勒死这个贼人!”
“钱老,听说那宋贼在南方发现了个大岛,是古书上的小琉球,这阵子他连哄带骗可弄过去不少愚民,宋贼可是屯垦的行家,万一他用那大岛屯粮,破了咱们的除贼计划,又该怎么办?”
一旁的吴昌时倒是心细,忍不住开口问道,听的钱谦益却是哈哈大笑,伸手拿起金丝楠木筷子夹了块排骨塞嘴里,这才想起刚刚刘宗敏把满是口水的半块排骨扔回了盘子了,恶心的他赶紧吐出,方才在诸人诡异的眼神中强装老狐狸。
“你们没发现,最近市面上,糖多了不少嘛?”
“然也,我家的铺子还想进点,奈何全被宋贼的商号把持了,这帮混账东西!”张溥又是恼怒的瞧着桌子,旋即看到柳如是再次鄙夷的眼神才知道自己又失态了,还好钱谦益的话把尴尬揭了过去。
“如今糖便宜的贩夫走卒都能食用起,全是宋贼从小琉球大岛弄回来的,糖价的确强于粮价,看这进货量,恐怕不下几万箱,一个岛才能有多大,他宋贼利益熏心,支撑了如此多的蔗糖,又能有多少土地来开垦粮食,吾贤侄这是多虑了!”
“而且只要我师重掌朝纲,别说这区区点粮食,就算宋贼又能如何?到时候吾等位列朝班,可以一展拳脚,到时候何愁对付不了宋贼?”
抢着,张溥又是痛快的说道,听着他的话,十几个复社领袖无不是眼前一亮,尤其是吴昌时,可谁都没注意到,老迈的钱谦益,那双正人君子明亮的眸子中,却是流露出一股子嫉妒与愤恨来。
…………
“大帅,俺老刘帮您把粮食从那群腐儒手中抠出来了!”
这头钱谦益等还在阴谋计划,那头刘宗敏是兴高采烈的回了来,不过刚进来,明显感觉到会议室里的气氛有些不对,他有些瞧不上眼的浪人郑森正满面严峻指着地图,更加瞧不上眼的小杂毛威廉也没了那么神气了,张口哇哇的鬼叫着些什么。
“这,这是怎么了?”愣了下,刘宗敏傻呆呆的问着,听的宋青书忍不住叹了口气。
真是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一直提防着荷兰东印度公司报复,如今这个节骨眼上,人家来了!一共十五条主力战舰,不知道多少人组成的远征军,借着北信风从巴达维亚北上了,而且更复杂的是,这支荷兰远征军不是直接奔着台南大员去的,而是去了台北鸡笼,而且到现在他才知道,在台北,居然还有个西班牙人的殖民地!
如今英属东印度公司在东南亚的势力还是太小,宋青书的明属西印度公司的主要贸易对象还是西班牙人与葡萄牙人,如今西班牙和荷兰勾结到一起,就让宋青书为难了,打吧?影响贸易,而且在吕宋,也有大批的华商华人,不少还是自己人,投鼠忌器,可不打吧?又是留下个毒瘤。
尤其是小威廉那厮还在喋喋不休的不断嗦着。
“宋将军!如今我大英帝国的子民也遭受了此次的牵连,巴达维亚荷兰方居然公然攻击我国商栈,杀死我国合法商人三十多名,简直不可饶恕,作为盟友,我要求您立马率领您的无敌舰队,踏平巴达维亚!”
宋青书没说话,郑森已经哼哼冷笑起来。
“进攻大员时候,我可没看到一条大英帝国战舰,一个大英帝国水兵,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大英帝国东印度公司就成了我西印度公司的盟友了!再说如今对付建奴是首要大事,宋帅哪儿有精力理会你那几个破岛的事儿!”
“你!进攻大员,我英属东印度公司也是提供了情报与海船图纸的!用你们中国人话说你这是过河拆桥!”
“所以能停留在大员的唯一蕃毛鬼子就你们什么鹰吉利人!不愿意?不愿意你大可以别和咱们西印度公司做生意,滚出去……”
加多宝商号郑家到底没合并,不过由宋青书提议,十三董事共同成立的西印度公司,郑芝龙倒是入股了,所以郑森一口一个我们西印度公司,也没什么过错,可这两人吵的宋青书自己是头大几分,终于忍不住恼火的一拍桌子。
“够了!”
到底是大帅威严,一下子连刘宗敏都是一个哆嗦。
“建奴是我大明生死大敌,要是让洪承畴落入他们手里,将来有我们这些人后悔的时候,必须北上救松山之围,威廉,就算我乞活军是汝英属东印度公司的盟友,可也不是你们的保姆!大员有两个师的兵力,足够维护两家在台湾的利益,而台湾之外,汝等要是连立足都做不到,也不用和我们谈生意了!”
这话呵斥的黄毛威廉目瞪口呆,可惜如今主动权掌握在宋青书手里,他又不是棒槌,像那些傻乎乎的东南亚土着王公,被他们这些白人牵着鼻子走,气急败坏了好一阵,小黄毛也不得不摆出一副可怜模样。
“宋将军,与我东印度公司合作,一定会是您最好的选择,我们在印度……”
“送客!”
这次宋青书干脆不想搭理了,小宝挎着左轮一个请字,小威廉不得不悲催着脸庞一步三回头的退了出去。
台湾是日后的退路与回旋空间,而建奴同样是生死大敌,这可真算是一道艰难的选择题,不过没等宋青书揉着脑门从两个选择中走出来,第三个更艰难的选项却是勐地闯了进来。
“夫人,大帅在办公,您不能进去啊!”
“让开!”
争吵声忽然从走廊急促的传来,片刻后,刚送客出门的小宝一副悲催模样中,居然是小辣椒满面焦虑的闯了进来,一股子不详的感觉顿时在宋青书心头泛起。
“娇娇,出了什么事了?”
“夫婿,您能不能不要出兵辽东?”
这话听的宋青书脸色禁不住一阴,几个女人宠着是宠着,可他也是个有主见的人,可以给她们些事情做,大方向,却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绝对不允许他人置喙,可还没等宋青书发火,太了解他的小辣椒已经急切的把手中书信抵到了桌子上。
“父亲家书!别忘了,当初你答应的事儿!”
福王的书信也算是收到了不少,可如此邋遢肮脏的还是头一次,黄封皮似乎被汗水浸透过,透着一股子不详,惊愕的翻开书信,一目十行的看过去,宋青书的脸色亦是迅速阴郁了起来。
这事儿还是和李自成有关,十三日前,李自成大军攻破偃师,洛阳城的外围屏障绝大部分已经被拔除了,如今大明朝的一大主力已经在关外灰飞烟灭,杨嗣昌新败,无力北上救援,中原更是兵力空虚,洛阳危机!
当初把福王拉上贼船时候,宋青书可是信誓旦旦的保证过,一旦有事,倾巢来援!
可如今,北上征辽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个时候要退了,对朝廷,对刚刚才在江南打击过的东林党,对江南百姓,都无法交代,松锦大败如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张,开始推动大明分崩离析的开始,这个事儿要是处理不好,也讲成为乞活军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拿着那福王书信足足看了差不多七八分钟,宋青书方才满头虚汗的重新站起来。
“代县有疤脸的代二,代三师,还有邱明的雁门关军我可以调动,这是一万兵马!我即可写信命疤脸挥师南下,救援洛阳城,娇娇,你看如何?”
代县毕竟是起家的地方,虽然绝大部分乞活军家属早就搬到安庆,甚至不少跟着去了台湾,可这儿的依旧算是举足轻重,宋青书这道命令,等于抽干了代县绝大部分守军,一担这儿有个长短差错,这个北方据点就丢了。
不过小辣椒不是不通情理之人,相反,皇族出身,她的眼光甚至比采薇还要高出不少,虽然心头还是担忧,不过宋青书能妥协到这一步,她还是艰难的点了点头。
“就如官人所言吧!”
抚摸着她红肿的眼角,宋青书再一次深深叹了口气。
…………
大约又过了七八天,磨磨蹭蹭中,儒林书院还是将粮食凑齐了,疏送给松江水师码头,台湾的几条主力舰也调了回来,如今那头就只能靠着张煌言,巴音图和李定国的陆军与炮台支撑了,在松江,宋青书再一次集结了几乎与迎战郑芝龙差不多的主力舰队,同时乞活五个师,凤阳三个师,革左两个师将近乞活军就大部分的精兵强将亦是被调拨过来,汇聚松江。
码头上,到处还能看到部队再往船上搬运给养,还是那条海权号,站在船头,宋青书是阴郁的向北方望去,入眼处,一片阴云密布,似乎一场雷霆暴雨即将降临……(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五章.辽东死棋
虽然显得很仓促,不过秉承着在乞活军中的高效率实干,仅仅先舰队半个月抵达登州,张好才就优先将原本用来备倭的登州港口收拾了出来,虽然曾经在孔有德,尚可喜登州之乱中被炮击与焚毁的痕迹依旧在,可最起码淤泥与横七竖八拦截在港口的沉船却是清理干净,让从松江开拔的舰队,可以停泊在这里做短期的休整。
虽然后世不少人推崇袁崇焕,不过这当年登州之乱,吴桥兵变,也的确是袁崇焕做事不考虑后果,而导致的一连串悲剧,原本牵制后金的东江镇没了,原本作为大明将官的孔有德,尚可喜,耿精忠成了后金三顺王,还带走了大明最精悍的火器部队,而整个山东东部又遭遇了一次兵灾的蹂躏,九月末抵达登州卫时候,看着张好才组织起来的民夫还在清理港口焚烧的残垣断壁,那种凄凉是分外的动人心魄。
这次多大二百多条大小战舰,登州港是停播不下的,一部分还分拨去了莱州,后世宋青书旅游去大连,曾经在这里做过渡轮棒棰岛号,可如今,荒凉的海滩怎么都看不到后世那种大型国际港口的身影,站在船头,一股子物是人非的感觉涌现到宋青书心头。
不少乞活军都是旱鸭子,这次为了运兵,环境显然也没有去倭岛怀宋渡种之旅的客轮好,到了岸边,不少已经吐苦胆的乞活军赶忙下了船,到岸上四处活动起手脚来,这头排场还是要摆的,张好才可知道自己这登莱巡抚是给谁卖命的,亲自带着几个随员在码头迎接。
乞活军不崇俭,却崇尚高效率,这次在登莱,不过是大军一个支撑点与跳板,张好才对此知之甚身,也没把宋青书往距离较远的登州城请,而是提前在港口边盖了个招待所,虽然赶工,灰木结构的小楼显得粗糙的很,至少能挡风挡雨,也合适用,李香君带领参谋与秘书干脆把指挥部先搬了过来。
不过这头连个接风宴都没摆上,登州城里来的师爷忽然满腹焦虑的从外面跑来,递上了朝廷最新来的塘报,仅仅看了一眼,张好才那张马脸就白了,又是急迫的双手递给了宋青书。
事情赶得还真是巧,锦州城,祖大寿,降清了!
地图上看着代表大明的旗帜被抹除,宋青书嘴里亦是感到阵阵发苦。
所谓关宁锦防线,就是辽西走廊,这里包括后世辽宁的葫芦岛市,锦州市与盘锦市,东面依靠辽东湾,西面则是绵延百多公里的松岭山,中间则是一道八到十五公里的狭长沿海平原通道,锦州就是作为连接辽东平原的外门,山海关则是堵住了燕山与辽东湾之间的内门。
这二百多里之间,除了些小的城寨堡垒,几乎无险可守,所以锦州这个大门太重要了!之前宋青书还很鄙夷这条关宁锦防线,在他看来,在天灾连连之时,占用大量朝廷资源,去防备这么一条无关紧要的战线,简直是浪费,可后来与孙承宗亲自交流,他才意识到这条防线有多么重要。
有了这么一条缓冲带,就算是清军入关五次,实际上也只能绕远路,就算打的明军很惨,不过也是抢掠些后又退回了关外,因为他们没有补给线,没办法在关内占据根据地,一但战争陷入旷日持久,败退的终究还的是人口稀少的后金。
可关宁锦防线一但落入后金手里,那情况就截然不同了,二百里平原可以为北方政权打造舒适的进攻跳板,而明军只能困守山海关一线,一担山海关告破,后金可以源源不断通过这条快捷通道疏送关内,到时候包括京师在内的河北平原就再无可守,大明京师比北宋汴梁还要靠北,靖康之耻再度重演亦是轻而易举。
就因为拿下了锦州,还有山海关总兵吴三桂的投降,第六次清军入关,打下了整个中原!
也难怪后世解放战争中,**打的锦州战役如此之重要,这狭长二百多公里,真是条生命线,可如今,这道外大门,丢了!关宁锦防线一举丢了一多半,清军入关之路算是被撬开大半了。
本来这次崇祯皇帝给予平辽将军,一方面是病急乱投医,另一方面未尝没有打着以乞活军为主力,重新振兴关宁锦防线,解锦州之围的算盘,可宋青书是没那心思给崇祯顶缸,他不过是想趁着清军重心还在锦州方面时候,突袭打破松山之围,把洪承畴给捞出来让他别投降清军,剩下烂摊子就丢给洪承畴自己处理好了,谁让他是蓟辽总督?
可如今,祖大寿一投降,关宁锦防线最北端,也就剩下个松山城孤岛了,宋青书不知道皇太极是不是处女座,强迫症患者,反正如果要是他,肯定是聚集重兵去围困攻打松山,争取早日拿下这明军最后一个据点,这种情况下要解围,可真是难上加难!以宋青书这三万乞活军上去,就算不是肉包子打狗,也得算是个自取其辱,被削的灰头土面的。
如今关外算是一盘死棋了,袁崇焕守宁远时候,辽东至少还有十八万到二十五万军队,可袁崇焕死后,辽东军实际上是被崇祯皇帝拆分了,有名的如周遇吉,左良玉,祖大乐,曹文诏,曹变蛟等都是辽系将领,加上中原镇压农民军的战斗愈发剧烈,实际上辽东镇的军队是越来越少的,如今九边十三万最精悍的大军都没了,锦州再折两三万,整个辽东镇能用的部队能有个三四万就算不错了,还以老弱居多,守都守的困难,更别说给宋青书以支撑了。
“大帅,咱们,咱们还打吗?”
甚至看着地图,一个年轻的参谋忍不住失声叫了出来。
藏在安庆山中的江南讲武堂,大多数是孙承宗培育出来的,主要讲演的战例也是围绕着辽东,这些参谋算是大明帝国对关宁锦防线理解最深的一批人了,连他们都没信心了,这仗的确有些没得打了。
然而,就在宋青书还在看着地图发愣的时候,却不想另一只拳头狠狠敲在了桌子上:“大战在即,汝居然动荡军心,其心可诛,来了,拖出去,禁闭一日,以儆效尤!”
乞活军不兴体罚,不过要是把人关进黑漆漆的屋子里,连一点光都没有,一点声音都听不到,这种孤寂感,比抽上十几鞭子还折磨人,平时最严厉的是七天禁闭,其次是三天,这一天禁闭算是从轻发落了,绕是如此,也让那参谋脸色发白,耷拉着脑袋跟着孙传庭亲兵执法官出了去。
“大帅,开弓没有回头箭!”
处置了参谋,孙传庭又是急促的在宋青书耳边嘀咕着。
的确,东林吃了亏,正咬牙切齿的想找回面子呢,如果这时候乞活军退缩了,之前经营的一切正面形象当大打折扣,而且不论朝野,都会陷入被动,而且军队动之以威,大军下定决心北上援辽,一仗不打退回去了,和大明其他窝囊将军,逃跑总兵有啥区别?宋青书这大帅威严也会有损。
就算解不了这松山之围,打还是一定要打的!
而且宋青书自己也不甘心,洪承畴这厮对于建奴作用多大他可知道一清二楚,既然出兵了,拿不到战果灰头土脸回去,他同样放不下那面子,可眼前,的确是个大坑,怎么也没想到才到这登莱就遇到如此大难题,宋青书还真是脑仁发疼。
“让本帅静一静,你们先到一旁一旁议论去吧!”
脑海里,前世看过的战例,从唐宋元明清到解放战争,一个个从脑海中闪过,宋青书亦是烦躁的摆了摆手,看他这模样,孙传庭,周遇吉,李铁柱还有刘体纯等将亦是知趣的搬着图册挪到一旁,和参谋们小声商量着。
不过事急出错,就在秘书长李香君搬动图册时候,冷不丁一卷地图从上面掉落了下来,不偏不正还正好盖在了宋青书年前的关宁锦地图上,慌得李香君伸手就想抽出,谁知道宋青书忽然勐地抓住了她的手。
那地图真和当前战事一点关系都没有,还是万里朝鲜战争时候绘制的朝鲜地图,包括了大半个辽东,记录的还是当年大明在辽东的盛况,关宁锦如今一些城防部队那上面根本没有标注,不过和辽东有关系的都被一口气从南京兵部全抄了出来,当做资料以堪备用,这才拿了出来。
可偏偏看着那当年辉煌的地图,宋青书眼睛就直了,在李香君惊愕的不敢抽手中足足愣了几秒,忽然拍着桌子叫嚷了个令诸将费解的蕃鬼名字。
“麦克阿瑟!”
真跟中了邪那样,一下子变得精神奕奕,困坐半天的宋青书勐地站起,在诸多将官发愣的过程中就大声叫嚷着,命令起来。
“副帅刘宗敏!汝即可清点物资粮饷,准备火药铅丸等物,休整士卒,休息几日之后,大军即刻渡海北上,司马孙传庭,汝与参谋等尽快给本帅拿出个登陆战策来,本帅要兵士们都知道海上登陆要怎么打!”
“松江三师赵普何在?你的任务最重,这几天,本帅要弄清楚这里的情况,越详细越好!”
勐地把关宁锦地图扔了,宋青书旋即扯开了那张朝鲜地图,左手拽着赵普衣领子,右手手指狠狠地点在地图一点之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