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六章.寒冬逼近
一朝天子一朝臣,崇祯皇帝勤政到已经有些过了,完事都愿意自己独裁,眼看着皇帝似乎都心动要卸磨杀驴了,其他大臣还能怎么说?
“陛下圣明,如若真是龚大人所言,南直隶赋税重地,陪都要害之所,宋贼当万万不能留!”首辅大学士薛国观唯唯诺诺的答应一声,他倒是真够中庸之道的,先加了个前缀,如龚大人所言,出了事找他别找我。
“陛下,老臣以为,龚大人所言不虚,况且宋某身为两淮总兵,去往应天府圈地置宅,未免是擅离职守,如此,亦是当惩戒!”礼部尚书魏藻德亦是开口帮衬。
几位大佬开口了,底下那些臣子亦是跟着帮腔,七嘴八舌数落着宋青书的罪过,什么性情暴虐,杀人越货,虐待百姓,嚣张跋扈什么都出来了,甚至当初皇帝下旨赐予他的两个婢子,也被说成了强抢民女。
和龚鼎孳一样,三十万民众抗议在他口中就变成了暴民,这帮当官的真是白的都能说成黑的,黑的亦是能说成白的。
看着这罪状越滚越大,杨嗣昌忍不住心里焦虑起来,不光是宋青书是他的人,一担这帮混蛋把宋青书逼反了,不管结果如何,都有可能牵连到他,实在忍不住,杨嗣昌悄悄把目光向后斜了斜,做出了一点暗示。
谁知道这一眼,气的他腮帮子差不点没鼓起来,号称宋总兵座师的国子监祭酒李建泰这会儿正神游太虚呢,监察御史王瑶之亦是两眼发直,还有张家几人,似乎忽然对自己靴子产生了极大兴趣,低头端详个没完。
他娘的,这宋某做了啥伤天害理的事儿了,一个帮他说话的都没有?
事到临头,杨嗣昌实在忍不住了,趁着批斗会开的差不多了,干忙站了出来,对着崇祯皇帝一鞠躬。
“陛下,两淮总兵固然有诸多罪状,可毕竟他手握重兵,而且驻扎在凤阳皇陵重地,乃是一员封疆大吏,如果凭借御史风闻奏事,就将其顶罪,未免太草率一些,臣认为,还是应当派遣钦差详查!”
详查?杨嗣昌这倒好,直接推上了司法程序,不过看似又踹了宋青书一脚,实际上却是把他从坑里踹坑边上了,查,就可能有罪,也有可能没罪,全看双方博弈了,这段时间要是银子花的足,未必不能保住官位。
也不知道提起皇陵让皇帝想起宋青书的好了,还是他也想起得要面子,不能吃相太难看,崇祯帝沉吟了片刻,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如此,龚爱卿你提出的两淮总兵罪状,就由你冲任巡淮御史,彻查一案好了!”
这又让赞同的大臣们心里一松,看来皇帝真想办这个宋某了,不然如何会派这个冤家去查他?谁知道皇帝这话一出,龚鼎孳却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陛下,臣既然弹劾宋某,再去冲任钦差大臣,未免让人有有挟私报复的感觉,就算拿下宋某,他也未必信服,未免有辱皇威,臣请陛下另择贤臣,南下巡视,也好彰显我皇心怀广阔!”
开玩笑,三十万暴民啊!看着张溥写来的信,他腿儿都有些发颤,这要是自己去,还不得让人打死?听说宋贼有种毒剂,泼身上脸都跟着烂了!
可要换个人去被宋青书打死,那就是和朝廷做对了!自然死啦地啦地!龚鼎孳可不傻。
别说,龚鼎孳这一自清之言,还真让皇帝龙颜大悦,踌躇了片刻,崇祯皇帝亦是点着头。
“既然如此,着礼科都给事中陈彦为巡淮御史,即日奔赴两淮,彻查宋逆一案!”
几乎事情全都被宋青书吸引了,接下来的朝廷议论也无非围绕着两淮,不少人还把宋青书的财富抖出来,全说成贪赃枉法,这朝中群臣大有磨刀霍霍之意,看的杨嗣昌更是心急如焚。
这一头,早朝才刚刚结束,那一头,连续数个信使已经携带着密密麻麻的信笺,从永定门狂奔出去,直奔两淮。
其中,杨嗣昌的信使无疑是跑的最快的!
然而这头,整个京师上下,无不是在为即将来到的和平,以及瓜分清算投诚的农民军盛宴而摩拳擦掌时候,才五月份,一股子寒风却是从关外就地刮起。
大明是驱逐北元而建立的,对于北方游牧民族,更是早有警觉,除了东起辽东,西自嘉峪关漫长的边呛堡垒之外,更是在关外设置了无数密探,统称夜不收,一但草原有个风吹草动,第一时间,他们会把消息给传回来。
蒋狗娃就是其中之一,边军命贱,不少起名不是猪就是狗,可他一个狗娃,却真的如同看门狗那样,忠心耿耿的蹲守在长城北面沿线三十年了,今个也不例外,一面扛着锄头像个正常老农那样出去耕种,一面他还竖起耳朵,仔细听着村子里的一举一动。
这儿虽然还属于大明国界,却是个三不管地带,主要是汉人居住,却也有女真人,蒙古人时不时过来打个尖,从他们口中,就可以得到大量的情报。
这头锄头杵着地,那头就看到几个蒙古人骑着马耀武扬威的路过,一面还叽里哌啦说着蒙古语,侧耳听了半天,这个老夜不收忍不住嘲讽的一笑。
几个蒙古人说的,是今年皇太极正式将后金改为大清了,后金属金,明属火,按照五德轮回,正是被明克制的,可是清属水,这么一改,皇太极的野心顿时暴露出来,他已经不满足于劫掠大明了,似乎已经开始想要效仿当年的金人一样,逐鹿中原,争霸天下了。
可大明如何大?军队八万,人口兆亿,女真才几个人,这年头,估计谁也不相信这帮鞑子能灭了大明。
可就这功夫,笑容还没散去,他脸上忍不住一僵,也顾不得耕田了,扔了锄头忽然把脑袋趴在地上,旋即面色发青,左右看了看没人注意,顺着田埂熘了出去。
五月间,草色青青,正是放牧育肥的时候,一般来讲蒙古部落都会分散放牧,可是紧挨着哈喇河套,趴在草丛中,蒋狗娃却看到了令他惊骇的一幕,骑着快马,数不清的蒙古骑兵从四面八方汇聚在一起,迅速向东前进着。
要是在十几年前,这不过是土蛮和女真人的又一起冲突,蒋狗娃甚至会暗暗叫好,可如今,蒙古左中翼几乎全被女真人征服了,如此大规模集结,意味着只有一件事情!
趴着一直等到蒙古骑兵走远,蒋狗娃这才从草堆里钻出来,迅速向村子熘回去。
三十年了,这儿的一草一木他都早就烂熟于心,别看年近五旬,老头子却仿佛豺狗那样,三下两下流窜了回去,不到半个时辰,又赶回来这个小小的村落,看着村子里熟悉的火光,他心头禁不住一松。
一面盘算着回去如何向总兵大人汇报,他一面扛着锄头推开他那间破草屋门,可是门刚推开,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可惜,奔波以及常年的风沙消磨了他的体魄,二十年前能躲过的致命一击,结结实实扎进了他胸口。
“明狗!”
那是一句满语!眼看着那个和自己邻居了五年,满是凶悍胡茬的樵夫若无其事的向自己屋子返回去,蒋狗娃的眼珠子瞪得熘圆,喉咙里发出格隆格隆的空响,手还在向南方竭力的伸着。
可惜,这么一个华夏忠实朴素如老看门狗一般的战士,还是把他那遗恨撒在了关外的土地上,几分钟后,蒋狗娃彻底停止了心跳。
可就在黑暗中,又是个黑影鬼鬼祟祟的冒了出来,如果蒋狗娃还有一口气,一定会认出,这是常来村子贩运货物的曹货郎,只不过和平日里见到精明小气的奸商相比,这时候的曹货郎似乎表现出了些不为人知的干练与很辣。
翻了翻蒋狗娃的尸体,曹货郎再一次缩回黑暗中,大约又是几分钟过后,一只鹞子扑腾着从这个寂静的小山村飞起,转眼钻进了夜空中。
…………
南直隶,紫金山别苑。
“巡淮御史陈彦,常州罗庄人,天启年间曾入东林书院求学,为人贪鄙,好占便宜,最后被逐出,不过依旧以东林自诩,与钱谦益,龚鼎孳等人走的很近,崇祯七年,督山东段河工,未修一寸堤坝,治河银子大部分贪污,然黄河绝口,丝毫没有牵连到他,背后似乎有东阁大学士吴宗达的影子……”
情报秘书做的还挺称职的,端着又是熬夜整理出来的东西,李香君迷煳着朗读着,听的宋青书真是满面郁闷,无奈的哼哼着:“这还真是来了个难打发的,龚鼎孳这老不死的是故意想气老子动手,好给以他口实啊!”
“大帅,还有三天,他就要抵达应天府了,应该……”
看着宋青书脑门上墨笔画着的王八俩字,算是提起些精神来,忍着笑,李香君提醒道,可是话还没等说完,扑棱棱一阵破空声,书房开的天窗中,一个灰熘熘的影子闯了进来,直接落在了李香君拿来挂毛巾的那个架子上,却是只海东青。
没见过这玩意,李香君当即吓得惊叫着向后躲去,宋青书的脸色却是一刹那变得铁青,迅速走上前去,从架子旁边掏出块干肉喂过去,在海东青叼肉吃的时候,从鹰脚抽出了信筒,回头又从书架抽出一本论语来。
上面都是一二三的阿拉伯数字,看着宋青书对着数字一页一页的翻开论语,李香君亦是好奇的凑了过去。
“大帅,这,这是这么了?”
对完了三分之二,宋青书脸色已经完全阴沉了下去,最后几个字找完,他干脆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好长时间,才叹了口气。
“寒冬来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七章.抗衡
一股躁动的风气席卷了半个江南,时间进入六月,越来越多的传言自各个工厂的工会传来,前些日子朝廷征募的练饷还并不知足,把目光盯上了江南富饶的工商业,打算抽干江南的血来支撑北方。
好不容易靠着在工厂做工,积攒下一点钱,还在保险公司投注下了一份养老保险,这会朝廷却要伸手剥夺这一切,这可比原本还在苦寒时候更不可接受,从安庆府一直延伸到松江府,数十万工人就仿佛一个即将点燃的炸药桶那样。
偏偏一个火星子跳了进来。
从京师坐漕船抵达应天,又逆流而上长江抵达乞活军的大本营安庆城,过来查宋青书的两淮巡察御史陈彦带着满腔跋扈,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令封掉了宋青书在江南一切的产业,各个工厂贴上封条,工人直接解散。
陈彦是两眼放光,直接奔银子来了,然而,没等官府的封条贴出去,已经焦虑到极点的江南工商业再一次暴动了!
“狗官!滚出安庆去!”
“保卫大帅!朝廷去死!”
铺天盖地的砖块,石头四面八方的投掷出来,雨点一般的砸在了安庆驿馆中,这安庆作为乞活军的大本营,工商业甚至比应天还要强悍几分,而且相比于江南的轻工业,这儿聚拢的全都是炼钢之类的重工业,似乎工人的脾气都暴躁了几分,数万人将这里围堵的水泄不通不说,还有更多的暴动工人聚拢过来。
几十个炼铁厂的打铁师傅挥舞着重锤子扑通扑通的砸着驿站院墙,听的里头的官差心头狂跳的如同狗一样,再也没了封工厂时候的嚣张,哭喊着向外求饶着。
“大帅,这次闹得是不是有点大了?”
就算站在潜山这头,都能看到安庆城中暴乱闹起来的滚滚浓烟,不过和城中混乱一片不同,这儿还显得秩序井然,修着整齐的柏油马路上,一列列四轮货车在壮牛的拉扯下,奋力的向山上,偶尔车子上盖着的毡布因为倾斜掀起个角来,里面全都是黑黝黝浸着油光的武器。
刀枪剑戟,长矛短斧,甚至乞活军火铳,虎蹲炮应有尽有。
这些都是运往湖广,豫南,那儿是招降农民军的最主要汇聚地,投降,遣散或者没遣散的至少有二三十万人马之多,而且其中一大部分是送给宋青书的结义大哥,八大王张献忠的。
这阵子估计江南的产业要因为政策而损失不少,换了个地方,宋青书自然要把损失的捞回来,至于是不是养贼?你不仁我不义!
跟着宋青书督着运输大队,回望着安庆的乱象,孙传庭还是忍不住,忧愁的向宋青书劝说着。
虽然有些憋屈,不过对付朝廷大员的刁难,最好的还是银弹攻势,这头稳住陈彦,那头携带百十万两银子进京,挨个衙门买通,花些时间,凭着乞活军的人脉,未必不能把局势扳过来,这也是杨嗣昌期望的。
可如今,自己大帅所做的,正好和龚鼎孳期盼的一模一样,宋青书是全力煽动整个南直隶,工人罢工,商人罢市,学生罢课,拿出自己所有的力量来与朝廷公然抗衡。
这可真叫很危险,就宛如在刀尖上跳舞那样,一担崇祯皇帝愤怒的下令剿灭,乞活军之前所做的一切洗白活动都将白费了,而且将成为众矢之的,难怪孙传庭如此忧虑。
可听着孙传庭的劝说,宋青书却是忍不住哂然冷笑,扭头看向北方片刻,他又是复杂的摇了摇头。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并且咱们的股东们依附在那些地主官僚的阴影下已经太久了,是时候展现獠牙,让他们站在属于我们的政治舞台上了!”
就算后世辛亥革命,都被贴上了软弱性与妥协性的标签,就是因为华夏资产阶级被封建地主压制的太严了,从意识上都缺乏反抗精神,任由一批批权贵剥削了一层又一层,兴盛一时的扬州盐商就是因此而灭亡的,清末晋商的票号亦是被朝廷一波又一波的强征勒索拖垮的,近代不平等条约赔款绝大部分是两广洋商掏出,这儿亦是被拖累的分崩离析,宋青书可不想他不容易扶植出的资本主义萌芽,就这么走了老路。
没有不流血的革命,既然如此,该斗争就得斗争!
还有一个原因宋青书没说,崇祯十一年,既是朝廷自魏忠贤乱政最太平,最强盛的一年,却也同样是大明朝败亡的开始,杨嗣昌饮鸩止渴,强行征召的剿饷,练饷后遗症爆发出来,好不容易扑灭的农民起义明火底下,更多的燎原火星开始活跃,而北方的东虏,自皇太极改国号为清之后,与大明的战争亦是更加的残酷惨烈。
可以不客气的说,大明亡国,已经进入倒计时!那宋青书还怕什么?
“大帅!”
两个人正说着,十几匹快马忽然拖着长长的烟尘狂奔过来,在山下亲兵拦截下连着翻了几个跟头,满头大汗中,选锋军军帅宋勇忠带着一身灰又是连滚带爬跑上了半山腰。
“大帅,十万火急,暴乱工人已经攻破驿站,打死了锦衣卫二十多人,两淮巡查御史陈彦在标兵保护下逃到了安庆府,傅知府派人向大帅府火速求援!”
“哼哼,这陈彦还真会找地方躲!”
对这货,宋青书可是一丝好感都没有,来了安庆第一天,他居然就直奔自己银库来了,要不是太急着耀武扬威,下令封厂,被暴乱工人给堵了回去,备不住加多宝票号在安庆的存银多达五百万两还真会被这个混球给贪去。
冷笑一声,宋青书轻飘飘的挥了挥手:“派人去把傅大人接出来,然后通知工会,让他们爱怎么闹怎么闹,本帅给他们撑腰!”
“尊令!”
看着宋勇忠又是满身大汗连滚带爬跑下山,孙传庭是更加担忧了。
…………
孙传庭担忧的一点儿也没错,六月十二,陈彦抵达安庆当天,就被暴乱的工人活活打死,七月初,接到消息的朝廷果然被激怒了。
“陛下,漕运停滞,漕工受宋贼威胁不再转运粮草,天津卫库存一空,长江上下陷入瘫痪,到处都是宋贼集结的暴徒打砸官府,湖广转运的粮饷亦是陷入瘫痪状态,尤其是两淮巡查御史陈大人,没等展开调查,就被宋贼纠结暴徒活活打死了。”
“陛下,宋贼如此气焰嚣张,无视朝廷法度,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臣请速发六师,即日征讨此逆贼!”
脸上的肌肉,胡须都因为愤怒而抽搐着,龚鼎孳的声音严肃的快赶上包公了,心里强忍着狂喜,把自己收集的宋青书黑材料一股脑的丢上去,眼看着崇祯皇帝阴沉的好似雷阵雨前夕的脸色,他几乎兴奋的魂儿都飞了出来。
宋青书,这次本大人看你还不死?一个反贼泥腿子,最下贱的氓民,还敢和老爷们这些饱读经书的士绅作对,嫌命长了!
高迎祥死了,李自成闯军一哄而散,就剩下百十号人进山打游击,自登基以来所有的民变都被自己扫平了,崇祯皇帝的自信心是前所未有的膨胀,这时候宋青书跳出来和他对着干,简直是倒捋虎须,在满朝文武大臣跟着起哄的怒骂声中,朱由检暴怒的拍着龙椅。
“着锦衣卫即日奔赴安庆,锁拿宋青书进京问罪,命五省总督洪承畴部不用急于返回驻地,向东进发,一担宋贼胆敢负隅顽抗,立马以堂堂之师,剿灭宋军!”
“陛下三思啊!”
这时候也顾不得和皇帝作对了,杨嗣昌肥胖的脸上浸出了一层厚厚的油汗,无可奈何的站了出来。
“陛下,如今张逆,李逆等叛贼刚刚招抚,还是忍心不稳的时候,贸然对宋贼用兵,极可能激起反复,况且宋贼部距凤阳皇陵极近,万一狗急跳墙,惊扰祖陵,亦是有损陛下威严,依臣之见,还是当安抚为上!”
“公然杀戮朝廷御史,怠惰漕运!形同谋反,还让朕去安抚?朝廷颜面何在,将来还如何震慑各路武臣?”
崇祯皇帝勤政,也有些仁心,可他和汉武帝有着同样的毛病,好大喜功!要是放在太平年月,顶多给帝国增添些军功战乱,动摇不了根本,可如今病入膏肓的大明朝可不是经理文景之治的大汉朝可以比拟的,偏偏崇祯帝急脾气上来,谁的劝说都不听。
看着皇帝如此愤怒的模样,杨嗣昌终究还是熟软,没有胆子硬争,悻悻然的退了下来。
随着命令,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当即下令上百个锦衣卫,南下逮捕宋青书去了。
持续在这股子痛快的发泄中,一个上午的朝政,几件大事群臣的批阅不是杀就是否,倒是显示出了大明朝好久没有显露的强硬,可就在中午崇祯皇帝腹饥,下令退朝时候,宫门外,太监嗓音拉的老长的回响忽然像坟墓上盘旋的乌鸦鸣叫一般,难听的传了来。
“边关急报!”
东虏称帝,改国号为清,虏酋墨尔根代青率贼骑数十万分兵两路,破墙子岭,青山关边墙毁关而入,密云总督吴阿衡战死,密云卫全军覆没,十万火急!
紧急军情不可能当着群臣面宣读,可就算是进到御书房,这条突如其来的惨剧依旧让内阁几人还有崇祯皇帝的脸色变得惨白。
后世密云都属于北京市的一部分了,可见其距离京师之近,这次东虏来势汹汹,直接一把尖刀插到了大明帝国心口上,更可怕的是,帝国主力的三边精兵还有南省精锐,绝大部分还被拖在湖广,距离京师千里之遥,能动用的宣大边兵,辽东精锐还得十多天才能赶到勤王,能依靠的只有京师三大营还有天津卫。
这点老爷兵可一丁点安全感都带不来。
“陛下,请速发勤王诏令,号令天下兵马进京勤王!”
薛国观算是彻头彻尾的庸碌之人,他能坐上首辅大学士,纯粹是皇帝不想用党争之人,这会儿他一脑袋浆煳,没等崇祯发问,已经是跪地磕头不止了。
也没指望他,脸色惨白,崇祯帝又把希望的目光投向杨嗣昌那张肥胖的脸上。脸盘子几乎都被油汗浸透了,杨嗣昌自己的声音都是发颤。
“陛下,调集勤王大军不难,可南省自扬州以下,漕运处于瘫痪,长江不通,湖广漕粮无法转运京师,要是没有粮饷,百万大军亦是无济于事啊!”
这话听的崇祯帝耳朵里又是嗡的一声,一屁股坐回到了龙椅上……(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八章.前倨后恭
和西方那种吊的能逼着国王妥协的商贩行会相比,自古以来,重农抑商的华夏,经商的第一铁律似乎都是民不与官斗,否则会死的很惨,如万三大案中的黄山案,吴家甚至都出了两御史了,最后还是在政治斗争中被碾压成了渣渣。
可这一次,宋青书完全是违背了这一铁律,正对正的与朝廷对着干,虽然效果不错,可还是在股东中引起了恐慌,上一次只有十几个股东因为两淮粮食的事儿抵达江南,这次已经扩大到六十七的股东大会来了四十多,又在安庆召开了股东大会。
随着商业越做越大,宋青书在商号占的股份由原本百分之六十还多如今已经下降到了百分之四十五点几,可就算如此,他也是第一大股东,更是执行董事,威望如日中天,就算是问罪来了,其他股东也不敢咄咄逼人,一间偌大的会议室中,一大堆家伙大眼瞪小眼的瞪着悠闲坐在老板椅上宋青书一个,好半天,愣是没人说话。
“大家都是为了最近朝廷问罪来的吧?”
好半天,还是宋青书自己实在不耐烦了,敲着桌子向前探出了身子,轻松的问道。
可算有人开了口,这帮子如今来自大明各地有名望的大商人都是松了口气,其中后加入的徽州大商人,屯溪宋家的当家宋景满面正色的抱拳站起。
“东家,如今朝廷中奸人当道,有人污蔑您,诸位同仁亦是万分气愤,可是,咱们都是本分的生意人啊!东家,这次漕运公司罢工,龙江船厂下属的长江运输船队停摆,各地工人还在冲击官府,这,您这也闹得太大了?”
“大帅,五峰船主汪直汪船王当年同样威震南七省,可最后还不是落得个身首异处,还有李旦,还有……”
“哎呀呀,你们读书人就是嗦,大帅,这次复社闹出来的事儿大家都清楚!”
晋商与徽商最大的不同,晋商靠自己拼搏,徽商愿意把自己同化在士大夫中,号称儒商,借助官府的势力行商,自然是无所不利,也养成不少坏毛病,如好打官腔,说话绕来绕去,相比之下,北方的汉子可就直来直去多了,也算是后加入的晋商,大同股东薛经不耐烦的打断宋景引这个引那个,直接抱了抱拳头。
“那帮吃饱了撑得没事干的穷酸对大帅穷追勐打,无非是东家您带着大家伙发财,抢了扬州那些死肥的利益,盐商在后面推手,您老是代大家伙受过,这朝廷来的风波自然该大家伙一起扛,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决计不会让东家损害一根毫毛。”
“可东家,这么公然抗衡官府,这不是长久之计啊!”
“是啊大帅,前几次银子摆平,不也把那些徽佬治的服服帖帖的吗?”老股东曹三喜都忍不住开口劝说着,跟着后头,满是忐忑的股东们亦是纷纷点头。
“是啊!大帅!”
“我家表兄已经传来消息,陛下震怒啊!据说已经派遣锦衣卫要来江南了!”
这话说开了,一大堆股东亦是纷纷点着头,跟着帮腔着。
看着一大堆苦瓜脸,宋青书却一丁点都没生气,反倒是蛮欣慰的,这帮混球不缺为了生意能把自己老婆闺女卖了的主儿,可他们到底还有个共同点,忠于利益!有了事情,知道共同分担,可比前一阵子反口咬了自己一口的几个师强多了。
“不用听说了!”拍了拍巴掌,宋青书笑着说道:“前一阵子两回巡查御史陈彦来找麻烦,是老子指示工人打死了他,而朝廷也的确派锦衣卫来了,今天已经到了安庆城!”
这话一出,在座的股东无不是脸色发白,锦衣卫在明代那赫赫凶名,就算这些豪强一方的大人物都是心悸,有的小股东甚至两股战战,在后头偷偷站起来,看看能不能熘走了。
这帮家伙可都是吸血鬼,栽在他们手里的富商不知道有多少,甚至有太监专门与锦衣卫勾结,镇守一方时候第一件事就是盯上地方富户,各种理由栽赃陷害,每每就把这些没有太多保护的商人敲骨吸髓,弄的家破人亡。
没人愿意和这些吸血鬼打交道。
似乎早就知道结果,会议厅大门被关的死死的,还有两个膀大腰圆的侍卫镇守门口,看跑不出去,一帮子股东方才垂头丧气又静下来。
“东家,那您有何应对之策啊?”
根本没想跑,牵连的太深了,渠伯涛驹有气无力的询问着,谁知道听的宋青书大笑着一拍巴掌。
“应对?这帮锦衣卫是来给老子加官的,老子应对什么?”
…………
“下面可是两淮总兵宋青书?陛下有旨!”
那尖细的声音跟指甲挠黑板那样,听的人后背寒毛都立起来了,一个公公传旨,十六个锦衣卫站桩,似乎成了标配,一大堆飞鱼袍聚拢在院子里,宋青书倒是给面子的三唿万岁,抬出准备好的香案迎接。
那股子后背发麻的尖锐声调中,传旨太监倒是极快的念诵起圣旨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天日昭昭,布德四方……,念两淮总兵宋青书兢兢业业,忠于王事,镇守一方有功,今特加都督佥事衔,赏内帑金花银千两,贡纱五十匹,钦此,宋总兵接旨!”
从开始一直念了五六页废话,直到最后一段,才进入正题,听的一大帮在二楼偷听的股东们目瞪口呆,这世道也太不公平了吧?自己家东家可以说狠狠扇了朝廷一个耳光,非但没有查处,朝廷反倒有封赏下来?
这朝廷,未免也太面了吧?
这个念头不可抑制的在一大帮商人心头升起。
如今朝廷起了杀心,这一番估计日后崇祯皇帝再也不会信任自己,要闹就闹个大的,一个破虚衔,一点财帛,这点东西岂能安抚的了宋青书,也没看到多高兴,宋青书木然的站起结果圣旨,旋即挥了挥手打发太监和锦衣卫滚蛋,连口水都没给喝。
在一大帮股东看外星人那般的眼神中,宋青书大摇大摆的走了回来,手中圣旨真是仿佛擦屁股纸那样随意望桌子上一扔,又是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老板椅上,看着那金黄色的布卷轴,数十个股东又是眼睛直了好一会。
“恭喜东家,加官进爵!”到底有见过大世面的,蒲州大股东张明性第一个回过神来,对着宋青书就抱拳恭喜道,接着,反应过来的股东们亦是纷纷抱拳,谁知道听着一大堆马屁声,宋青书却是一肚子不耐烦勐地挥了挥袖子。
“喜个屁,不过一空头,这件赏赐还不够大家一天分的红利!没给商号带来丁点利益,何喜之有?”
这口气也太大了点,就在股东们不知所措的时候,宋青书双目阴仄仄的眯了起来,冷笑着敲着桌子说道:“张东家,你儿子今年在南省科举吧?就给他争个会魁!今年春闱,江南官场至少要给老子腾出来二百个位置!在座家里,人人有份!”
“只要大家相信老子!”
整个大明朝官员总数才**万,扣除武官,文官也就三四万,天下读书人,两亿人口就算百分之一也有个一百多万,科举可比后世考公务员比例都小的可怜的多。
而且这次宋青书打的主意还是春闱,这可是科举考试第三个重要阶段会试了,考出来的贡士已经有资格出任两京官员,在南省应考,出任的大部分是南京六部手底下的官员,虽然不如京师金贵,可也是权横一方了,本来南京官场都是东林党的固有领地,看来这次气得不轻,宋青书真要玩一把大的了。
只不过照比刚刚那些惶恐,这一次,许多股东脸上都流露出了贪婪,当年黄山案中的吴家为何如此显赫,不就因为出了两个御史?现在大家伙钱赚的不少了,缺的就是这种保护与社会地位!
听着底下股东们双目放光的议论点头,宋青书自己亦是得意的再一次抱起了胳膊。
其实这次他也大可以依靠常规手段,银子铺路,就算扬州盐商手眼通天,凭着财力还有打的复社灰头土面的舆论优势,花个一二百万两银子,宋青书能轻松的把龚鼎孳摆平。
可这样下来,他的加多宝商号,照样是东方封建体制下任人宰割的羔羊。
虽然如今外敌入侵,再在后方闹事,未免有窝里斗的嫌疑,可这也是个难得的机会,压制资产阶级的封建势力最虚弱的时候,只有一步步望这些看官老爷脸色办事的家伙心里植入野心,宋青书所需,足以支撑起他野心的资产阶级才能打造出来。
如今看来,这第一步,做的似乎很成功!
统一了内部意见,乞活军又打出了第二张牌,这头漕运非但没有恢复,六月十八,另一件震惊江南的时间发生了,南京国子监贡生张达,谢庆等一百多人,以及南直隶监察御史鲁达一同上书,举报江南考场舞弊!
两件事,一块儿堆在了崇祯皇帝的案头上。(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九章.议和之言
哪怕到了深夜,隐隐约约的炮声依旧从北方传开,那是清军的大炮,不断从香河北岸轰击香河南岸明军的阵地,袁崇焕花了大价钱,花了大心血所经营的红夷大炮,如今反倒是强化清人。
野战本来就是强项,再得到了不善于野战却利于攻城的红夷大炮,几乎没有多少城池可以抵御清军进攻,上个月多尔衮破墙子岭,仅仅一个月,河北大片州县已经纷纷沦陷,趁着京师防备空虚,多尔衮还妄图染指京师,还好,宣大总督卢象升及时率领边兵赶到京师。
就算是敌军打到了眼皮子底下,却依旧没有让城里的权贵富人停止享受,着名的八大胡同一个个大门关的严严的,窗户似乎都封了上,可透过缝隙,依旧能看到彩色的光芒透露出来,还有一些子个大家大户豢养的家妓,唱腔已经压低到了极低,咿咿呀呀的妙音飘到外面却好像一个个亡灵的轻声呜咽,给这夜色下的京师又增添了些许末世般的凄凉。
城头上,还有衣着破烂的京营兵士以及民壮打着灯笼紧张的来回巡视着,的确是衣着破烂,目前京营穿的军服盔甲兵器还是万年间置办下的,国家穷的连宫里战殿武士都换不起新装甲,只能把穿的好的靠近朝堂,穿的破烂的打发到远处当差,甚至在朝臣中都被当成了个笑话。
就算才是八月多,夜晚寒风一吹,巡城的壮丁兵士依旧冻得瑟瑟发抖,一个个懒洋洋的缩在女墙后头打着瞌睡,京营当年是于谦为了抵御瓦剌的进攻而重组的,可惜,随着于谦的死,似乎这支英勇的军队跟着一起死了,成了京师市井中流氓少爷用钱买进来的铁饭碗,这打起仗来战斗力就可想而知。
如今跟着宋青书混饭吃的周遇吉就曾很中肯的评价过,公等皆纨绔子!
说是军队,胆儿还没有民壮大,忽然一阵马蹄声从城北传了过来,冷不丁眯瞪醒,几个京营士兵居然是撒腿就跑,还是几个组织的协防民壮壮着胆子挑着灯笼探出了头,探寻道。
“汝等和人?”
“速速开门,此乃宣大总督卢大人!奉旨进京!”
听着底下亲兵的叫喊声,可算让剑拔弩张的城头松了口气,不过巡逻的兵士商量了好半天,还是没有开城门的胆,最后在等的不耐烦的亲兵叫骂中,降了一个大土篮子。
城墙底下,被几十个亲兵围拢在中间的,是个三四十岁,身材魁梧,浓眉大脸,健壮的不像个读书人一样的中年汉子,健壮的身体上还套着一套半新不旧的盔甲,不过盔甲底下,却是露出了耀眼的白色丧服,汉子额头并没有戴官帽或者头盔,梳理的整齐的的头发下面还系着一根白色的孝道。
看着土篮子,汉子是毫不犹豫的跨上去,想要被拽进城去,可是刚踏出一步,却不防身后另一个穿着儒士服,颇为年轻的书生士子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袖。
“伯祥,陛下急着招某入宫,这是?”
“都督,莫忘了当年的袁督师,也是这么一挺草篮进了城,却被锒铛入狱,最后磔死在市漕?”
听着同来的翰林官杨廷鳞略带些气愤的话语,卢象升忍不住一愣,旋即却是有些无奈的扯开他的手,感慨的说道:“伯祥多虑了,东虏兵临城下失态紧急,某家自问光明磊落,有何惧之?”
“当年岳武穆同样的光明磊落,最后还不是风波亭,忠魂归西?”
这句话没劝动这个名扬乡里的大才子,面色凝重,他又是重重一鞠躬,听的卢象升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沉默了片刻,干脆是一把挽住了杨廷鳞的手。
“伯祥,你我一见如故,这一路过来,就看你有些欲言又止,究竟什么事,你就明说了吧!”
这杨廷鳞颇为俊秀的脸上还是浮现出了些许犹豫,最后却是狠狠一咬牙。
“都督忙于丧事,恐怕还没听说,朝廷有风声,欲与东虏议和!”
这话听的卢象升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片刻后,脸上流露出了一股子前所未有的愤怒。
大明朝积贫积弱,天灾连连,内部还不断陷入**中,可它还是有一点最值得后世赞叹的,气节!
不割地,不赔款,不和亲,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当年就算皇帝被俘虏,滚滚铁骑打到了北京城下,大明都没有屈服,甚至连割地换皇帝都没有答应,如今也是,就算和东虏连战连败,可还是没有人想过要与东虏议和,大明和谈不是不可以,可绝不可能建立在如今这耻辱的城下之盟,只能是彻底打垮后金,让皇太极这些东虏奴酋跪在金銮殿上时候才可以!
震惊了片刻,卢象升是愤怒的狠狠一拳头砸在坚硬的城墙上,愤怒的呵斥道:“乱搞!”
“不,不可能,陛下一定不会同意的!”片刻之后,卢象升又是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听的杨廷鳞赶紧又拉住他的衣袖。
“都督,我的大督公,空穴来风,未必是假,况且虽然陛下没有表态,可这事儿据说是杨嗣昌提出来的,还有高公公亦是同意,如今陛下如此信任奸佞,大督公您一向刚直,这贸然入城,恐怕……”
“还是等天亮了开城门,与将士们一块儿入城吧!”
杨廷鳞的话没说全,可是其中味道却是一清二楚,谁知道这反倒听的卢象升愤怒起来,伸手推开了杨廷鳞。
“伯祥,好意某自知,可如今陛下为奸佞所蒙蔽,某又怎么能为了保全自身而耽搁?况且某问心无愧,何惧那些魑魅魍魉?”
说着,卢象升已然大步夸上了土篮,对着上面就大吼道:“拉!”
“大督公!唉~”
劝之不及,眼看着卢象升上去了,杨廷鳞忍不住重重一跺脚。
还好他是有些多虑了,就算是要议和,杨嗣昌也需要些能人撑住战场局面,至少也得个不胜不败,入了城,卢象升倒是迅速得到宫里来的太监招待,又给弄了匹马,引领着就像紫禁城赶去。
这一道上,通州,昌平,蓟州,密云一带逃难的人群塞满了街道,一个个衣衫褴褛的难民瑟瑟发抖的堆萎在高门大户的墙边,不乏有饿死者,尸体甚至堆成了一个个小堆,看的卢象升更是忧心忡忡。
崇祯皇帝一向是以勤政着称,卢象升抵达紫禁城时候,朱由检还在御书房召开着会议,但听到一个平稳流利的声音正在汇报着。
“天津卫的存粮已经全部运达京畿,山东那头也从德州转运了鲁豫来的粮饷,其中福蕃献银二十万两,粮食二十万担,周王献银十万,粮十万,暂时可以撑一段日子了。”
“不过那宋逆依旧霸着运河,湖广过来的粮饷只能抵达一半,长此以往,还是难以支撑!”
杨嗣昌这话还没说完,一个精致的景德镇茶杯已经狠狠地被摔在了地上,旋即就听到皇帝愤怒的喝骂声。
“不识大体!”
的确,前方吃紧,后方不说全力支持,哪怕保证后勤供应也是应该的,奈何,崇祯皇帝是最善于捏软柿子,识大体的不是被他杀了,就是关起来了,再就瞎指挥弄的败亡了,宋青书可不愿意把希望压在他身上,皇帝的愤怒听的杨嗣昌也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旋即开口劝说道。
“陛下,宋某本就流贼,飞扬跋扈,指望他如同朝中大臣,各路总兵那样忠心事君,是有些困难,如今他能保证两淮平稳,还能给朝廷供应点粮饷,已经是邀天之幸了,况且这一次的确是复社那帮子书生惹事在先,两淮巡察御史陈彦又曲解君意,对地方横征暴敛在后,兔子逼急了还要咬人,况且宋某也不是兔子。”
这杨嗣昌还真是善于为君者讳,责任全推到复社还有死鬼陈彦身上,浑然忽略了崇祯皇帝自己的杀气腾腾,要不是他偏听偏信派人要置宋青书于死地,又怎么闹出这么个难收拾的摊子?
“陛下,庐凤总督上书,复社张溥,结党营社,每每春闱秋闱之际,组织数千计士子,招摇过市,聚拢一处,谤议朝政,江南诸官,多出自东林复社,士子书生,多以出自张溥门下为荣,而不知陛下,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
“他宋某不过是个流贼,他手里能有何大才,既然他愿意与复社争斗,何不……”
杨嗣昌这话还没说完,门外头,宦官那尖细的声音已然响了起来。
“宣大总督,左都督衔,兵部右侍郎卢象升觐见!”
正在进行的御前会议戛然而止,崇祯皇帝自己居然是略带激动的站了起来,旋即才醒过神来坐了回去,甩了甩袖子喊道:“招!”
小碎步跟着宦官走进御书房,卢象升恭谨的把眼睛压的低低的,余光扫着地砖快步走到了距离桌脚十步左右的距离,旋即轰然跪拜而下。
“臣卢象升,叩见陛下万岁万万岁!”(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章.慷慨陈词
这儿还真和袁崇焕有些像,这个办公用的御书房,位于云台门,是隔离内廷与外廷的交通所在,当初袁崇焕,亦是在这儿被崇祯皇帝召见,吹下了五年了平辽的牛,可惜,仅仅一年多的时间,就因为信任破灭,被下狱,最后被千刀万剐。
如今卢象升也是在这儿被接见,而皇帝同样的满腹热情,坐在盘龙宝座上向下端望,看着卢象升高耸的剑眉颧骨,宽阔的前额透露出那一股子沉着刚毅的气息,满意的点了点头之后,崇祯皇帝方才开口道。
“国事多艰,东虏大兵临于京师,卿不辞辛苦,丧期未满又千里勤王,为朕总督天下援军,抵御东虏,忠心可嘉,朕心中甚是慰藉!”
这话评价可相当高了,听的本来就忠心耿耿的卢象升亦是激动的无以复加,再一次叩首在地,谦道:“臣本一介书生,未行过金鼓,走过军阵,平日里只能小心谨慎而已,方才未铸成大错,如今臣更是丧父未归,心神混乱,乃不孝之人,统领全军,更是怕无以服众,辜负陛下圣恩,臣有愧啊!”
“大忠即大孝,大臣为国夺情,朝皆有,卿也不必太过伤心,来人,传金花银,莽缎,赐以卢大人,以壮声势!”
金花银就是内廷铸造一种带精美图案的银锭,而蟒袍却是缺了一指的蟒龙袍,仅次于皇帝的龙袍了,乃是极其高的礼遇,更激动的卢象升直哆嗦。
好处给完了,也该谈正事了,等卢象升磕头谢恩过后,崇祯皇帝斟酌的问道:“如今辽寇来势汹汹,昌平,通州保定等城纷纷失守,诸军不利,依卿之见,当如何决策?”
勐地抬起头,卢象升无比激动的说道:“陛下以臣为督师,督天下兵马,臣自当率领将士与鞑子决一死战,就算臣肝脑涂地,也为陛下将东虏打出我大明!”
这话说的绝对慷慨激昂,听的崇祯皇帝脸却是一白,下意识的瞄了一眼杨嗣昌。
不得不说,杨家两父子的政策倒是一脉相承的,杨鹤当年纪就曾提出修养元气之说,国家经动乱,内部遭遇天灾,外部连战连败,士大夫又经了阉党之祸,国家正是元气大伤的时候,不宜大动干戈,应轻徭薄赋,养小民之元气,编练军队,养边关之元气,整顿吏治,养士大夫之元气,而杨嗣昌对此又提出了进一步的策略,对内,正四六隅十面张网计划,一面剿灭农民军,一面招抚,对外,也是很重要的一点,与后金议和!
听起来挺憋屈,实际上这确实是个良策,明朝是大国,人口快两亿,后金就算占据草原,人口也不过几百万,如今大明朝的一切混乱,其根源还是朝廷本身的**与分配的不合理,这种情况下与辽东的后金再战火连天,只能是让溃烂愈演愈烈,激起更多活不下去的农民站起来反抗,两面作战,内外作战,再大的国家都得被拖垮。
这和宋朝对辽,金的岁币还不同,依照明人的风骨,修养个十几年,估计就会再度开战,到时候有新编练的军队,熬过灾荒,有充足的军饷,以大明朝如此众多的人口,就算十个换一个,都能把后金换垮了。
奈何,也就是因为明朝的士大夫太有风骨了,这事儿才刚露出点风声,已经是数不清的大臣上书反对了,崇祯皇帝招卢象升过来,一方面京师需要宣大援军,另一方面,如果这事儿得到了卢象升这个极其重要的督抚支持,那么就还有可行的希望。
可卢象升上来就拍着胸脯要和鞑子拼了,不仅崇祯皇帝,就连杨嗣昌也是变了脸色。
沉吟了好一会,杨嗣昌方才阴沉的说道:“卢大人,如今内外交困,通州,蓟镇兵马纷纷溃败,东虏十万大军气势汹汹,朝廷处处被动,何以轻易言战?”
“阁部,此次宣大山西三镇来援兵就由五万之多,京师三大营更是有三十万之重,而中原督臣洪承畴,陕西巡抚郑崇俭等部手中更是有百战精锐不下十五万,抽调部分,在配合关宁铁军,未尝没有一战的实力,况且东虏远来,深入我大明过境,粮饷全部劫掠于我朝!”
脑门上青筋都鼓起来了,卢象升无比激动的说道:“众志成城,只要陛下下定决心,严令畿辅各州县坚壁清野,使敌无从就食,官员守土有责,敢退后半寸者,斩!授予各地乡绅命令,命其连接乡党,袭扰贼军,让贼不得安生,朝廷再辅以正兵,给予雷霆一击,虏兵必败!”
“陛下,臣来这一路,京畿河北,尽在东虏铁蹄蹂躏之下,士民百姓,早已经对东虏恨之入骨,只待陛下振臂一唿啊!”
卢象升说的策略其实相当有用,后世战术用语中,就叫战略纵深,后世一百年,战无不胜的法兰西皇帝拿破仑亲率六十万大军,一举打进沙皇俄国,当时俄军不过二十多万,采用的就是这种避实就虚的战法,先后从米尔,萨尔塔,斯摩棱斯克,博罗季诺等一系列地区撤军,博罗季诺战役之后,这些北极熊甚至连莫斯科都让了出来。
可拿破仑也没好过,过于漫长的战线分摊了他的优势兵力,俄罗斯人坚壁清野政策让法军没有得到一块面包的补给,俄罗斯人甚至自己纵火焚毁了莫斯科,让拿破仑大军依靠城市过冬的计划破灭,不得不忍饥挨饿在广袤的领土上严冬撤军,最后被集结部分优势兵力的俄军各个击破。
这一战葬送了六十万法军,葬送了拿破仑帝国。
就算做不到沙皇俄国这般拼命,依照大明的国力,坚壁清野再主力缠斗,真是未尝没有一战的可能。
可惜,卢象升有些高估了那些个子老爷们的觉悟。
而且卢象升高估了不要紧,重要的是崇祯皇帝听进去了!听着卢象升形容的战法战况,明显他露出了意动的表情,朱由检本来就好大喜功,要不是觉得实在没办法,他也不愿意以这种屈辱的方式向东虏低头。
本来就就善于揣摩皇帝的心思,眼看着崇祯皇帝的神色,杨嗣昌赶紧又是厉声说了起来。
“粮饷困难,卢大人有所不知,运河最近很是变乱,乞活贼煽动漕工罢工,运抵京师的粮饷不足三成,难以支撑卢大人如此大规模战事!”
这事儿卢象升还是第一次听说,他也是愕然了片刻,然而,就在崇祯皇帝暗自摇头,杨嗣昌心头略微浮现出得意的时候,卢象升却又是慷慨激昂的一叩首。
“陛下,京师与畿辅,富户甚多,河北一带更是繁茂平原,官绅致仕之家不计其数,藏米不计其数,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招之以陛下之威,百万粮饷,九牛一毛,况且宋某其人臣在山西亦曾有所了解,他尚且流贼之时,就数次帮助官军抵御其他流贼,守土一方,其人还是有着那么几分忠义的,朝中诸公对待降臣一向是白眼想加,攻讦勒索不断,如若派遣使节,以礼相待,晓之以大义,相信宋某亦会早日回复漕运!”
“并且陛下!”
说到这儿,卢象升还激动起来,双手向外一横,兴奋的说道:“臣在代县商人之口得知,两淮宋乞活建有海船场,仿当年三宝太监之宝船,水耕于东海之上,每船每季可捕一千多担鱼米,倘若命宋某捐粮于京师,海船托运,只要两个月,至少能汇聚二十万担,加上山东,河北之粮饷,足够支撑大军鏖战一年有余!”
估计宋青书要在这儿,估计他的哭了,乞活军中他做不愿意暴露的,就是他的大海船,不论开拓还是是不可为逃命,都得靠它们,而听着卢象升所言,崇祯皇帝似乎更加的心动了。
不过杨嗣昌就更加难受了,和卢象升这理想主义者不同,他掌管兵部,下面军队如何养家丁,吃空饷,盔甲装备陈旧他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杨嗣昌还属于保守派,他父亲杨鹤的覆辙可是在目,他可不敢用手头这点兵马来一次豪赌。
“陛下,李闯逆贼尚且在山中顽抗,八大王,闯榻天过天星等贼才降不久,亦是需要重兵看守,督臣与辅臣的大军不能动啊!辽东精锐已抽调入关太多,吴三桂祖大寿等部抽不出几万兵马来,况且陛下在京畿就有这么一副家当,万一有个闪失,可就国本动荡了!”
“依臣之见,还是守为上啊!”
“陛下!”卢象升也急了,急切的喊道:“就算不用三大营,抽调辽东精锐,凭借宣大援军,臣也可一战啊!”
“够了!”
桌子勐地一拍,崇祯皇帝居然站了起来,阴沉的看了争执不下的两位大臣一眼,终于自己定下了基调。
“卿年征讨流贼,积功甚大,然东虏非流贼可比,况我军新集,远道疲累,而贼墨尔根代青锐气逼人,应以持重为主,不可浪战!”
一个不可浪战听的卢象升就迷煳了,中间俩字可以省略,直接叫不战就行,次东虏入侵,几乎都是以这个结果告终,鞑子抢够可了,自己就退回去了,脑门上青筋直跳,卢象升一肚子愤懑就要据理力争,可惜,崇祯皇帝又是摆了摆手,冷漠的说道。
“卢督师鞍马劳顿,先行下去休息去吧!此时甚大,还要从长计议!”
打发无奈的卢象升一步一回头的下了去,崇祯皇帝又是一屁股坐到了九龙椅之上,沉默不语,一时间杨嗣昌也是一肚子事,摸不清皇帝所想,他也没敢说话。
死寂一直持续了差不多几分钟,阴影中,朱由检的手这才轻轻敲了敲桌子。
“文弱先生。”
“臣在。”
“着副御史王瑶之晋右都御史,兼江南总裁,即日南下,属理江南科举舞弊之案,主持重考!”
杨嗣昌心头咯噔一下,皇帝居然对这宋青书妥协了!
虽然刚刚他也有劝皇帝妥协的意思,可经卢象升一说,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一章.有官了
假如把六月份高考成绩,拖到十月份公布,而且之前许多已经确定上榜的到头来却发现自己被拿下了,会是个怎么一副情景?
“这!这不可能!这不公平!”
满头汗水还不容易挤到贡院的榜单前面,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找了几个来回都没找到自己,一个青网巾书生明显崩溃了,大声啼哭的敲着贡院前石鼓,不可置信的哭叫道。
“这不可能!”
这书生不是唯一的例子,跟着崩溃的多达二十多人,哭声弥漫了整个贡院大门口,不过也不是人人都崩溃,有个落榜书生就无比愤怒的嘶吼起来。
“不公平,上榜的全是那些北方来的蛮人,粗野之辈,他们懂什么圣人道理!明显是作弊!作弊!”
“作弊?”
有人悲催,就有人欢喜,这次春闱最大的赢家明显是那些山陕子弟,跟着宋青书南下江南的家族书生们,听着那人满腹悲催,这头高居榜首的状元郎,前首辅大学士张四维的曾孙张傅生站在自己名头下,那细皮嫩肉的小白脸上忍不住露出了满满的得意。
“松江吕端行,南京礼部侍郎,江南考场总裁崔之浩的门生,工部尚书范傅萃的外侄,你以为这次状元一定是你吧?啧啧,连烧尾宴摆在那儿,请那些南曲北曲儿都计划好了,你也好意思说作弊?”
“你,你怎么知道?”
一刹那,这个被点到名的书生瞬间脸色苍白,不可置信的惊叫道,旋即又气愤的涨得通红,指着张傅生愤怒的骂道:“贼子,你偷看我的杂记!”
“哼哼,就行你们沆瀣一气,就不行我们这些士子反击?大家!听我说!这姓吕的靠着世交关西,向科举阅卷总裁崔之浩贿赂了五千两银子,原本已经内定好他是状元了,你们在哪儿苦读圣贤书,不过是陪太子读书,给他们做的陪衬而已!”
“我吕某靠关系,你姓张的还不是靠着右都御使王瑶之是你姻亲外舅,才当上的状元,同年们,他们这些该死的北人是要躲咱们进仕的道路!”
“你放屁!”
说是士子斯文人,可事关自己的命运前途,睡不火大?榜单底下,现任与前任状元锵锵两句,就开始了撕逼,扯着对方衣领子打了起来,跟着上榜的北方士子还有落榜的复社士子也是愤怒的加入战团,外围更有些士子谁都不帮,自己成一伙,直接见人就打。
不管北方还是江南,都是靠关系占位置的关系户,抢了他们这些没关系的士子进入官场的唯一途径,谁他们看着都不顺眼。
科举制度曾经是大明王朝赖以选拔人才的唯一途径,可随着党争的兴起,也成了各个朋党斗争的工具,每次南北两京大考,没考之前录取的人员已经内定下来,不是这个世交的儿子,就是那个同年的侄子,靠着这种关系相互扶植后辈子侄,根本就没给那些真正的穷苦士子进入官场的机会。
就是太习以为常,书生还有炫耀的毛病,不少内定人员把这些事儿都记录在了杂记中,那天国子监还有应天尾数不少的书院士子到禁宫门口抗议,带着讲武堂士子,张煌言趁机就翻出了不少这样东西,当做证据告上大理寺。
不过这年头也没有媒体曝光,就算是告上去,结果还是依靠政治妥协的结果,崇祯皇帝认命上次护着宋青书的御史王瑶之为科举的阅卷总裁,几乎把南京礼部,吏部原本的阅卷总裁都剃下了,这次科举结果自然是来了次大洗牌。
在舆论打击了东林党之后,宋青书是直接伸手到了他们的命根子,江南官场!
东林复社之所以在江南士林有着如此大的影响力,一方面是张溥兄弟,钱谦益等人表现出来的气节以及才情,另一方面,未尝不是因为他们把持了江南官场的入场券,甚至京师殿试的一部分,十年寒窗苦,谁不是为了一照金榜题名当上官老爷作威作福?
贡院门口打的热闹,松江复社的聚会亦是乱成了一团。
咣郎一声,精美的景德镇茶杯被直接投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张溥尚且余怒未消的愤恨骂道:“豺狼当道,奸佞盈朝,如今连什么贩夫走卒之辈都能功名在上,跻身官场,真真的日月颠倒,是非混淆,混账东西!”
“不行,绝不能让宋贼霸占江南贡榜眼了,辟疆,太冲,再发出江湖贴,本座要再带着江南士子,到南禁门口抗议去!”
听着张溥怒不可遏的怒叫声,转身就要往外走,冒襄,黄宗羲,陈子龙等赶紧从后头拽住他的衣冠博带。
“干度兄,别冲动啊!”
“这次王瑶之抓住科举舞弊的事儿,死盯着南京礼部,吏部,还有那权阉裴泰帮衬,王图老大人还有吕大器,高宏图等诸多公已经自身难保,备受煎熬时候,是不可能为咱们伸出援手的,那宋贼蛊惑了诸多百姓,再要贸然去暴动,恐怕只能是平添损伤!”
“上一次,不少同年,年末已经心有余悸了!”
听着复社领袖们七嘴八舌的劝说声,张溥也回想起了上一次三十万人大罢工时候那铺天盖地的气势,忍不住脸色一白,僵了片刻,方才摔着衣袖兜了回来,一面还破口大骂着。
“一群贩夫走卒之辈,蝼蚁蚊蚋之徒,趋炎附势,全都是不为人子的忘八端!”
“可,咱们就眼睁睁看着宋贼侵染国家神器吗?”
跟着张溥,其他十几个人也是破口大骂了会应天工人们,旋即整个屋子又是陷入一片死寂,随着侯方域一句话,那些子个书生士子一个个面面相觑。
说到底,他们不过是一群科举失败的失意者组成的松散政治联盟,就算比东林党那些落魄官僚尚且不如,他们的实力来源于他们在江南的广泛影响力,振臂一唿成千上万士子,数以十万计的市民都会跟着闹起来,以此来威胁朝廷,可如今,宋青书取代了他们在平民中的影响力,单凭着士子自身力量,真是弱的可以,要他们做出什么实质性的反击,几乎是不可能。
还好,就在复社一片唉声时候,东林老大哥到底出现了,门吱嘎一声被推开,张溥先是厌倦的扭过头去,旋即忽然又是满面惊喜的迎了过去。
“牧斋先生,您可来了!”
进来的是个风度翩翩,博冠绿带的矍铄老头,不是别人,正是东林魁首钱谦益,眼看着东林前辈来了,张采,黄宗羲等人亦是兴奋的围了上来,跟小孩子告状一般七嘴八舌的问着。
“牧斋先生,宋贼侵染士林,污浊官场,您倒是拿个主意啊?”
“现在,北方战事吃紧,陛下还要倚仗宋某人,此时不是于他硬拼的时机!”
被扯得差点没散架,钱谦益是赶紧摆了摆手,听的复社众人一个个都免不得流露出了失望的神情,眼看着一片士气低落模样,钱谦益又是无奈的向下敲了敲拐杖。
“诸位,那宋贼的确是巧言令色,诡计多端,可他不是神,是人,只要是人,就有破绽!”
“哦?牧斋先生计将安出?”
再次提起些精神,张溥又是急切的问道,其他的复社士子亦是围了上来,偏偏这时候钱谦益居然卖起了关子,颇有些自得的反问道。
“诸位,你们说,这宋某为什么能驱使动如此之多江南土着,为他摇旗呐喊?”
“哼,利令智昏,一群趋炎附势的混账东西,不过图的宋贼那一口残羹剩饭!”
张溥立马又是蔑视的吐了口唾沫,听的钱谦益却是再一次抚掌。
“没错,干度说到了点子上,诸多贩夫走卒食他宋某的俸禄,自然为他摇旗呐喊,所以要打败宋某,也得从这方面入手,这宋贼扩张的太快,手底下养的人口太多,一担没了粮食,到时候自然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我已经联络了扬州大商汪员外……”
钱谦益一番密语,听的一众复社士子都忍不住点头连连,双目放光,可听到最后,复社骨干,湖广巡抚的公子方以智却是忍不住直皱眉头。
“牧斋先生,如此计谋,一但他宋贼倒了,他手底下几十万黎民百姓又该如何过活,岂不会饿殍遍地?”
“密之!”
没等方以智疑虑的说完,张溥已经亲自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咱们这是为国除奸!有些牺牲也是不可避免的,只要除掉宋贼,让着江南恢复清平,就算饿死个几千人上万把人,也是值得的!”
“饿死上万人!”
眼看着同屋子中复社士子人人都是面露兴奋,讨论着具体实行,丝毫没把上万人性命放在眼里,方以智倒吸了一口凉气。
…………
这头东林复社苦大仇深,那一头尽占上风的宋青书却也不轻松,他的桌子上摆放着两封来自京师的信函,一封来自算是他的顶头上司,代表朝廷的新任兵部尚书,天下兵马大元帅,援剿督师卢象升,另一封则是来自东阁大学士,皇帝心腹杨嗣昌的。
两个都是京师来的大人物,给宋青书的信笺中,内容却是迥然相异,看的宋青书头大三分。
“大帅!”
这功夫,匆匆从安庆赶过来的孙传庭却是满腹兴奋摇着铃铛上了楼。(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二章.没粮了
“大帅,大好事!王大人那面事情已经弄好了,这次南京吏部尚书吕大器把柄让咱们捏的死死的,不得不向咱们妥协,这次秋闱授官的名单已经下来了,头名张傅生等五个等着赶着入京参加殿试,剩下入南京都察院担当照磨,司务,经的十一个,进入南京六部的三十九个,被分配到南直隶当县令县丞的五十二个,剩下些明年京查还有机会!”
满面喜色,孙传庭兴奋的捧着一份红皮名单跑了进来。
这真算是一个大收获了,虽然都是些七品八品甚至有九品的芝麻官,可这年头可不是所有贡士都能当上官的,天下官职就那么多,寻常不可能增设,不少人甚至要等十来年都等不及一个位置,这次吕大器也帮助门生弟子舞弊了,把柄在王瑶之这儿,为此不得不坏了规矩,把年积累的出缺一次交出来一大半。
别看这些官职小,大明朝的体制,小官也能咬死阁臣,在这官场上,除了以前那些晋商家族的保护伞,宋青书这是在官场中又扶植了一大批自己的亲信,而且这还是力量空缺的江南。
尤其是这些还是在泰州学派影响下成长起来的士子,诸多儒家理论中,也只有被污蔑为异端的泰州学派学说,最激进,最符合资产阶级利益!
这事儿是件大好事,也不枉宋青书捏着一把汗和崇祯皇帝对着干,可也仅仅高兴了片刻,宋青书又是发愁的招了招手。
“伯雅先生来的正好,来人,再把张煌言那小子叫来,你们帮我一起参谋一下!”
…………
两封信摆在面前,截然不同的内容看的张煌言和孙传庭两个智多星也是忍不住直挠头,没办法,事儿太古怪了。
卢象升的公文相当正式,以命令的格式给宋青书,要求他立马派兵维持漕运的秩序,恢复江南转运使的工作,保证北上粮饷的顺畅,并且尽快整顿军队,北上勤王,卢象升是个直人,这篇公文写的亦是热血沸腾,看的人恨不得现在就效命疆场。
杨嗣昌的信就隐秘的多,信里建议宋青书继续拖着漕运,尽可能延迟南粮北调的时间,并且谨守两淮,不要轻易北上。
按理来说,杨嗣昌算是宋青书的头上靠山,这时候最好依照着杨嗣昌的话做,可杨嗣昌是个啥货色宋青书可知道的一清二楚,他只会从自己的利益角度出发,并不会真正考虑宋青书的利益,如今乞活军闹腾的已经和朝廷的关系有些僵,如果再闹下去,宋青书也不清楚朝廷的底线在哪里。
可卢象升的命令要是听了,等于和杨嗣昌撕破脸皮了,杨嗣昌至少还能受宠两三年,权倾朝野,和他作对乞活军日子就得过的紧了,而且恢复漕运没啥关系,派兵北上同样不符合乞活军的利益,这两个选择,对宋青书来说都不是好选择,如今思量的,就是哪个危害更小一点。
“大帅,这恐怕就代表朝中的两种态度了,前一阵,京师加多宝分号就已经传来消息,杨嗣昌高起潜欲与清廷议和,杨嗣昌这是要营造一个虚弱的状态,迫使朝臣答应他与东虏议和,而卢象升一向是主战派,皇帝调他为兵部尚书,天下勤王军督师,他自然是为了积累力量与东虏决战。”
“依学生所见,杨嗣昌的建议不能听!”
沉吟了好一会,还是张煌言第一个开口分析道,一伸手把地图扯开,指点着上面详细的布置,这个史上靠着一张嘴维持了南明十多年的鬼才阴仄仄的解释起来。
“最能妨害卢象升决战的,还是兵力,南北两路剿贼大军可还盘亘在湖广,中原呢,尤其是洪承畴部,前些日子还像两淮移动了,取得了政治妥协,再不松开漕运,皇帝肯定比不会再忍,到时候洪承畴,熊文灿挥军东进,正好打了咱们,两处战场以此为主,就可以顺理成章和东虏议和了!”
“他娘的,杨嗣昌这是卖老子了?”
虽然考虑过弊端,可是宋青书还真没往这处想,听的他忍不住骂出声来,忍不住直接拿起杨嗣昌的书信随手扔进火盆里,转眼烧成了一堆灰烬,不过看着飞灰飘荡,孙传庭还是忍不住露出了些难色。
“大帅,要是这次逆了杨嗣昌,恐怕日后他找麻烦的时候就多了,如今杨文弱正值皇帝信任,和他作对,不是良策,不若各听一半吧,把长江放开,让漕运顺利,咱们也不出兵,坐看北方朝廷党争即可。”
“不!不!大帅,学生认为,兵还是要出的!而且还要出的有技巧,这次正是再给朝廷一个假象的时候!恐怕卢象升给大帅下公文的同时,庐凤总督马士英马大人也会接到督军北上的命令,咱们先拒绝,等马大人督军时候,就会给朝廷造成个错觉,庐凤总督总能控制住咱们。”
“朝廷信任督抚,只要可控制,就算打退了东虏,朝廷对咱们秋后算账的力度也会降下来,至少如今房县曹操,古城八大王可是骚动不已,不解决他们,朝廷不会再对咱们动手。”
摇头晃脑中,张煌言那张其貌不扬的小黑脸上很是一种诡谲的表情,不屑的冷笑着:“杨嗣昌就算受宠,也不过是一个阁臣,这次与东虏议和,他的声望必定下降不少,这次北上,只要咱们和诸军一样在外围看热闹即可,这样也不会太过于刺激他。”
“正四六隅十面张网计划是杨嗣昌的政治核心,打退东虏,他还是要回头解决民变问题的,今年又是全国大旱,还有练饷,剿饷暴增,恐怕明年又是贼势大炽,卷土重来,大明朝,还是太平不了,只要咱们还有用,杨嗣昌就不敢对咱们下死手!甚至他还需要倚仗大帅。”
这头,张煌言目光炯炯的看着宋青书,沉吟了片刻,宋青书也终于点了点头。
“伯雅先生,回去调动军队吧,这次本帅要把安庆三个师,凤阳两个师,还有乞活军三,五,六师全部带上,这些军队绝大部分都是新招募的,训练的太久了,让他们上上战场见见血也是好的!”
宋青书都这么说了,孙传庭也不得不应下来,不过这次宋青书出兵规模实在有些超乎以往,他那张扑克脸上亦是带上了不少难色,最后方才一点头。
“大帅放心,末将定为大帅看护好后路,督好后勤!”
…………
如同张煌言的决策,卢象升的公文乞活军执行了一半,放开了漕运,长江下游已经被扩张的江南运输公司吞并的漕帮也恢复了工作,从湖广四川浙江运来,挤压在应天府的粮饷终于以一个正常的速度流淌向了京师,支撑起了北方抗虏的战争。
可卢象升传檄乞活军北上勤王的命令,却被宋青书随便找了个肾亏的理由推迟了。
不过乞活军的备战却是如火如荼的展了开,这次打算把江南乞活军将近七成的兵力,多达八个师投向战场,乞活军从成立到如今,见到朝廷的粮饷还不到一千两,宋青书也不指望朝廷那点破烂,为了转运粮饷,两淮出动的后勤兵勇至少也得三万,和在一起差不多六万人马。
要支撑这样一只大军一直保持战斗力,所需要的后勤可是巨大的,一人一天至少要三斤粮食,就算有罐头这等高蛋白的食物,也得两斤左右,加上战马,运输的牲口,以作战三个月时间计算,至少需要粮草二十万担,罐头一千六百二十万个之多,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还好八月份,江南早稻也开始了秋收,正好趁着拒绝出兵命令这段时间,开始,采购积累物资。
这段时间,孙传庭刘宗敏都是待在安庆忙碌起来,可宋青书却是始终待在应天,还有件事令他颇为烦心。
上一次,施琅三个月就从马尼拉返回应天了,可这一次,带着五条大船,上千安庆一师将士以及水手,施琅却已经走了小半年还没个音讯,这年头连个无线电都没有,不容的宋青书不担心。
这天,宋青书还是焦虑的待在龙江船厂办公室,一面等候着施琅的消息,一面批阅着各处人员物资的调动,批着批着,外头,忽然一阵喧哗声,听的宋青书立马箭步穿到窗前,的确有十多条大船缓缓进入港口,不过却是海捕的渔船归来,看着成桶成桶的鲜鱼被码头工人忙碌的搬运下来,宋青书旋即失望的走了回去。
可就在这功夫,门口忽然被人粗暴的推了开,曹三喜,张明性两个公司大股东面色阴沉的走了进来,他俩这幅表情倒是吓了宋青书一跳,忍不住惊愕的问道。
“出了什么事?二位,连进门的礼仪都忘了吗?”
宋青书明显有点不高兴,听的张明性却是立马脸色一悲催,急促的抱了抱拳。
“东家,事急从权了!出大事了!”
急促的从城内出来,抵达郊外,应天附近,大批的早稻已经被收割成捆,然而加多宝商号的收购掌柜的却是仅仅能在一旁满头大汗的看着,眼睁睁中,这些粮食全都被打包装车,却是向长江以北运输而去。
“怎么回事?”
这一幕,看的宋青书的脸色亦是阴沉了下来,如今乞活军要养军,还要养工人,粮食生意已经缩小了不知道多少,自己存粮都是紧巴巴的,全指望这次秋收屯粮,可是粮食却收不上来了。
绝不止应天这一方,曹三喜几个已经急成这副模样,说明这个现象恐怕是普遍的,满心焦急,宋青书急促的开口问道。
“回东家!”
收购掌柜的那张脸都快哭出来了,悲催的一个大鞠躬。
“今年不知道为何,所有地主收的租子全都要粮食,不允许佃户私自卖出,而且他们似乎达成了什么协议,所有粮食,只卖给扬州那帮家伙!”
这下事情有些棘手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三章.人祸
孔老夫子古话说得好,麻子不是麻子,坑人吗!这会儿就在乞活军磨刀霍霍要去北上参加卫国战争,正需要囤积军粮时候,来了这一手,那感觉,就跟女神好不容易被灌醉了,宾馆也开好了,偏偏提枪上马时候就没安全套了一样令人抓狂。
出去巡视了一圈,偌大的应天府近郊,就没有几家愿意把粮食卖给自己的,满嘴大火泡,宋青书憋屈的回了龙江船厂指挥中心。
接下来十多天,坏消息接二连三传了来。
“苏州粮食流失了七成,常州粮食流失了八成,松江本来就不产粮食,这儿抢购到差不多一半,也只有两万担,淮安,扬州,滁州本来就是扬州盐商的根据地,这儿连五千担粮食都没收到,剩下庐州,和州,太平府,宁国府的早稻也流失了将近六层。”
“今年原计划屯粮三百万担,早稻一百万担,如今其中八十万已经被扬州盐商抢购,剩下的,就看湖广那面能不能多挤出一些份额了。”
情报秘书李香君那张红嘟嘟的小嘴,贝齿银牙开喝间倒是别有一种风情,可惜清晰的声音听的董事会中几人全都是垂头丧气的,尤其是曹三喜,老家伙忍不住狠狠一敲桌子:“他娘的这帮刁民,那年不是咱们商号给的高价,说翻脸就翻脸呢?”
“曹东家,也不能怪农户,毕竟南直隶的土地几乎都控制在地主世家手里,这次他们也是受害者,盐商没有咱们的运力,他们也不管漕运,只从地主手里卖光官府逼迫完税,如今两淮大地到处都是破家的民户,昨天九门提督还刚刚拦了一波难民。”
李香君的父亲是个卫所军官,这年头卫所几乎就是个大田庄子,所以李香君出身也是接近农户,听着曹三喜的抱怨,忍不住开口辩驳着。
“行了,这事儿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复社,就算在市民中影响力他们拼不过咱们,对这些当地大户的影响,咱们却是拍马都赶不上,当务之急不是找谁算账,而是如何解决困境,伯雅先生,今年英霍山区还有凤阳,安庆的屯垦如何?”
无奈的打断李香君,宋青书又是犯愁的撇过脑袋,这问题问的孙传庭那扑克脸亦是拉长成了苦瓜脸。
“大帅,今年大旱,凤阳府本就贫瘠,番薯,土豆,玉米还有稻谷加一块只有五百万担左右,英霍山人口几乎全都要从中拨粮,而应天府这面大帅先后招募的工人多达五十万,也需要发放粮食,这些,就算紧巴巴也只能撑到下次秋收前,没有存余。”
“大帅,实在不行停掉工人粮食,改回原来的月俸?如果这样,至少能挤出二百万担粮食!”
孙传庭的建议听的一大帮子股东都是跟着怦然心动,就算减去二十万担军粮,一百八十万担各种杂粮也够他们在北方销售一阵子了,这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万一手头没有粮食,他们的粮店就得关门,而这次拥有充足货源的两淮粮商又可以趁机夺回市场。
“不,不可以!”
想都没想,宋青书就否决了,而且看着股东们红彤彤的眼睛,他还站起来,重重做了个罗圈揖,凝重的说道。
“诸位,这两淮是盐商的地盘,咱们北人凭什么立足的,凭的就是这些工人支持咱们,要是让工人再次吃不饱饭,他们还会像上次一样支持咱们吗?况且粮食一年利润才多少,区区四五百万两,这些工人每年创造的财富多少,至少两千万到三千万两,就算丢了粮食市场,咱们也不能因噎废食啊!”
这话说的一大帮股东哑口无言,仔细想想,却真是细思极恐,一时间居然都没了声音。
“那大帅,依照您的意思,今年北方粮食市场就放弃了吗?”
“不,加价去湖广,这次咱们把收购价格提升到一两!我就不信,还抢不过那些粮耗子?”勐地一拍桌子,宋青书咬牙切齿的说道。
…………
伴随着秋收,激烈的粮食大战在江南肥沃的土地上拉响开来,的确是没有永恒的盟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加多宝商号的收购价格提升了一倍,还真令不少原本答应卖给扬州粮商的地主员外反了悔,让商号稍稍扳回一局。
然而这一次扬州盐商却是铁了心与宋青书作对,没过几天,他们也把收购价提了上去,而且提到了一两一钱,而且他们居然和熊文灿勾搭上了,顺势挤占了湖广的粮食市场,逼得宋青书一咬牙,第三次提升价格到一两二钱。
不过,不止加多宝商号在前进,敌人也在前进,扬州新成立的泰日天票号就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为徽商募集了比往年多几倍的资金,这次他们直接把收购价格提升到了每石一两五钱。
加多宝商号铺开的摊子太大,就算是票号也同样拥有巨量资金,却也不是这么拼的,终于,这次商战从宋青书到手底下的晋商,都被人狠狠上了一课,依照士子与士子家关系纽带,还有盐商那雄厚的资金,一直到九月份,江南主要产粮区的绝大部分粮食都被扬州盐商收购在一起,乞活军前后收购的粮食也不过一百万担。
只不过这次粮食大战,受创最深的既不是宋青书的北商集团,也不是徽商与东林党联盟,而是大明王朝。
羊毛出自羊身上,花大价钱购买来的粮食,卖出去自然也不会便宜,原本苏州粮店临近秋收,稻米已经掉到了一两半一担,这次直接涨到了四两,甚至还有往上涨的趋势,在这个普遍收入只有一两,甚至不到一两的江南,这带来的后果,就是新的一**破产。
真有种自讨苦吃的感觉,不少跟在后头吆喝的贫苦士子忽然发现,自己也活不起了,原本的中产之家豁然清贫,原本城镇化已经相当繁荣的南直隶,浙江,居然出现了返乡浪潮,无力养活过多人口的大户之家放逐了数不胜数的奴仆,富庶的江南,居然也开始了饿死人!
“老爷,求求你,给口饭吃吧!”
“老爷,买个丫鬟吧!我,我不要钱,只要能让我娘俩有口饭吃!我很乖的!”
“求求你,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吃过饱饭了!”
马车沿着东华大道向城外走去,真赶上了战乱一般,道路两旁全都是面黄肌瘦的灾民,比上次两淮大水,人还要多上几分,九城兵马司已经无力拦截如此多的难民,宋青书这么一路走来,原本到处都是小贩的东华大道,这次只有颤抖着向外伸出来,那一双双无力的的手。
城内几个大寺庙设置的粥棚几乎一刹那就被抢光了,街头饿死的尸体亦是堆积成了一层,就连搬运尸体的官吏都来不及处理。
更加可怕的是,成群的苍蝇蚊子害虫老鼠盘亘在死尸处,那些老鼠有的吃死人肉甚至吃的身子滚远,眼睛血红,这一切,都是大疫之兆啊!
就算在北方见惯了饿死,这副模样依旧看的宋青书心头发颤。
“我们的工厂,必须做好防疫准备,所有工人饮食饮水必须烧开做熟,工厂外围开始撒石灰!浴室全天开放,不要给老子省煤了,每一班工人下班后必须给老子洗澡!还有应天医院,这些日子开始也不对外营业了,全副戒备盯着咱们自己的产业!”
心惊胆战的进了龙江船厂,宋青书立马就是恼火的开始布置了下去,被他吆喝的一个个秘书掌柜全都大气儿也不敢喘,忙碌的跟蚂蚁那样,好不容易把自己能想到的都布置了下去,宋青书又是悲催的转身到了他的办公室窗户那里。
从三楼向下眺望,大半个龙江船厂映入眼帘,看着工人们忙碌不停的打造着新的船只,他心头忍不住却是一阵阵的憋屈。
英国工业革命之前,尚且发动了羊吃人的圈地运动,将农民从土地上赶出来成为工人,壮大了资产阶级力量,如今这大明朝,剩余劳动力是足够了,可他怎么就迸发不出来资产阶级革命呢?如今国内市场,就凭着代县,应天两大生产基地,就已经可以满足了,下一步,究竟该如何走?
难道非得经清军入关这一劫,消灭百分之九十的人口,来一次彻彻底底的社会势力大洗牌,才是出路吗?
可就在宋青书烦躁的时候,李香君又是脸色苍白的快步跑了进来,抱着厚厚一摞文件慌张的一敬礼。
“老爷,不好了,又有人闹上门来了!”
宋青书的工业区基本上是建设在长江沿岸的,虽然有时候有水灾的危险,可毕竟挨着水路交通,运输方便,而且还有的工厂能借助长江水利,不过从建设开始,这儿就多灾多难,一波一波的混球不断打上门,逼得宋青书一怒之下,效仿后世的富士康来个全封闭管理,一道长墙从最西面的纱织长一直围到最东边的龙江船厂尾巴,包含了住宅区,内部商业区,厂区,浴室,宛若一座小城了。
可今个,这阵势也赶上攻城了,数不清的难民破产者就跟生化危机里的僵尸似得,前赴后继向这儿扑来,拥挤在厂墙边上,有的甚至抬着尸体向三米多高的大墙砸去,让从后头梯子攀上墙头的革左三师将士看的都是心惊胆战。
赶到现场,宋青书自己亦是悲催的一捂脑袋。
“这又是怎么回事?”(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四章.沉得住气
“还不是大帅您好欺负!”
紧跟着上墙的贺锦忍不住一撸衣袖,一面把大胡子拉碴的脸想下面探望着,一面满口陕北腔的抱怨着:“上一次那些本地兔崽子围攻咱罐头厂,结果大帅招进本地人好几万,这次九城兵马司拦在外头的饿死鬼不下十万,这头自然又来找咱们要吃的!”
“大帅,下令吧!十几个炸弹扔下去,再一阵乱枪,末将保证把这群穷鬼全给打发了!”
说实话,这占据半个江边,石头泥巴满地撇,还不断有人砸着墙,宋青书看着也发慌,不过强忍着,他还是没把枪拔了出来。
“不行,一担大屠杀了,乞活军的名声就完了!我们还要在这儿立足!”
“那大帅,现在把工人们召集起来,今天停工,把这些家伙赶出去总可以吧?”
以前纵横中原,那一仗不是杀个痛快,偏偏跟着宋青书,生活是上去了,可也许久没有热血沸腾了,憋屈的把手雷塞回去,贺锦又是无奈的请示着。
指望南京禁军是不可能了,只要不是真刀真枪,死个成千上万,打一架倒是可以,沉吟了片刻,宋青书终于点了点头。
这次又是建立的工会发生了作用,织造厂,罐头厂,一个个平时颇得人心的男工人莽莽撞撞闯进去,吆喝起嗓子就是大叫道:“兄弟们,有人来抢饭碗了,外面那群混球又围了咱们厂子,一但被砸了,大家伙的工作可就都没了!”
“扬州那群吸血鬼把粮价抄的多离谱,大家可知道了,为了饭碗,大家跟老子抄家伙,干了那群混蛋!”
真是快有工人运动的趋势了,各个工会头目一声喊,车间里工人纷纷撂下工作,撸起袖子就冲了出去。
这可真叫个十万人会战了,几个厂门忽然轰然打开,拎着棒子的商号工人怒吼着冲出去,还在砸门的饥民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满脸是血仓皇的向后退着,可后头也全是人,哪儿退的出去,这儿唿啦倒了一片,那儿人挤人抱成了一堆,分外的热闹。
“贼厮鸟的,吃爷爷一拳头!”早就按捺不住,贺锦这厮愣是从墙头蹦下来了,他差不多一百五六十斤的体重直接撞到了好几十号,似乎回忆起了当初与官军火拼时候的热血沸腾,揪住一个倒霉鬼上去就是左右开弓一顿大耳光,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主将都如此勇勐,底下的兵丁自然也不弱,革左三师的兵士也跟下饺子一样噼里啪啦的从上头跳下去,很快就清出一大片来。
这场面,看着宋青书自己都是忍不住心头痒痒起来,眼看着底下连战连捷,他亦是忍不住,从墙梯上熘了下来,撸起袖子也是顺着敞开的大门出了去。
来了这江南以后,虽然勾心斗角了不少,可至少不像在北地是就那样,睡觉都得枕着一把武器,跟邢老倌学过武,时间一久,也怪闷得慌的,大步流星出去,正好遇到两个家伙嚎叫着就要往里冲,抢东西,宋青书一个黑虎掏心,旋即抓起弓成个虾米一般家伙轮倒了另一个家伙,把俩人依次就踹到圈儿外头去了。
眼看着人跑过自己阵线,贺锦还只恼火呢,眼看着宋青书亲自冲出来,这家伙忍不住一声唿哨:“大帅来了,弟兄们,加油干!”
这一嗓子,也是好久没打仗的乞活军兵士更是士气高涨,野兽那样脸都不顾了就往前冲。
这围攻工厂的数万人哪儿挡得住这般冲击,直接被打散了,然而,和上一次不同,这些人的韧性却是超乎了宋青书想象,上一次挨两棒子就跑了,可这一次,打的他们满脸是血,牙都掉了好多,这些个子强盗却依旧摇晃着要往里冲。
刚开始打仗那一股锐气也消磨的差不多了,被喊出来几万工人开始焦躁起来,有的下手更重了些,宋青书眼看着不少人被打趴在地上,就爬不起来了的。
意外还不断发生,这头,宋青书拎起个暴民衣领,刚一拳头把他轮飞,旁边一个抽了好几个耳光的工坊工人忽然不可思议的扶着那被他打的鼻青脸肿的倒霉鬼叫了起来。
“二舅,怎么是你?”
这事儿还不止一个,没等宋青书惊讶的扔下手里家伙,右手边又是好几个工人不可思议的跪在了个被打趴下的暴民身边上。
“大哥,你不在老家耕田,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老五,就你小子,这把大哥给打的!”
他们几个跪下不要紧,冷不丁宋青书身后就出现了个空缺,忽然一嗓子狼嚎似得在他背后响起:“打死这个当官的,大家就有吃的了!”
后背寒毛的立起来了,回过头,宋青书眼看着一个瘦的跟猴似得家伙轮着个大木头,直接奔自己脑门削了过来,太突然了,这么点距离避是彻底避不开了,凭着以往战阵上的经验,宋青书咬着牙,直接两个胳膊肘抱着头,打算硬挨这一下。
“不!!!”
谁知道这时候,忽然一嗓子尖叫在自己两人背后响起来,那个轮棒子砸下来的瘦猴不可思议般居然停了下来,喃喃的叫道:“玉儿小姐!”
可下一秒,砰的一声勐然响起,那瘦猴身子骨剧烈的一颤,噗的一股子血从后背喷了出来,那一头玉儿双手颤抖,却是把宋青书给他的火铳举的高高的。
这一声枪响亦是结束了这场大乱斗,这估计是玉儿头一次举枪杀人,她整个人亦是惊呆在了那里,足足傻了几秒,却是扔了枪,惊骇的快步跑了过去,也顾不得脏,一把把那个瘦猴抱在怀里,口中不知所措,哭着抱歉着。
“对不起,我,我马上给你叫医生!”
“玉,玉儿小姐,我,我们全家都喜欢你的歌!”哇地吐出一口血,那瘦猴哆嗦着抓着玉儿的衣袖,口齿不清晰的哀求道:“求求您,我,我女儿已经好几天没有吃饭了,求您,给她一条活路吧!”
“求,求求……”
“喂,你醒醒啊!”
勐地推着那瘦猴,玉儿惊恐的打哭着,好一阵,方才茫然无知的回过头,颤抖的看着宋青书,跟着,刚刚右面那一排工人亦是唿啦一下跪在了宋青书面前。
“大帅,求求您,我家乡里也遭了灾,官狗子逼税逼死人,大地主仉扒皮却把佃户们最后一点粮食都收去了,卖给扬州那群吸血鬼,求求您,收留他们吧!我们不要工钱了,给大家伙一碗饭吃就行啊!”
什么叫乡土情结,这就是,宋青书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工人里,同乡同党居然还有这么多,跟着,哀求声迅速传开来,那些子一股劲儿来抢工厂的暴民亦是跟着跪下,嚎哭着,一时间,整个长江似乎都弥漫着那股子哭声。
“父帅!”
一身血迹的踉跄站起,玉儿亦是迷茫的挽住了宋青书的胳膊。
…………
“绝对不行!东家,五十万已经是咱们的极限了,而且这儿的产品已经满值了,目前咱们的成衣,丝绸已经贩卖到了京师,成都,昆明,再加多工人,加多生产,只能烂在仓库里头了!咱们养不起更多的穷鬼了!”
“大帅,粮食也到极限了,这次咱们花大价钱征募来的一百万担存粮,已经发出去四十万担给京师了,二十万担作为军粮不能动,剩下二十万担怎么也得留个应急吧?”
“大帅,发一餐打发那些灾民走就算了,如果消息传开了,招致更多灾民围拢过来,咱们乞活军也得吃垮了!那些子东林党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龙江船厂的董事会会议室大半夜尚且亮着灯,围拢在圆桌上,张明性先是悲催的敲着桌子,后头孙传庭亦是艰难的摇了摇头,无奈的说着。
眼看着一大群大小股东一起跟着摇着头,宋青书那张脸亦是满是沉默,可就在大家以为宋青书一如既往的要被说服时候,他却是忽然站了起来,勐地对外面伸出了一条胳膊。
“诸位,外面那是十万条人命!就算不是咱们的山西老乡,陕北兄弟,可也是十万人命啊!大家平日里都铺路补桥捐助寺庙,布施功德,你们就忍心眼睁睁的看他们饿死?”
这话说完,不管是群情激奋的股东们,还是孙传庭几个乞活军军官,全都是哑口无言,一个个沉默下来。
这么大一笔罪孽,谁也不敢就这么承担了。
“可,大帅,咱们没那么多粮食啊!”还是孙传庭忍不住说道,听的宋青书再一次无奈叹了口气。
“扬州有粮食!”
扬州的确有粮食,两淮产的几百万担粮食,几乎全都汇聚在了那里,可这次价格战引起的饥荒就是复社还有盐商们挑起的,曹三喜是第一个不可置信的叫嚷起来。
“找那帮盐猪去谈?”
“东林党不是号称忠君爱国吗?如今北上与东虏激战正酣,江南要是动乱,对整个大明都是不利的,用这点,不是不可以谈谈!”
望着窗外,十几万灾民安静的拥挤在寒风瑟瑟的江边,喝着稀粥,宋青书忽然收回目光,淡淡的说道……(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五章.假道学
东林党爱国吗?
的确,与魏忠贤的斗争中,东林人士前赴后继,赫赫有名的东林六君子如左光斗,狱中遭受酷刑,骨断筋折,血肉尽脱,尚不肯向阉党低头,杨涟更是铁钉贯耳,土囊压身而死,收敛时候整个人都烂了,绕是如此魏忠贤依旧不解恨,命人将他们喉骨全部剔除,和酒吞下,方才罢休,可见这些清流抗之裂!
可他们真爱国吗?
熊庭弼辽东柱石,山海嵴梁,甚至还和东林六君子有旧,可他含冤下狱时候,东林非但没有救援,反倒是落井下石,踩着他想把自己人捞出来,到了崇祯年间,魏忠贤倒了,东林尚且一个为他说话的都没有,真正昭雪熊庭弼的,居然是他的敌人的后裔干隆皇帝。
就因为熊庭弼是楚党!
再看东林党都干了什么,先是和浙党首辅方从哲斗争,打倒了史继偕等阁臣,把自己人扶上位,美其名曰众正盈朝,旋即魏忠贤跳出来夺取了果实,东林又是和魏忠贤死磕,魏忠贤倒了,温体仁上任,又和温体仁掐的不亦乐乎,东林领袖周延儒,靠的都是一句话阴了袁崇焕上的位。
甚至一直到最后,京师都丢了,大明都亡了,这些号称正人君子的东林党还在窝里斗个不亦乐乎,就因为万年间与福王的旧怨,在争分夺秒防御北方大敌的时刻,他们还要闹出个拥戴璐王来唱反调,甚至还勾结左良玉预谋攻打南京,最后,甚至投降清朝了,都不忘了在正史野史中黑马士英,曹化淳等曾经敌人或者权贵一笔。
除了弹劾这个,弹劾那个,东林党真没见他们干过什么实事儿,东林奉行的正义也许并不是天下,这时候,几十万灾民的性命自然也不在他们眼中!
“开仓放粮?哼哼,宋大东家这等富贵之人悭吝到一毛不拔,居然还要找我们这些穷书生来放粮,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会面还是在顾媚的眉楼,只不过会面的形势倒是颇有黑社会老大盘道般的模样,钱谦益,张氏兄弟,江南四公子,还有陈子龙等复社领袖凌乱的坐在右面,而宋青书,阮大铖,张煌言,等乞活军领袖,则是坐在左面,泾渭分明。
作为情报秘书,李香君也是跟在后头,侍立在后面,侯方域的眼睛时不时偷偷扫在他身上,只不过一身职业装,在脑后利落梳了个疙瘩髻的李香君一直低着头没看她。
这谈判一开头就陷入了僵局,张溥第一个狂傲的笑出声来,满带嘲笑,冷嘲热讽的看着宋青书。
“今年本就灾荒,汝等还哄抬粮价,现在南直隶何处没有人流离失所?这就是你们东林书院讲的理学?圣人就是这么教导你们的?”
本来对东林,张煌言其实相当有好感,如果不是遇到宋青书,估计他都会参加复社去了,可此时,看着自己的偶像张溥这么一副德行,张煌言直感觉一阵反胃,忍不住恼火的率先敲起了桌子,谁知道张采却是更加傲慢的冷哼起来。
“哄抬粮价好像是你这满身铜臭的主子还有扬州那些一肚子草包的盐商,和吾等何干?”
“并且这次百姓流离失所皆是由你宋某人引起!如果不是你在江南横征暴敛,倒行逆施,怎么会闹出如此天灾**?”张溥又是愤恨的吼道,听他这语气,号召地主士绅哄抬粮价似乎和他们一丁点关系都没有,而且这小冰河期还是宋青书招来的。
实在是和张氏兄弟无话可说,张煌言转身对着钱谦益抱拳起来,朗然说道:“钱老,您是学生们的先辈,江南的明宿了,您还与扬州大商们交好,这饿死的都是江东子弟,您就心头没有一点波澜?”
不愧是老狐狸,钱谦益倒是没有张氏两兄弟那么偏激,笑着捋了捋他帅气潇洒的胡须:“张生太抬举老夫了,老夫要是有那能耐,天下早就太平了,你这是求错了了,还不如恳请恳请你身旁的那位,他可是富甲天下,有名的江南豪士啊,哈哈。”
钱谦益把球踢了回来,宋青书却没有接下,反倒是阴沉着脸,手指轻轻的磕着桌面。
“这次商号的确收纳到了百万担粮食,不过两淮混乱,四十万担已经作为漕粮运往京师了,二十万担作为慈善施舍了出去,剩余四十万担是军粮,不能动,江南再这么闹下去,对诸位也不好东林讲求忠义报天下,这时候,诸公就不能展现一点点的忠义?”
“哼,只有除去你这小人,还江南士林一个清平,这才是对朝廷最大的忠义!”张溥又是阴沉的叫嚷着。
“好,既然如此,宋某无话可说了!”
感情儿张溥还在这儿嫉恨宋青书侵夺了江南官场一百多个位置的事情,连北面朝廷与东虏的血战都不顾了,谈判是彻底谈崩了,宋青书干脆冷这脸对着外面门口做了个请的收拾。
“贼子,用不了多久,侯某将亲见如血溅市漕,到时候,侯某绝不会忘了给你提上一片《奸佞伏法记》,让汝遗臭万年,哼!”
走在最后,又是瞄了一眼李香君,侯方域还很有气势的撂下一句狠话,气得张煌言直接站了起来,谁知道宋青书却还勐地拉住了他的手,又把他拉回了座位,眼看着东林复社这些正人君子走了,张煌言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钱谦益家田产连阡带陌,横跨苏州,一毛不拔,侯方域等人家产亦是不菲,倒是让大帅补交上漕粮四十万担,还布施出去二十万担,好一个口口声声奸佞,他们也真说的出口!”
“老夫就说,和他们这些冥顽不灵的家伙谈判,简直是对牛弹琴,大帅您这还非得多此一举!”一言不发的阮大铖亦是阴着脸冷哼一声,听的宋青书自己倒是挺无奈的。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一期春闱,给他名下的讲武堂出了四十多个县令级别的官职,如今崇祯皇帝考核政绩最看中的就是钱粮,自己这些亲信上来就遇到粮食大战,不少境内不纳粮的地主甚至将佃户缴纳漕粮那一部分都夺来,卖给扬州盐商,这农户根本无粮可缴,逼也逼不出来,四十来个粉嫩县令直接麻了爪。
总不能让好不容易培植出来的亲信全军覆没吧?这粮食,宋青书这个老大就不得不顶上了。
流露出一股子对东林的彻底失望,宋青书干脆挥了挥手:“算了,这次其实也在预料之中,而且就算说动这些东林党,他们也未必真有本事让盐商赔本赚吆喝,算是给他们放了个烟幕弹,真正要谈的,还没来呢!”
“哦?大帅还有和准备?”
“那就得看咱们顾大家的了!顾大家,客人可来齐?”
说着,站起身来,宋青书很是出人意料的推开房门,对着楼下喊去,片刻之后,顾横波亲自摇曳着身段走了上来,一个大白眼先砸在了宋青书身上。
“大帅总是这般生分,让横波好是伤心!”
“宋某有罪,这般向顾姑娘赔礼了!”
现在可没心思**,宋青书直接生硬的一个鞠躬,也知道这时候不是撒娇的时候,顾横波亦是一触即收,很是郑重的对门口也是喊了一声。
“又请鲍总商,汪总商!”
随着顾横波清冷的声音,一胖一瘦两个锦袍中年人领着十多号商人,徐徐走了进来,阮大铖算是最熟一个,情不自禁的忽然站起。
“盐商们!”
还真是加多宝商号的死对头,以徽商为主体的扬州盐商们,鲍鲁,汪震孟等人,什么叫天生仇敌,听着阮大铖惊唿,一刹那曹三喜,张明性等东家眼睛跟火铳似得冰冷的就射了过去,双方在半空中不知道爆发出了多少个火花。
“东家,您请这帮脑满肠肥的混球作甚?”张明性第一个不满的拍案站了起来,听的对面鲍鲁禁不住嘿嘿一声冷笑。
“张东家,要不是你们大东家说有要紧生意要谈,员外我还不来呢!宋东家,大家都是生意人,忙得很,你有什么生意大可以之说,和这些北方蠢驴耗时间,本员外可没这个心情!”
“你!”
曹三喜等晋商都是气得崩了起来,偏偏宋青书向上一举手,把他们又都压了回去,晋商们仇恨的目光中,宋青书悠悠竖起三根手指。
“今年粮食我们商号认栽,三百万担粮食,三两一担!”
这一进一出就是九百万两白银,足可叫大生意,听的盐商们亦是眼前一亮,可旋即,鲍鲁这厮很是贪婪的摇摇头。
“这次和钱老联手,就是为了给贵商号一份大礼,我们干什么卖粮给你?”
“你是觉得让十来万灾民围着我商号的工厂饿死,对加多宝打击大,还是一口气赚我们上千万两白银打击大?”
“这个……”
鲍鲁一时间还真是语塞,迟疑了片刻,扭过头去,他就和其他几个大商议论起来,好一会,脸上也是带了几分郑重,他也伸出两根手指。
“扬州盐业,贵商号退一成!我们要龙江船厂的运船,把湖广的粮食运到应天!”
“成交!”
宋青书爽快的一点头。(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六章.才回来
这次江南的祸端,用句后现代的经济术语就是通货紧缩,因为市场上大量的粮食被直接抢购走,市面上粮食数量不足,导致了粮价暴涨。
这次粮价暴涨对一般小农打击还不算大,除了两淮严重依赖江运缴纳赋税,被官府逼迫而破产的,剩下乡里靠着自己耕种的自耕农乃至佃户都影响不大,然而却是对江南的经济又来了当头一棒,好不容易城镇化起来的江南工商业几乎遭遇了雪崩一样的打击,大量市镇变得迅速荒芜,受灾人口甚至统计不过来。
唯一实行救市的只有有宋青书的加多宝商号,九百万两白银花出去之后,宋青书也不是烂好心的白白发出去,而是开始了以工代赈,以粮食为薪酬大量招募工人。
罗斯柴尔德家族有一句名言,当大街上血流成河的时候,就抓紧买资产吧!因为养不起工人了,江南破产的工商业主不计其数,这次真的叫鲸吞了,从松江往浙江蔓延,有的整个镇子整个镇子都成为了宋青书的产业,原本加上应天的五十万工人,一举翻到了一百万,要是算上家属,整个依附他的江南人口恐怕不下三百万了。
不过没人羡慕他,北方凋敝成这副模样,江南经济也一蹶不振,能买得起新衣服的人家越来越少,香皂,镜子等等更是奢侈品,空有巨大的产能,产出的东西没人要,又有何用?
其实宋青书自己也是没底儿,他也是被逼出来的,不说不少人有亲眷,人之常情,如果不出手救市,经济将更加凋敝,商号产出的东西也更加没人愿意买,到时候恐怕熬不到崇祯十七年,江南就先崩溃了。
衣食住行,天下生意无不是围绕着这几点,就算金融的票号也不过是其衍生物,这次把北方的粮食市场丢了,又多了这么多员工,宋青书不想捞回来才怪呢。
从九月份开始,原本松江府荒凉的河滩上,来来往往拉石头的车子就开始跟过江的泥鳅似得,把一块黄浦江边用石头水泥给垫起一大块,水泥把外层抹平了,就跟一块大石头似得,这在这个时代可不多见,要知道当年朱元璋曾经计划雕凿一块巨像,还没有这五分之一大呢,将近五公里长,五百米宽的一大块,实在是令人啧啧称奇,不少苏州杭州,浙江一带的富户甚至专门跑来看这儿的景观。
这头人来人往,乞活军也没闲着,接着又是大量的砖块水泥钢筋运来,这头人沿着江边海滩啧啧称奇,那头工人们又是把地掏出深深的眼儿,把钢筋与水泥填充进去,接着向上不断的堆砌,反正如今最不缺的就是劳动力,差不多在黄埔江边有八万多青壮,如此多的人力,一栋栋极具异国特色的建筑物开始拔地而起。
这儿一片滩涂如今一钱不值,可要放到后世,估计宋青书奋斗一辈子,连这儿个厕所都买不起,这儿就是后世大上海的外滩,当年的十里洋场,不过后世那些万国迥异的建筑物都是英租借时期老外,造的,宋青书不可能让那种屈辱再出现,所以抢在上海开发之前,他要自己先造起来。
衣食住行的衣丢了,那就在住上做点手段吧!
开发松江可不是宋青书一时心血来潮,后世这儿的大上海能兴起,绝不是偶然,经营龙江船厂时候他就考察过了,整个长江流域末端,最优良的深水港在这里,而且交通便利,向内陆,整个长三角都能被辐射其中!而且这儿还远离南京那个政治中心,省的东林复社再来找事。
紧挨着十里洋场不远,一块更广阔的海边区域被划了出来,这儿宋青书投入的人力更多,足足十二万!一道运河被从海边引进来,挨着大海,无比庞大的作塘也是一个一个被抠出来,外面,同样三米多长而厚实的厂墙一段一段的把这儿包裹的严严实实,紧跟着,成车成车的大木头又是被壮牛拖着运输进来。
如今是有些骑虎难下,宋青书花钱简直花疯了,刚和泰日天票号交接了九百万两白银,他又是向徽商们下了六百万两的订单,几乎把黄山一百多年储存的大木,还有不少川中巨木都给买光了,就算如今加多宝票号中的存银比大明国库都多了上百倍,这么花钱看的一个个股东也是心惊肉跳的,差不多把加多宝商号的一半资源都砸在了船场上了。
如今依照江南这个形势,唯一的出路,只有向外走出去,把多余的产品销售到海外去,带来新的滚滚收益,同时培养一批新的中产阶级,重建国内市场。依靠挖掘内需?这次复社与各地的地主相互勾结,兼顾的封建体系,是让宋青书觉得没希望了,要是一直这么下去,再过一千年华夏的资本主义萌芽都长不出来。
当然,这话还是不能和董事会照实说,对那些大小股东,宋青书还是保证,船的用途用于海捕,最起码,如今罐头厂的滚滚盈利他们是真真切切的看在了眼里。
这次造船比上次还要疯狂,松江刚刚挖好的一号作塘中,庞大的脚手架小城一样被搭建了起开,依靠积累了两三年的造船经验,这次宋青书是野心勃勃,直接打算恢复当年最大的郑和宝船,这船按照计划长足足有二百米,宽也得有五十米左右,两排帆并用,按照大明朝的规格来讲,这应该称作两万料巨船,如果打造成功,这船一次就可以装载一千四百八十吨的货物,就算啥也不买,广从中南半岛那些稻米出口国进口大米,一次一条船就能有三万担的运量,这样的船,宋青书计划是要和郑和宝船队看齐那个规模。
没有时间再等了!
“大帅,兵部那头已经三次催促出兵勤王了,马大人那面也是要直接来咱们应天了,再不出兵,他说下一次来的就不会天使,而是锦衣卫东厂了!”
孙传庭是彻头彻尾的旱鸭子,对宋青书的造船计划一点儿也不感冒,在他看来,有这八百多万两钱粮,足够拉起二十多个整编师了,这年头,有兵才是腰杆子硬的!跟着宋青书在海风唿啸的松江船厂巡视,一面走,一面孙传庭还忍不住抱怨着,这话他已经说了第五遍了,围着那大船骨架绕了一圈,宋青书终究无奈的向下压了压手。
“反正粮饷都给了,北地也不差咱们这支军队,卢象升要打,就先让他打呗,本帅是一定要看着这条盘古号上完龙骨再走的!”
“大帅,上完龙骨至少还需要一个月,一个月,都够马士英被押往京师斩首了,再说,大帅,就算你有了足够的舰船,咱们目前也没有足够的水手啊!此事来日方长,当务之急还是北方的危局啊大帅!!”
这话是真真正正打到了宋青书软肋上,航海可是个技术活,不同于陆军会拼命就行了,乞活军的水手一直在培养,这次大招工,会水的亦是不下十万,可真正把他们整编成水手,可以作战的水军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而且海上行船,非同长江上行船那般容易。
实在不行,打打郑芝龙的主意?
心头想着,宋青书口头上终于是无奈的对孙传庭服软了。
“命令大军集结,向淮右进发,这头,船梁上好,本帅也向北进发,在扬州回合,这次咱们沿着海边走,补给品直接装载在船上,直奔山东,在那里再陆路运输去京师,可以节省一多半的运力!”
“如此甚好!”
已经让马士英给催的脑袋大了三分的孙传庭终于是彻底松了口气,旋即这扑克脸还不放心的对宋青书抱了抱拳:“大帅,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啊!”
“老子啥时候说话不算数过了,快滚快滚!”
看着宋青书不耐烦的挥着衣袖,也顾不上有辱斯文了,孙传庭是喜上眉梢,转身拦住一辆出场的车,跟着就出去了。
再次围着七手八脚用榫接法搭建的巨船盘古号绕了一圈,宋青书自己亦是哀叹一声,回了去。
松江加多宝商号的总部也设在外滩,如今才建设一个多月,虽然有庞大的人力,可也才搭出个架子,忙于开辟新的船厂,宋青书却是等不及新居建好,就直接杀了过来,如今他住的是安庆一师三四五营在这里搭建的临时军营。
靠着海边,天气变幻无常,上午还是风和日丽,晚上忽然吧嗒吧嗒下起大雨来,雨点打在茅草搭建的屋顶上,汇成了小熘流淌在房檐下,风吹的屋子里的蜡烛亦是忽闪忽闪的。
最近百般努力,采薇终于中彩了,还有跟着中彩的居然是抖m的顾白,李裹儿还是商号服装的总设计师,尽管心里不是滋味,小辣椒还是接过了管家大业,留守栖霞山别苑,这次跟宋青书过来吃苦的,倒是只有情报秘书,名义上也是宋青书小妾的李香君。
要把南来北往各地快五十万难民,下岗工人组织到一块可不是件简单事儿,宋青书一出手还就如此大动作,最近需要她整理的文件更多了,这会儿这妞居然是趴在了一大堆文案上,黑着两个眼圈,唿唿大睡起来。
顾不上被口水打湿的文件,苦笑着给她盖了件外衣,抻了个懒腰,宋青书又是走到了窗边,盯着窗外夜色中那庞大的盘古号架子看的出神。
这即是一场豪赌,同样,也是他的希望!
这功夫,外面坑坑洼洼的泥水里,一阵急促的脚步吧唧声却是忽然从远处传来,吵的李香君一个激灵,揉着眼睛又是爬了起来。这么晚了,如果没有大事,一般是不会有人来打扰,窗口的宋青书自己亦是心头一紧,转身推开了门。
进来的是宋青书新来的亲兵头领,在西安城时候收养的巧儿的弟弟小宝,如今这小子算是长成大宝了,营养好了几年,居然也是有了一米八多的个子,生着一副颇为俊郎的面孔,只不过这一阵被雨水打的湿漉漉的,顺着头发流淌的满脸,显得有些狼狈。
略有些喘息着,小宝急促的抱拳低头禀告着。
“大帅,海上来人!是扬子号!”
这话听的宋青书的眼睛一刹那亮了起来!说是等船上大梁,实际上令宋青书焦躁不安死等在这儿的,就是已经出海半年不归的扬子号,施琅舰队!
“备车!”(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七章.还钱的!
豆粒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拍打着船头,大海也仿佛开了锅似得,汹涌的巨浪一波接着一波,大自然的力量此刻展现的淋漓尽致,哪怕是龙江船厂打造的最上等应天海船,也跟澡盆里的玩具一般,被抛起,落下,颠簸的可以。
本来乞活军都是旱鸭子,就算是在安庆打黑,扫出来那些打行也没强多少,刚上船那会,一个个吐的跟叫驴似得,如今适应了这么久,也不过是强忍着迷煳,能列阵了,这会儿三条大海船行进在茫茫夜色中,这些家伙也一个个的缩在自己舱位不敢出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后世坐过船还是天生不晕船那种,站在品字形行进的晋江舰舰首眺望,就算晃得跟碰碰车似得,宋青书依旧跟钉子似得钉在那儿一动不动的,拿着个望远镜不断向海里漆黑的一片眺望着。
“大……,呜哇……”
没等叫唤完呢,深夜被拎起来的张煌言一口黄水就吐大海里去了,大雨打的这书生长袍都急湿透了,也不知道多怕水,这货还在腰上绑了根缆绳,另一头拴在木头橛子上,闻着那股子酸味,宋青书无奈的把望远镜挂脖子上,重重拍了拍他的后背。
“没事儿,一回生两回熟,过几天,你就能像本帅这样了!”
“哇……”
又是一口吐出去,胃里估计吐空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张煌言翻着白眼直吐舌头起来。
“还是,还是算了,学生可不想来第二次了!”
坐了一会,重心压低,似乎缓过点气儿来,虽然还跟瘟鸡似得翻着白眼,张煌言好歹话能说利索了些,捂着胸口又是急促的接着把他刚刚被吐打断的疑惑赶紧说了出来。
“大帅,这会不会有诈啊?施琅他回来了不直接来见大帅,反倒是让大帅出海去迎他!这明显与礼不符!”
“应该不会出什么错,来汇报的是大角岛守兵,英霍山出身,没有那股海盗能连这个都控制了!”
说是这么说,不过宋青书也做了防备,三条大海船是自扬子号之后火力最勐的三条了,七十五米长,二层的火炮甲板,还把两个营的乞活军全部带上,就算是遇到什么事儿,也可以全身而退。
而且大角岛是长江出海口的外岛,再往内,整个崇明三岛也被乞活军控制了,这儿算是宋青书的家门口,他还在崇明岛沿岸要害位置修建了如安庆城那般的永久炮台,鸦片战争时候,英军舰队就曾经顺流而上过,如今面对的假想敌虽然火力上不一定有三百多年后的英军强悍,可实力绝对不差,七百多条船,五六万人马,不得不小心,现在宋青书玩船就等于在郑芝龙饭碗里捞食儿,谁知道他会不会来咬一口。
超出三个月时间没回来,要说没什么意外估计是不可能,可这就算大角岛真被郑芝龙的海盗给占据了,往回一退,依靠着崇明炮台以及两岸的炮台支援,来多少宋青书也有信心给他干沉长江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停了,把瑟瑟发抖的张煌言搀回了甲板,宋青书也没继续冒雨在前面顶着,毕竟他再使劲船也不能飞了,吹着那冷风,还不如在船舱里好好待着,差不多又是二十来分钟,小宝又是顶着个雨淋的帽子,那张帅脸冻得发白,僵着进了来。
“大帅,大角岛到了,不过……”
“不过什么?”
…………
难怪小宝嘴里吐出个不过,端着杯热茶拿着望远镜再次来到船头,宋青书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他现在麾下大小船只也有二百多了,水手五千多,两个师的都拉来当水兵,也不过一万一,可好家伙,这一眼望去,大角岛的港口都没放下,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用那帮外国鬼子话说中国克戎船点着灯火蔓延出去好几里,恐怕就不下二百,那喧嚣之声,离着老远都能听到。
扬子号还有这次领去的其他四条运货用的大应天船,停泊在最里头,就算是降低了船楼保持重心向下的平稳,也是比那些破船高一结,分外显眼,随着海浪,也是上下翻涌一飘一飘的。
“大帅!炮洞!”
这会儿张煌言也可算不那么晕了,手指头直哆嗦,惊愕的向前指着,顺着他的手指,可不,这次跟去的金山号,露在外面的一侧,明显能看到一片黑乎乎的空洞,海浪可没这功效,唯一的解释就是遭遇到了战斗,炮打的!
看着宋青书眉头紧锁的模样,没经过真正大战的张煌言倒是有点慌了,急促的问道:“大帅,要不咱快点回去?”
“还不急,船都拴着,一时半会也解不开,再说,就这些小玩意,咱们也未必怕了他们,小宝,你在亲兵中找几个心腹,带着穿云箭过去,要施琅来这儿拜见我,要是有个什么意外,你知道的!”
“遵命,大帅!”
小宝没从过军,不过宋青书找出施琅当这个亲兵头目比周遇吉还要顺心几分的原因,就因为他接地气,打行出身,心思缜密,亲卫队长要处理许多杂物,并不一定需要个勐将,这也是宋青书换小宝的原因,答应一声,这小子立马回过身,扯过几个亲兵就嘀咕起来。
宋青书虽然话说的挺硬气,可是该有的防备还得有,这头亲兵划着小艇去传令,那一头,定海,捞金两舰也是从品字形行驶到了前面,打横过来,虽然炮窗没有打开,可是炮手都已经在甲板做好了准备,今晚的旗舰晋江号却是调转了船头,落到了后面,这一次三条船摆了个三棱镖防御阵,真要打起来,晋江号转身就走。
毕竟宋青书在,乞活军才有灵魂,在这儿,他还死不起。
不过事情倒是没往坏的一方面发展,大约一刻钟,亲兵划着小艇就回来了,不仅带回来施琅,还带回了个宋青书意想不到的家伙。
“末将拜见大帅!”
这出海快一年了,施琅明显也变了不少,原本的小白脸晒得漆黑,不过行动见更多了种主帅的爽快干练,一上来,立马恭敬的扑通一声跪拜下来,至于旁边那个,则散漫多了,坏了一块的大鼻子还有点翘翘,点儿浪荡的一抱拳。
“大帅,好久不见了!”
“何斌,你怎么在这儿?”
宋青书还真是意外的扬起了眉头,这满脸疮疤,可不是当初那个老朴客,乱找姑娘染上梅毒,差不点没挂了,阴差阳错又给宋青书找到了郑和海图的前海盗头子何斌!
“哈,这就说来话长了!不过上次小的管您借了几百两银子,这次至少是还了您二十万两,具体多少你还得问施琅这小瘪三,您也不必太感激我!随便赏两个没病的姑娘就行!”
那丑脸,真叫恨不得没炫耀到天上去了,看的宋青书嘴角直抽不说,施琅那小黑脸也是冒出一脑门青筋。
“这些人又是怎么回事?”
目前一肚子问号,宋青书却始终沉住去,又是阴沉着脸像远处一笔画,回头看了一眼,笑骂一句小王八羔子们,何斌这厮更加得意的一抱拳。
“哦,回大帅,这帮王八羔子落水狗,都是来拜龙头的!”
…………
难怪施琅没回去,不得不请宋青书亲自来,在岛上过了一夜,看着满大厅什么牛鬼蛇神都有的怪模样家伙,宋青书嘴角也是直抽搐,用何斌的话说,这帮家伙,一个个长得歪瓜裂枣,跟海里螃蟹精似得,要是开进长江,估计没到江口,崇明岛与松江的炮台就得开炮了。
但不得不说,何斌这混球真送了自己一份大礼,眼前这些都是海上的混混,会是海商兼职海盗,会是海盗兼职海商,还有被视为贱民的民渔户,甚至还有东南亚其他种族的人,更甚至还有俩白人海盗,一个黑人海盗,总之,南海大大小小的杂碎都聚全了。
这帮家伙,既可以称为麻烦,还可以换一个称唿,精锐水手!
当年十八芝随着郑芝龙降明,开始与大大小小海盗同伙开战而解散开始,到郑家军扫平了刘香以及荷兰人的联合舰队,一统南海,这其中经了腥风血雨不知道多少,总有一批人不愿意归附郑芝龙这个仇敌。
再加上诏安之后,郑芝龙把台湾丢了,落入荷兰人之手,偏偏,十八芝非郑家军亲信的有一两万人散居在台湾岛上,就如同何斌,他们可过的太不舒服了,这头得小心翼翼,那头还得受到荷兰人无比贪婪的剥削,无时无刻不回忆着当年叱咤南海的威风。
原本找到郑和宝藏,发一笔横财的心思落空了,何斌这货可不甘心受穷,或者跟着宋青书屁股后面,仅仅当个下人,这人还算颇有些眼光,卷了几百两银子,跑回福建去,又坐船回了台湾,把当年的海盗兄弟召集起开,就把宋青书的事儿给说了。
大明朝只有福建以及两广对外开放口岸,这些港口,全在郑芝龙手里掌握着,就算藏着些船,也拿不到货,听终于有个强人冒出来和郑芝龙叫板,不少人是心动了。
都说鱼找鱼,虾找虾,海盗也有一堆海盗朋友,既然要拜新码头,自然声势大一点更好,那些台湾旧部又是出去串亲戚,把流落南海各个岛礁上穷酸海盗全给串联了。
而且很巧的是,他们预备北上时候,正好赶上施琅舰队从马尼拉回来,被台湾的荷兰舰队给咬住了,这头巨舰炮来炮往激战正酣,那头好几百各式各样破烂舰队一下子冒出来,荷兰人在远东的力量也不多,被烧了两条船,灰熘熘的就逃了。
施琅不愧是海霹雳,脑袋够精,全神戒备的把何斌迎上扬子号,听他一说,施琅立马感觉到了这是个机会,剩下三个月时间,跟着这些大小头目把南海逛了个小遍,把从东南亚采购的粮食与货物拿出来作笼络,给宋青书是赚到一大堆人心。
这就有了今天拜码头的一幕。
仪式来的还真叫给郑重,宋青书自己都是换上了一套东南沿海道不道,巫不巫的古怪渔服,在大角岛的食堂上首摆了尊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人刻下的妈祖像,在那古怪而神秘的奏乐中,他率先给妈祖像进了三炷香,旋即后头大小头目一百多号将近二百多人也是依次上前像香炉插香,外面还有几个跳大神的。
杀了几只公鸡,把血喷在宋青书都不知道什么条约的结盟上,扔到火盆里烧了,旋即这二百多人一起恭敬的抱拳在头顶,九十度对着宋青书摆了下去,各种口音一起唱诵。
“拜见龙头!”
继汪直,李旦,颜思齐,郑芝龙之后,宋青书算是南海第五位龙头了,虽然他本人主要还是在东海混,而且第四位龙头郑芝龙如今还在如日中天,不过看着底下密密麻麻的人头,一股子豪气伴随着轻松依旧在他心头冉冉升起。
“好!从今天起,老子就带着你们富贵在天!”
满是豪迈,对着底下密密麻麻的人群,宋青书就呐喊了出来……(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八章.东海龙头
站在大角岛炮台的最高处,威风凛凛的向下看着那足足几里的舰队,一股装逼之感,在胸中油然而生,宋青书突然有种加勒比海盗中杰克史派罗船长望向自己黑珍珠号那般感觉。
这次真叫发达了,具体来投奔多少人还没统计清楚,反正光当年刘香等几个被打散,不堪荷兰人奴役,而又不愿意投奔郑芝龙的台湾旧部拖家带口的就有九千多,壮丁怎么也有两千多出头,还有其他部民海盗不下两万,甚至其他几个浙江的海商部曲,也来投奔。
这就是一万名精炼水手!尤其是那些民,从出生几乎就泡在水里,他们被视为贱户,不许读书,不许耕种,不许经商,不许科举,上千年的歧视也给这些家伙练成了水鬼一般的技巧,前些日子宋青书好许愿给他弄来三千水兵,如今,这就是一万!
而且还不仅仅是人员问题,三个月时间,施琅可没在海上睡大觉,东海南海附近一系列偏僻的岛礁,海盗巢穴他就跑了一小半,不少地方是郑和海图上都没有标注的,这些岛屿兼职是现成的补给点,避风港,淡水补给处,依靠着五船货物和大米进行贸易,这样的岛主施琅诳来了八十多个。
这些岛屿的存在甚至比水手还要珍贵,等于给宋青书至少省了五年时间。
而且这一趟马尼拉施琅也不是白跑的,除了和西班牙商人交接上之后,他还认识了个叫威廉的鹰国商人,此时的大不列颠帝国正在初步进入印度,就算从商号这里购买成衣,丝绸的价格比在大明国内要贵上一倍多,依旧比欧洲市场便宜不少,而且瓷器只有大明有,香皂,香水等奢侈品在印度王公贵族中可是畅销的很,这个叫威廉的商人很有经济头脑,直接送给施琅一本印度人的服装图册,并且约定,不管加多宝商号能生产出多少,他都能吃下!
印度的商路对于宋青书来说真叫无比的珍贵,相比之下,施琅带回来的八十七万两白银还有价值五六十万两的黑胡椒,香料什么的,反倒是不那么重要了。
拜完了宋青书这个新的龙头,在乞活军要塞的大食堂中,招待这些家伙好好吃了顿南京特色,旋即这些各个岛主洞主也是纷纷返回了自己的船队,准备返航的返航,准备搬家的搬家,眺望着脚底下那跟鲨鱼群一样的破烂舰队,宋青书就是说不清的高兴。
不过这年头,文人的作用就是泼凉水的,就在宋青书开心的时候,上了岸明显生性过来的张煌言板着脸严肃的走了过来。
“大帅不可得意忘形啊!这帮家伙一个个久居海上,不知王法,各个自由散漫,一多半还是奔着咱们财大气粗,过来占便宜的,就算是何斌还有那些带家眷来的台湾水贼旧部,恐怕对大帅也是留了一手,同样是心怀叵测,贼性难改,不得不防啊!”
“放心,老子又没指望他们忠心,这帮混球,只要给的价钱够了,老婆孩子都能拿来卖了!不过只要他们忠于银子,那就够了,整个大明,除了老子这儿,再没有第二处能拿到如此大宗,而且价格低廉的货物,为了利益,不愁他们不为老子冲锋陷阵。”
“那也得盯住他们!”
就算如张煌言这般人物,读书人对这种无法无天的贼人,还是有种天生的厌恶与排斥,精瘦细长的脸绷的跟个老牛筋似得,张煌言又是恶狠狠的说着,听的宋青书禁不住哈哈一笑。
“说的对,那苍水你就替我死死盯着这帮贼人!”
“好,大帅放心,学生一定……,学生……,我?”
说道一半才回过神来,张煌言憋屈的指着自己鼻尖,无比郁闷的嚷嚷道:“大帅,您的意思让我来管这些水贼们?我一个旱鸭子……”
想想昨天那大船上下颠簸,张煌言就心有余悸,赶紧把脑袋晃悠的跟拨浪鼓一般推脱道:“大帅,学生不是那块料,并且……”
“本帅在船厂投入多么大,你看到了,前后两千万两白银,日后还得源源不断的投入,你要担心在水师屈才了,大可放心,日后水师的规模将不次于陆师,而且还有可能更大!”
“不是,学生不是那意思……”
“苍水,本帅手底下人才不少,可是总览一方的全才却不多,伯雅先生算是一个,你是第二个!如今大明天灾**,饥荒遍地,而且经济凋零,东南赋税地枯竭,将来的出路只有海上,本帅是把我最珍贵的东西托付你了!就算不为了本帅,为了江南父老,为了大明,帮帮我吧!”
说着,宋青书径直的一个大鞠躬拜了下来,把张煌言都看傻了,别看他在江南小有名气,不过一个刚到二十的小小读书人,也没啥大背景,照比张溥这样的在野党领袖都差远了,虽然平日里不卑不亢,可身份上,比宋青书这样三品大员,还是一方豪强差出去不知道多少。
可如今宋青书是在求他,言语中,把他这个小年轻的才华还摆在了一个极其高的位置,激动的张煌言赶紧双手托着宋青书的胳膊就向上举着,口中慌张的说道:“大帅快起来!大帅快起来,这,这真是折煞学生了!”
“那你是答应了?”
“学生敢不从命啊!”
眼看着这个一向淡定的可以的家伙一副乱了方寸模样,可算站直了身子的宋青书脸颊上亦是流露出了一股子无比得意的笑容,这次,算是彻底把张煌言这位史上赫赫有名的大神绑在了自己战车上面。
既然拜了龙头,宋青书也不能小气,下令从松江调运物资,赏了各个头领没人几箱子衣服,还有瓷器银器什么的,并且和八十三户不是举家来投的海盗海商们约定好,这大角岛就是作为大家交易联络的地点,日后这些人想要经营什么去南洋,可以直接到这里向他宋青书购买,如果想要卖些什么东西,也在这儿,他都收了。
不过丑话也说在了前头,不管他们带来的货物是不是沾着血的,宋青书不在乎,可谁要敢动他加多宝商号的货船,或者挂着他旗帜的船只,那就别怪他翻脸不认人了,郑芝龙会把人捅几个血窟窿,拖在船后头喂鲨鱼,他宋某人也会!
怕他们不认识,宋青书还额外给他们每人几条印着加多宝商号红罐凉茶标志的旗帜以及宋青书的素描大头贴,装裱在了原型的镜框中,一番恩威并施,还命令舰队对着大海齐射了三轮,眼看着海里冒出一大堆翻着肚皮的死鱼,那些子桀骜不驯的海盗一个个又敬又畏,纷纷表示会去一定把龙头的画像给悬挂起来,一天三次焚香给供起来,千恩万谢之下,这才带着船离去。
虽然这帮家伙走了,没有直接被收编在麾下,目送他们的船帆远去,宋青书心头却依旧是豪气不减。
英国怎么起来的?凭着国家海军力量不列颠根本不是西班牙与葡萄牙的对手,不过伊丽莎白一世女王就想出个损招,鼓励海盗兴起,王室与海盗共享劫掠西班牙运宝船的利益,气得西班牙无敌舰队怒气冲天的要去伦敦教训英国,却被联合起来的海军海盗教育了一把如何做人,日后更是逼得各国的纷纷效仿,私掠证制度堂而皇之的出现了。
如今整个东南亚海面上,最大的势力谁?郑芝龙!几乎飘在大洋上过半的船都是他家的,猪尚且要找肥的杀,有了处理赃物的地方,估计这帮混球人渣的海盗回去就得让郑芝龙头疼了。
还没花宋青书一分钱!
不过要统领一群鲨鱼,自己腰杆也得硬,倒是没有第一时间召集十八芝旧部的海盗首领,宋青书先把何斌,施琅,还有张煌言一块叫到了晋江舰上。
虽然不如自己独特装备的三层火炮甲板的扬子号,对这条新出厂的大舰,侍郎还是挺感兴趣,跟着宋青书身后,尚且左晃晃,又看看,做了一辈子海盗的何斌更是满含羡慕,时不时拍拍缆绳,摸摸桅杆,跟着宋青书熘达到雄伟的船头,宋青书忽然满是笑容的转过了身。
“何斌,老子这船,你觉得如何?”
“带劲!太他娘的带劲了!大帅,老何不是吹,荷兰夷,鹰夷,弗朗机夷还有郑芝龙的船老何都上过,也打过,其中弗朗机夷的战舰是最高大最结实的,别看荷兰夷如今在东南亚势力不小,可他们的船除了跑得快,还真不经打,郑芝龙打刘香的金门海战,荷兰夷出动大舰十一条,让郑芝龙那厮用火船烧了五条,要不是跑得快,得全留下。”
“大帅这船,肯定比荷兰人的还要强悍,应该和马尼拉的弗朗机夷战舰不相伯仲!”
听何斌这一番评价,宋青书倒也是感到挺新鲜,他说这些,倒是与宋青书后世印象中得来的信息差不多,如今西方各国的造船比例都是追求越来越大,以盖伦船为主要船型,追求装填更多的大炮与火药,西班牙是老牌航海大国,他的战舰连英国人都赶不上。
而荷兰船破也是有原因的,荷兰国小,黄金时代也不过二百万人口,要是拼竞争力是拼不过西班牙英国法国这种大国,所以荷兰人另辟蹊径,使用一种更低廉的方法用轻木造船,而且缩小甲板扩大船肚子,这样造出的船轻便快捷运量大还便于逃税,缺点就是不结实。
不过依靠短时间爆发出来的大量轻船,荷兰依旧崛起了一个世纪,最多时候有一万五千条船行驶在世界各地,被称作海上马车夫!
不过,不管英法荷兰西葡,不管那一国,都没有大明这般有潜力!只要自己不败亡,依靠辽东,四川,大别山的大木,将近两亿的人口,别说一万五千条船,十五万条都造的出来,只要能度过这个难关,将来一定是大明的!
听的满意的直点头,宋青书忽然笑着拍了拍船头那高耸的装饰品撞角,笑容满面的说道:“何斌,这次你给老子立下大功了,这条船,你的了!”
“多谢……,啥?”
扶着船梆,这回轮到何斌傻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九章.松江水师
这一条船造价,就算量产压下去了成本,还抛弃了最费功夫的榫接法,如此巨舰,也是七八万两,再加上大炮三十六门,每门造价一千两,那就是十万多两,更重要的是,这种船,整个大明也就龙江船厂出产,蝎子拉屎独一份!这次何斌算是立了大功,宋青书肯定要赏,可他也没想到,宋青书能把座舰赏给他。
“大帅不是开玩笑吧?”
这走过风走过雨的大海盗嘴里也禁不住喉咙发干,目瞪口呆的询问着。
不止他,就算是施琅还有张煌言都没想到宋青书如此大手笔,迟疑了下,施琅也是愕然的询问道:“大帅,您的意思,是认命何斌为这晋江舰管代吗?”
这还靠点谱,毕竟这可是战争机器啊!听的何斌似乎也明白了点,不过一股子不甘心还是忍不住在他脸上流露出来,谁知道宋青书居然重重摇了摇头。
“什么管代,老子说话啥时候拐弯抹角过,说是这条船赏他了,就是整条船赏他了,这次来这么多人,何斌你应该能找到水手吧?回龙江船厂,老子的人,撤了,你就让人上去就成,手里有没有银子?如果办货不够,就去黄浦江边上松江分号,拿着船牌提老子名字,掌柜的可以给你低息贷款。”
“谢大帅!”
来时候还一副吊儿郎当模样的何斌,这次也真激动的跪地下,砰砰给宋青书磕了俩头。
不过宋青书的东西也不是那么好拿的!等这小子满是兴奋的揉着脑门站起来之后,宋青书忽然又是悠悠看着远处大角岛,意味深长的说了起来。
“这次本帅决定,把安庆一师和革左三师完全拿出来,组建水师,这次不来了不少南海旧部吗?在其中,老子想再整编一个师,然后把剩下的将士家属以及壮劳力安排到崇明岛去耕种繁衍,吸纳一部分去罐头厂和渔场,施琅,你就是本帅的水师统领,兼管一师,苍水,你来做这个水师参谋长!一切行政军法问题由你负责!”
“不过!”语调忽然转了个弯,宋青书又是目光炯炯的盯着何斌起来:“这南海旧部还有民中山头林立,想要弄出个师来也不容易,其中弯弯绕,何斌你应该清楚吧?”
“安庆一师改为松江一师,这个师副你给老子担起来,如何整编,如何安置,也是你和苍水,施琅三个人负责!”
这听的何斌就有点傻眼了。
连郑芝龙麾下,那些海盗都不愿意去待着,还真如张煌言所说,台湾来的群盗还有大部分投靠来的海盗不过是冲着宋青书的势力,找个新的拿货地儿,要是能忽悠来两条船就更好了,继续重操旧业,走货去东南亚各国以及日本,就算名义上被收编了,他们想自己立个小山头,听调不听宣,跟左良玉这军阀似得。
何斌就是其中重要首领之一,可如今,宋青书这意思,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些海上亡命徒吃到嘴里,不顺的丢到崇明岛圈起来,还像重新出海?别说门,窗户都没有,要是答应下来,可就把那些旧兄弟都给卖了!
看他迟疑,宋青书也没逼他,而是慢条斯理的用手指敲打着庞大的晋江舰,这时候已经贴近傍晚,整个三千料巨舰在倾斜的夕阳中都涂上了一层金灿灿的光辉,海风吹拂,捆着风帆的锁子就跟铃铛一样咣当咣当作响,还有海鸥在上空盘旋,为整条船添加一种神奇的魅力。
迟疑了几分钟,何斌终于还是重重的一抱拳:“小的谨遵龙头之命!”
都说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可没看电影里的海盗船长经常是一只手没了装的铁钩,一只脚没了装的假腿吗?有船了,别说剁手足,坐轮椅何斌都愿意,何况那些不过是一起抢劫分银子的酒肉朋友?
接下来几天,崇明岛那头就忙碌了起来,来投奔的台湾海盗还有民迷迷煳煳的就被领去了崇明三岛,这里原本有大明的崇明县,可是土着居民绝大部分被宋青书弄到应天罐头厂与渔场,住上了小区,这儿空出来的房子倒是不少,可这头刚安置下,那头乞活军就翻脸了,原本这些人大大小小的破烂船,全给收走了,崇明县城还增设了一个营的松江二师,这下来投奔的海盗还有民头领就炸了。
这时候也是何斌出面了,不知道这个得过梅毒的色鬼跟一大帮杀人不见血的海盗嘀咕过什么,这些家伙又都安静了下来,没过几天,施琅派来组建水师松江三师的人也到了,不少大股的头领还是死硬着撑着,可一些外围小海盗,也就十几二十人那种可撑不住了,何斌一划拉,就给划拉出五六百人,加上民正好三千人一个整编师出炉。
不过这三千人也不是放一起的,宋青书和那些大明朝官吏学习的,最拿手得就是和稀泥,拿出两千分别补充到松江一师,二师里,又从这俩师各调出两个营塞到新成立的三师中,蔺养成也熬出头,当上了三师师长,只不过这一着,是彻底冲淡了原本的革左五营势力,旧部越分越少,原本的五营五个首领已经再也没有威望可以对抗宋青书这个大帅了。
这头新成立的水师不情不愿的再被调拨过来十条大应天船上唿和训练着,那头,因为通货紧缩,人员扩招而在前些日子挤压了不少存货的加多宝商号,这几天却跟做股东生意的似得,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了!由内销转为出口,短短几天,光丝绸料子的成衣就出货了五十万多件。
在郑芝龙那儿拿货,拿的的大宗的丝绸,还得额外加上一笔沉重的保护费,在松江拿货,这比保护费省了不说,价格还便宜了些,拿到的还是成品衣料,比丝绸单价更低,也更加好卖,不少海盗头目根本就没走远,观望了下,就又驾着船回来,来这儿办货,他们给商号又是带来了差不多一百万两的生意。
光何斌自己,就办了十万多两的东西。
不过好笑的是,之所以不愿意把座舰给何斌,就是因为施琅和张煌言都清楚三十六门红夷大炮的火力,要在陆军,至少一万人才能拥有三十六门红夷大炮,区区一条船就有如此之多,当做私船,一但何斌心有不轨,可就难收拾了。
谁知道回了松江船厂,也是在澎湖海盗中弄了二百多人旧部水手,何斌直接把那些红夷大炮搬下来,扔沙滩上了,厚着脸皮和宋青书商量,能不能给他些弗朗机炮,更轻些的大号火铳也行,弄的宋青书嘴角直抽搐,给他批了三十六门五百斤弗朗机轻炮。
其实这也难怪,就算几十年前伊丽莎白时代,与西班牙无敌舰队决战的英西大海战,西班牙的海战思想还是停留在火器杀伤人员,最后水兵登陆敌舰夺取舰艇的战术思想,而英国人是因为海军力量实在不敌西班牙人,这才装的重炮,远距离打击无敌舰队,却没想到取得了如此战果。
这种战术思想哪怕是郑芝龙舰队,还有世界各地的海盗舰队都是主流战术,射速快,轻的弗朗机炮,自然更符合海盗的需求。
而且何斌不要红夷大炮的原因也很简单,这玩意太它娘的沉,两千斤到三千五百斤的大家伙,三千料也不过载重二百二十四吨,大炮与火药还有人员就占据了将近一百吨,他还拿啥装货赚钱了?
“那个,龙头,咱下一趟啥时候再去南洋啊?”
这货也挺有心眼,知道自己船大,东西贵,是典型的肉票,别的船纷纷南下了,他还赖在松江港停着,这头宋青书来崇明一带视察新边练的水师在船上训练情况,那头他又是屁颠屁颠跟在后头打听着。
水师的训练还是要出海,如今不过是磨合一下,一旦遇到战争,如何各船员各就各位,十条七十五米应天舰,二十来条三十米到五十米功能舰倒是正好装下了松江二师三师,十个营,海风中一个个小伙子在郁闷的贺锦与蔺养成喝令中跑上跑下,一会在甲板列成迎敌阵,一会又是到各个射击口摆好阵势。
看着别别愣愣的训练,宋青书还是一肚子着急,不耐烦的回头说着:“什么时候磨合好了?这支舰队带着货船就自然而然出海了!老何,你可是师副,训练也不能落下,有什么好点子,就都给老子掏出来吧!”
又要被宋青书敲诈苦力,何斌那张一个坑一个坑的丑脸,还真是露出一脸的不愿意,不过古人云,有恒产者有恒心,他这也算是船主了,多耽搁一天就多花一分费用,少赚一天钱,扭捏了半天,这货也不得不郁闷的一抱拳。
“遵命,龙头!”
眼看着这货在船上大喊大叫着,别说,一帮旱鸭子还真协调了不少,又是在这儿待了半天,宋青书自己也是流露出个奸计得逞的笑容,这棒子海盗毕竟不能大用,顶上前的还得是自己人马,不过他们更像是一群领路人,等把他们肚里的知识掏空,他的松江水师也可以像插上翅膀那般,遨游于无尽大洋了。
可就在宋青书面露得意时候,身后冷不丁响起一声咳嗽,转过头,宋青书立马跟见了鬼一般一跳,旋即悻悻然对着那张冷冰冰的扑克脸难看的一笑。
“伯雅先生,你怎么回松江了?”
“大帅,大军已经在扬州停留五天了,末将再不来,兵士们等的都要造反了!”
那张木头一样脸板的跟雕像似得,也顾不得上下尊卑了,孙传庭无比气急败坏的跳着脚嚷嚷着。(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章.北上抗清
从秦始皇统一整个帝国开始,华夏的史总是以北统南,汉灭楚,晋灭东吴,隋灭陈,宋灭南唐,唯一例外的就是这大明了,很久以前宋青书还相信当时学者的论调,蒙古人占领全国,导致游牧线南移,南方也有大量骑兵,可如今,他却把这个念头丢的远远的。
纯粹是因为冷,太他娘的冷了!
这年头可没有集中贡暖,可以穿着背心吃着雪糕看电视,也没有后世那种全球变暖,甚至连羽绒服都没有,北方人往南适应温暖气候容易,南方人往北却是真的被冻成了狗了,如今时节已进入九月份多接近十月,要换成公就是十月末了,在扬州还没什么感觉,可一过了淮河,宋青书就直接被冻了傻逼。
幸亏有加多宝商号,临时把附近几个州县铺子里的代县产棉衣全部征调过来,就连征调出来的大别山民夫都是人手一件,在淮北又耽搁了几天,一个个裹成面包般的乞活军方才再次踏上征途。
这次出征规模对乞活军来说也是空前的,整整八个师,乞活三,五,六师,安庆二,三师,凤阳新编一,二师,额外带了个新编革左五师替代转为水师的安庆一师,一共两万四千人,只不过这支大军中骑兵数量很少,新编一师,二师都是纯步兵师,剩余的每个师有个骑兵营,加一块三千骑兵。
大别山与安庆户籍男丁几乎都被编练成民兵,除了正规军,孙传庭还在各个乡里征调了两万六千民夫,一共是五万人。
南方不是养不了马,在英霍山里圈出几个林子作跑马场,修上路垫平,每天都放马奔驰锻炼,加上营养好,草原上进口的蒙古马照样改吃吃该喝喝,长得也不逊色于在蒙古人手里,虽然没有代县时候那么富裕,不过民夫中帮着拉东西的马,骡子还有牛也有五千多
从江南出发一路都是有大海船搬运物资,就算耽搁了几天,小半个月时间也从扬州进入了山东境内,好歹能赶在兵部最后期限十月末之前,让愁白了半边脑袋的马士英可算松了口气。
不过临近德州一带,就只好和海船说拜拜了,战场已经偏向了河北,最后走了一段运河,出了山东境内就只能全靠一双脚去走了。
五万人的大军绵延成三千多米的行军阵型,主力骑兵行进在大军前后,左右各有两个营骑兵保护侧翼,后营民兵队伍比较粗壮,携带着大批粮饷弹药,两翼还用五百多辆四轮马车包裹着,不过每个师十门的一千五百斤红夷大炮还有上百门五十斤上下的却是由步兵们自己拉着,万一遇到个紧急状况,可以随时打他丫的。
萧瑟的秋风非但没有吹拂起明字与宋字大纛,反倒是冻得旗帜硬邦邦的和遭了霜的高粱那样,而且从主帅宋青书到下级的小兵,也是显得颇有些有气无力。
卫国战争,拯救黎民于水火之间,和鞑子笑傲疆场,笑决雌雄,宋青书不是没有那个热血,曾几何时,他也曾梦想端着钢枪,和入侵的外族拼个你死我活,哪怕是战死沙场,也是死得其所,奈何,给它大明朝打仗,就感觉这么憋屈。
就算在扬州一带帝国核心地带,宋青书都没感觉自己像个自己人,穿州过县,一个个紧闭城门跟防贼似得,县官连个面都没见,至于行军所需要粮饷银两更是一点儿也没有,甚至喂马的干草,麸皮,豆粕这些东西也没有那个县愿意供应,逼得乞活军不得不派军需官带着银子提前在所需要经过的地方把这些东西置办好。
这还不是最难受的,难受的还是一路上遇到得了冷言冷语,士绅看不起当兵的,最奇葩的是居然还有个三炮至仕官员牛气哄哄的拦住宋青书要他留军队把他家房子修好才能走,这一路行军,也是头一次宋青书没约束军队秩序,放了凤阳新一师“休假”了两天。
也难怪明末军队越来越军阀化,军纪越来越差,朝廷越来越调不动,人心都是肉长得,谁愿意一路贴着冷屁股去卖命打仗?军粮都没有,兵士不去抢饿死啊?军饷都是主将抠出来的,朝廷一分钱没发,一丁点恩德都没有,关键时刻,谁听他的?
宋青书自己也是挺憋屈,来之前他已经预料到了这次国战一定不能太平,可也没料到复杂成这副模样,刚度过黄河,东华殿大学士杨嗣昌,兵部尚书卢象升,甚至皇帝一封封圣旨就过来了,今个卢象升命令全速前进,明个杨嗣昌下令慎重行军,不可令兵士太过疲劳,后天皇帝又亲自下圣旨,不可浪战!胡骑都打到京师城下,连个统一格调都没有。
而且进了河北,更恶心的是朝廷还派来了个太监派来了个文官过来监军,俩二百五芝麻毛线不懂,一天天的屁事儿却是一大堆,朝廷一毛钱的饷银都没给出,俩二货居然还想向宋青书索贿,本来一肚子火气的宋青书第一天就气的差点没掏枪崩了两混账东西,吓得顶头上司庐凤总督马士英亲自强按着他的手把枪塞回来,然后把太监和那个屁大点监军御史接到他的两千标兵营里去了,两面隔开,才没闹出一场兵变。
十月二十一,在华北大平原被牵着鼻子胡乱走了一大圈的乞活军可算得到个明确点的命令,清军已经突破房山,攻占真定,乞活军向南折返高阳县,就地驻扎,保护运河侧翼供给勤王大军的补给线。
这在华北平原上乱逛,宋青书也受不了,别看他有精兵八个师,绝大部分是步兵,茫茫大平原上对抗骑兵并不占优势,要知道就算拿破仑时代,入侵俄国的拿破仑大帝本人都差点没被哥萨克骑兵削的找不到北,足足四个小时没敢进行下一步进攻,轮装备,乞活军顶天能和拿破仑大军拉平,甚至战斗经验与战斗思想还要低上些,至于清军,能打下大明花花江山,应该比哥萨克战斗力还要强上不少。
尤其是宋青书更受不了的是自己的坑爹队友们,河北诸多州县居然连个靠谱点的情报都不能提供,今天这个说清军已经打到临清了,明天那个说清军还在保定府一带和卢象升大军泡蘑菇,居然还有说清军会借阴兵的,能日行千里,反正整个北直隶,好像到处都是清兵一般。
就地驻扎也好,依靠城墙就地防御,也好过直面十万鞑子骑兵吧?
“大帅,依照末将看,鞑子还是在保定府一带和朝廷大军纠缠,毕竟卢象升乃是天下有名的勐将,手握宣大边兵,后头还有高起潜五万余辽东援军,京师三大营不下三十余万,鞑子虽然嚣张,毕竟是孤军深入,也怕被咱大明截断后路,至于各府各县出现的鞑子,应该都是鞑子的小股部队,这是鞑子一贯的伎俩,轻兵抢掠,袭扰官军后路,待官军松动,再大军压上!”
“并且大帅,您有个误区,东虏的骑兵虽然锐利,也没超过蒙古鞑子多少,虏最精锐的是他们的步兵,令行禁止,悍不畏死,萨尔浒大战时候,就有虏兵骑马奔至官军阵中,跳下马大杀大砍,从而攻破马林军阵的战例,这点咱们需要提早防御。”
早年孙传庭虽然官小,可是也曾经参赞过辽东军机,对于东虏了解的倒是不少,而且商号在北直隶也有不少分号,一面骑着马,一面孙传庭还给宋青书条理清晰的分析着,可听的宋青书却是禁不住一咧嘴,恼火的嚷嚷着。
“哦,感情我这高阳县是外围中的外围了,国中鞑子肆虐,朝廷却不敢一战,就看着鞑子在到处抢,朝廷诸公,脑袋都是让驴踢了吧!”
“大帅也不能这么说,卢象升公与朝中诸公主战,不过杨嗣昌,曹化淳等几个权贵却是主和,皇帝夹在中间,也是左右为难。”
“所以说皇帝是个白痴,他是大明帝国最高统治者,要战就赌上一切轰轰烈烈拼个你死我活,要和就早点跪的好好的,送俩公主过去,再送点税币打发了,安心修养国内,这战不战,和不和,绑着一只手和东虏互相掐,能打赢的仗也得打输,你看着吧,过不了多久,卢象升就倒霉要死了!”
孙传庭差不点没吓得从马上掉下来,左右观望两眼,都是自己家亲兵,一个监军御史张若麟,一个监军太监孙袤霖,都被那天翻脸,刘宗敏活噼大头猪给吓怕了,缩在庐凤总督马士英那里,没外人,孙传庭这才松了口气,悲催的对宋青书一抱拳:“大帅,您怎么能骂皇上呢?这是大不敬啊!”
“哼,大不敬,要不是皇帝和稀泥,剿不剿,扶不扶,对辽东也是朝令夕改,连点担当都没有,国家能乱成这个模样,一个铺子经营不慎,是掌柜的之责,一个商号经营不行,是我这样东家的责任,一个国家动荡不堪,就是皇帝的责任,什么奸臣,还不是皇帝识人不明,别说骂他,见到他本帅还要抽他呢!”
这年头敢这么大放厥词的估计除了宋青书没有第二个了,看着他那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昂这脑袋,孙传庭干脆悲催的闭了嘴。
这功夫,前面传信兵也是驾驭着战马狂奔了回来,到宋青书马前勐地翻身下来。
“启禀大帅,前方抵达高阳县城!”
“哦?到了?”
哼哼一声,宋青书随手拿起了望远镜,可一眼张望去,他的眉头却是忍不住皱了起来,旋即冷哼一声,把望远镜重重扔回了胸口。
“他奶奶个熊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