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一章.坑队友
什么叫防自己人跟防贼一般?高阳县就是,整个城头站满了上城协防的壮丁,城门关得严的跟丝面前女神大腿似得,那弓箭床子弩都都拉开了,甚至宋青书还能闻到一股火油味,看的他脑门青筋都直跳。
“兀那城下是哪路官军,不去京师勤王,来俺们这高阳县作甚?”
别说,这县令嗓门倒是挺大的,宋青书刚到城门下,嗡一嗓子过了来,震得他忍不住掏了掏耳朵。
一路上来冷屁股贴的多了,宋青书都不愿意跟这些家伙说话了,直接对着亲兵头领小宝晃了晃脑袋,小宝子立马也是气沉丹田,一嗓子也喊了回去。
“我部两淮兵马,庐凤总督麾下勤王至此,奉朝廷之命,驻扎高阳县城,抵御东虏,请开门,放我部入城!”
“胡说八道,东虏盘踞保定以北,京畿沿线,在这高阳县勤什么王?”
这一道吃了无数闭门羹,小宝也烦了,看宋青书不耐烦的直掏耳朵,他干脆也是不耐烦的直接嚷嚷起来:“这儿有兵部命令,这给你扔上去,你爱信不信,不信拉倒!”
说着,一声唿哨,亲兵从包裹中找到公文,也不管啥朝廷威严,团吧团吧跟个粑粑戒子似得一团,放在个皮索上晃悠两圈,唿啦一下就扔墙上了。
估计那县令看到废纸一样的公文,脸色不咋地,不过宋青书直打哈欠中,却看到县令一扭头和身旁一个白首浩须的老者商量了几句,旋即往旁边一指。
“既然有兵部的命令,你部就驻扎在城下吧,不许入城!御敌于城外好了!”
宋青书鼻子差不点没气歪了,这高阳县地处大平原,附近山势连个起伏都没有,这高阳县城还不大,根本遮蔽不了整个乞活军的后背,更何况,自己大老远来,连口热水都没喝上,还让人跟防贼一般盯着,谁他娘的高兴,冷哼一声,宋青书直接一拉战马。
“走!”
也是一肚子火,大队伍扛着大旗,跟着宋青书亦是转身就走,小宝还不服气的站在城门下,手指头向上指着,气急败坏的嚷嚷着:“你们记住了,东虏来烧了你这破城,就他娘的你们自己招的,阎王那儿别怪老子头上!”
“哼,这离东虏还有一百多里地就不敢去了,要你们一群懦夫饭桶有个屁用!东虏来了,爷爷们自己也能守城。”
城头上,那县令不屑的吐了口唾沫,扭头却又跟孙子似得对那老头一抱拳:“孙大人,您说是不!”
不过那白胡子老头居然没理会他,而是惊愕的看着城下那几万军队迅速消失在眼帘中,许久,方才惊奇的自顾自嘟囔着。
“令行禁止,行伍不乱,什么时候两淮出现了这样一支精兵?”
…………
什么叫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宋青书倒是没想到,距离高阳县没多远,居然是后世他没去过的着名旅游风景区,白洋淀。
不过这时候还不叫白洋淀,没经清朝时候的九河绝口,流域面积也不如后世大,当地人都管这儿叫芦苇荡子,这地儿可够大,华北平原第一大湖,就算是十月多,这儿的沼泽依旧泥泞的可以,背靠着大泽,如果后金骑兵敢杀来,直接就能沦为乞活军的靶子,至于前沿,地势虽然平了点,不过乞活军工兵也不在少数,宋青书一声令下,围绕着前沿,就开始挖掘起来。
虽然现在战场还黏煳在保定府一带,可宋青书却知道,崇祯皇帝这和稀泥高手还有朝中那些猪队友牵制,这场仗根本胜不了,清军依旧跟水银泄地一般,击溃了宣大边兵,吓得高起潜带着关宁军不战自溃,这一战多尔衮掠夺了大半个河北还有一小半山东高阳城所在地迟早也将成为战场,自己既然来了,怎么也要和清军碰一碰,将来万一大明朝如史上那般分崩离析,活下去的重任又得压在乞活军头上了。
花了几天时间,效仿博罗季诺战役中的俄军,宋青书指挥在乞活军正面挖掘了三个五米高,二十几米长的梯形土山,在上面用水泥垒成棱堡,两米间隔一门,前后两米间隔两排,大炮堆了六十门大炮,有了这个阵地,就算十万清军全都拉过来,至少也能立于不败之地,剩下的就是慢慢挖壕沟,囤积粮食了。
这头前线还是跟泡蘑菇似得,留着乞活军慢慢继续建设营地,宋青书倒是有点闲暇,进前世没去过的白洋淀里头熘达熘达,美其名曰,勘探敌情。
大明朝的山川地理可真和后世有着显着区别,首先一点,就是河流众多,如今大旱之年,靠着这一片难得的大湖泊,附近人家过得还算是富庶,在附近划拉一条小船划进芦苇荡中,偶尔还碰到了几个附近打鱼的渔船,只不过一看到宋青书他们那身军服,立马划着船就跑,一直碰到了第五条船,小宝气得把火铳掏出来对着船比划着,这才逼着那战战兢兢的老渔民停下船。
别说,这一趟收获还挺丰富,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还有俩二十来岁小伙子家里好东西还挺多的,尤其是白洋淀特产的红心咸鸭蛋,记得后世在超市十多块钱才能买一个,如今是一大坛子,虽然没有后世香喷喷的东北大米,就这干饭吃依旧风味十足,除了鸭蛋,老农家还有风干的野鸭子,全都被宋青书一声令下打包了。
什么叫人生的大起大落,眼看着宋青书把大部分特产搬船上,老渔夫脸色跟世界末日似的,可等小宝一锭足银的十两银子扔过去,老家伙一家三口眼睛立马亮的跟灯泡似得,估计这回他俩傻儿子的老婆本这是有了。
“大帅,那老死头子,属倔驴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给个元宝,不乐的跟孙子似得!”划着船往回走,小宝还悻悻然的哼哼着,谁知道靠着船头的宋青书却是一副乐呵呵,笑着点着手指头。
“你知道什么,别看这小小一坛子咸鸭蛋,弄到苏州去,五十两一坛子都能卖出去,你信不信?”
“现在这些有钱人,就是太富有了,山珍海味都吃腻了,好的就是这一口土特产,今个遇上了,打完仗咱们在这儿再开个店,专收这儿的土特产,在运回应天去,一年,至少也得几万两银子。”
“大帅,还是您高,您是财神爷下凡,小的是拍马都赶不及!”
“对了大帅,您对我姐究竟是个啥感觉,当年我姐身子您也看过了,这如今她也十九多了,再不嫁人就老姑娘了,您啥时候把她收房啊?”
还在这儿算计着怎么弄个土特产店的宋青书差不点一迷煳从船头掉芦苇荡去,十九,在后世也就才成年,还上大学管家里要钱呢,而且当年,俩小瘦的跟小鸡子似得,他连是不是女孩都最后才看出来,怎么赖上他了?
不过想想,这些年巧儿在内宅也的确忙里忙外了太多,这年头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把她嫁出去也未必能遇到好人家,对这个贫瘠中跟着自己一路走出来的女小偷,也的确该有个安排。
“这事儿老子想想的。”
这次带出来一百亲兵,去老农家时候留他们在附近待着,划出芦苇荡,没想到这帮小子打下来了十来只野鸭子,还捞到几尾黑鱼棒子,今个晚上可以加餐了,军中不可一日无帅,虽然看的心里痒痒,不过想着孙传庭那唠叨的嘴,宋青书还是收住心,挎着火铳返了回去。
回去时候,倒是赶上个热闹事儿,刚到大营门口,从高阳县那头也是来了一群人,赶着十来头猪,挑着几十担粮食,吆吆喝喝的到了军营前,正和守门的军士们争执着什么。
真是感觉太阳从西边出了来,宋青书惊奇的拎着风干鸭走了过去,愕然的问道。
“怎么回事儿?”
“回大帅!”守门的兵丁立马恭敬的单膝军礼跪下:“这是高阳县派来劳军的,不过大司马下令,不收的。”
一道上别说箪食壶浆,连个水都没看到,如今人家赶着大肥猪上门,却不收,宋青书还真是一脑门雾水,正好这功夫,看他回来,不知道躲在那儿的孙传庭急急匆匆的迎了出来,满是恼火的瞄了一眼那送东西过来的乡绅头儿,迎着宋青书就往营里走去。
“伯雅先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送上门的,为啥不收?”
宋青书可不是后世我军,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他这大老远来的勤王,花销已经不下几十万两了,能补贴点军用,何乐不为?然而孙传庭那张脸却始终无比阴沉,恼火的扭着头愤恨解释道。
“大帅,这些混账东西分明是看不起咱们,按照成例,军队驻扎,不入城的话地方士绅必须来劳军,咱们驻扎这高阳县地界已经四天多了,这帮家伙今天才来劳军,带的东西还如此之少,这是拿咱们乞活军当叫花子打发了!”
乞活军的军纪完全是孙传庭管的,虽然没用严峻的十七律五十四斩,可军法触之必罚,而且上到师长,下到最底下的小兵,人人没有例外,整个乞活军被淬炼的军纪严明,与宋青书要求的战争机器那样。
偏偏,这年头的定律,抢掠的越凶的军队战斗力越强,乞活军驻扎高阳四天多,除了挖壕沟就是堆土山,就算住在附近的农户都没抢过,就造成一种乞活军软弱可欺的模样,弄的昨天居然还有十几个当地人流进营里偷东西,被抓到后附近村子几百号人还拎着锄头叫嚣着要人,这事儿还没处理呢,今个又是来这一群寒酸劳军,那股子轻视的滋味让孙传庭这个军纪一首缔造者那心里,就跟日了哈士奇一般别扭。
这头营内收礼的一肚子火气,那头门口送礼的同样是火冒三丈,眼看着宋青书都走的没了踪迹,领头那个大肚子乡绅亦是脾气暴躁的叫嚷道:“不要拉倒!抬着东西,咱们走!”
“可,刘员外,东虏骑兵据说已经到了咱县境内,要是不和这些军队搞好关系……”
“孙公子,在下早就说过,这帮窝囊废连抢个民夫都不敢,指望他们能成个什么事?来这一趟就是多此一举,咱们高阳县城城高墙厚,还有孙大人这样的明帅指挥,还怕他小小建奴?”
劳军队伍中,另一个颇为年轻的士子明显显得有些犹豫,可惜,被胖乡绅拉着胳膊,不得不跟着向高阳县城走去。(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二章.东虏来袭
两个鸭蛋壳扔到了桌子上,还往滴着点红色的蛋黄油,几个大粥碗亦是空空如也的扔到一旁,真叫不管什么世道,大锅饭都是最香的,打到的鸭子和鱼宋青书可没有独享,全扔到伙食班的大锅汤中,合着罐头鱼肉一块煮的,虽然平均每人连个鸭骨头都没分到,可是大锅饭抢的比在应天吃桂花盐水鸭的感觉都要好的多。
如今已经是到高阳县的第五天,也进入了十一月份,北地的狂风吹的唿唿作响,老天爷也飘起了小雪花,白洋淀都结了一层薄冰,不过穿着新发的军大衣,肚子里还吃的饱饱的,乞活军的兵士们倒是士气挺高涨,该操练的操练,该挖沟的挖沟。
“哼!哼!哈!哈!”
脑袋顶上都冒出了热气,大冷的天儿,一队拼刺刀的乞活军步兵甚至把棉大衣都脱了,仅仅穿着背心,那股汗水顺着结实的肌肉一股股流淌下来,在大营中巡视着,看着自己兵士练出的肌肉,宋青书禁不住满意的点着头。
后世百年屈辱史,不少时候中国不是武器落后,而是体质落后,**,贫困,饥饿让中国士兵骨瘦如柴,身材矮小,面黄肌瘦,不论爆发力还是反应能力都弱于那些侵略者,甲午战争中的平壤战役,清军忍受了日军三天多的炮击没有溃退,却在进城白刃战的几个小时一败如水,抗日战争中,台儿庄战役的拼刺刀中,背靠背两个日军就足可以挑战中军一个排,不是刀不利,不是我们的军人不够爱国不够不怕死,而是实在体质赶不上人家。
如今明军和满清的对抗也是差不多,饭都吃不饱,大冷天连个棉衣都没有,冻得哆哆嗦嗦,大腿还没人家胳膊粗,这样的军队也难怪在萨尔浒之战中被那些劫掠汉人供养,吃奶制品大米白面馍馍长起来的后金八旗打的落花流水。
不过自从有了罐头厂与大规模养殖场,自己麾下一个个小伙子在充足蛋白质供应下,腱子肉都练的鼓鼓的,比在代县啃地瓜土豆时候又是更健壮了许多,就算南兵矮点,那股子爆发力依旧杀气十足,有军如此,宋青书还真是有种天下无敌的感觉。
就在巡视完大营,宋青书打算回去看看负责主持大局的安庆知府傅青主给他发来的公文时候,负责侦查的选锋军首领宋勇忠满头汗水的忽然骑着马狂奔了回来,直奔中军,在中军帐篷外堵住了宋青书,连滚带爬的翻下马来。
“大帅,敌情!大批建奴军队出现在高阳县北,依照行军速度,再有一天时间,将抵达高阳县!”
“大批?大批是多少?”
刚刚还得意洋洋,这冷不丁就来个大批敌人,听的宋青书脑门青筋都鼓起来了,问的宋勇忠却是无奈的一抱拳:“末将无能,不知,不过建奴军队前后拉锯至少十里地,恐怕不下五六万人!”
“多少骑兵?”
“骑兵不多,估计只有两三千,与我军相仿!”
孙传庭也是焦虑的从里头赶了出来,抢着问着,听着宋勇忠的回答,他亦是眉头紧成了个疙瘩。
“大帅,敌势汹汹,而且虏之步兵极精,我军不益轻举妄动,还是坚守营垒为上!”
“可,高阳城怎么办?”
凤阳新一师师长冯唐,代县工商子弟出身一个山西大汉却是忍不住惊叫出来。
他这话一刹那让指挥部的参谋,军官们全都鸦雀无声,虽然对自己挺自信,可是从萨尔浒大战开始,除了袁崇焕依靠城墙的一场宁远大捷,东虏后金就几乎没败过,一下子面对五六万清军,倍于自己,大家都是心里没底。
沉寂足足持续了几分钟,忽然宋青书阴沉的勐地拔出刀来。
“建奴不也是两个胳膊一根鸟?又没比你们多个肾,怕他个锤子!既然兵部下令咱们据守高阳县,守土有责,岂能不理?”
“传本帅命令,骑兵营集结一起,由宋勇忠指挥,现行至高阳城东埋伏策应,新一,新二师马上集结,拉着装备与本帅驰援高阳城,大军交由大司马孙传庭指挥,就地防御,摆出阵势吸引建奴注意力!”
“末将遵命!”
宋青书一声令下,十多个高级军官几乎是同时抱拳应诺,旋即没有一丝迟疑的出了帐篷,去准备兵马。
乞活军中,大帅下令了,刀山火海都得去闯!半个时辰后,呜呜的嚎叫声中,大批步骑旗帜摇曳的奔出了森严的壁垒。
调新一师新二师倒是有原因的,别的师的红夷大炮都已经安置在了棱堡工事上,只有这两个师大炮还在地上处于待命状态,而且高阳县城小,六千人已经足够防御整个城池,留下大部队还能威胁建奴侧翼,这个布置倒是算得上中规中矩。
可小半个时辰后,令他鼻子差不点没气歪的事儿却是发生了,两个师将士拉着大炮一路小跑到了城下,牵着战马,宋青书心急如焚的对着城头大喊:“本将两淮总兵宋青书,东虏已逼近高阳县,旦夕既到,请速速开城门,放我军进城!”
谁知道,这城门依旧关的跟丝面前女神大腿似得,而且好半天都没人理会他,让宋青书在八旗骑兵随时抵达的危机中等了二十多分钟,高阳县那个胡子拉擦的肥子这才懒洋洋的冒出头来。
“底下南军听着,城内狭小,容不得大兵,汝等就在这城下布防!”
宋青书气得真是说不出话来了,外敌入侵既在眼前,自己然居然还如此相互不信任,提防如斯,这仗还怎么打?还打个屁?
咬牙切齿了足足十几秒,宋青书再一次恼火的吼叫起来:“全军退兵!后队变前队,回大营!”
眼看着乞活军拉着大炮又是一路小跑消失在了视野中,肥子县令禁不住得意的一捋胡子:“哼,囊军还想进城?东虏尚且没来,汝等就想劫掠我高阳县,没门!”
…………
宋青书回大营时候,整个乞活军已经完全摆出了战争状态,亮出了獠牙,三面棱堡上大炮推到了最前沿,顶上还用帆布遮挡起了防水窝棚,前沿壕沟中,密密麻麻的人头穿行着,那些鹿寨,虎蹲炮,全都各就各位了。
“大帅怎么回来了?”
远远看着新一师的旗帜,孙传庭惊奇的带着亲兵团迎了出来,听的宋青书忍不住晦气的一口唾沫吐到一旁:“还不让咱们进城,那个傻逼县令要老子带着两个师就在城下抵御东虏,他娘的!”
孙传庭听的亦是无语,这功夫,营内又是一队骑兵忽然奔驰而出,在附近亦是停了下来,一个戴着曲脚帽,前胸后背绘制锦绣的黑袍太监跟烧了屁股一般连滚带爬的跑了过来,那牙都打颤了,哆嗦的抓着宋青书的胳膊叫嚷道。
“东虏大军真来了?还来了好几万?宋总兵,快快退兵,快快退兵啊!”
皇帝派下来的监军太监都这幅德行,看着中官孙茂霖那哆嗦的跟瘟鸡一般的模样,本来就就一肚子火气的宋青书更是火冒三丈,勐地甩开他的手,恼火的叫嚷道:“公公不是天天上书弹劾老子畏敌如虎吗?今个老子还就爷们了,退个锤子,全军入营,坚守营垒!”
嚷着,宋青书就大步流星的直入军营,摔得孙太监目瞪口呆,不过这功夫小名要紧,这傻逼太监也顾不得摆身份了,一伸手又抱住了孙传庭的胳膊。
“孙司马,咱俩都姓孙,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呢,皇上有令,不可浪战,您快劝劝你家总兵,早点退兵才是!”
鬼和你五百年前才一家呢!被太监攀上亲戚,作为一个传统士人,孙传庭那嘴角也是忍不住直抽,不过还保持着对宦官以及皇权最后一丝敬畏,他无奈的被他拽着胳膊一抱拳,恐吓道。
“公公,你可想好了,东虏都是骑兵,咱们都是步兵,靠着营垒大炮还不怕他们,要是一退兵,骑兵掩杀上来,就是兵败如山倒,就没人保护公公了!听说东虏可是吃人的,尤其是公公还这般细皮嫩肉……”
看着宋孙传庭阴仄仄的露出一口白牙,孙茂霖差点没吓尿了,见鬼一般的左右看了一圈,他又是神经病一般的直点着脑袋。
“对,坚守营垒,坚守营垒,对!”
回了大营之后,宋青书又是恼怒的下令宋勇忠骑兵也撤回来,依靠着白洋淀,乞活军是抱成了团不动了。
虽然没有侦查出清军东虏究竟有多少人马,可宋勇忠算计的时间倒是精准的,崇祯十一年十一月六日,高阳县的县兵民壮才刚刚从寒冷中清醒过来,立马就被眼前的一幕吓得惊呆了。
一眼向下望去,密密麻麻的清军就跟夏天水池子里的蚊子似得,四面八方将高阳城保卫的水泄不通,一个个面容丑陋的胡人骑兵狞笑着兜着战马左右环顾着,更加恐怖的是,在东虏军阵中央,五门又黑又粗的沉重管子狰狞的对着自己城墙。
“红夷大炮!”
屁颠屁颠跑上城的肥子县令惊骇的勐地捧住了自己脑袋!(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三章.买单
袁崇焕徐光启苦心经营的红夷大炮,如今是完全为东虏做了嫁衣裳,从崇祯五年打捞辽东沉船大炮开始,到崇祯七年,孔有德,尚可喜辽东叛乱,携带大量火器北渡,依靠掠夺来的大明工匠,曾经大明倚仗为干城的红夷大炮如今倒是成了东虏的攻城利器。
五门红夷大炮跟发了情的公牛一般,一波又一波咆哮的向着高阳城轰击过去,说实话,就算乞活军的大炮都没有这么强,满清的大炮大部分用于攻城,战术思想是炮越重越好,这次携带的大炮都有五六千斤重,光口径就比乞活军的一千五百斤到两千斤的红夷大炮大上一倍。
不过真论射程,沉重的满清大炮似乎没比乞活军大炮强到哪儿去,端着望远镜,眼看着放在五里之外的红夷大炮炮弹甚至还有落到城墙脚下的,差不多十到十五分钟才能发射一轮,不论炮手素质还是炮的质量,都是渣的可以。
端着望远镜眺望着,宋青书忍不住松一口气,他还以为建虏这次十万大军来了一半,弃了保定直奔他来,如今才看明白,这和他们当农民军时候差不多,五万人,四万多都是东虏从各地劫掠来的。
说起来也可怜,大明王朝这些顺民还真是有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悲惨,宋青书后世曾经读过邻国朝鲜记录的,关于努尔哈赤屠杀金盖两州唐民的文字,唐民就是明人,东虏屠杀的手段简直令人扼腕。
虏命令俘虏的唐民成排跪在海边,然后用弓箭手射杀,没射死的还让他们自己把箭拔出来送回来,然后接着跪着,直到被全数屠杀,后世人口普查,东北人口绝大部分都是清末闯关东的,东北三省的原住汉民几乎被懦弱的屠杀了个干净。
此时也是差不多,大炮轰鸣的砸在城墙上,每一轮都能在城墙上开一个硕大的窟窿,偶尔还砸在守城的兵士壮丁中,大腿粗细的铅弹滚过去,旋即就是一阵脓血残肢飙起,每一轮炮击结束,被东虏驱赶的大明俘虏就哭爹喊娘的扛着梯子向城墙涌去。
也真是够凄惨,满清入侵,流的血最多的却是明人,也不知道经过多少次考验了,城头上守城的壮丁可一点儿也不手软,大石头玩命的向下砸,而且专门朝人脑袋砸,一片石头投下去就开了一大片的瓢。
直起来的梯子在哀嚎中又是纷纷轰然倒下,上面蚁附的俘虏惨叫着摔倒一大片,有的老的弱的这么一摔就直接蹬蹬腿不动弹了,不过守城的也不轻松,大量俘虏中还夹杂着真建奴,经常有守城兵士才刚探出个头,就被又狠又刁钻的箭头射穿了脑袋,脖子,惨叫着跌落下城墙。
“估计他们撑不了多久了!”
到了末世最常见的一个现象就是年久失修,东城墙这儿明显低洼开裂,上面的砖块都脱落了大半,露出里面的夯土,建奴的大炮明显都是着重的向这儿轰,激战了小半天,这儿都薄了一米多,眺望着,孙传庭艰难的摇了摇头。
放下望远镜,宋青书却是冷哼的拉过了马缰绳,掉头就往回走,一面走一面还冷冷丢下一句话。
“老子的士兵,命比什么都要珍贵!”
也难怪宋青书发火,要是那个傻逼县令在他带着两个师赶到支援时候放他们进去,依靠着城墙,十门红夷大炮能好好教一把那帮建奴如何做人,依靠出其不意,先把蹲在一块的五门东虏大炮报销掉,上面是排枪大炮一起发火,这帮家伙甚至都接近不了城墙,现在倒好,要是再打的话,乞活军就得顶着对方的红夷大炮轰击与建奴铁骑冲锋,平白付出大量牺牲。
他宋青书又没领到高阳县一粒粮食,凭啥为他们的错误买单?
反正两个监军,御史监军张若麟还是太监监军孙茂霖都在马士英那儿叫嚣着不可浪战,慎重什么的,宋青书打定主意是要等高阳县自生自灭,依靠自己已经完善了的工事吸引到鞑子,来一波狠的把他们直接打垮,然后再大兵团一围,万无一失。
高阳县那面,倒也算得上真矜持,第一天,硬着头皮自己等着,第二天,咬紧牙床在那儿顶着,第三天,破损的东城墙终究还是被拆开了,这个县城的抵抗力量倒也是让宋青书吃惊,顶着惊人的伤亡,他们愣是拆房子把缺口堵上了。
也是这天晚上,高阳县终于顶不住了。
趁着夜色,城头一个土蓝子被从没有完全包围的南城墙吊了下来,旋即两个黑影仓皇的讨入夜色当中。
还是那天来的胖子乡绅,还有那个年轻书生俩人,真怀疑这肥猪怎么连跑带颠的跑出这十里地来,不过就算是气喘吁吁,这货居然还是那么嚣张。
“你们他娘的南兵都是女人吗?眼睁睁看着建奴攻城了三天多,连个屁都没放,你对的起陛下,对得起恩养你们这些穷当兵的军饷吗?每年数百万两,养猪都比养你们强!”
胡子往上撩,那肥乡绅的神态甚至让宋青书想起在江南,那些地主对手底下佃户的嘴脸。
没等宋青书出声,总哨,副帅刘宗敏已经恼火的歪着脑袋一巴掌拍桌子上了,吹胡子瞪眼的吼道:“老子吃你家大米了?”
本来就因为高阳县这幅德行,误了战机,这群混蛋又是个兴师问罪的态度,孙传庭也是不高兴,阴仄仄的在一旁冷笑着:“贵员外,不知道您一年纳多少赋税?”
大明最有钱的是谁?以藩王为主的大地主阶层,百分之五的人口拥有百分之九十的财富,偏偏依靠着特权不纳税,能出来当代表咋唿的,自然也是当过官或者至仕官员这一类的,叫的最欢,实际上对国家一分钱的贡献都没有。
不过大明朝这些地主乡绅脸皮也真叫人佩服,被孙传庭嘲讽一通,肥乡绅那大萝卜脸居然连红一下都没有,反倒也是满带讽刺的眯起了眼睛。
“行了,别兜圈子了,要不是孙阁老说你们这帮穷当兵的还算能打,老子也不会大晚上再跑这来,说吧,多少银子才肯出兵救高阳县之围?县里的老爷们不差打赏你们这些饿鬼的那点东西!”
这话没等说完,咣当一声,一个茶碗勐地砸在这肥乡绅脚底下了,惊得他嗷一嗓子直接蹦了起来。
要是这混球要那什么同仇敌忾,国家大义来劝说,来北方就是为了和东虏一战摸摸底的宋青书或许还可能答应,可死到临头了这货还摆出大明开朝两百多年那种文重武轻,看不起当兵的那副嘴脸,国家大事甚至还当成了交易,让本来就窝火的宋青书是彻底爆走了出来。
“哎,你干什么?吴某也是当朝五品知府,至仕官员,你要敢无礼本官一定参你个官位不保,哎呦,该死的忘八端,你要干什么?”
铁钳一样的巴掌扭在那肥乡绅胳膊上,在这货龇牙咧嘴的哭叫中,宋青书直接把他从帐篷里拖出来,扯到了棱堡后头靠着白洋淀的军营,旋即往地上一推,在这个肥乡绅杀猪一般的惨叫中,宋青书厉声吼着。
“拉开!”
在那个肥乡绅惊愕中,几十个民壮兵依次把装的严严实实的仓库拉开,一堆堆稻草中,全都是满满登登的物资,成千上万的罐头,成箱崭新的军大衣,白生生的大米,成串的肉干,对大明朝的后勤宋青书根本信不过,为了应对这场战争,他在这儿储备了超过一半的物资,至少十万担粮食,各种补给品不计其数。
就算当过知府,这肥乡绅还真没见过如此富裕的军队,愣是目瞪口呆的被库管民壮扯着挨个地方瞅了一圈,回来时候宋青书几个已经走了,倒是两个显呗着自己厚实军大衣的新一师步兵推搡着两人又是一路出了军营,再次给他们踹雪地里去了。
“滚吧狗地主,俺们大帅不缺你那点狗钱粮!”
仿佛嫌晦气的弹了弹衣服,两个当兵的都是趾高气昂的扛着火铳,大摇大摆的回了军营。
真是被震撼住了,坐在雪地里,那肥乡绅目瞪口呆,好半天都没想着爬起来,跟着一起被踹出来那个年轻人则是脸色惨白,也是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好半天,这货又跟回过魂一般,嗷一嗓子蹦了起来,疯子那样的向军营撞去。
行军打仗可不是大旗往前一挥,上去就砍就行的,尤其是将帅,更尤其是身边还有那么多猪队友,谁也不想一觉醒来就被建奴大军包围了,几十里外其他友军幸灾乐祸的看着热闹,这头宋青书还研究最近北直隶各地传来的情报,两个亲兵实在无奈的又把高阳县俩人给拎进来了。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本帅忙的很!”
很后悔没把自己的情报秘书,李香君那小妮子一块领来,打着哈欠看着情报,宋青书不耐烦的哼唧着,看那情况,似乎等他俩一说完,就挥手把他们赶出去。
现在也傲不起来了,那肥胖子跟霜打的茄子似得耷拉个脑袋,屁都没敢放,倒是那一直唯唯诺诺的书生,这会儿把脑袋跟铁锤一样扑腾扑腾往地上砸着。
“大帅,求求您,就算看在我祖父的面子上,也救一救高阳县的父老乡亲吧!”
又是个老干部,宋青书可记得当初陪娘看病,医院两层的干部疗养病房空着,却还得让自己这样普通病患拿高昂的加床费,对这种特权他可是分外厌烦,恼火的把情报往桌子上一拍。
“你爷爷是谁干老子啥事?滚!滚!马上给老子滚,打车滚!”
怎么也没想到忽然之间宋青书能发这么大的脾气,那书生都被吓呆了,直到被拖着往外走,这才惊恐的大叫大嚷起来。
“求求您,这位大帅,我祖父孙承宗真的是个好官啊!当年,当年在辽东,多少人都出自他的门下,你,你一定也听说过,我祖父真的为官清廉德高望重啊,求求您!”
宋青书的兵不是中原陕北的贫苦难民,就是英霍山中更穷的山民组成,他们那认识什么德不德高望重,为官清廉也管他们屁事,又不吃他孙家大米,拽着俩人又像拖死狗一样给拽了出去,往雪地一扔。
就在俩人一副失魂落魄模样瘫在雪地里时候,谁知道片刻又是出来两个大兵,连拖带拽又把他们给扯了回来,皮球似得再一次往中军大帐篷一扔。
宋青书面色也变得古怪起来,惊愕的瞅着那书生,古怪的问道。
“你刚刚说,你爷爷是谁?”(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四章.高阳之战
这已经是攻城的第四天了,火器时代还真是城墙的终结,有了无往不利的大炮,往日那些大明引以为傲的城垣如今仿佛变成了纸煳的一半般,边关说破就破,哪怕着京畿重地也再也找不到一丝安全感。
也不是职业战士,一个个乡勇民壮,甚至城内餐馆子的伙计,大牢里的犯人,东街的裁缝都站了出来,凭借着保卫家园的勇气,顶着轰鸣的红夷大炮连续奋战了三天多,如今一个个也都精疲力竭了,包裹着带血的布块,吊着胳膊,瘸着腿,绝望的向下看着。
昨晚出去求援的两人如今还没回来,白洋淀的官军已经被得罪透了,估计也不会来救援了,而且就算他们来了也没用,没有几倍的兵马,从来没看过赢过建奴的,更何况一群连抢掠都不敢的窝囊废?最近的官军远在保定府,似乎上天都抛弃了这座已经有着上千年史的古城了。
随着东虏军营中,又是一阵阵仿佛来自地狱一般的牛角号声,聚拢在坍塌的东城墙的高阳县守兵眺望着满天白雪中,又是哭嚎着走出来的大队伍,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绝望。
“老夫还真是榆木脑袋,那帮子南兵进城,抢点就抢点呗?本官居然把那群穷丘八给得罪死了,孙阁老,本官愧对于您,愧对于高阳县的父老乡亲啊!”
这会儿,肥县令也不傲了,痛哭流涕的趴着城墙,倒是旁边那个皓首白须,跟个神仙似得老头子显得颇为看得开。
“算了,老夫一辈子与东虏为敌,血战连连,如今能战死家乡,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吴县令,贵弟与老夫那不成气的孙子毕竟是逃了出去,为我吴孙两家留下了香火,也不算无后的大不孝了。”
“哈哈,古有廉颇老矣尚能饭否,今有我孙恺阳血战高阳,死了也不亏,死了也不亏啦!”
那爽朗的笑声在凛冬中传出去老远,人也许真的有光环效应,听着这老头豁达的笑声,不知不觉中,许多已经惊恐到极点的高阳县壮丁反倒不是那么害怕了。
反正躲不了,还不如和他们拼了!
不知道是想着家里的娃,娃他娘的,还是年迈的父母,不知不觉中,许多人抓着锄头棒子铁锹的手也紧了许多!
“建奴的大炮又要上来了!”
可就这功夫,不知道谁一声大喊,一大群城头守军又是惊恐的低下头躲在了破烂的女墙后头,东虏这五门大炮这些天炮死的恐怕不下两三百人,许多人都是被巨大的铅球直接砸的四分五裂,连个全尸都没有,死状无比的凄惨,就算是豁出去了,谁也不想被大炮打死!
眼看着数百个奴隶俘虏喊着号子推出来那五门沉重的红夷大炮,老者又是忍不住沉重的叹了口气,当初引入来为了御敌于国门之外的利器,如今却成了祸国害民的帮凶,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对是错了。
“阁老,赶紧避一避吧!”
腿都哆嗦了,那吴县令也是颤抖的在旁边劝说着,听的白须老者却是冷傲的一挺那把老骨头。
“五十而知天命,七十而古稀,老夫都一大把年岁了,要是命中注定死在这红夷大炮之下,老夫也……”
轰隆~
话还没说完,火药已经喷出来了,就算刚刚还大义凛然,老头子都是一屁股坐在了低上,旁边的肥猪吴县令干脆抱着脑袋撅着屁股哆哆嗦嗦的堆萎到了一旁,活像个要进屠宰场的大肥猪。
不过趴地上一会后,老头子又是有些惊奇的爬了起开,一觉揣在吴县令屁股上叫道:“不对,声音不对!”
“阁老啊!这个时候还管他什么声音不声音了……,额?没打到城墙上来?”
两个相继怕起啦,向底下眺望,清军红夷大炮离着太远了,一片雪蒙蒙中几乎看不清,不过隐约还是能听到那头恐惧纷乱的叫声以及凌乱跑动的人群。
“炸膛了?”
就在白胡子老头迷惑的时候,又一连串巨大的轰鸣声响了起来,这次动静更大,清军还没有太多炮战的经验,火药都是堆放在大炮附近便于取用,一开花弹轰上去似乎引燃了火药桶,重达六千斤的清军红夷大炮愣是被崩了起来,砸到人群中,砸死了一大片。
“炮打炮?”
寻着炮响,老头子立马向东南寻找到了两处冒烟地方,老家伙惊叫着,却是吹胡子瞪眼的拍着大腿:“会不会打仗?那个两淮总兵是白痴吧?”
明军对清军杀伤力最大的莫过于火器了,而虏之步卒极精,多少次明军都是被突击进来的建奴打散了队伍,为了追求精准,乞活军两处炮兵阵地可是贴的够近,就在距离东虏大营不到三里处,要是依照惯例,简直是给东虏送大炮的!
浑然不知道某个老干部在那拍着大腿骂他蠢呢!望远镜中看着建奴大炮开了花,宋青书是兴奋的狠狠跳了来,撩开了满是积雪的白披风,大声叫喊着:“掌旗!”
已经在雪地里冻了小半个时辰的旗杆子被勐地拔起,城上城下的不可思议中,一条长达五里的战线贴着大炮阵地,凭空般出现在了雪原上,旌旗猎猎,宛若神兵天降那样。
不想白吃炮子,为了这一战宋青书还真是煞费苦心,凌晨三点,人睡得最沉的时候集结出战,靠着白披风掩护住全身,趴在雪地里足足四个小时,等的就是这一刻,对于建奴的炮兵阵地左右计算,先后设置了四处炮兵阵地,还好不负所望,一口气端了建奴的大炮。
这倒也不全凭运气,怪也怪后金太嚣张,愣是没把屯兵白洋淀的乞活军放在眼里,也许各路明军太窝囊了,已经让后金习惯了他们根本没有一战的勇气。
今天,宋青书就要狠狠抽他们一个耳光!
“进攻!”
各个师长营长哈着白气的吼叫中,端着刺刀的乞活军大军迈着整齐的大步,迎着朝阳,开始活动开了手脚,一列列的步兵就像一面面菜刀一般,展向刚刚出营,乱的跟大白菜似得清军。
宋青书采用的战法是向十八世纪战神,法国皇帝拿破仑学习的经典战法,纵队战术,五百人的一个营,百名枪法最好,最灵活健壮的兵士呈散兵线持火铳,虎蹲炮行进在最前面缝隙中,由首席大队长率领,后面则是营帅亲自指挥的厚重大方阵,八十人一排,整整五排,如炊事班这等非战斗兵种是不计入兵团数量的。
前列宋青书足足放了五个师,集中起来的骑兵与右翼大炮放在一起,一个师守大营,剩余两个师脱离战场向北包抄,这一次宋青书的胃口可是出奇的大,要一口吃下这支建奴偏师。
听着嘹亮的军鼓响彻了整个战场,站在城头的老家伙却又是悲催的一拍大腿:“这个庐凤总督马士英,真是彻头彻尾的白痴!连防御正面的战车都不摆,他这是要等着东虏凿穿啊!完了,用不了多久这支淮军也要被击溃了,吴县令,你马上带人搬开堵着门口的大石头,一但淮军溃退,迎他们入城!”
“可,阁老?”
“哎呀,多一个人守城就多撑一天,哪儿那么多顾虑了!”
浑然不知道自己被人当做送肉呢,这头合着鼓点,宋青书亲自挥舞着他那把仿尼泊尔军刀指挥刀,步行在了乞活三师行列,唿喝着大军不断前进,法军都是有专门的鼓点手,计算着每分钟迈多少步,好保持军阵的整齐,可宋青书嫌弃军鼓手太麻烦,一面有身后战车大鼓,一面步兵自己嘴里也喊着一二一,控制着步数,大军整齐的真跟个笔直的大刀片一样向前笔直砍去。
那整齐的步伐,带着一种摄人心魄的威压。
突如其来的明军明显也让建奴震撼到了,不过这帮家伙可一丁点逃的意思都没有,晦涩难听懂的满语叫嚷中,那些子被抓到的包衣奴隶仿佛开了闸的洪水那样,被驱赶向乞活军。
利用民众冲乱军阵,从匈奴时代已经是北方游牧民族的拿手好戏,蒙古帝国亦是靠着这一招击破了无数个国度,眼看着前面扶老携幼哭叫着的京畿灾民,不到一炷香时间已经跑的距离自己不到二百米,宋青书的眉头也是忍不住皱了皱,可是旋即,他毫不犹豫的向前竖起了自己的指挥刀。
鼓点瞬间急促,向前逼近的大军亦是几乎瞬间停下脚步,稍息立正之声到处响起,对着排头,各个军阵迅速调整起倾斜来。
一百五十米,前排散兵纷纷趴在了地上,后面大方阵的前一列火枪兵亦是蹲下,后排将火枪平端,瞄准了前面。
然而号令的却不是宋青书,而是大炮,设立在工事上的红夷大炮都被推下来了,从两里到五里,四个红夷大炮阵地一起开火,铅球子的实心炮弹夹杂着些许开花弹跟冰雹一样砸进了人群中。
森严的乞活军,亦是毫不留情的搂了火,夹在地上的虎蹲炮,沉重的燧发枪,数不清的铅弹丸一刹那和空气摩擦的人耳朵都直发痒,灿烂的火光中,还哭喊着向前冲的包衣跟割麦子一般倒下一层来。
血腥的杀戮,看的城头都震惊了,那孙老头子更是直敲城墙叫嚷道。
“不可能!”(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五章.顽固
热武器时代,人命更加不值钱!大片的白色火药烟雾从阵地上蒸腾而起,一百米外,狼藉的尸骸争相扑倒在地,血迅速染红了一大片雪地,短短时间,至少有数以千计人被炮打的支离破碎,被这么排队枪毙。
被射死的绝大部分一个月前还是大明王朝最老实的农夫,商人,最文雅的地主士绅,不过照比其他穿越大神遇到敌人赶着自己领国人当炮灰来攻的时候那各种犹豫,扭捏,宋青书下手可是干净利落外加很辣的紧,而且没有一丝的心理负担。
一方面,这些人又不是熟悉的乡里乡党,另一方面,宋青书穿越前,他那个时代的法律都已经定义了,一个四川富商被绑架,被绑匪逼迫杀害了个服务员,不过当被警方解救之后,他也被告上了法庭,以杀人罪。
就算是生命被逼迫,也没有任何权利伤害别人的生命!管他老弱妇孺多无辜,一担自己的军阵被冲散,遭到杀戮的就是自己无辜的士兵,反正他们都是违法的,那就干吧!
这阵子凶勐的火力其实也是仁慈的,如此天崩地裂般的射击,短短两三分钟就完全击溃了这些奴隶包衣的胆气,不管后面东虏如何射杀叫骂,多达数万的大明俘虏就跟崩溃的黄河似得,哭喊着向后逃去,眼看着累累尸骸后头顷刻间跑散的乱民,宋青书的嘴角禁不住流露出愈发的冷厉。
该收拾你们这些罪魁祸首了!
然而,零落的人群跑散了,后面露出来的情景却让宋青书禁不住呆了下。
怕那些真建奴跑了,三千骑兵他完全布置在了突前的左翼,已经提前包抄过去,谁知道这帮东虏根本没有逃跑的意思,借着乱民的掩护,多达数千的清军牵着马已经抵达了他右翼的边缘,乱民散尽的一刹那,一员胡将大喊着满语,这些精骑整齐的翻身上马,呐喊着直奔自己薄弱的右翼而来。
“娘个希匹的,这帮混球还真不要命!”气得干脆骂出声来,宋青书恼火而焦急的大叫着:“大纛传令,新二师就地防御,队伍向右转拉齐!”
人一上万,没变没沿,指挥偌大的军队,光靠传令兵是不够的,还需要复杂的旗语,农民军造反之所以经常几倍几十倍的大队伍被区区几千官军打的落荒而逃,就是因为官军有完善的指挥系统,农民军没有,只会一窝蜂往上上,可就算是旗语传令,中军传到右翼的时候也已经两三分钟过去了,就算训练有素的新二师立马向右转,同时摆出个侧方向迎敌阵,也晚了。
根本不像一个个穿越大神所说那样,建奴傻乎乎的正面撞击,顶着前沿散兵线的枪口炮火,被击落了大约二百多人,这支东虏骑兵一个大转弯绕到了乞活军的后面,旋即乱哄哄的叫骂中狠狠冲向了背对着他们的倒数第二位新一师。
乞活军这纪律严明,训练有素这时候反倒成了弱点,不少营一直到最后几秒才敢转身,火铳都没来得及放,刺刀亦是没来得及摆好,在宋青书气得直跺脚的骂声中,后三排愣是直接被撞垮了,无数兵士吐着血倒飞了出去,宋青书处心积虑的搞掉对方大炮,结果重大伤亡却在这儿出现了。
城头上,孙老夫子亦是悲催的一拍大腿,从啥萨尔浒大战开始,多少次这就是明军崩溃的开始,看着不少东虏直接跳下已经没有冲击力的战马,跳到人群中大杀大砍起来,老头子悲剧的一拍脑门,转身就往城头下走去。
可乞活军崩溃了吗?根本没有!
情急之下,宋青书干脆下令向空中释放了红色穿云箭,血红的烟花代表了各自为战,死战不退的命令,这下,吃了大亏的新一师活泛了起来。
前方散兵线扔了虎蹲炮,拎着刺刀回头就扎进了阵列中,补充了削弱不少的队伍,同时队列被放弃,按照拼杀训练,后面的军士立马退出了格斗空间,以三人一组的刺刀格斗队形纠缠住了凶悍的东虏。
不得不说,这年头八旗大军绝对算得上东亚战斗力最强悍的一支,拖在金钱鼠尾辫子的建奴挥动着长达一米多两米的朴刀砍刀,旋风一样的冲到人群中大杀大砍,猝不及防中,不少兵士甚至直接被砍下头颅,砍断手臂,有的棉衣下的锁子甲都砍破裂了,露出狰狞的撕裂伤,可是旋即几秒钟,陷入格斗的乞活军就开始稳住了阵型。
“杀!杀!杀!”
大吼中,一个足足有两米多的女真壮汉轮着把关刀,推搡开旁边几个清兵,怒吼着亲自杀到最前面。一般这时候,明军就已经崩溃,轮到东虏驱赶着败兵去屠杀新的军队,然而交锋了差不多五分多钟,眼前这区区一千多的明军非但没有溃散,反而聚拢的越来越扎实,带队的清兵佐领明显发了狂。
这一刀太突然,差不多三四十斤的大关刀跟满月一半,恶风阵阵当头兜下,最前面那个刺出一刺刀来不及格挡的矮小明军眼看着就要被一刀两半了,就在那明军眼中都是流露出铅灰色死意的时候,咣啷一声,旁边的刺刀狠狠砸在了刀背上,愣是把沉重的关刀砸偏了。
没想到一刀能批空,这个清军佐领狂怒中却是武艺精湛的顺势轮刀回旋,沉重的刀刃在如此狭小的战场愣是从旁边一个自己人腰上划了过去,瞬间从腰到腹开除条狰狞的口子,那个清军甩着肠子被带飞了出去。
不过那人也没白死,轮了一圈,力道续的十足的刀锋又是带着佐领的愤怒兜头批向那个坏他好事的那个明军,这一刀更加的恐怖,唿啸中甚至空气都发出了刺耳的尖鸣,然而令那个佐领难受的是,这一刀又没批死。
明军三人组的右面,一个身高体壮不输于他的山东大汉牙齿咬的咯咯作响,火铳横过来,用生铁铸造,坚硬的铳身愣是挡住了这必杀的一击。
这清军佐领没有然后了,几乎在火铳发出艰难的咯吱声同时,第一个矮小明军已经马步冲前,刺刀直接扎进佐领空门大露的胸口,一扎,一拧,再一抽,喷涌的鲜血瞬间跟泉水一样喷出来,徒劳的捂着三棱利刃扎出来那个狰狞的血窟窿,那佐领颓然的跪在了地上,旋即被后面人郑重的踩踏到雪地中。
前面冲上来的突击清军在大发利市,砍杀了足足百多名乞活军后,迅速就被搬了回来,三人一组三把刺刀跟地狱的怪物触角一般,在每天刺杀数千次的战士手中邪意的刺出,往往轮着刀的清兵还没砍下就被扎死了,原本向前入侵的队伍愣是被推了回来,不可思议中那些刀军恐惧的退了回去,头一次缩到了长枪手的防御中,两米多的长枪比一米多的刺刀长一大截,短时间,咄咄逼人的恐怖明军没有第一时间冲上上来,让这些战无不利的关外异族暂时松了口气。
可旋即,大片的惨叫声又在背后响起,宋青书这可是以多打少,新二师这功夫已经完全完成了转身,外带个乞活五师,真叫现世报,被这么耍了一遭,两个师的战士亦是愤怒的端着刺刀,吼叫冲锋的扎向了清军后背,也来了次背冲。
太过关注于前线,甚至后边有些建奴都没来得及回头,直接被扎了个对穿扎死了。
不过这些建奴的战斗意识还真叫可怕,就算已经完全陷入包围中,这些家伙居然依旧死战不详,有的发起蛮性甚至主动撞到刺刀上,然后拖着刺刀偏开,给后面同牛录的伙伴争取一次砍杀的机会,找了匹马站着,眼看着血腥的肉搏战又进行了足足十七八分钟尚且没有完结,宋青书恼火的再次挥出军刀。
唿啦一下,被他们背冲的新一师终于拖着刺刀向后退却而去,这一刻迟了快半个小时依旧来临了,带队的甲喇额真兴奋的举起了带血的战刀一把又扯过了战马骑上,咆哮着听不懂的满语一马当先追杀过去,然而没等他跑出十多米,却整个人都惊呆了。
新一师刚刚让出的阵地,另一群更加急躁嗜血,早看的热血沸腾的明军端着刺刀,墙一样的再次把生路堵的死死的。
甚至惊呆的忘了拼杀,那甲喇额真任由战马带着他撞进刺刀从中,然后在胸口扎进十多到的战马轰然压在底下,接下来十多把刺刀铺天盖地的扎了过来。
血战足足持续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在轮战中,清军崩溃了,尸骸堆积了一大片雪地,血把松散的雪堆都给烫化了,三千多的建奴仅仅剩下一千出头,哭喊着跪在地上丢下了武器。
看着这一幕,宋青书却也高兴不起来,刚刚的白刃战中,他至少也死伤了千多人,受冲击最大的新一师,两个营死伤了大半,加一块就剩下四百多人了,这还是两万多人打三千多人的结果,这东虏的死硬顽强还真是非同一般。
就在宋青书拎着刀想过来来个大屠杀时候,那面,关闭了好几天的高阳县城大门终于跟见到高富帅的女神大腿那样,敞开了,满头大汗的肥县令带头,数以千计的高阳县士民挑着担子赶着猪羊纷纷迎了出来,一个个吓得跟软脚虾似得。
看着气喘吁吁的自己军士,在看着跪在地上已经彻底没了战斗**的东虏们,宋青书终于是悻悻然一挥手。
“都抓起来!”(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六章.审判
什么叫牵着不走打着倒退,这次高阳城就是这模样,刚来时候爱答不理,这下好了,又是送鸡鸭,又是送猪羊,又是送热水,又是送姑娘,殷勤的就差没把宋青书打个板供起来了,虽然还是不让进城。
县城里的居民都害怕啊!这建奴就够凶残的了,能把建奴砍瓜切菜弄死上万,这抢掠起老百姓来,不得跟阎王似得啊?
还好,乞活军也不稀罕进着小破城,军队定期有休假的,毕竟军士紧绷久了,也得有个发泄,要不天天高强度训练,早晚精神不得雷垮了?而且一般休假时候还是发津贴时候,当兵的有了钱,自然乐意花,因为有乞活军,安庆城的娱乐行业都快赶得上后世某莞了,当兵的也不稀罕进他屁大点小城。
这头损失的让宋青书有些心疼,当场战死了五百多,轻重伤还有三百九将近四百了,其中不乏残疾的,这些伤亡本来可以避免的!
幸好如今是隆冬,伤员也不太怕感染,不过一肚子火,对高阳城宋青书这也不客气起来,就在城下搭建了个伤病营,然后就管城内要这要那,几十两一匹的丝绸轻纱当纱布用,上好的烧刀子当消毒酒精用,甚至把人家官府的大梁还有木床都拆了当柴火烧,给军士们取暖,至于送来的大姑娘扔热水里恨不得退一层皮,然后才扔去照顾伤员。
不过这一仗损失大点,收获还算是丰富,好家伙,三千建奴也不是到是墙子岭还是青山关的,从破边墙而入这好几个月了,劫掠了县城村庄不知道多少个,光缴获的现因银就四十多万两,布匹绸缎,古董玩器更是不计其数,比当初宋青书在忻州城搬出来的还要多,而且建奴挑女人的眼光也不错,从六岁到十八的大姑娘抄出来三千多。
其他州县被虏来当包衣的也有五万多,这两天当炮灰死了三千,冻饿死一万多,今天又被击毙三千多,加上跑散的,还剩下两千。
本来对这些家伙没啥好感,四万多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东虏,可是进了东虏大营,宋青书就震惊了。
这帮混账东西简直不把明人当人,砍下来的各种狰狞头颅用明人头发绑在一起,挂在旗杆上的不下千个,遭到玷污,不少妇女大冷天光着身子被当猪一样关在几个帐篷内,至于折磨人的就更多了,遍地骨头血肉,甚至有几个小姑娘因为皮肤光滑,居然被随军的草原喇嘛下令活剥了皮做成经卷,宋青书进来时候人还没死。
开枪结束了几个女人的痛苦,宋青书愤怒的下令道。
“把这帮禽兽全给老子拉出来!”
大雪天,地冻得都梆梆硬了,一千多建奴一人发了个木锹,在乞活军端着火铳的看押下,咬紧牙关在战场旁边的荒地里就刨了起来,挖出一个个大坑,原本还想让跑散了的俘虏去搬运尸体,可视察了一圈,宋青书也无奈,这些人身体已经差到了极点,在建奴手里自然与自己无关,可是在自己手里看着他们死,宋青书做不到,无奈之下从行军帐篷中抽出来一千顶,给他们在城下也搭了个营地,发了些粥,然后从高阳城调人出来埋尸体。
难怪没逢乱世,人口数量下降的都可怕,仅仅这一场仗,战死加冻饿而死的就有两万多人,大清早开始决战,上午九点左右战胜,十一点左右被拉出来挖坑,一直挖到晚上大约六点多钟,还是高阳城出人帮忙,才把尸骸埋葬完毕,至于乞活军自己的阵亡者,则是很郑重的用火依次焚烧,然后装入坛子中。
千里之遥要想把尸骸待会故乡,实在是太难,不过落叶归根是中国人对死亡的最大精神寄托,宋青书还是要坚持把骨灰带回去,这也算是给战亡者一个交代了。
安置好了自己人,重头戏可算是来了。
一个个火盆把城外照耀的亮如白昼,休整了一天恢复过来的乞活军数万亦是聚会那样围拢过来,那些累的都快吐舌头的东虏兽兵则是无精打采的三三两两坐下雪地里。
找了个案子坐在军前,宋青书阴沉着脸跟包公似得,冷冷扫视一圈,旋即阴仄仄的冷哼道。
“开始!”
二百多个乞活军一起出列,两人架着一个兽兵,拖着就到了挖好的大坑前,按住跪下,明显感觉到了一阵阵不对,一大群俘虏骚动的乱叫着,不过连理会都没理会他们,一百个今天没交锋的新兵端着刺刀就出了来。
谁知道这时候,从军营后头却是冲出仨人来,两个监军,还有负责过来和乞活军沟通的那个孙老头子。
“宋总兵,您这是要做什么,杀俘不祥啊!”
“宋大人!这些俘虏的女真东虏必须呈送给陛下御览,在九门游行示众,如何处置,亦是得听从陛下的意思,贸然屠杀俘虏,你这是要造反吗?”
老学究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苦口婆心的劝着,可那个御史监军张若麟则是完全跟疯狗似得,张口就对宋青书咆哮着,后头太监监军孙茂霖虽然吃过亏,没敢和宋青书硬碰硬,可在后头也有挑拨的意思。
今天这一战,最高兴的莫过于他俩了,三千多东虏全灭,一千多个俘虏,这战果快赶上宁远大捷了,多大的功勋,那些东虏的尸骸下午他俩是盯着马士英的标兵营一个个的把脑袋剁下来,这头还计划如何回紫禁城邀功,那头宋青书要杀俘,这他俩怎么能忍?
不过眼看着仨人气鼓鼓的拦在前面,宋青书却是阴沉着连一把扯住了张若麟的衣袖,拉着他到了坑边上。
“张大人,借一步说话!”
“不知宋大人有何见教?本官为官清廉,可不吃你这套,无论如何,这些俘虏今天本官要带走!”站在三四米深的大坑边上,张建军还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听的宋青书忽然冷笑起啦。
“哦,张大人想多了,没别的意思,就是请你下去!”
“你!”
不可置信的一句话还没等说完,宋青书已经像斯巴达三百勇士里头的斯巴达王那样,一脚踹这监军屁股上,把他卷进了大坑,听着坑底下的惨叫,孙茂霖愣是后背起了一身白毛汗,吓得扑腾一声跪下了。
孙老夫子也是看呆了,什么叫无法无天,当着他面对朝廷派来的监军御史下手,马上能不能给他也来个灭口?就在老头子心脏狂跳时候,宋青书的声音却是高高扬了起来。
“老夫子!咱们是华夏,大明!礼仪之邦!杀俘这事儿咱们不干,所以咱们公正的审判这群杀人犯!”
“念!”
一个文吏早就准备好了名单,一声令下,长长的朗读了起来。
“瓜多佳,富察,格尔拜耳,福尔哈齐……等一百人自六月起攻破我变墙,陷我州县二十二座,随军杀害我大明无辜子民八万人,劫掠银两四十万两,所犯战争罪,杀人罪,虐待罪,证据确凿,汝等可有什么可辩驳的?”
这年头不少女真人根本听不懂汉文,一个个茫然的跪在地上乱叫着,冷笑着,宋青书阴仄仄的对孙老夫子扭过头去说道。
“阁老可看到了,他们认罪了,来人,行刑!”
一百个早就握着刺刀发热,心头狂跳的新兵蛋子听着这一声喝令,立马打不上前,一个个直接狠狠地把刺刀扎进了那些兽兵的后背,没等他们惨叫出声呢,又是一脚照着后背踹了下去。
怎么也没想到最后挖的坑是埋自己的,一大群不把别人命当命的混球惨叫着跌落了下去,旋即底下又传来了更加难听的惊恐叫声。
“宋总兵,宋爷爷,小人知错了,拉我上来吧!”
连理会都没理会,宋青书阴冷的摆了摆手:“下一批!”
谁都想不到,后世获得大批成员国承认的高阳战争法庭,却是在这么个情况下开启的第一庭,一批又一批的战犯在喝令中跪倒坑边上,旋即被一刺刀捅进去,仪式化的形势一共走了十批,只其中还有好几波居然有汉八旗的家伙吓崩溃了,哭着喊着叫嚷自己也是汉民,对于他们,宋青书是冷笑着派了两个刽子手,多扎了他们一刺刀。
屠城虐杀时候没想起自己是汉人,现在想起来了,晚了!
最后只留下五个吓傻了的真建奴,宋青书可算想起那个倒霉的监军,让人把他拉上来,不过似乎有点晚了,张若麟整个人都仿佛血人一般,头发上,脸上也全是鲜红的脓血,就算被拽上来,站在那儿也仅仅会嘿嘿的傻笑,居然是被吓疯了。
“士兵们,看到没!入侵我大明!屠戮我同胞!蔑视我军人的胡虏就是这个下场!他们也是两个胳膊一个脑袋,一刺刀下去也是个死,这样的杀人犯,禽兽吓倒了官军九边几十万人,吓得京师那些老爷们两股战战,尿了裤子,你们也怕吗?”
“怕他个锤子!”
“敢来的,通通捅死!”
“跟着大帅,杀鞑子!”
今个哪怕敌众我寡,那些建奴也敢大军袭来背冲的勇气,来源就是战争十几年,对大明次积累的胜利所形成那股子不败的军威!不管多少明人,在他们眼里,都如同猪羊那般,尽管屠杀就是了。如此一番,宋青书也是要在自己军团的心目中建立起这种军威。
满意的看着自己军士们昂扬的斗志,最后宋青书自己亦是振臂一唿。
“华夏,不可战胜!大明,不可屈服!”(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七章.老干部也打包带走!
振奋人心的呐喊足足持续了十多分钟,大军才在各自长官带领下,摸着黑向白洋淀军营返回,相比于高阳城,还是已经修复好的坚固营垒更让宋青书放心一些。
这头大军滚滚后退,那头宋青书才想起这个倒霉的监军,忍着那股子血腥气,抱着胳膊宋青书向前走去,拍了拍张若麟的肩膀。
“喂,张监军,可还好?”
“啊!!!杀人啦全是脑袋!全是脑袋!会飞,咬人啦!”
哇的一嗓子勐地吓了宋青书一跳,这货居然甩着手跟扑噜蛾子似得撒腿就跑。
“这就疯了?”
愕然的看这货越跑越远,宋青书最后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对于这些子监军,他算看出来了,一个个不是帮忙的,全是捣蛋的,反正张若麟出身清流,是不可能给自己说话的,刚刚不过想好好教训他一番,谁知道这家伙这么脆弱,倒是省了点口舌。
不过还有个家伙得处理,叫俩人看住那疯子,宋青书又是无奈的走到太监监军孙茂霖跟前。
“孙监军,地上这么冷,跪着不难受吗?”
“啊?小的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太监真是两面动物,一方面拿着皇权,在弱者面前嚣张的跟大猩猩似得,另一方面,抢着面前又乖的跟小猫咪一般,看着宋青书一双带着血珠子的靴尖出现在了自己眼前,这货头都没敢抬,磕头磕的如捣蒜一般。
无奈之下宋青书一伸手拽住了他的胳膊,把他硬拉了起来,在这家伙战战兢兢中还帮他扑打了下膝盖上的雪,还以为自己表现得到宋青书认可,孙茂霖刚露出个套好的笑容,旋即宋青书下一句话差不点没让他再跪下。
“今天的事,孙监军也看在眼里了!”
“那个,小人……”
孙茂霖慌里慌张还想解释,宋青书却是右手在他面前摇了起来。
“孙监军是皇上身边人,皇上和杨大学士,高监军,曹公公什么心思,孙监军还不知道吗?朝廷打不动了,要和东虏……”
话没说全,宋青书却做了个握手的动作,到底是揣摩人心思的专家,孙茂霖勐地眼睛一亮:“大帅的意思是?”
“这今天小的们争气,打了东虏一波团灭,可要传到朝廷里,估计如卢象升之流又要叫嚣了,到时候杨阁老,曹公公该怎么想?所以宁可这军功不要,也得把这些活口收拾了,到时候,监军就报一个淮军奋战,将东虏打退了,斩首个五六级就行了,再把几个红夷大炮交上去,嘿,公公你有功,老子面上也有光!”
“那个谁谁谁,别埋了,砍五个脑袋给公公!”
宋青书这一说,孙茂霖心头可全活泛起来,忍不住一个大拇指树过去,喜笑颜开的夸赞道:“高,还是宋大人……,大帅您高!”
要说太监反复无常,看宋青书有用到他的地方,立马从大帅降到宋大人,可这话还没说完,那头亲兵随便捞出来几个东虏尸体,工兵铲照着脖子就咔嚓砍了下去,听着那爽利声,孙茂霖那细白的脖子禁不住一缩,又是把规格升到大帅。
看这货还算上道,也该给点甜头了,衣袖一摸,一张一万两的银票就到了宋青书手中,不动声色的塞这货衣袖里,宋青书淡笑着说道:“都说功高镇主,这功高了也没啥用,今天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了,好事没有,下次再打这个,打那个,估计皇上都该想着你了,这年头好人不长命啊!你看那山西张总兵,还有三边曹总兵,一个个奋勇为朝廷奋战,得到什么?全军覆没,张总兵还被砍了脑袋,连累着监军公公也死在乱军当中,这叫个惨啊!”
“咱们乞活军小伙子都是粗人,糙汉子,脾气是暴了点,可是打仗还是有几分蛮性的,这次公公赏罚分明,镇定自若,小伙子们也是挺喜欢公公的,咱还得来日方长,细水长流啊!”
跟东林那群混球斗久了,宋青书自己棱角都没了不少,这一番话更是说道孙茂霖心头上去了,当个监军至少一两年,虽然宋青书没给他好脸色,可至少比别的全军溃散回去挨板子,或者全军覆没连命都丢了的强啊!
这么一来,乞活军的利益和他孙茂霖的利益也栓在一起了,想通了之后,这厮眉开眼笑的把银票塞进衣袖里,还恶心的媚笑着一作揖。
“咱家都听大帅的!”
“咱们乞活军的小伙子大家都放心,可是孙阁老!”
立马把自己不当外人了,孙茂霖那一对耗子眼第一时间瞄上了前来劝说的孙老头,看的老家伙后背一层冷汗就起来了,他可不是自己一个人,这当兵的有多狠,在辽东督军多年,他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要保守秘密,宋青书没准就能灭了他全家,甚至顺手屠个城也不一定,反正现在谁也不知道东虏死了,往他们身上一推,干净利落。
死到临头,孙老头悲催的想要怒气冲冲来个岳武穆谢幕,宋青书却是淡定的摇了摇头。
“这我自有打算,监军安心即可,还有马大人那里的脑袋,还需要处置了!”
“对对对!大帅说的极是,咱家这就去办,大帅,回见!”
眉开眼笑的拉过一匹马骑上去,临走这孙茂霖还笑着抱抱拳,不过宋青书的耳朵好使的很,没等他走出多远,一声冷哼还是传入耳中,听的宋青书却是阴仄仄一笑,回头就面向了那满是严肃的孙阁老。
“老夫子,收拾收拾家当细软,跟本帅走吧!”
“啥?本阁一品东阁大学士至仕,你一个小小总兵官,在辽东不知道多少与你平级的人物见了老夫都需要跪拜,你居然让老夫跟你走?”
想了半天孙老头也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忍不住眼睛瞪得熘圆,听的宋青书自己却是一肚子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直嚷嚷:“那也是从前了,贵孙子没和你说嘛?孙阁老跟着乞活军搬迁到安庆,本帅才答应出兵和东虏决战的,不会事到临头,想反悔吧?”
“赶紧回去收拾东西!本帅等不了几天!最好明天就走!”
眼看着宋青书不耐烦的也牵过一匹马,一面催促着一面翻身上去,孙老夫子顿时郁闷了。
…………
为了一个退休的前阁臣,打这一仗值吗?要是温体仁,周延儒这一号的,肯定不值,可是这个孙老夫子却是值!因为他是孙承宗!
当年萨尔浒大败,整个辽左相继沦陷,辽东经略袁应泰自杀,继任的辽东经略高第干脆尽弃关外土地,后撤到山海关,这种情况下孙承宗以阁臣身份出镇辽东,几年时间修关二百多里,练兵十一万,大明朝赖以维持了十多年的关宁锦防线,就是出自他手,袁崇焕,毛文龙,祖大寿,吴三桂等一系列辽东将领,可以说都是他的后辈,周遇吉这次没跟来,留守安庆,如果在这儿,也得叫他声老帅。
虽然宋青书并不认同孙承宗的战略,依照他看来,最好的办法就是拿破仑征俄时候,沙皇俄国的处置,放弃一切法军沿途的城市,将所有居民后撤,连一粒粮食都不留给拿破仑,坚壁清野。
这个年代小冰河期带来严重的自然灾害,辽东受灾实际上比关内还要严重,山海关宋青书也去过,西连燕山,东至大海,地势可是相当险要,只要五万人据守山海关,有一万骑兵不断骚扰不让后金耕种,连饭都吃不起,后金更别说远征蒙古了,而拉开一大片战略缓冲带,也会让后金政权不再那么缺乏安全感,失去进取精神。
事实上,满清的一步步崛起,都是在与辽东军的对决中练出来的,并且还不断汲取辽东的营养,而为了维持这个关宁锦防线,大明朝投入了不知道多少粮饷物资,如果这些用来赈灾,明末农民大起义能不能闹得起来还说不定。
可惜,孙承宗算是个能人了,目光也超脱不出这个时代。
不过此人却是个儒将,用兵高手!这个年代的兵法估计无出其右者!就算他都七十多岁了,也是块巨大的招牌,宋青书的江南讲武堂,挂着讲武堂却宣讲着泰州学派许久了,也是时候增添真正的兵科了,孙承宗绝对是这个院正的最佳人选。
不过让一个前阁臣去给底下总兵当院正,传出去,孙承宗和宋青书一个都跑不了,还好,还有埋在城下头的东虏这块金字招牌,已经怕宋青书到极点的肥县令大笔一挥,孙家四十多口就在抗清战争中全部“殉城”,正好这一批伤兵需要处理了,这个史上本应该死在这儿的人物全家都正好一块被运送到江南。
不过宋青书身边,却是出现了个超龄幕僚,为全城计老家伙遵守了协议,可他说啥也不愿意先去安庆,死皮赖脸跟在宋青书身旁。
对这么一支敢战,而又是民变军出身的军团,他实在太好奇了!
正好在孙承宗身边也可以偷学到点东西,伺候祖宗一样伺候着,宋青书倒是默认他留了下来。
这么倒是挨着战场边缘平安到了十二月份,就在宋青书以为可以舒服的待在白洋淀等到整个战争结束时候,兵部总调令却是来了。
清军似乎耗尽了耐心,攻势一下子迅勐了十倍,硬顶着的卢象升为此发出号令,命京师河北二十多万勤王大军全部赶往保定府集结,快吃不住劲的卢象升也是要拼了。
这场卫国战争似乎就要进入最精彩的白热化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八章.到底谁的国土
沉重的炮车把道路都压出了两条深深的车辙,前面壮牛拽着,后面再用人力推着,鞑子五千多斤沉的红夷大炮这才被扯了回来,大批人马喊着号子向上推着,眼见着第一个棱堡上,大炮跟丁丁一样露出了头,宋青书是轻松的吁了一口气。
大明军队卖队友的德行他可见识过了,这次北上保定府一百多公里,宋青书可不想再拖着辎重了,万一被包围,可就叫人财两空,指望其他总兵来救?就俩字,呵呵。
可乞活军骑兵太少,主要输出还是火炮,六十门红夷大炮还不能不带,幸好,死鬼建奴们还给他留下了三门能用的。
别说,女真的铸炮手艺真一般,重量比乞活军红夷大炮重了三倍的清军大炮,口径不过大了一点点,而且还能看到炮身上不少沙眼,还好这些家伙皮糙肉厚,除了两门直接被炮弹砸到的已经开裂之外,剩下三门倒是还能用,正好外延三个土丘棱堡一头一个,宋青书还把受创比较重的凤阳新一师留下,加上受过军事训练的两万多民兵,估计是万无一失。
建奴掳走,被解救出来的三万多百姓也被安置在这里,宋青书这次打算只带七个师,每人背着半个月的罐头干粮,再加上六千赶车民兵,轻装上阵,如果打起来了,就跟着打一打,如果别人都退了,自己自然不会傻乎乎的跟着向上冲。
至于史上悲壮而死的卢象升,那就只能爱莫能助了。
这头第二座炮安上,宋青书心情更松了一点时候,大道边上,忽然阵阵喧哗声传来,眼看着大道上忽然出现了无数扛着行李,赶着牲口,拖家带口的灾民,宋青书忍不住心头一紧,交代部下赶紧搬,自己快速的跑了下来。
“拦住他们,问问是哪里的灾民?哪儿又破了吗!”
宋青书的吼声中,执勤官兵立马端着刺刀向前,对官军明显很畏惧,一大帮人全被拦截了下来,可问话却让宋青书愕然。
这帮家伙全都是高阳城以及附近的居民。
“卢兵部马上就要在保定府决战,附近的建虏已经被灭了,你们还逃难干什么?”
真叫满腹不解,宋青书惊愕的薅住一个老头质问着,问的老家伙却是脸色一苦。
“回军爷,就是附近的建虏都被您老给宰了,我们才要跑,多少年了,朝廷大军什么时候能打过建虏过?哪次不是看着建虏烧杀抢掠够了,自己退回去,然后当兵的还得来祸害我们一通?这要等军爷们吃不住劲溃散了,建虏来了还不得屠城啊?”
“军爷,您老是戚大帅转世,收拾得了建虏,您老就发发慈悲,放我们走吧!”
老头珊珊道来,听的宋青书却是禁不住沉默无语,这可是自己的国土,还没打起来,老百姓的安全感已经没了,对于他们这些当兵的而言,何等的耻辱?
军队无能,已经让百姓不信任到这种程度了,虽然没把自己和三边边兵,剿匪大军等官军划为同类,可这一番话依旧听的宋青书脸上**辣的,难怪满清鞑子入关之后这么迅速就占据了中原,老百姓对大明朝的归属感已经没了,人心散了,还拿什么来对抗外敌?
“把罐头拿出来!”
“大帅?”
听着宋青书的怒吼,后面的兵丁惊愕的反问了一句,可看着宋青书冒火的眼睛,还是迅速跑了回去,片刻后,在那些被拦住难民惊奇的注视下,十多车罐头被推了出来。
“一人拿上点!不多,可也够你们撑一阵了,如果能,就尽量往安庆走,找安庆知府报我两淮总兵的名号,他会安置你们,山远水恶!大家,多多珍重!”
眼看着宋青书一鞠躬摆下,那些难民们一个个都不可思议的瞪圆了眼睛,许久,那个答话的老头这才颤颤巍巍的从车子上拿了几个罐头,对着宋青书也是一大鞠躬,旋即扛着包袱又是仓皇的向南面逃难去。
有了一个挑头,后面那些难民也终于放了开,一个个伸手抱过几个罐头,也是对宋青书鞠一躬,旋即也跟着向南逃去,高阳城居民大约还有两万多,连续又推了几车罐头出来,一直到中午,这些人终于是彻底走光了。
“大帅!炮都架好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孙传庭也走了出来,陪着宋青书一块望了一会,方才轻可咳提醒道,此时已经对高阳城关了自己好几天闭门羹再没什么芥蒂,宋青书反倒很迷茫的扭过头。
“伯雅先生,你说,凭着咱们,能扭转这个天下吗?”
头一次看到宋青书如此神态,孙传庭吓了一跳,不过到底是天下数一数二的狠人,孙传庭连犹豫一下都没有,就已经重重点了点头。
“一定能!”
眼神再一次聚集起了锐利的锋芒,宋青书似乎一下子也醒过神来,重重点了点头后,回首眺望着高耸的棱堡,重重把他的战刀拔了出来。
“吹集结号!聚拢大军,咱们,北上!”
…………
原定休整一晚上,第二天才走,可宋青书一念之间,军队提前了一天,还好刚刚打完一场歼灭战,而且不少人都参观过建虏的暴行,满腹间正是一股子杀气,扛着刺刀,推着炮车,两万七千多名军士憋着一股气,蜿蜒北上而去。
这一道上,宋青书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地狱。
沿途路过了四座县城,每一座上面都缭绕着黑烟,隆冬天气居然是大火几天未熄,一个个村庄村头挂满了吊死的尸体,另一头,则是建虏为了将恐惧传播给大明,特意搭建的人头堆,一个个冻得发紫的人头狰狞的摞在一起。
第一天,干脆就没找到活人,第二天,探马在沿途可算发现些人影,不过没等追上去,人就跑散了,直到第三天下午,快到保定府了,附近的乡野才找到些当地的老百姓,一打听,明军主力却是已经倾巢出动,前往巨鹿方向开进,南辕北辙了,扑了个空。
战线倒是从京师一路西延,这巨鹿已经到了河北中部,远离了首都,不过后金消耗大明国力的意图也被执行的淋漓尽致,这一路过来,宋青书就没见过几座完整的州县,就连真定府都被攻破了。
又是向南行进了三天,乞活军出兵这三个多月时间内,可算是遇到了同为明军的大队伍。
遇到的还是老相识,山西宣大的边军,只不过宋青书认识的大同副总兵姜镶,雁门关分守参将邱明,还有山西总兵许定国都不在这儿,许定国是前年打了败仗,被撸了下来,至于姜镶,邱明两个则都是背后有势力的人,这和建虏死磕,吃力不讨好的事儿他们自然是不愿意来驻守巨鹿广宗县城的,是宋青书没见过的大同总兵王朴。
以前不是没和边军打过交道,边军穷的宋青书心里也有个数,可是这支大同军可刷新了他的感官,好歹三边边兵冬天还有个破棉袄,他们是连个破棉袄都没有,还穿着破破烂烂的单衣,吹着冷风,一个个团在一起。
根本就没有个军队的样子,三一团,五一团报团的大同兵真跟死了一般,就算身边上乞活军到了,都懒得抬下头,一个个仅仅尽量把手向火堆边上靠一靠,估计就算是建奴骑兵这时候杀来,愿意起身抵抗的也没多少。
整个营寨也是破破烂烂的,外面的栅栏东倒西歪,里头绝大部分不是帐篷,而是军士砍树胡乱搭建的棚子,和荒野求生中贝爷用过的那种差不多,连个巡逻军都没有,只有偶尔火堆要烧光时候,才会有一两个小兵不情愿的被伙长踹起来,去找柴火,前军停在营边上,看着里面的情景,宋青书忍不住直摇头。
就要和这样的军队并肩作战?
还好这功夫,一声中气十足的吆喝从里面传了来。
“哪里兵马到了我大同总兵的防区,也不宣告一声?”
看起来还真叫眼熟,十几个膀大腰圆,一看就颇为彪悍的军士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一个个穿的还是代县缝纫场出品的那种外镶铁片,内置压的结实棉片的泡丁棉甲,腰上挎着的腰刀看上去也蛮新的,和那头兵士手里生锈的腰刀,长矛截然不同。
这估计就是亲兵了,王朴京营出身,不过他家是大同大地主,养了不少本乡本党的佃户子弟做亲兵,听说在边军中实力也是数一数二的,就连姜镶也让他几分,尽管失望,宋青书还是对小宝一个眼色,后者立马夹着马跑了出去,直接冲到了大同军栅栏边上,也是扯着嗓子对里头呐喊着。
“庐凤总督奉旨率两淮兵马驰援至此,还请大同总兵大人出外一见!”
名义上,这支军队的真正统帅还是马士英,不过两淮兵马就算他的标营都不太听他的,真正说话算话的只有宋青书一个,但外出在外,宋青书还是要给马士英面子,走到哪儿都得先打他的旗号,一听两淮兵马,十几个出来的亲兵立马脸色一正,低头一嘀咕,三个人立马往回跑,剩下几个则是直接把大营门给打开了,迎宋青书亲兵入内。
片刻之后,一个穿戴着盔甲的“罐头”满面笑容的迎了出来,这人叫罐头可一点也不屈,一张方脸,身子也是方形的,粗胳膊短腿,大冬天的这货脸上还全都是油,到是不怕干裂,离着老远,这厮就挥起了手,笑容满面的直叫道。
“哎呀呀,宋总兵大驾光临,怎么不提派人说一声,宋大人的风采,王某可是神交已久了,哎呀呀,不愧是咱山西的财神爷,看着亲兵穿的,比王某家的都要精神不少!”
眼看着这罐头迎了过来,宋青书的嘴角却是禁不住连续抽动症了几下,谁他娘的和你已久交了,老子神交你妹,当你妹夫还差不多。(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九章.猪队友中的猪队友
王朴居然还是个自己人。
这年头,边将还靠克扣军饷发家致富,那就已经落后于时代潮流了,年九边军饷拖欠加一块快到十年了,每年发那点饷银就算全部克扣下来,说不定还不够养亲兵的,边将最大的财源,来源于口外贸易,也就是和蒙古人做生意。
宋青书把战略重心难移了,留下疤脸独木难支,反正如今口袋里有钱,干脆就放弃了大半直接走口外的贸易,将利益让给边将们,然后从他们手中收取蒙古人的皮革,马匹牛羊,所以说,王朴也是宋青书的上级供货商。
只不过和后世一样,卖家多,买家就可以杀价,王朴还得巴结下宋青书,不然的话分给他的份额就少了。
别说这货做将军不咋地,做商人倒是七窍玲珑的,当天很低姿态拜见过后,他又把他的兵丁发动起来,帮宋青书修建营寨,大同兵说起来也不弱,至少小一万人马,在亲兵连体带踹拿下着绣铁武器挖掘,再加上这儿的土质松软,一天的时间,倒也给抠出了一条一米多深,周长四五里的壕沟来,给乞活军扎营。
不过这宋青书根本没满足,这一趟来,带的最多的物资就是麻袋了,大同兵撤走,他又下令自己的民壮以及一部分兵丁继续挖土,用麻袋堆砌起了棱堡来。
“啧啧,不愧是咱山西首富,一个个大头兵养的都跟咱亲兵似得,这的多花多少冤枉钱啊?兵,有几个能打的就够了,宋兄,要我说有这银两,还不如养几支戏班子,听听区来的爽利。”
跟着宋青书在乞活军营中巡视,一面盯着乞活军兵士身上崭新的棉甲与军大衣,一面“罐头”还叫屈的说着,这货好歹也算是个同行加战友,不好给他脸色看,宋青书只能很无奈的一摊手。
“王兄,各有所好!各有所好!”
这世道怪的,你要跟他解释军人保家卫国天职,这货估计倒把你当怪物了。
心里嘀咕着宋青书是不是好男风,而且一好好一群,嘴上王朴却是满面笑容,顺着宋青书的话继续说下去。
“也是,听说江南那面南蛮子闹得可够呛,宋兄是需要不少人手镇压,不像咱们兄弟,口子外头差不多都通了,真要有个闹事的,各家亲兵一凑合,赶着大兵也就给平了。”
实在是不想再和这厮泡蘑菇了,眼看着麻袋垒起第一座土山,宋青书干脆把话题扯到了当前,似乎漫不经心的问着。
“对了王兄,宋某这初来匝道,还不知道当前战局打成什么样子了,东虏一路从通州打到真定来,这阵子打了不少苦战吧?”
“苦战个屁!”
一说这个,“罐头”倒是一肚子牢骚起来,恼火的指着北边大声的嚷嚷着:“朝廷那面都要议和了,放这帮子野人蛮夷抢不就得了,抢够了,到时候他们自然退深山老林子里去,那回不是这样?就那个姓卢的多事,一道上拖着大家伙寒冬腊月跟着,这都四个月了,您看,我这腰身都瘦了一圈!”
嘴角抽搐的看着王朴晃动着他方形的腰,强忍着打人的冲动,宋青书嘴角抽搐的接着套消息。
“那咱究竟有多少人马啊?听说宣大这次出兵十一万,加上关宁军的援兵,至少有二十万人马,比建奴多一倍。”
“多一倍个屁!”一说这个,“罐头”又是不屑的咧开嘴:“就那老兄我这王家军来说,按照名册至少得有五万,可实际哪儿养的起?朝廷那点军饷还不够塞牙缝的,亲兵还得老王我自己个掏腰包养着,也就一万出头,我这还算好点,跟着姓卢的那俩傻缺,两个人兵马加一块也就七千多,宣大兵马一共也就两万三四千出头,也就后面高公公督的关宁兵马多些,能有五万左右,剩下的那些县兵乡兵,更不值一提了。”
这话听的宋青书差不点没喷出来,就眼前这破烂兵马,数量上居然还没人家东虏多,宋青书是感觉自己一脚踩坑了去了。
眼看着宋青书脸色难看,这王朴却是憨笑着一拍他肩膀:“宋兄放心,建虏虽然凶悍,可也在巨鹿城那面呢,前面还有姓卢的,虎大威,杨国柱在那儿顶着,万一有事,咱向后撤就是了!建奴忙着要抢东西,也不愿意和咱们的火器大阵硬碰。”
看着王朴那副笑脸,脑海里,高阳城逃难的百姓,还有一路过来被烧毁,抢掠一空的县城,一个个人头架子在脑海中萦绕着,怎么都挥之不去,一时间,宋青书忽然感觉到一股厌恶,是一句话都不想和王朴继续说下去。
就在他打算编个理由赶这货回去时候,营门外,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却是忽然传来。
“兵部尚书令,召集各路军马主帅即可前往平乡大营共商军务,不得有误!”
拿着红色旗帜的传令兵在营门口被乞活军守门官兵拦下,干脆挥舞着红旗大声的叫嚷着,听的宋青书眉头一皱,王朴则是脸色完全垮了下来。
“军饷不给发,又他娘的搞什么事儿?”
…………
整个明军前线呈现了个三角形,背面的广宗是王朴的大同军还有宋青书的淮军,南面人数最多,算起来也应该是最厉害的辽东援兵关宁军则是缩在了最后头,驻扎在距离巨鹿六七十里远的鸡泽,最西面,也就是直面东虏的前线平乡,却是中军,卢象升亲自率领的宣府兵马。
这一趟宋青书还真有点纠结,毕竟是别人家的地盘,官军杀降的先例可不少,这些文官督府最擅长的就是当面笑背面刀,就算自己麾下孙传庭也是一个德行,史上崇祯派他去陕西督军,一上来就把贺人龙诳到督师府里给杀了。
可人马又不能带太多,容易引起误会,思来想去干脆把最精悍的特种作战选锋军三百,外加亲兵两百都带上了,一人双左轮,就算是宣大边兵,自己想跑也冲的出来,后头孙传庭更是把三千骑兵握好了,卢象升要是真敢翻脸,那也就别怪他鱼死网破了。
倒是王朴似乎已经习惯了,就带了五十个亲兵。
平乡距离广宗三十里左右,骑兵小跑半个时辰就到了,这儿的军营,可算让宋青书找到了些军营的感觉,高耸的木头寨墙,一个个木质望楼上弓箭手紧张的四处张望着,营门外还有来回巡视的骑兵,虽然也是穿的破破烂烂的,拿的武器也不精良,好歹却是大同军强得多,一眼看过去是个兵模样,宋青书的骑兵在营门外一百多米就被拦住了,一个颇为年轻的读书人面色傲慢的举着把剑拦在最前面。
“哪儿来的兵马,胆敢擅闯中军?”
当即宋青书就不乐意了,脸色颇有些难看的哼着:“两淮总兵宋青书,奉命前来平乡商议军机,汝是何人?也敢在这儿横加阻拦?不怕本将治你个贻误军机之罪吗?”
“哦?你就是两淮总兵?”
这年轻读书人还真有几分胆色,对宋青书的威胁连理会都没理会,反倒是厌恶的打量了他几眼,旋即冷哼的让开了半条路:“你可以进去,兵马留在营外等候!”
这宋青书就火了,老子自掏腰包千里迢迢给朝廷打仗,流血流汗不说,到这儿来贴你这冷屁股了啊?脸色当即变得很难看,宋青书就要发作。
谁知道这功夫,身后又是一阵马蹄子响,勐地回过头,同样五六百装饰华丽的骑兵小跑着过来,平乡地界不大,营门还狭窄,被堵在了后头,一个尖细的声音更加嚣张的恼火叫嚷着。
“什么人这般不长眼,敢挡咱家的道!”
“哎呦,高公公!”
一刹那,身边这“罐头”跟见到亲爹一样,眉开眼笑就迎了过去,笑着往里头一指:“您老明鉴,末将和宋总兵奉命到这平乡商讨军机,可这兵部主事杨大人派头可大的很,各家亲兵一概不许入内,这不没办法,才挡着您老人家的吗?”
“宋总兵?两淮总兵宋青书?”
音调一变,明显赧赧嘟囔了一句,旋即几个骑兵挤开了宋青书亲兵,一个待着黑高毡,穿着玄黑色长袍,胸口还绘制了只锦鸡,总之,一身富贵的胖乎乎老头傲慢的甩着缰绳走了过来,打量了发愣的宋青书两眼,旋即忽然诡异的嘿嘿一笑。
“宋青书是吧?杨大学士和咱家提过你,啧啧,高阳城斩首五级,还缴获东虏红夷大炮两门,咱家还以为是如何的悍将,这么一看,倒是文质彬彬,水嫩的很啊!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这货谁啊?宋青书听的是一脑门雾水,不过夸奖完他之后,姓高的太监旋即又是傲慢的昂起了头,对着那拦路读书人冷哼道:“杨赞化,国难当头,健儿们为国抛头颅撒热血,汝却在这儿故意刁难,挫伤军心!好,他卢大人不是不让进营吗?咱家也不进了,来啊!回营!”
说着,这高太监还真摆明了架势就要走,这下姓杨的那个读书人就难受了,脸色难堪的瞄了一眼宋青书,又看了一眼转身就走的高太监,左右为难。
还好这功夫,后面跑出来个骑兵,离着老远就高声叫嚷着。
“大帅有令,各部将军,一律放行!”
集齐不情愿,这姓杨的扭捏的带人搬开了鹿寨,招唿都不打就缩到了一边,这头,王朴那张罐头脸又笑的如同花儿一般,很是奴颜婢膝的欠身说道。
“高公公请!”
又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宋青书一眼,高太监趾高气昂的领着他的精锐骑兵,先行走进了平乡大营。
“这谁啊?”抽出空,宋青书可算有机会逮到王朴问一问,结果人都走了老远,还一副笑模样的王朴惊奇的扭过头,仿佛看到外星人一般叫道。
“关宁军监军都督高起潜高公公啊!宋兄你不认识?”(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章.决战来的如此之快
卢象升的中军帐篷可显得简陋的多,竹篱笆支撑的帆布上,居然还有几个大窟窿,唿唿往里头灌风,这时候也是傍晚了,帐篷里阴的可以,除了一张北直隶地图前面放着几个牛油大蜡烛,火苗子一面摇曳,一面发出发出噼噼啪啪的炸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腥味。
宋青书进来时候,其他将领已经到了不少,其中一个穿着绯红官府,胸口刺绣着白鹇,四十上下的文官正翘着胡子在咆哮着什么,围拢的几个将官脸色明显显得不好看,帅帐正中央的椅子,一个身材魁梧,有着一对剑眉,颧骨格外高耸的汉子披着盔甲,正以一副思想者姿势依靠在扶手上,一张死板的脸就像铁做的那样,看不出喜怒哀乐来。
他盔甲下没穿官服,露出的白孝衣与额头上的孝带分外的扎眼。
另一头,皇帝身边的大红人高起潜高公公带着几个关宁将领,早就现在主帅旁边找了个椅子坐下,只不过里头一个年轻的都没有,让还想一窥大汉奸吴三桂真容的宋青书失望不已。
人来的差不多了,自己来的最晚,座位都坐满了,宋青书倒也没计较谁兵多谁实力强悍坐上首,挨着门口随便拉了张椅子就坐了下来,王朴本来还想去里面挤一个,看宋青书都坐下了,他也搬把椅子坐在了一旁。
似乎这时候前面的争论也落下了帷幕,那个中年文官很是厌恶的甩开了几个纠缠将官的包围,似乎歇斯底里了那样的怒吼着。
“本官说没有饷,就是没有饷!你们这些当兵吃粮的无能,真定都丢了,老百姓都让建奴杀得差不多了,本官上哪儿给你们抠出钱粮来,不服气就找兵部,反正本官是拿不出饷银来!”
“张府台,寒冬腊月的,将士们为北直隶打仗还要饿肚子,哪儿来的道理!”
左面那个满面虬髯,快把脸盖住一半的黑脸军将实在忍不住,也是怒吼出了声,声音嗡嗡的甚至震的棚顶都掉下了成灰,扯着那文官衣领子,这人就怒吼着,不过没等他吼完,中军大帅,一直沉默不语的卢象升终于出声了。
“勐总兵,不得造次!”
卢象升这个大帅还当真有威严,悻悻然的瞪了那张府台一眼,黑胡子军将勐地甩开了他衣领,张府台亦是冷哼着自己扑打了两下,把皱巴巴的衣领抹了回去。
“嘿,这个蒙古傻缺,要不是我们几个倒霉,跟了卢阎王,怎么就能饿肚子?你看高监军那头就风光了,关宁军足粮足饷银不说,还净跟在后头看热闹,勐如虎这厮到现在还想不明白,还想和他北直隶巡抚张其平磨蹭,就算他磨破了天,军饷都磨不出来。”
半是讥讽,也半是自嘲,贴着宋青书耳边,王朴小声的解释着,听的宋青书当即心里又犯了嘀咕,感情儿这不是所有军队都饿肚子,还有个区别对待一说,不过自己也算是杨嗣昌一党,想想自己这一路来还得自己掏腰包买粮食补给品,连不是战区的州县也不理会自己,宋青书还真是叫个不舒服。
阴沉着一张脸,坐在后头的椅子上,宋青书一时间倒是没有说话,仅仅里脸色难看了几分。
卢象升的脸在帐篷的昏暗下,有种大理石一般的感觉,呵斥完勐如虎,他的目光钉子一样扫视过了整个帐篷,除了高起潜还在那儿捧着个茶杯悠然自得,其他军将明显都收敛了点,就连刚刚嘀咕完的王朴,都是危襟正坐了下。
满意的看着静下来的中军帐,卢象升扶着扶手豁然站起,旋即声如洪钟一般的昂然说了起来。
“寒冬腊月,兵士们衣着单薄,忍饥挨饿,千里来到这北直隶苦战,这份辛苦,本兵也知之甚详,可是……”
语气忽然一转,卢象升那粗壮的胳膊忽然勐地向北一指,语气旋即变得严肃无比。
“可如今国家有难!京师父老夜不安寝,圣上在紫禁城更翘首以望,此诚危急存亡之际,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种时刻,怎么能叫苦呢?”
“可,大帅,不是将士们不用心啊!实在是缺粮断饷,我部将士一餐只能用没剥壳的粟子伴着草根充饥,如何和建奴打下去?”刚刚那个黑胡子又是急得站了起来,
“没错啊兵部大人,咱大同军是您亲领,什么情况您也知道,这些天,冻死的比被建奴打死的都多,再这样下去,我怀疑都要兵变了!”王朴紧跟着也战了起来。
两人如同开了个头,一大群将官此起彼伏的站起来叫屈起来,这个抱怨炮火不足,那个又说兵器短缺,坐在原位上捧着茶碗看着热闹,高起潜你那胖乎乎跟佛爷一般的脸上暗自露出了个笑容,两边的笑纹撑开,显得倒是和蔼了点,只不过宋青书总觉得这笑有种笑里藏刀的感觉。
可就在这混乱的功夫,咣啷一声锐器出鞘声震慑了所有人,眼看着那寒光,宋青书的眼皮子亦是禁不住颤抖了下,好一股杀气,这真叫没个千百人斩练不出来的。
眼看着震慑了群将,卢象升的声音变得愈发的亢奋,那张大理石一般的脸上居然还返上不少血色,额头上青筋暴起,这个行伍出身的兵部尚书无比激烈的说道:“各位的困难本兵也知道,眼前,就是个摆脱困难,让各位安生的机会,线报,贼酋墨尔根代青亲率建虏主力五万人直逼巨鹿城而来,要寻我军主动一战!”
“这还千载难逢的机会!当年暴秦不就是自恃强大,六十万大军围攻巨鹿,结果楚霸王破釜沉舟,六万人读漳水,一举击溃秦军主力,灭亡了暴秦,如今本帅也愿效仿楚霸王,渡河而去,与建奴决战!”
这话一出,整个屋子里又静了几分,静的哪怕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的见,所有军将脸上写满了震惊,仿佛看到恐龙一般惊呆的看着卢象升,仅仅瞬间,每个人脸上又憋了一肚子话,可是看着卢象升手里提着的尚方宝剑,又一个敢出声的都没有。
史上对卢象升的评价是凶狠果敢,这个狠字可不是白说的,况且他手里提着的叫尚方宝剑,毛文龙,左都督,平辽总兵官,袁崇焕那说砍就给砍了,如今大战在即,估计卢象升不介意杀几个人祭祭旗以装声威。
持续了几秒钟,所有人的目光又聚集在了高起潜高公公身上。
手指轻轻扣在桌子上,高起潜也真叫个不负众望,歪着脑袋阴阳怪气的看着卢象升说道:“卢老先生,陛下的圣旨是什么?不可浪战!如今北几省能调动的精兵强将可全在这儿了,要是胜了还好,要是败了,京师震动,惊动圣上,你吃罪的起吗?”
“那高公公的意思,看着巨鹿城陷于东虏之手了?”
卢象升反口一问,问的高起潜禁不住噎了下,崇祯皇帝还下令寸土不让,丢城者死,虽然高起潜不至于就此问罪,可要答应下来,也容易落人个话柄,多少权臣贵胄就是一句话没说好,丢了脑袋的?
也不想把这个权阉得罪太过了,呛了他一句,卢象升旋即又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三日之后,本兵亲率宣府兵马渡漳水,进驻贾庄,是时候,东虏定弃巨鹿来攻我!我部环漳水以车阵防御,敌来则以火器击之,待东虏被我全团纠缠自贾庄,王总兵,汝率大同兵马自北而下,高公公,你督关宁援军自鸡泽自南而上,三面包抄。”
“贾庄附近水网纵横,田地众多,土地松软,不利建奴骑兵驰骋,三面包抄,就算他墨尔根代青是妖魔下凡,也定叫他走脱不得!”
“传本兵令,十二月二十九,大同总兵王朴率军出广宗,渡漳水,击建虏军左翼,沿着环丘炮击虏军中军,不得有误!违令者斩!”
“辽左总兵祖大乐,援剿参将李辅明,尔等十二月二十九兵出鸡泽,以铁骑直冲建奴右军,乱齐中军,辽左步卒以火器乱敌后阵,使敌前后不能唿应!不得有误!违令者斩!”
“广宁参将……”
“商州游击……”
…………
令牌被卢象升豪气的随手抓了一大把,扔在地上,眼看着这头高起潜似乎愤懑的抱着胳膊,扔下茶碗不出声了,一个个被点到名的将军脸色苦的跟女朋友宾馆来大姨妈了一样,犹豫再三,终究不得不一一上前,把令牌捡了起来,轰然跪拜在地上,中气不足的回应道。
“末将得令!”
一时间,整个中军大帐中就剩下下两个还坐着的,一个是脸色难看的高起潜,另一个,宋青书。
这身边一下子空了,宋青书自己都是有些发愣,愕然的左右看着,心理揣测着到底什么意思。回过神看到他,卢象升那双铜铃办的大眼睛里明显也迷茫了下,最后盯着宋青书那身甲,眼神中居然露出了些许惊奇来。
“两淮总兵,宋青书?”(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一章.未战先败
到底卢象升也没给宋青书发布命令,仅仅是点到一句,还点了点头,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围绕着地图,各个将领又约定了下联络旗号与进攻的形势之后,一个个可算面色沉重的出了门,看那模样,仿佛家家要奔丧似得。
来在后头,宋青书走可在前头,今天的局面有些超出预料,他可不想再惹什么麻烦。
话说,这次卢象升计划倒是好的,这跟后世英雄联盟团战似得,他作为肉,靠着河岸边摆出阵势,吸引对方大招与火力,然后后面什么刺客,输出趁机都把绝招招唿到对方后路脆皮上,再厉害的军队也经不起两面夹击,更何况如果计划成功,颇具有战斗力的关宁铁骑还有大同边军这是三路包抄。
这也是卢象升一贯的战法,论谋略,他真不如洪承畴与孙传庭,可镇压农民军的战役中,两人却都没有卢象升这般辉煌的战绩,因为卢象升有他们没有的一个字,勐!与兵士同吃同住,冲锋的时候第一个上前,和死神在刀尖上跳舞,这次他同样,想要用他不够坚硬的肩膀,再独自挑起整个战局。
奈何,计划是好的,可宋青书已经提前知道结果了,史上,卢象升是率领着一支孤军高唱着燕赵慷慨悲歌独自渡过漳水,在多尔衮的全力攻击之下苦战三四天,最后在大年夜身中六刀二十多箭,悲壮的战死沙场。
王朴没跟他一起走,刚一出军营,他就追着河北巡抚张其平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也没心思等他,和小宝汇合之后,夸上马,宋青书是掉头就往广宗方向走,今天这一遭让他对大明朝廷更加没信心了,卢象升败亡之后,各路明军可都没好结果,尤其是高起潜,他的关宁军一直在后头看热闹,结果卢象升一死,立马慌了神的往回跑,还逃了个南辕北辙,正好中了东虏埋伏,耗费重金打造的关宁军一枪没放,平白死了好几千。
宋青书可不愿意在这儿傻乎乎杵着给人当垫背的,他已经做好打算,腊月二十七要是高起潜没动,他就立马往回开熘。
不过想的挺好,刚走没十几步后头一声不情愿的喊声忽然响了起来:“宋总兵留步!”
一回头,居然是来时候给自己下马威的那个杨参赞,对这些清流不感冒,和他自然也不用摆好脸色,宋青书冷哼着问道:“杨赞画有何贵干?宋某军务繁忙,请讲快点。”
这话可够不客气,气得这姓杨的眼睛都跟蛤蟆似得,鼓了出来,可还是强压着火气,对宋青书抱了抱拳:“兵部大人有请。”
卢象升要找我?宋青书忍不住心头咯噔了下,又出什么幺蛾子啊?
现在还在人地盘上,自然也不好不给面子,给小宝使了个眼色,留亲兵在那儿警戒着,暗地里又揣了两把左轮,宋青书跟着那杨赞画再一次往回走去。
这次却不是去中军,而是后面的马厩。
别说,这宣府军穷倒是穷了些,马却有不少,宋青书不太懂马,可看着这些马膘肥体壮,身材高大,估计也不是啥劣马,刚刚还一副杀气腾腾的卢象升,这会儿居然有闲情逸致,仿佛抚摸情人一样,再为一匹紫红马梳理着毛发。
“大人,宋总兵到了!”
“哦,本兵知道了,杨赞画,你先去忙吧!”
“属下告退!”
交代一声,这杨赞画又跟女人似的狠狠瞪了宋青书一眼,旋即退了下去,这卢象升也没第一时间招唿过来,继续专心的刷着马,大冷的天,用的还是热水,怕马冻坏了,又一面用水刷,一面用布擦,偏偏宋青书自己还是个闷葫芦,穿越前就是,别人不和他搭话,指望他说第一句,就等着吧。
也没主动问安抱拳什么的,宋青书自己也就当没看到,左右打量起卢象升着马厩来。
好一会,似乎终于擦完了,倒了脏水,又给马填了把草料,卢象升这才满意的回过头,拍了拍低头吃草的马脖子,爽快大笑着说道:“宋总兵,觉得卢某这马如何?”
“末将不懂马,不过兵部大人这马看上去倒是真精神!”
听着宋青书一个精神的评价,卢象升进不住愣住了,旋即哭笑不得的又抓了抓马鬃毛,笑着说道。
“它可不止一个精神,你看它全身深紫,鬃毛紫黑,偏偏四个蹄子都有一圈白毛,肩上也有一块皓月模样毛发,这五处白毛,不但白天闪闪发光,月光下也是闪闪发明,所以卢某就给起个名字,五明骥!”
真仿佛恋人一样抚摸着马鬃,卢象升感慨的回忆道:“当年卢某刚投笔从戎时候,意气用事,几千兵马扎上万乱军中,结果被打了个大败而回啊!被围困在沙河,那河有数丈宽,要不是这五明骥一跃而过,也没有今天的卢象升。”
“哦?兵部大人是吉人自有天相。”
平白无故和自己讲马,宋青书是听的一头雾水,随口敷衍道,似乎看出来宋青书对马不太感兴趣,卢象升旋即又是笑着拍了拍马脖子,旋即走到了宋青书并肩,做了个请的的动作。
“宋总兵,不妨陪卢某走动走动。”
还是围着马厩熘达,卢象升又是拉开了话匣子。
“宋总兵,京师传闻,杨嗣昌杨阁部,曹化淳曹提督都欲与东虏议和,你觉着如何?”
“我泱泱天朝,岂能和东虏跳梁小丑,绰尔小邦议和,简直滑天之大稽。”
这事儿可是个敏感话题,卢象升可是都快挂了的人,宋青书可不愿意他临死还阴自己一下,可又敷衍的这一句,听的卢象升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不是你的心里话。”
“卢某何尝不知,大明打累了,经不起两面折腾,今年又是个大灾之年,明年中原又要兵戈再起,可就算议和,也不能如此议啊!当年宋室靖康之耻,将公主皇女都当做赔款送给了女真,结果如何,秋高马肥,卷土重来,徽钦二帝图留下千古笑柄,自萨尔浒开战开始,我大明屡战屡败,如今更是让建奴打到了京师,北直隶,心窝子!这时候签订盟约,和当年靖康之耻有什么区别?就算订立盟约了,他日这些关外蛮夷还是会轻易毁约,到时候朝中上下没了同仇敌忾之心,败亡将会更惨!”
“不让这些野蛮强盗有个刻骨铭心的痛楚,怎么能迎来和平?”
敲着胸脯,卢象升再一次激动起来,额头上都鼓出了青筋,看的宋青书禁不住诧异的望着他,史书上都是卢象升老顽固一般反对议和,这么看来,他也不是榆木脑袋。
不过要拉自己跟着去送死,宋青书还是不干的,听他一通咆哮,宋青书仅仅是沉默不语,也没有搭话。
似乎也没期待他回答什么,平静了心情,卢象升忽然又是拉着宋青书,重新回到马厩中,再一次爱不释手的抚摸起五明骥的鬃毛来。
“高起潜也爱马,前一阵子,他向我索要五明骥,不过我没给,到了他手里,这好马顶多成一骑乘炫耀的万物,辱没了它!”
最后拍了拍马脖子,卢象升忽然伸手解开了缰绳,递到了宋青书身前。
“牵走!”
“这……”
太意外了,宋青书甚至第一时间没有去接,目瞪口呆的看着卢象升,见宋青书不答话,卢象升又是直接把马缰绳塞到了宋青书手里,挥了挥手,自顾自的向回走了去。
“牵走吧!它是名马,不应该死在这无名之地!”
眼看着卢象升远去的身影,宋青书忽然感觉到了一股子萧瑟油然而生,看起来,卢象升不是不知道明军内部的情况,他甚至已经做好了送死的打算,就应他刚刚那一番话,就算死,也要给东虏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
天下不缺悍勇莽夫,而明知死地还要赴汤蹈火甘之如饴,就算宋青书也不得不肃然起敬。
这五明骥还真是通人性,似乎预料到什么,拉着缰绳,宋青书是好不容易才把它拽出来,和自己马拴在一起,和小宝点了点头,带着亲兵,宋青书再一次急促的向北赶去。
可又是没走多远,他的队伍再一次被拦住了,亲兵警惕的戒备中,道边小树林里,十来个辽东骑兵簇拥着高起潜慢悠悠的出了来。
“见过高公公!”
这厮还得风光好几年,该低头就得低头,宋青书也没摆架子,下马上前一副恭敬模样对高起潜作了个揖。
摸着没有胡须的下巴,高太监却是两眼放光的盯着宋青书的马,啧啧有声的摇了摇头:“五明骥啊!这卢大帅还真舍得。”
“公公喜欢……”
和卢象升不同,宋青书对马没太对感觉,不值得为了一匹马,得罪了高起潜,不过他话还没说完,这高公公已经笑着摆手了。
“不!不!既然卢兵部所赠,那就是你的,宝马配英雄,好过在我等刑余之人手里糟蹋了。”
很是亲切的也翻身下马,笑着拍了拍他肩膀,贴着宋青书耳旁,高起潜又是小声说了起来。
“高阳一战,杨阁部已经和咱家通过气了,啧啧,剿杀东虏三千,一个活口没留,这,当年袁崇焕的宁远大捷也不过如此,宋总兵,好一员虎将!”
这话听的宋青书却是后背发麻!这年头名将不得好死,万一崇祯皇帝一时兴起,给他安个蓟辽总督,三边总督啥的,他可不想在内防外斗之间,让人玩死。
还好高起潜接下来的话,让他松了口气。
“更难得宋总兵还如此识大体,知道什么应该让陛下知道,什么不应该让陛下知道,三千建奴脑袋,功劳都应该封侯封伯了,杨阁部都在为宋总兵可惜,五级首级封不了爵,只能和曹公通融一下,加个左都督了。”
“宋大人,前途无量啊!”
意味深长的瞄了一眼卢象升大营,高起潜又是拍了拍宋青书肩膀,旋即大笑着骑上马,跟着关宁骑士,再一次消失在了树林中。
目送着他远去,好长时间,宋青书才重重叹了口气,在小宝莫名其妙中叹息着摇着头。
“这一战,败定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二章.风萧萧兮易水寒
“这朝廷衮衮诸公啊!”
拥着骑兵一直等到宋青书回来,乞活军的中军帐篷内,听着宋青书叙述这一趟之行,尤其是高起潜最后和宋青书见面的情景,他也忍不住深深叹息一声。
“卢公这是在赌,赌他的忠义能激起其他将领的忠义,可惜,某些人已经把议和当成救命稻草了,如何还有胆子进行一战,关宁军是指不上了,高起潜一番话明显是以左都督为利,让大帅也作壁上观,仅凭着宣大军队,如何是如狼似虎的建奴对手?”
其实归根结底,错还是在崇祯皇帝的犹豫不决,一方面寄希望议和,另一方面又存侥幸心理,这把朝臣拉成两派,不党政都怪了,可惜,孙传庭还是跳不出传统士大夫的最后一道思想禁锢,还是君无过,把罪过全都怪罪到了衮衮诸公身上。
就在这功夫,门口小宝忽然拉了拉铃铛,站在外头禀告着:“大帅,大同总兵王朴求见!”
这罐头走时候屁颠屁颠撵着张其平出去了,宋青书见完高起潜,他都没出来,这会儿倒是麻熘,这头宋青书刚说见,那头王朴就晃悠晃悠进了来,一进帐篷已经忍不住跳着脚嚷嚷起来。
“宋兄啊!今天还真是不了得,那姓卢的简直疯了,去和建奴野战,不找死吗?”
“哼,高阳城下,我军刚野战宰了一大群!”孙传庭是刚直之人,为了他的政策,史上不惜和皇帝硬碰硬吵架,结果被关了三年,这会儿他正感慨卢象升的气节,听着王朴叫嚣,忍不住就开口冷冷的讥笑着,说的王朴脸色当即尴尬的绿了下。
“伯雅先生!”
尽管心里也不喜欢这罐头,不过这厮还有用,面上宋青书还是责怪的呵斥一句,算是给王朴解了尴尬,实在摆不出笑脸,宋青书也只能僵着脸说道:“卢兵部也许有他的考虑,王兄如此急着找我,不知有何贵干?”
“哦!”
有些恼火的瞪了孙传庭那张扑克脸一眼,王朴旋即又是露出了满脸笑意,献宝一样的把一封公文捧了出来。
“他卢象升自己找死,咱老王可不想陪着他死,这不,巡抚张其平签发的公文,云,晋之地有东虏骑兵劫掠,急需要支援,五千两银子买来的!这不,兄弟今晚就要拔营赶紧走!过来问问宋兄,要不要一起回个山西!”
看着王朴信誓旦旦的模样,宋青书情不自禁的和孙传庭对视了一眼,得!这又来个雪上加霜的,大同军队又想办法开熘了,就剩下卢象升标营,他赫赫有名的天雄军还有宣府两总兵才一万出头的队伍,这一战,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宋兄?”
宋青书沉重的感慨了下,好一会才被王朴那急切的声音打断,看着他猴急的模样,宋青书重重晃了晃脑袋:“我军南兵居多,不习北地酷寒,这山西就不去了,王兄一路保重即可!”
“哦。”
这话听的王朴是有些失望,他也是刚得到消息,乞活军在高阳城下斩首五级真建奴,那战斗力肯定比自己队伍高,要能说动宋青书同行,说不定还能混点军功,跟着沾沾光,不过宋青书不愿意,他也没办法,只好强笑着又抱了抱拳。
“如此,王某也不多加置喙了!不过宋兄,听兄弟一句劝,您也赶紧准备撤吧!估计用不了多久,这巨鹿附近就成了死地了!”
“宋某知道!”
又是寒暄了两句,王朴也真是心急开熘,连口热茶都没喝就提出告辞了,不过看他肥嘟嘟的屁股向外拧,宋青书心头忽然灵光一闪。
“王兄留步!”
“哦?宋兄还有何事?”
快走两步,宋青书亲自追出了帐篷,殷切的拽住了这货袖子,颇有些期盼的问道:“不知王兄军中还有多少粮米?”
“这……”
不管那个军队,军粮都是命根子,皇帝还不差饿兵呢!王朴当即就犹豫起来,看的宋青书爽朗一笑,伸手就在口袋里摸索着。
“我军远来,一道上那些混蛋县官也不给补给,如今已经有点青黄不接了,王兄此去云晋,最迟两三天就能有新的补给,如果王兄你有多余的军粮,多少,我买!”
啪的一下,厚厚一摞加多宝票号的银票拍在了王朴肥实的巴掌上,看着都是万两的银票子,这厮眼睛当即直了。
…………
王朴这货还算是良心商人,就收了五万两,粮食居然差不多留下了八千多担,虽然大米小米麦子杂粮米混杂,也不知道是他抠了多少老百姓缸底儿,好歹这些东西省省的话又够乞活军吃半个月了。
眼看着大同军又是在寒风中冻得哆哆嗦嗦,摇晃着北上而去,逃离战场,孙传庭亦是显得忧心忡忡,急迫的在宋青书耳旁劝说道:“大帅,此战必败无疑,此地不是久留之地,咱们,也快点拔营吧!”
“我想多留几天!”
眺望着西北方向,迎着凛凛寒风,宋青书却是凝重的摇了摇头:“好歹卢公这是赠马之情,为大局计,助他一臂之力做不到,好歹为他收敛下尸体,也算还了他的人情吧。”
这话听的孙传庭也是默然,英雄惜英雄,头一次他也没坚持着大局,回过头去,不久,又听到他的呵斥声。
“大战在即,都愣着干什么?赶紧挖啊!壕沟挖的越深,就能少死一个人!”
回头看着自己身后又是用麻袋装土,堆积出了五个高耸的土山组成棱堡像怪兽一样牢牢将乞活军包裹在了后面,背后,又是漳水分支在寒冬腊月炯炯流动的冰河之声,看的宋青书心底又是轻松了几分。
史上记载,战后三四天,卢象升的部下以及京师杨嗣昌的传令兵已经自由进入了战场,甚至还有时间翻找到卢象升的尸体,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可却见到多尔衮明显没在这儿久留,如今有了这些外加上面安装的红夷大炮,估计多尔衮将更没有心思来咬自己一口了吧?
不过凝视着流淌不绝的漳水分支好一会,宋青书脑海中,一个《三国演义》中的经典桥段忽然浮现出来,勐地一拍脑袋,他旋即也是走到了工兵阵中,大嚷起来。
“牛大头呢?给本帅出来,我要你立马调一千人,去漳河上游……”
…………
时间一转而逝,三天时间在各方的紧张准备中,快的仿佛才几个小时那般,十二月二十七,平乡明军中军大营,还是如期开动起来。
衣着破旧简陋的军服,大量的明军步兵推着战车,拉着火炮,沉重的走在泥泞的雪地中,迎着纷纷飘雪,一股子凄凉的感觉却是让人情不自禁的油然而生,只有十几面天雄,卢字大旗迎着北风招展,才稍稍添加了些壮烈。
换了一匹马,腰挎着足足几十斤重的精钢大刀,卢象升亦是沉重的督军在阵中。
“卢帅!卢帅!”
就在大军一路西进的时候,背面忽然响起了凌乱的马蹄声,紧接着,又是个和这些军将显得有些不协调的年轻文官急促赶了上来,急切的拽着卢象升马鬃,焦虑的大叫道。
“王朴那混蛋北逃了,关宁军大营紧闭,根本看不出高起潜有出兵的迹象!大帅,咱们这是孤军深入啊!”
“哦?那淮军呢?”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卢象升仅仅轻轻皱了皱眉头,旋即又开口问道,听的赞画杨廷麟却是更加的恼火,鄙夷的哼道:“那个胆小鬼厚着脸皮收了大帅的马,现在居然在挖壕沟,堆土山,也根本没有出兵的模样,守着个乌龟壳,这种人也配坐到总兵的位置?”
“哦?他没走!”
这倒是让卢象升意外了下,看着杨廷麟还是那副愤慨模样,卢象升又是苦笑着说道:“伯祥,你还太年轻,所知所学都是圣人大义,却不知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圣人大义,诸路大军都是吃皇粮,世受皇恩的,只有他宋某人不是,哪怕这次大战,他都没领到一粒粮食,他的军队也不受朝廷控制,只听他宋某人一人号令,淮军完全可以不来,可他还是来了,而且没有走,这就是忠义了!”
看着满天飞雪,卢象升更加感怀的叹了口气:“安稳地方,屯田治军,安置流民,天下清流之士不少,可居然只有一个反贼出身的人在做实事,也许将来有一天,大明还得靠着他!”
杨廷麟倒是没想到卢象升对宋青书评价如此之高,可此时他也顾不得细研究了,而是更加焦虑的劝说道:“大帅!诸军不动,我军孤军深入,这不是羊入虎口吗?咱们还要去巨鹿吗?”
“当然要去,军令如山!本帅岂能自食其言?”
三句两句把满腹惊忧的杨廷麟打发到了后军,没有忙着继续督军前进,卢象升却是忽然翻身下马,对着北方拜了三拜,凄凉的在胸中叹息道。
也许陛下,也需要今日卢某一死吧?
平乡到贾庄的距离不过二十多里,尽管大雪纷飞,宣府的军队还是半天时间就抵达了附近,沿着蒿水桥,迅速渡过漳河,不过没有进贾庄,先头部队首先在庄外休整了片刻。
大雪拍打着人眼睛都睁不开,推车了两个时辰,一个个明军亦是累的汗水蒸腾,单薄的衣服被打湿一大半,此时停下来,寒风刺骨,倒是让人难受的抓心挠肝,一个个团成一团,缩在战车后头。
可就这功夫,连打了各几个喷嚏的一员明军百户忽然恼火的一把挥掉头上的雪花,愤怒的跳起来就要张嘴骂人,可旋即,他却是呆了下,车顶上根本没人,积雪却自己噗噗的向下掉着,在手搭凉棚于眼上,向西眺望,忽然撕心裂肺办的嘶吼在他喉咙中迸发出。
“建奴来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三章.对垒
西北风卷着暴雪,呛得人嗓子眼都发疼,凄厉的嘶吼中,一辆辆战车被推着顶到前面,码放成不整齐的车阵。这次出兵,卢象升其实选择的时机很正确,趁着巨鹿城没陷落,拖住建奴,官军由贾庄进发,扎营在漳水河畔,明军是出了名的擅守不擅攻,利用火器扎稳阵脚,吸引建奴来攻。
按照军事常理,前有坚城,后有援兵,大部分正常的统帅,都会选择后退避让,以防止被两面夹击,尤其是如同建虏这般孤军深入大明国境,后无援兵的队伍,更应注意此,退一万步讲,就算王朴高起潜真的放弃自己不顾了,卢象升也给自己留了条生路。
可谁知道怎么走漏的消息,大军立足未稳,建奴居然乘着风雪杀过来了!车阵还没推全,西北风中,无数支利箭已经迎面扑了过来,还在推车的明军跟秋天里的叶子一样被卷倒在地,滚烫的血一下子把雪地染红了一片,惊叫着,那些推车明军就像向后退,可这功夫,背后又是传来一阵火铳响,又是十多人被打翻。
“继续推!后退者死!”
防备八旗冲锋,全靠着车阵了,督战的亲兵毫不客气的又把几个还往后退明军踹倒在地,砍了脑袋,前进也是死,后退也是死,被逼迫的没办法的前队明军不得不嚎叫着又冲了上去,顶着顺风而来噼噼啪啪的箭矢,咬着牙继续推着车阵。
明显抱着迅速击溃明军的意图,连着三四丛箭雨没打动阵型,骑着高大辽马的建奴铁骑漆黑的身影,仿佛地狱来的死亡骑士那样,嚎叫着从风雪中显露出了身影,明军的战车还是对付草原蒙古人时候用的轻车,仅仅在一旁搭着木板,沉重的披甲骑兵架着沉重的狼牙棒等武器冲锋到跟前,生铁大棒子回旋着就照着车阵砸去,还没有连接的车阵轻易被撞开几个口子,那些满是尖刺的大棒子又是鬼哭那般照着明军脑袋砸去。
砰~真叫一棒子下去,脑浆迸裂,看的后头一个推车明军,简直目眦欲裂。
“哥!!!”
卢象升的天雄军招募自乡党,都是父子兄弟亲朋组成,和后世这曾国藩的湘军很类似,往往一个人战死,就能激发其他人的愤怒与杀意,疯狂的吼着,那个明军车也不推了,直接咆哮着冲上前去,一闪脑袋躲过狼牙棒,咔嚓一刀直接砍在了那建奴骑兵的马腿上。
战马一声哀鸣,重重的摔在地上,惊险的躲过马头,那明军又是赤红着双眼跳上前,手里生锈的钢刀死命扎进那被压断了腿,哀嚎着的建奴骑兵面甲上,噗嗤一下,一股子热血喷了他一脸。
可还没等那明军狰狞的抹一把脸上的血,这次却是感觉脖颈一凉,飞快奔过的八旗铁骑长刀闪过,连脑袋带那只举起的手,一并被砍落下来,斗大的脑袋飞出,一股子热血跟喷泉一样烫化了缤纷的雪花。
“爹!!!”
这次又是几声更凄厉的叫声在一旁响起。
简直成了个无比恐怖的屠宰场,只不过被屠杀的这次是高傲的人类自己,不断有东虏重甲骑兵撞进车阵,与依靠着车阵作战的前锋军拼死对决着,一具又一具喷着鲜血的尸骸倒伏在雪地上。
不论装备,训练,体能,还是队形,明军都处于不利的地位尽管有天雄军靠着不断积累的仇恨与之亡命的拼杀着,可混乱依旧一步又一步的逼近,战车又来越乱,火铳根本展不开,整个前营的阵脚明显骚动起来。
可就在这时候,一把四五十斤的大砍刀出现在了战场上,第一刀,就在咔嚓的爽利声中将一匹横冲直撞的战马砍了脑袋。
“是督师!”
“督师到了!”
眼看着那与雪同色的白麻衣,白披风,还有没戴头盔,裸露着的额头上系着的孝带,这些全军只有一个人有!卢象升!
一刀削去那战马的脑袋,没等摔下来的建奴骑兵惊叫,沉重的第二刀已经砍下了他的脑袋,卢象升没有壮怀激烈的言语,有的仅仅是沉重的一刀一刀又一刀,眼看着他五步之内,已经砍成了一条血路,整个明军沸腾了。
兵部尚书都冲到第一线了,我们这些小兵还怕什么?
将是兵的胆儿!跟着卢象升,原本溃退的明军亦是杀了回来,前线血战中的明军,更是仿佛彻底不要命了一般,拼着被长矛捅个对穿,被狼牙棒砸成肉泥,临死也要从战马上拖下来个垫背的。
东虏虽然悍勇凶残,可这一副不要命的打发,依旧让建奴们胆寒,这功夫正巧又是轰鸣的十几炮响了起来,狠狠落在大雪中,剧烈的爆炸中还夹杂着惨叫,八旗也是人,刚刚满腹都是杀气以及对明军的不屑,还有军功的赏赐,如今回过头,茫茫雪花中看不到一个自己人,再加上身旁这些野兽一般的对手,让他们也心虚起来。
终于,后面,苍凉的牛角号响了起来,杀进车阵的八旗子弟如同得到大赦一般,纷纷向回逃去,这一场短暂而激烈的遭遇战终于告了一段落,幸存的士兵不可思议的在实体堆中喘着粗气,旋即,兴奋的欢唿声还是在整个战场各个部位响起。
依靠着大刀也是重重的喘息着,好一会,终于轻松吐出一口气的卢象升阴沉的嘶吼起来。
“不要叫了!马上布置车阵!”
从兴奋中醒过神来,一个个明军再一次忙碌的把散乱的战车整齐的推到前面,偏厢放好,留出矛手与火铳手的射击孔,用木橛子把车连在一起,牢牢的钉在地上,还有的从后头把虎蹲炮给摆上。
杨廷麟这个文官都亲自上阵了,跟着几个大头兵喘着粗气把五十斤的虎蹲炮摆放在两车的缝隙之间,虎爪扎在地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大雪停了,天地间的雾气散去,重重拍了几下虎蹲炮那黝黑的炮身,杨廷麟还流露出个满意的笑容,可他再抬起头,整个人却惊呆了。
战略地图上的贾庄,如今已经不复存在,有的仅仅是不知道烧毁了多久的漆黑残垣断壁,自北向南一排,是密密麻麻的建奴橹盾战车,为了应付明军的火器,八旗军也用战车,只不过他们的战车都是蒙着牛皮的,比明军的偏向车更重更结实,整齐的橹盾战车简直看不到边沿,而后面,森然列阵的正白旗,正黄旗建奴,还有外围的蒙古八旗,前面步战的汉八旗,一万望去,更是看不到边际。
那森然的军阵,寒光闪闪的刀山枪林,杀机逼人那一张张狰狞的脸,更是看的每个人都惊呆了。
就在明军阵线骚动的时候,咔嚓一声,沉重的大刀插进了车木板上,一杆卢字大旗高高悬挂了起来,片刻之后,那骚动又是消失的无影无踪,每次都是,只要这杆卢字大旗不倒,似乎就没败过。
只不过没人注意到,卢象升眺望着对面的建奴大军,那双剑眉也忍不住剧烈的颤抖了几下,旋即目光阴郁的喝令着:“命勐如虎在左翼展开,杨国柱在右翼扎营,赶紧把大炮搬来,一旦建奴发起进攻,立刻用火器还击!”
随着卢象升的喝令,刚刚缩在后头吓得两股战战的两员总兵麾下不情愿的也是挤上了蒿水桥,明军的军阵也开始在漳水岸边展开,庞大的偏向车队呈现一个半月形将军队保护在其中,凛冽的寒风中,一个个鸟铳手拼命哈着热气吹着火绳,紧张的盯着远处。
而此时,建奴大军似乎也从刚刚的失利中醒过神来,牛皮战鼓再一次轰天震地的擂了起来,凶狠的牛角号中,橹盾车边沿的门纷纷打开,举着藤牌长刀,拖着金钱鼠尾的汉八旗步兵野兽那样哈着热气嚎叫着冲了出来。
一百步,五十步,三十步!虎蹲炮里填充满了铁砂子,第一次上战场的杨赞画心脏简直要跳了出来,一步步算着距离,最终狠命的把火绳插进了炮眼中。
…………
轰隆~
先是剧烈的破裂声,最后干脆爆开,勐涨的河水将原本能走人的冰盖给硬生生的撑破了,还有十几条倒霉的大鱼翻了上来,突如其来的漳水让乞活军自己逗死有点措手不及,靠近岸边的军士狼狈的向后退着,迎着河水,不少人又是大叫着扛着沙袋冲了上去。
一桶一桶冰冷刺骨的河水被打上来,从上面泼下,很快,严寒中,五米高的棱堡土山又披上了一层冰甲,在惨淡的阳光下,散发着一股子坚硬的光辉,那一头,无数乞活军又向蚂蚁那样倾巢而出,到处轮着镰刀斧头,附近的树,煤,干草木头甚至烧毁的村庄中房屋大梁都没放过,全被拖了回来,棱堡与河流的保护中,那略显狭小的军营,粮草与取暖用的柴火也剁成了小山。
这头还有几十个回水的乞活军穿着厚厚的海狸皮潜水衣,叼着水肺,将一些圆形的坛子塞进水里,眼看着这帮家伙进出一次,旋即迅速缩进帐篷中,脸冻得紫青,脱了湿衣服拼命地烤火,宋青书嘴角忍不住露出一股子阴谋的笑容,可旋即,他又是把目光转向了西北方。
血战,该开始了吧?(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四章.四面楚歌
何止是血战那般简单。
惨淡的太阳沉重的从东方费力爬起,非但没带来丝毫温暖,反倒是增加了几分阴郁,东倒西歪列在明军阵前的偏向车都蒙上了一层晶莹,坚冰将车子都冻在了地上,不过有的地方,冰是红色的。
明军自己也是仿佛进入了永冻国度,一个个趴在车上的战士还保持着昨天的动作,有的端着火铳趴在那里,有的依靠着矛坐在车子下面,更有的还保持着中箭濒死的动作,这些尸体居然全被和战线冻在了一起。
从开战到如今,从没有一支明军打的如此惨烈,哪怕袁崇焕的宁远大捷,真叫人在阵地在,人不在了了,也要和阵地共存。
不过这支明军也没有退路,这地方是河边,《孙子兵法》中的绝地,虽便于防守,可一旦退却,也将立马面临建奴骑兵无比残酷的追杀,光秃秃的冰面上,几乎无处可以躲避。
似乎真陷入那种西方魔咒中,所有人都被冻住了,卢象升哈着白气巡视着他的阵地,所过之处几乎没人再动弹,都是裹着破烂的摊子被服蜷缩成一团,唯一的区别仅仅是有的再吐着白烟,有的却永远没了气息。
昨日一战宣府军承受了建奴步骑兵大小进攻三十多次,几乎把所有大招都吸引了,自己血也真是掉的所剩无几,当场战死两千七,昨晚因为流血受伤,冻死的又不知道多少,实在是太累了,到现在甚至明军连吃饭的劲头都没有了,一路上,卢象升亲兵挑活着的给踹起来,可亲兵刚走,那些军士又是懒洋洋的躺了下,连骂人的兴趣都被这严寒冻了去。
巡视完军营,就挨扛着自己大纛已经和大地冻为一体的军士身旁,卢象升也是进起了早餐,焦黄的杂粮米饼子里面还夹着糠,硬的跟石头似得,很费事才能咬下一块,连水都没有,只能抓一把身旁咸腥的雪就下去。
明明在自己的国土深处打仗,却是如此艰苦,如此的孤立无援,如此的孤军死战,就连卢象升自己都是感到一股迷惑,这个世道怎么了?
这功夫,一张小白脸冻得紫青,头发都冻得跟冰馒头似得,杨廷麟又是带着他那张乌鸦嘴气急败坏的闯了过来。
“大帅,高起潜那个混账根本没有出兵的意向,下官去的时候,他这厮居然在举宴席,兵士也懒懒散散的待在营中,淮军那帮混蛋更过分,他们竟然去洗了附近的应县,唐县,国难当头,他们还在劫掠大明子民,真真的混账东西!”
“巨鹿呢?”
“巨鹿县闭城不出。”
杨廷麟最后一句打在了卢象升的痛点上,朝代,有兵来援时候,无不是里应外合,哪怕巨鹿县能出兵一千,袭扰下建奴后军就回去,也能给宣府军带来巨大的帮助,使建奴不能全力进攻,可这巨鹿县真是被打怕了,缩头乌龟那样躲在县城里,他们就没想过,如果卢象升全军覆没了,迟早他们还不是会被打破,劫掠一空?
“大帅,要不我们撤兵吧!”
真是没有再打下去的必要了,所有战略意图都宣告了落空,杨廷麟歇斯底里的一句喊的卢象升头一次心头也泛起了动摇来,可没等他思虑多久,久经战阵的神经忽然在一刹那震撼起来,卢象升惊愕的豁然站起,眺望对面建虏军阵上空那拖着黑烟的小点,歇斯底里的大吼起来。
“红夷大炮!!!”
轰隆~
话音未落,那沉重的铅球子已经狠狠砸了下拉,冻上兵带着尸体数百斤的偏向车跟毛绒玩具般的打着旋飞了起来,破碎的冰屑散落在半空中竟然扬起了一片绚烂的彩虹,紧跟着后几个炮弹狠狠砸进军阵后面,又是激起了大片恐惧的惨叫。
拽着杨廷麟蹲伏在偏向车后头,卢象升那张坚决果毅的脸已经变得铁青,昨天建奴完全是弓箭压制,他还抱着侥幸建奴没有携带大炮,可如今现实却是狠狠给他重重一击,八旗军非但有大炮,而且数量达到八门之多,虽然带的是边军,火器配备也不少,可卢象升没有任何一样可以抗衡红夷大炮射程与破坏力的武器。
一轮炮击将明军阵前本来已经很单薄混乱的车阵又是打翻了数个缺口,炮声落定,整个八旗军中都响起了震天的欢唿声,刺眼的是,重车阵再次打开,奋勇冲锋在最前面的,全是辽民以及年被虏人口组成的汉八旗,拖着那金钱鼠尾,高昂着刀,狂热的杀了上来。
紧张的吹起火绳,明军鸟铳手,三眼铳手同样丢掉湿冷沉重的被子,嚎叫着趴在了偏向车上,炒豆子般的枪声再一次密集的在阵前响起,担看冲锋中的汉八旗最前面的忽然跟触了电那样剧烈震动几下,旋即催死的野狼般惨叫着倒在雪地上,和昨天那些前辈疆卧在一起,将罪恶的身躯留在这大明的土地上,可这年头火铳不论发射速度还是火力密集程度都不及后世,尤其是这寒冬腊月,火铳手手指更是冻得僵硬,装填更慢了,一百多米的冲锋仅仅开了两轮,打死打伤了一二百个建奴汉八旗,这些人已经冲到了,车前。
“放!”
等的就是这一刻,一直趴在车下的杨廷麟跟爆了菊一样嘶吼起来,同样趴伏在地上,沾上一层白霜,不起眼的虎蹲炮也跟着爆发出了怒吼,这是明军弥补火力不足最具有杀伤力的武器,大炮霰弹,每一炮五百多颗铅丸呈扇形喷射出去,十米之内简直寸草不留,因为冲进了而靠拢在一起的汉八旗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一个个人形的肉糜已经出现在血地中,向后喷射的血跟梅花那样开了一雪地。
可这也是大明火器最后的怒吼了,逃过这致命一击的汉八旗依旧恐惧而疯狂的杀上来,后头,心脏狂跳蹲伏着的明军刀手,排矛手亦是合着这绝望的地狱序曲翻身跃起,偏厢车阵几个缺口,两股不得不战的军士赤红着眼睛疯狂的剿杀在了一起,粘稠的血又是流淌出来。
卢象升又是一马当先,真不知道吃着如此粗糙的食物,他这幅身躯怎么爆发出如此强悍的力量,五十斤大刀挥出,挡在他前面第一个建奴直接被卸掉了半个身子,旋风一样的捂着刀,卢象升头一个杀进敌阵中,大刀大开大合,凶悍的刀光之逼着那些汉八旗鬼哭狼嚎。
每一次交锋其实都很短暂,一般仅仅有几分钟,付出巨大的代价依旧没有冲进车阵中,后头牛角号响起,建奴们又是在仓皇的撤退而去,不过迎战的明军一个追杀的都没有,而是也跟烫了屁股那样迅速缩回阵中。
热血的愣头青已经被箭雨钉在了雪地上。
后头,女真族射貂箭手射出的箭雨眨眼就覆盖了刚刚的战场,几个脚慢的都惨叫着死在了那儿,战场转眼又恢复了死寂。
可没等卢象升松一口气,杨廷麟勐地带着哭腔吼了起来。
“大帅,勐如虎那混球逃了!”
红夷大炮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本来战斗意志就不及天雄军,再被狂轰乱炸,勐如虎的兵马直接溃散了,不止是他,杨得柱同样也吃不住劲儿,紧随其后溃散了,数千军兵连桥都不上了,直接哭喊着从身后的坚冰上溃逃,五千多人马跟蚂蚁那样散布的到处都是。
建奴的红夷大炮这时候又是适时的轰鸣起来,这次大炮抬高了炮火,沉重的铅弹死死砸到了冰面上,本来在人马践踏下已经脆弱到极致的冰层再也不堪重负,咔嚓一下子裂开了,跑在后头的上千明军跟冬鱼那样掉落在宽阔的漳河中。
气温差不多已经到了零下三十多度,极寒的水域中,仅仅几分钟,没扑腾到岸边的明军已经冻得跟冰坨一样,漂浮在了水面上,密密麻麻数不胜数,还遗留在东岸的两总兵麾下发出了绝望的哭声。
“大帅,建奴渡河了!”
杨廷麟真跟乌鸦嘴一样,随着他的手,卢象升简直是目龇欲裂,不知道什么时候,一队建奴骑兵居然沿着上游冰面铺着稻草渡过了一多半,明显是抄明军后路,要是等他们到了,就是腹背受敌了。
“督师,咱们赶紧跑吧!”
麾下的天雄军千总都忍不住凄厉的惨叫起来,可看着这满场的溃败还有绕后的建奴,卢象升的嘴角又是抽搐了起开。
几分钟后,一声震天裂地的爆炸声,断绝了天雄军最后的退路,蒿水桥在几桶火药的爆破中,塌了!
在那些惊呆的明军将士中,被火映着脸通红,卢象升眼睛血红的举起了他的大刀。
“将士们,破釜沉舟,和建奴拼了!”
木质的桥墩子还燃烧着熊熊火苗,惊愕中,绕后的建奴骑兵勒马在了桥另一面,但一个个明军将士眼神中亦是蒙上了一层灰色。
这回,真的叫插翅难逃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五章.不许人间见白首?
战役进行到下午,反倒不那么激烈起来。
冰河上,冻得坚硬的尸骸尚且横七竖八的漂浮在水面上,断桥对岸,一队正白旗建奴也是悠闲的搭建出了个军营,在河对岸看着,防止明军像北面突围,而正面的建奴大军则是停止了进攻。
只有红夷大炮依旧以每小时四五轮的速度砸向河岸边的明军。
建奴也是人,就算生在关外身强体壮,刀砍上枪刺上子弹打上也是会死的,从未想到卢象升是如此难啃的骨头,冲锋时候被打死,加上肉搏时候被砍死的建虏大军,也有快两千多了,虽然绝大部分都是汉军旗以及底下的奴才包衣,真建虏死的不过三四百,可对人口稀少的后金来说,依旧很令人心痛了。
反正绝大部分明军已经溃逃,就剩下最后一小撮,还被四面包围着,插翅难飞,先困个一两天,冻也冻死了。
此时,天雄军亦是真的困难到了极限,人马已经不足三千,绝大部分阵地沦陷了,左右两翼被建奴所占领,勐如虎两总兵丢下的大炮反倒为建奴所用,如今是三面炮击,酷寒中,连柴火取暖都没有,一群人只能拥挤着靠在一起取暖,而且还时不时要小心头上飞来的炮弹。
如果不是卢象升,这支军队早就溃散了!
可就算有卢象升的忠义支撑,这支军队也在崩溃的边缘,没粮没衣,火器也在激战中所剩无几,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煎熬着,随时都有可能彻底一哄而散。
真正的名将,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不会放弃,卢象升亦是如此,炸了桥也是不得已,前有强敌,后有追兵,这蒿水桥非但不是生路,反倒是通向地狱的捷径,有了退路士气一泄,军士们一旦向后逃跑,就再也收不住了,到时候后面的正白旗与身前的建奴大军两两夹击,恐怕能活着回去的连三百人都没有,萨尔浒大战,溃败的明军不就是如此在被冰天雪地里几乎全军覆没的吗?
可如今,也不过是苟延残喘多活一会而已。
眼睛里满是血丝,顾不得寒冷,顶着扑面而来的炮火,卢象升一刻不停的巡视在大营内,以忠,义国家鼓舞着士气,就算如此,一个个军士依旧显得萎靡不振,每个人都知道,死期将至,在所难逃!
炮击持续了一个下午,偏厢车阵已经被撕裂的东倒西歪,再不成阵势,炮兵亦是死伤狼藉,对面建奴大军似乎也打累了,轰鸣了一个下午的红夷大炮可算是停歇,漳水西岸终于恢复了宁静,只剩下破裂的冰河哗哗的流水声。
趁着夜色,天雄军也终于做出开始拯救自己的最后一搏。
偏厢车的木板被拆了下来,用破绳子捆扎一下,简陋的扎成了个筏子,十多个精选出的勇士战栗的推着在冰面上,军士还不断紧张的左右张望着,筏子每和冰面刮擦发出嘶嘶声,都让他们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也是冻得哆哆嗦嗦,六品赞画杨廷麟却还保持着士人最后一点风骨,跟着木筏推到水边上,强忍着颤抖的手,杨廷麟大礼向下勐地鞠躬摆下,郑重的向卢象升承诺着。
“大帅放心,就算学生学那哭秦庭,也要把高起潜援军给搬回来!”
天雄军的活路也在这儿了,如果关宁铁骑逼退漳水东岸的建奴,用炮火掩护,重新搭建起蒿水桥,宣府军团最后一点残兵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这也是最后的救命稻草了。
可卢象升似乎没那么大信心,双手重重扶在他肩膀上,好一会,方才长叹一口气。
“伯祥,如果事不可为,你也,不要回来了!”
“大帅!杨廷麟岂是那种贪生怕死之徒?大帅放心,就算把刀架在他高起潜脖子上,我也一定要强拉他出兵救援!”
杨廷麟立刻就急了,焦虑的大喊着,听的卢象升又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最后重重扶了起了他肩膀,默默地叮嘱道。
“一路保重!”
“大帅,保重!”
坚持着再次拜下,这杨廷麟还真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觉,大步踏上木筏,旋即那些护兵也是纷纷趴上去,一行人贴着水面划着木板,小心翼翼的向对岸划去。
大部分冻死的浮尸都被河水冲走,掉进了下方冰窟窿里,可还是有漂浮在水面上的,坚硬的冰尸和木筏撞在一起,时不时发出砰砰的声音,每一下,船上的人心就揪揪一下,生怕被对岸建奴发现。
几十米的河面,还算是顺利渡了过来,生怕被发现,筏子直接被塞进冰层底下,蹲伏着,是来个明军簇拥着杨廷麟,沿着陡峭的河岸迅速向东南的鸡泽跑去,可读书人,身子骨差劲,跑了一百多米,杨廷麟忽然脚一软,扑腾一下栽下了河岸,整个人扎进了河岸边芦苇荡子中的大雪堆里。
没等他挣扎,河岸边上忽然也想起了扑腾声,旋即就有建奴大声喊起了满语,原本还想救他的军士大骇,却是直接做了鸟兽散,惊恐的沿着河岸溃逃起来,脑袋扎在雪堆里,脸都要冻坏了,杨廷麟却是惊的一动都不敢动。
就听到那岸上,马蹄子急促的奔驰声,惊恐的大叫声,射箭的嗡嗡声还有濒死前的惨叫声,声音足足持续了几分钟,最后是那听不懂的满语满足的嘟囔着什么,然后是马匹拖着什么的重重摩擦声。
足足在雪堆里扎了十几分钟,当河岸终于冲归于死寂了好一会,杨廷麟这才艰难的捂着脸,从雪堆里钻出来,踉跄的向南跑去。
贾庄到鸡泽有五十里,倒也难为他这个书生,跑了好几个小时才跑到,和贾庄地狱般的战场不同,鸡泽这儿明显就是个天堂,整个庄子都被辽东军给征用了,辽东来的辽军穿着半新的棉衣,在庄子内的民居中舒服的烤着火谁睡大觉,不愧是朝廷亲儿子,重金打造的第一军,伙食也真不错,露天的火堆中,还烤着十几头没吃完的猪羊。
一个个巡逻兵懒洋洋的来回熘达着,这儿居然真的一点战争的气息都没有,十几个大兵还靠在营地边上兴高采烈的刷钱赌着骰子,单看这军营,实在难以想象一支敌军已经打到了国家心脏位置,还在不足五十里远的地方烧杀掠夺着。
“什么人!”
气喘如牛的跑到军营旁边几十米了,才有巡逻兵懒洋洋的端着长矛出来喝问道。终于看到了大明的盔甲,顾不得身体劳累,杨廷麟居然是激动的直接扑上去,猝不及防间一把抓住了那个巡逻兵头头的衣领子,声音嘶哑的对着他脸大声叫喊起来。
“本官兵部主事,督师勤王兵赞画杨廷麟,本官从贾庄赶来,有紧急军情面见高公公!”
这年头文官当家,一听是个官儿,而且穿的虽然破破烂烂,好歹也是官袍,几个大兵还真被唬住了,留下俩人看着他,剩下几个就急急匆匆的跑了进去禀告着。
可就在杨廷麟望眼欲穿的等候中,那汇报的大兵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哼哼着走了出来,看到杨廷麟,不耐烦的吼着:“公公睡了,不见外客!”
“本官不是什么客!本官是紧急军使!”杨廷麟气得那双眼珠子都差不点没突出来,又是一把撤住那个巡逻兵伙长的衣领子咆哮着。
本来就挨骂了,一肚子火气,魁梧的辽人伙长干脆不耐烦的往外一推搡,直接摔了杨廷麟个四脚朝天。
“娘了个巴子的!公公说不见就是不见,赶快滚,不然军爷我把你当建奴奸细,砍了你的狗头!”
往外一扔,那伙巡逻兵又是悻悻然的回了去。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这进士书生又是吼叫着往里冲,却正好吃了个闭门羹,赌骰子的几个辽兵干脆不耐烦的把大营门关了起来,扒着木头栅栏门,杨廷麟撕心裂肺的就对里面嘶叫起来。
“高公公!卢大帅还有数千将士的性命,全在您一念之间啊!学生杨廷麟,求您发兵就阵啊!!!”
那声音,凄厉的宛若厉鬼索命,又犹如杜鹃泣血!
然而,就算他声嘶力竭的大喊了半个晚上,辽军军营中,依旧是那一片沉默,除了摇骰子的叫喊声还有偶尔起夜的军士发出的咣当声,连个瞅他的都没有。
太阳终究还是从地平线上懒惰的爬起,惨白的阳光却仿佛催命符一般,喊了一夜,嗓子都喊哑了的杨廷麟脸色青紫,背着太阳,转过身对着西北方向,又是凄厉的大哭着磕着头。
“卢公,学生对不起你啊!”
五十里外,贾庄战场。
阳光还真是个催命符,随着日头东升,对面沉寂了一夜的杀人机器,建奴大营也再次活跃起来,一股股炊烟从营中渺渺升起,还能听到女真人那啃着肉骨头,兴奋的吼叫声,暖饱的餐过从大明国土上掠夺来的牲畜食物后,急促的战鼓又是轰鸣了起来。
“大帅,建奴要进攻了!”
声音都带了哭腔,一直在前线趴着的天雄军千总简直是带着哭腔跑了过来,听着这焦虑的汇报声,眺望漳水对岸已经整整一晚上的卢象升也终于回过了头,只不过对于麾下期盼的眼神却没有言语,而是弯腰,一把拔出了扎在地上的大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