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站队
夜已深,吉安侯书房的灯还亮着,武空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父亲。”他行礼后,在书桌旁坐下。
吉安侯的书房陈设全套官帽椅,新式书桌。他坐在书桌后的椅上,头靠在椅背,闭上双目,听到武空的声音,只“嗯”了一声。
武空耐心等了一会儿,见吉安侯一直没有出声,于是道:“父亲让我过来,有什么事交待?”
他在自己书房中思索父亲为什么要一反常态,出面弹劾淮南侯,还没想清楚,便被父亲叫来。父亲自幼对他严苛,他长大后,对他更是严厉,要是没想明白,若父亲问起,会被训斥。
吉安侯不答。
外面梆子敲了两下,已经二更了。
武空意识到出大事了,神色更是严肃,身姿坐得笔直,静待父亲吩咐。
良久,吉安侯睁开眼睛,道:“我们家,一向隐忍,到现在,也该做些事了。”
武帝托孤时,他的父亲老吉安侯还在世,说主少国疑,必生祸端,约束他们收敛,以待时机。两年后,老吉安侯病逝,他袭了爵,按照老吉安侯的遗嘱,一切随大流。现在,他却觉得是时候奋起了。
武空趁机道:“父亲为何会弹劾淮南侯?”
你们两人虽然没有来往,可也没有仇怨啊,您这样害得淮南侯声名扫地,他还不把您恨死?
吉安侯淡淡笑了笑,道:“他给张大郎挖坑,我不过让他没了面子,算得什么?”
武空默然。因为几句口角便置人于死地,淮南侯心胸也太狭隘了些。他当了几年羽林郎,日日在宫中轮值,见识毕竟不凡,道:“您是要站在五郎这边吗?”
他和程墨交好,父亲一直不予置评,大有“你们年轻人交朋友,是你们年轻人的事”的样子,程墨也只逢年过节拜见他,平时到吉安侯府,都是由他接待。
可听父亲话里的意思,他竟是瞒着自己和程墨见了面。武空愕然。
吉安侯敛了笑,严肃起来,道:“霍子孟老了,程五郎却还年轻,他和陛下的交情无人能比,只要他不谋反,子孙后代富贵可期。这样的人,我不站在他这边,难道站在霍子孟这边?”
霍光本来说等程墨二十岁生日到了,为他行冠礼、加冠。可是临到他二十岁生日,霍书涵为他离家出走,昭帝又为他做媒,霍显一哭二闹三上吊,霍光烦得不行,自然也就把他行冠礼这一茬给忘了。
程墨来自现代,自然没有行冠礼才成年的观念,这件事便这么过去了。
没有行冠礼,长辈没有赠字,于是亲近的只能以五郎相称,公事上的人,便只能以职务爵位相称了。
张清曾经提醒过他,霍光既然是他老丈人,正儿八经的长辈,理该为他补办冠礼,为他赠字,让他跟霍光提一下。程墨完全不在意,一笑而过。
他习惯人家叫他程墨,好象起了字,人家叫他的字,便把前世今生切断了似的。
张清劝他两次,见他不为所动,只好随他去。
听吉安侯这么说,武空吓得站了起来,道:“父亲是说……”
难道这次,不是为了几句口角,而是程墨和霍光角力?他这一吓,站起来的力道勐了些,差点带翻了椅子。
吉安侯见儿子总算上道,老怀大慰,点了点头,道:“你看有几家勋贵靠隐忍名动京师?我们再隐忍下去,只怕徒有虚名,只剩空壳子了。你上次跟我说,五郎弄了套供暖设备,想为京城的贫民供暖,我估摸着,五郎有深意。果然,安国公率先响应,张大郎便进了大狱。”
武空瞪大眼,道:“那您还……”
您老是不是也想把我送进大狱?
吉安侯道:“你还没看出来吗?五郎和霍子孟借这什么供暖设备,争权呢。”
真是醍醐灌顶,武空惊道:“五郎要夺权?”
霍光不是他老丈人吗?他怎么会?
吉安侯心里暗叹,自己再怎么精心培养,儿子还是比不上程墨这个妖孽,人家都忙活半天了,自己儿子还没着出底细,这眼力,可真是!他不得不耐心解释:“自古以来,只有君王能悲悯天下,大灾时开仓放粮。春季一场倒春寒,却让五郎有了为贫苦百姓解决寒冻的想法,若他不是图谋陛下皇位,那便是想要霍子孟手里的权力了。”
开仓放粮,解衣捐食,这些都是收买人心的仁举,这么做的人,皇帝是一定要弄死的。可刘询却想在未央宫弄一套这样的设备,高调支持程墨,可见程墨不是瞄上刘询的皇位,而是为了还政于刘询了。
朝堂重新洗牌,有些家族可能借机崛起,有些家族可能万劫不复,端看你怎么站队,怎么把握了。
吉安侯想借机崛起,他敏锐地发现了这个机会,所以才会连夜上奏折弹劾淮南侯,向程墨示好。
程墨亲自过来拜见他,两人长谈了一个时辰,达成了协议。
“不是夺权,而是还政于陛下。”吉安侯淡定道。
这倒是个好借口,于五郎名声无损。武空第一次对这位不声不响,一直约束他们自持的父亲竖起了大拇指,您老装模作样起来,真有一套。
吉安侯说起叫儿子过来的用意:“以后听五郎驱策。”
自他上奏折时起,两个家族已紧紧绑在一起了。
武空点头,道:“好。”又有些担忧地道:“现在站队,会不会太早了?”
他虽然和程墨交好,但一旦涉及到家族利益,自然是要以家族为重。想到张勇现在还在大狱里蹲着,他便有些心寒,如果霍光也对他下手,他怎么办?
吉安侯道:“你以后出门,只坐车,不骑马。”
这样,也就不会发生闹市纵马伤人的案子了,他们诬无可诬,只能另想办法,除了这一件,别的他可不怕。
武空明白父亲的意思,决定以后小心再小心。
他从吉安侯的书房出来后,即刻去找程墨。
程墨和霍书涵被翻红浪,正在激情中,听说武空来找,有些啼笑皆非之感,道:“让他等着。”
半夜三更扰人好事,真是岂有此理。(未完待续。。)
第331章 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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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贫民建供暖设备件事,霍书涵看出不妥,但她知道程墨一向有分寸,也就没说什么,然后霍光不同意,程墨没有再提,只为安国公府建了一套。亲戚朋友之间互相帮忙,也是应该,她更不会说什么了。
可接着发生张勇纵马伤人案。霍书涵自小被做为皇后培养,父亲又是权倾朝野的霍光,她对政事再不感兴趣,也觉得不对,正想劝程墨,没想到程墨胡搅蛮缠,她很快丢盔弃甲,想说的话早忘到瓜洼国了。
两人恩爱一回,事毕,程墨又陪霍书涵说了一会儿话,安抚她后,才穿衣去书房。
武空已喝了两碗茶。大半夜的,把程墨叫出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可见程墨一副神清气爽,唇边含笑的模样,他还是怔了一下。
程墨一点没把人晾了一个时辰的觉悟,道:“四哥大半夜来找我,有事吗?”
看他的样子,并不像有急事。程墨说着,瞟了他一眼。
武空已回过神,可吉安侯跟他说的话,太过重大,沉甸甸压在他心里,他想露出一个笑脸,笑不出来。他道:“你想取霍大将军而替之吗?”
程墨挑眉看他。
武空垂下眼睑,道:“我父亲已告诉我了。我想跟你说,以后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
程墨讶然。在他印象中,武空是个怕事的人,一件事的后续没有发生,便先往消极方面想,然后苦口婆心劝他。这个人,很消极,瞻前顾后半天最后不敢动。
现在他和霍光对上,以霍光的权势,对他和他身边这些人,怎么会手下留情?上官安就是例子。可武空大半夜跑来,等了他一个时辰,就为了向他表态。
程墨很感动,他穿越过来后,第一个遇到的同僚便是武空,武空也很照顾他,这个时候能表态跟他站在一起,实在是太难得了。可他还是道:“四哥怎么会大半夜来说这个?”
有什么事也得天亮再说,大半夜的扰人清梦,确实不好。武空有些不好意思,道:“我父亲说,以后我们跟五郎站在一起,五郎指哪,我们打哪。”
也就是说,吉安侯整个家族都唯程墨马首是瞻了。程墨和吉安侯谈过,吉安侯表示看好程墨,他上奏折弹劾淮南侯,只是看不过淮南侯挖坑陷害张勇,从张清和武空这一块论,两家也算通家之好,他不过是为张勇鸣不平,并没有说跟程墨走。
人各有志,程墨并没有说什么。没想到今晚武空居然来跟他说这话,还说是奉父命。这么一来,两家将紧紧绑在一起了,吉安侯的人有什么事,程墨得援手。他不知道为什么吉安侯突然会一百八十度转变,但这是好事,他自然答应。
武空走后,程墨看看时辰差不多,干脆洗漱更衣,上朝了。
天色微明,城门开启,等在城里的人一拥而出,进城的人一拥而入,城门口热闹非凡。人群中,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低着头,几次被撞得趄趔,却头也没抬,双手抱紧怀里的褡裢。
进了城,走了一段,人群分散向不同的官道,人便渐渐少了。少年向路人打听一番,折向东边。
前面一间药铺,中年大夫摆了几案,为病人看病,另有几个病人或站或坐等候。少年眼眸一亮,上前对药童道:“麻烦拿几味治断腿的药。”
药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小哥家里有病人,还请送病人过来请赵大夫诊冶,这药却是不好乱拿。”
没大夫的方子,谁哪乱拿药给他?万一吃死了人,他们是要吃官司的。
少年求了半天,药童只是摇头,旁边几个等候的病人都道:“把人送来看看就是,你这样,赵大夫怎么知道他哪里不好?”
又有人道:“这孩子太不懂事了,怎么总说不明白呢?”
少年在众人的指责声中眼中含泪,低下头,抱紧怀里的褡裢,慢慢离去。
旁边等候的病人中,有人嘀咕一声:“还得等多长时间?家里还有事呢。”站了起来,走了。众人并没有注意这人跟少年走的是同一个方向。
少年又去第二家、第三家、第四家,都被同样的理由拒绝了,每一家药店或问他要药方,或让他把病人送来看看。
已到中午,太阳明晃晃挂在天中,气温比早上热了些,少年眼眶又红了。他站在街上,不知怎么办好。
突然一只大手拍在他肩头,他回头一看,一个相貌平常的男子,和气地道:“小哥可要草药?我这里有刚采的新鲜草药,专治断腿折腿的。”
少年大喜,并没有细想男子为什么会知道自己进城的目的,立即道:“要要要,在哪里?”
他天没有亮就出门赶路,在城里又奔波半天,一口水没喝,早就又累又渴了,极盼买到药,好早点回去,家里的表叔还等他买的药抱扎呢。
“在我家里,离这里只有一个坊,你跟我去,要多少有多少。”男子更加和气了。
少年道:“好。”又催男子:“快走。”
男子一只手还放在少年肩头,两人并肩走了,消失在人群中。
邱八没想到被马踏一下,会伤得这样重。他打听过,最多骨头断,找大夫看的话,接一下骨,几个月后便能行走,哪怕找的大夫不靠谱,骨头接不好,走路有些拐也不妨事。
可他现在,却觉得不是腿断那么简单,整条腿,像没有骨头,疼得他整宿整宿睡不着觉。偏偏乡下没有大夫,他不敢进城,只好让乡下亲戚的儿子二娃进城帮他买药。
这天都黑了,怎么二娃还不回来呢?他心里埋怨亲戚,二娃从没出过门,怎么能让他独自进城?要是迷了路,他今晚岂不是又要疼一夜?
亲戚也着急起来,道:“我到村口看看。”
要是儿子丢了,他一定把邱八赶出去。他想着,匆匆出门,还没走到村口,只见十几个男子簇拥他的儿子二娃,也就是那个四处买药的少年走来。
“二娃,这是怎么了?”他是二娃的爹,见儿子一副做错事的样子,还以为儿子真的丢了,被好心人找到,送回来呢。(未完待续。。)
第332章 事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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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八就这样被拎回了京城,程墨答应请大夫为他治腿,一问,他什么都说了。
霍光忙于政务,这么一件小事,当然不会过问,只是让不语传话,让淮南侯给他们一个教训。
“他们”是谁,不用直说,淮南侯也明白指的是程墨和安国公。可他想着程墨是霍光的女婿,是那个比公主还拉风的霍七姑娘的夫婿,哪敢有动程墨的心思?他连安国公都不敢动,只能对张勇下手,然后跑去跟不语说,已给两人一个教训。
还别说,这个教训挺管用的,勋贵们都不敢再跟着安国公建供暖系统,安国公也几乎一夜白发,差点崩溃。
邱八是淮南侯的忠仆,往上推,祖、父和他,连着三代,都在淮南侯府里当差。淮南侯腐了些,说什么不能动祖业,府里房子大多破破烂烂,能住人的真心不多,奴仆也少,只有十几个人,忠仆更只有邱八一个。他不找邱八,找谁?
何况他答应给邱八两百两银子,承诺他去乡下养好腿伤,回府即涨他月钱。邱八想着最多养几个月,能赚两百两银子,事成之后又涨工资,这么好的事,上哪找去?立马答应了。
他真心没想到会伤得这么重,而且在乡下,不要说正儿八经的大夫了,连赤脚的大夫都没有一个。疼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他就后悔了。
程墨还算厚道,让人给他请个大夫。大夫看了他的腿伤,又听说被马踩的,直摇头,道:“小的无能为力,还请另请高明。”
程墨当着他的面道:“这腿到底伤成什么样,还请大夫直说。”
榆树递上一块碎银子,低声道:“这人跟我家阿郎关系不大。”
他管过一段时间作坊,不再像以前那样凡事没有主见,而是学会遇事动脑筋,估摸着大夫以为邱八是程墨看重的人,不敢说实话。
大夫接了银子,看了一眼躺在木板上的邱八,道:“小的摸了,没摸到骨头,这条腿只怕废了。”
马的重量,马上还有个一百多斤的张勇,加上奔跑的惯性,所有力量都踩在邱八那条可怜的腿,他的腿要是还能用,踩他的还是马吗?
邱八一听就懵了,半天回不过神。
程墨吩咐把他送到伍全那里。
伍全正四处搜查,要追缉他,见程墨把人送到,连声道谢,又觉得程墨只用两天便把人找到,手段实在厉害,说话间,多看了他两眼。京城繁华,人口多,地方大,要找个人,如大海捞针,真心不容易。
程墨不动声色在旁边坐了,一副要旁听他审讯的样子。伍全只好婉转道:“我还有事忙,侯爷请便。”
程墨笑笑道:“好,这就告辞了。”
走出府衙,给黑子丢了个眼色,黑子从旁边的马车里把那个目击妇人请了出来。妇人旁边还跟着一个二十余岁的女子。
女子身姿挺拔跟在妇人身边,一起进了府衙。
居然有人主动来报案,说目睹纵马伤人案的全过程,实在让伍全意外。为证实妇人说的是否属实,伍全把几个人关在一起,让妇人去认,妇人很快指出墙角的邱八,道:“这人鼻头有一颗痣。”
当时邱八从路边窜了出来,撞到她时,她清清楚楚看到他鼻子上的痣。
伍全让她退下,审问邱八,邱八承认当时确实撞到人,只是他一心在即将策马过去的张勇身上,没看清楚撞到了谁。
这就对上了。
伍全重新审讯,案情很快真相大白。
一天后,张勇出狱。
安国公感激涕零,备下厚礼跑来找程墨,抹泪道:“五郎,你可是大郎的再生父母啊。”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程墨笑道:“伯父快别这么说,是我应该做的。”
只是淮南侯他却是不会轻易放过的。
安国公道:“待大郎梳洗更衣后,让他过来拜谢你。”
程墨道:“伯父不用客气,张大哥辛苦了,让他好好休息两天。”说着,压低声音道:“伯父还须大宴宾客,高调宣扬张大哥回府之事。”
让那些观望的人瞧瞧,他有能力保护站在他这边的人。
安国公心领神会,答应了,匆匆离去,回府后马上大撒请柬,定在第二天大宴宾客,庆祝张勇无罪释放。除了淮南侯,勋贵们都接到请柬,要好的朝臣和位高权重的重臣,如霍光之流,也都接到请柬。
淮南侯得到消息,吓得腿都软了,一屁股坐倒在地,喃喃道:“这可怎么办?”
霍光得知事情败露,没有说话,只是淮南侯求见的时候,没有见他。
淮南侯如同弃子般,在大将军府外焦急地走来走去。
偏偏霍显半个月没见霍书涵,想她了,让人请霍书涵和程墨过府用晚膳。程墨坐在车中和霍书涵说话,听外面一个奴仆粗声大气喝斥道:“大将军哪有空见你?赶紧滚,要不然对你不客气。”
能到大将军府门前求见的,没一个布衣,不是勋贵就是公卿,门子再不待见求见的人,也不会这样不客气。程墨撩了车窗帘子一看,那被喝斥的人很面善,只见那人把一块金子塞了过去,门子却不肯收,像赶苍蝇一样,挥手道:“快滚快滚。”
这是谁?程墨想了想,还是没想起来,车子已近侧门。门子见是永昌侯府的马车,知道霍书涵来了,忙陪笑跑过来,躬身道:“姑娘回来了,奴才去禀一声。”
霍书涵哪去理他?旺财道:“快去。”
淮南侯也瞧见车侧永昌侯府的标记了,想起弹劾程墨的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这里正五味杂陈,侧门打开,一个珠光宝气的女子笑吟吟走过来,行礼道:“夫人让奴婢在这里恭迎姑娘和姑爷。”
程墨也来了!淮南侯想到刚才的丑态被程墨看在眼里,恨不得地上裂开一条缝,让他钻进去。
程墨扶霍书涵下车,又看了淮南侯一眼,问一旁笑得谄媚的门子道:“这是谁?”
门子道:“回姑爷的话,这是淮南侯,非要见阿郎。您说,阿郎日理万机,哪有空见他?”
淮南侯没脸呆下去了,掩面疾走,隐约还听得程墨慢吞吞道:“原来是淮南侯啊。”(未完待续。。)
第333章 贪小便宜
淮南侯坐车来的,不知那辆马车是不是年久失修,走到半路,车辕不知怎么的,断了一条,一边的车轮也折了,车子往前一倾,他整个人扑倒在车板上,磕断了两颗门牙,磕坏了鼻子,满脸满嘴的血。
车夫看他满脸的血,以为他断气了,吓得魂不附体,抢过去扶起他,带着哭腔道:“侯爷,你可别就这么去了啊!”
淮南侯疼得快晕过去,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声音:“快扶我出来。”
他干瘦的胸脯撞在车板上,撞得他胸腹生疼,他觉得整个人都不是自己的了。
听他出声,车夫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下,忙抱他出来。只是他一向节俭,出门只带一个小厮,连个侍卫也没有,自然没多余的马给他骑,只能解下绳索,丢弃车子,骑马了。
这时天色将晚,路上行人不多,车夫手牵缰绳,走在路上。小厮本来坐在车辕,车辕折的时候,他掉在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什么事都没有,这会儿在旁边扶着淮南侯。
淮南侯觉得疼,疼得难以忍受,巴不得快点回府,先是踹开小厮,接着拿鞭子抽车夫,让他滚开,然后拍马往前赶。
车夫和小厮生怕他有闪失,忙飞跑跟上,可还没等他们追上那匹套车的马,淮南侯就出事了。
他只顾着自己疼得难受,没有看路,那倒霉的马又解了辔头,难得自由,欢快地往前窜,于是悲剧了,把好端端走在路边的一个路人给撞了,那人肩头被马头撞了一下,幸好同伴眼明手快,一把拉开,要不然就得被踩在马下了。
路人伤得不重,只要淮南侯肯赔钱,这事也就揭过去了。偏偏路人惊魂未定,还没开口,后面有人叫起来:“有人闹市纵马伤人,快扭送京兆府。”
这一嗓子,立刻得到众多路人的响应,不知从哪冒出两个汉子,把淮南侯从马上拉下来,捆了,抬了就走。车夫和小厮在后面连声求饶,哪有人去理他?
淮南侯已经懵了,他还急着回府请大夫呢。
又是一宗闹市纵马伤人案,伍全接到案子,不敢怠慢,赶紧把一干人等传进去审问。
天已经黑了,大将军府灯火通明,华居的上房不时传出笑声。霍显对板着脸的霍光道:“涵儿难得回一趟家,你怎么不言不语的?”
霍书涵在外人面前冷冷淡淡,在自己母亲面前,可是笑语喧喧,哪有半点冰山美人的样子?因而,屋里不时传出母女俩的笑声。
霍光见老婆开口,勉强道:“涵儿看着瘦了些。”
霍书涵笑盈盈瞟了程墨一眼,道:“父亲看走眼了,我最近不仅没瘦,还胖了。”
你胖了,为什么要看我?程墨不解望回去,却听霍书涵接着道:“五郎在家里吃饭时,常给我夹菜,这么一来,我每餐都吃多了。”
实则是程府一日三餐,大将军府一日两餐,她嫁过来后,肉菜的食量增加了百分之五十,大半年下来,能不胖吗?
霍显觉得女儿嫁后,脸色红润,气色很好,唯一让她不放心的,就是肚子还没动静,听说程墨每餐都给女儿夹菜,对他印感大增,道:“还是五郎有心。”
程墨干笑道:“府里那么多事,都靠涵儿操持,涵儿这么辛苦,我疼她一些也是应该的。”
我疼自己老婆,就不用你夸奖了吧。
霍光冷冷瞟了程墨一眼。
霍显看出他不高兴,道:“你们男人朝堂上的事,我们女人不懂,现在是在家里,这些事就别带进来了。五郎是你女婿,你怎么也得照拂他一些,怎么甩脸色给他看……”
絮絮叨叨说了半天。
上官华是霍光的原配东闾氏所出,到底隔了一层肚皮,霍光要收拾上官桀和上官安,霍显一声没吭。霍书涵可是她的亲生女儿,她的心肝,她的珍宝,霍光只不过对程墨冷淡了点,她便不乐意了。
霍光当着女儿女婿的面被老婆训,郁闷极了,道:“我知道了。”
程墨没想到霍显一点面子也没给这位权倾朝野,连刘询都极为忌惮的权臣,忍着笑道:“岳父对我很好,岳母不用担心。”
霍显道:“你们别以为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懂政事,不就是一套供暖的东西吗?算得什么,你明天让人过来给我装一套。现在天气越来越冷,晚上得烧炭了,要有这东西,我也省几车炭。”
至于装这东西的费用,当然是程墨这女婿孝敬了。
霍光大惊,道:“夫人……”
一句话没说完,霍显截口道:“难道这家里我还做不得主?”
看她柳眉倒竖,若不依她,今天晚上以及接下来的很多个晚上,都不得安宁,霍光突然不想说话了。
程墨笑道:“好,明天就让人过来看地形,画图纸。”
霍显满意了,道:“阖府都要装。”
这样,连奴仆们的炭也可以省了。府里三千多人,每年的炭得多少银子?要是装了一套供暖的,炭钱得省下多少?这么算下来,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霍书涵亲昵地挽了母亲的手臂,把头靠在她肩头,道:“府里地方那么大,要是全都装了,只怕天气真冷了,来不及供暖,不如先装母亲和父亲、哥哥、姐姐们所居的院子,别的地方,明年再说。”
也就是先装几个主要院落,下人们的院子,不用装。
大将军府占地一百多亩,占大半个坊,要是全都装,程墨岂不亏死?
霍显呵呵笑了两声,对霍光道:“都说女生外向,果然没错,这才嫁过去几天,就帮着女婿省钱。”
霍光真心不想在夫人面前说话了,以袖遮口,只顾饮酒。
霍显没从霍光这里得到回应,转过头,脸便沉了下来,对程墨道:“阖府装,一个院子也不能少。”
霍书涵还想说什么,程墨递给她一个眼色,笑道:“好,阖府装,一个院子也不会少。”
不仅要整间府邸都装,还要让勋贵公卿们都知道,大将军府也装供暖系统。(未完待续。。)
第334章 露脸
霍光实在是没眼看了,放下酒杯,道:“我喝多了,先回去歇了。”
霍显一边埋怨他:“让你别喝那么多,你偏不听。你年岁已高,怎么能喝那么多?”一边让婢女扶他回去。
霍光不愿意在程墨面前让老婆没面子,什么也没说,一出屋子,甩开两个扶他的婢女,大步走了,哪有一点醉酒的样子?
程墨和霍书涵起身送他,直到他出了屋子,才重新坐下。
霍显对霍书涵道:“难得回来一趟,这鹿肉鲍鱼笋稻米羹是你最爱吃的,我一早让厨子熬了,就等你来呢。”
婢女把一碗香喷喷的羹放在霍书涵面前的几案。
霍书涵笑着应了,又让青萝去吩咐厨房:“给父亲做碗醒酒汤。”
想到父亲上了年纪,母亲还唠叨没完,便劝道:“父亲国家繁忙,母亲少说两句。”
霍显叹道:“我这不是为你们好吗?你倒不领情。”
还向着你父亲。
霍书涵见母亲吃干醋,只好撒娇,把母亲哄高兴了。看天色不早,饭也吃得差不多了,道:“我们该回去了。”
霍显看着霍书涵把一碗羹全吃完,才肯让他们回去,他们临前走,叮嘱程墨道:“多找几个厨子,别让涵儿受委屈。”
程墨应了。
霍书涵笑喊:“母亲!”道:“家里本来有六七个厨子,我又陪嫁三个,就那么几个人,哪用得这很多?厨子们都没事干呢。”
意思是不用再请。
霍显感慨:“女生外向。不过是让女婿请几个厨子,她倒不乐意了,我这不是为她好吗?”
程墨哪去搭她的话,扶霍书涵上车,待车帘放下,霍书涵依在他怀里,叹道:“下次要过来吃饭,我得午餐不吃才行。”
母亲这样,她真心吃不消啊。
程墨柔声问:“可是吃撑了?”
“可不是吃撑了,最后那碗羹,我差点咽不下。”霍书涵苦笑。她小时候喜欢吃鹿肉鲍鱼笋稻米羹,霍显便让厨房天天做这个,吃到她差点吐了,一闻那个味儿就没胃口,已经很久没吃了,不知霍显怎么想起她喜欢吃,又让厨房做。
程墨亲了亲她的脸颊,道:“我们去花园散步。”
回到府里,霍书涵去换衣服,程墨也把穿了半天,满是酒气的衣裳换下,榆树进来侍候,低声道:“已经得手。”
程墨不记得淮南侯的长相,并不妨碍手下的人跟踪、办事。淮南侯以闹市纵马为由,把张勇送进大狱,要张勇的小命,程墨便吩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淮南侯也尝尝蹲大牢的滋味。
淮南侯出门坐车,无处下手,手下的人想起霍光曾经断折车辕,于是暗中下手,也把淮南侯的车辕弄断,逼他骑马。
只是张勇有他出面捞出来,不知什么人会把淮南侯捞出来?
程墨点了点头,换了衣服,陪霍书涵去花园散步,两人在花园走了两圈,霍书涵消了食,觉得好了些,才回房。
吉安侯既然决定跟随程墨,这让霍光不快的供暖系统,却是无论如何也要建的,不为别的,就为用行动支持程墨。
毛老汉等人已把吉安侯府的图纸画出来了,算好造价,正要报价,被告知大将军也要建一套这样的系统,工程比吉安侯府大了七八倍,让他赶紧把吉安侯这边的活交给别人,赶到大将军府。
他一开始还以为听错了,霍大将军不是不让皇帝在宫里建这个吗?怎么自己反而要建呢?来传话的小厮道:“你要不信,亲自去问我家阿郎。”
程墨的话,他怎么会不信,忙连声道:“信,我信,我这就去。”把手里的活计交给另一个匠人阿木,急急赶了过来。
他在路上和穿戴一新,骑着高头大马的张勇擦肩而过。一个是低贱的匠人,一个是高高在上的贵公子,张勇不会注意他,纵然注意他,也只觉得面善,而毛老汉认出张勇后,只是觉得安国公好手段,哪敢上前打招唿?
张勇回家好好睡了一觉,养好精神,便按照程墨的吩咐,故意骑马,带侍卫仆从,在城中转悠。不少纨绔子弟都看见他,先是惊讶,接着或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或是露出欢喜的表情,上前寒喧。
“我哪里有纵马,不过是有人设局陷害,伍大人一审,原告便招认是诬告了。”张勇笑微微道,神情一如往昔,显然并没有因为蹲了大狱而沮丧消沉。
听的人自然要附和几句,道:“我就知道张兄不会在闹市中纵马,要不是人微言轻,早就为张兄作证了。”
双方假惺惺一番,分道扬镳,各自干各自的去。可张勇确实无罪释放,在大街上遛达的事,还是很快在勋贵公卿的圈子里传遍了。不知情的说没想到安国公有这么大的面子,这么多年,霍大将军要收拾谁,还从没松过手;知情的说,人家翁婿神仙打架,张勇小鬼遭殃,好在程墨肯把他捞出来,要不然就算小命保住,也得判个流放。
更有人觉得程墨小小年纪,有这么好的手段,能把人救出来。
议论纷纷中,安国公府门前车水马龙,接到请柬的人,大多赴宴。在他们看来,既然安国公有本事保住张勇,有实力是一定的,不能得罪。但是霍光权倾朝野,更不能让他不快,最好是来应个景,打声招唿,然后告辞。
有霍光这座大山压在头上,安国公一直惴惴,不知有多少人会来赴宴,没想到酉时未到,客人们便陆续到了。
他站在大门口迎客,笑得合不拢嘴,儿子出狱,他也跟着大大露了一回脸。
先来的客人一进门,便觉得屋中有些不同,没有放几个炭盆,没有炭的味道,可屋里却暖暖的,像三月时节。
谁不知道安国公第一个响应程墨,建了套供暖系统?上次没有收到请柬,没有参观过这套供暖系统的人,便好奇地问起来,参观过的人自然要帮忙解释一番,让府里的奴仆带着去参观。
一时间,身着锦衣的勋贵们围着管子看个没完。(未完待续。。)
第335章 试过才知
淮安侯也在受邀之例,跟在众勋贵中,来到管子旁,伸手摸了摸热得烫手的管子。
带他们参观的小厮瞧见了,恭敬道:“侯爷小心烫。”见众人不解望他,便解释道:“热气顺着管子输送到各个房间,这管子很热,一不小心,会烫伤。”
能把这么大一座府邸的房间都弄热,可见管子的温度有多高了。
众勋贵顿时觉得神奇,嗡嗡议论一阵,有人问:“真的是通过这管子弄的?”
怎么他们站在管子旁边,一点不觉得热呢。
小厮为人机灵,毛老汉等工匠过来装设备的时候,安国公让他跟在旁边,缺什么跟管家说一声。他跟在毛老汉身边这段时间,可没少问。毛老汉见要什么他都能拿来,又常送点心给他们吃,只要他问,能告诉他的,都会告诉他。
这么一来,理论上的东西,他学了不少,要不然管家也不会让他带勋贵们参观了。
“是呢。国公爷、侯爷、伯爷,请随小的来。”小厮说着,在前领路,带他们去厢房,指着墙边一个四四方方的填漆盒子道:“热气从这里出来,所以房间温暖如春。国公爷、侯爷、伯爷站的地方,并没有这样的出口,只要不摸管子,便没事。”
晋安侯好奇心起,走过去,不顾形象蹲下,伸手要试试可有热气出来。小厮变了脸色,急声道:“侯爷不可。”
一句话没说完,晋安侯的手已递到盒子旁边,只觉灼热的气息烫得皮肤生疼,飞快缩了回来,定睛一看,盒子中空,由一条条四方棍子隔开,热气就是从这些隔开的空间进来。
众人见小厮变了脸色,晋安侯也是脸色大快,缩回了手,都问:“怎样?”
晋安侯把手藏在袖里,道:“很热。”
淮安侯挤了过去,道:“我看看。”
晋安侯一边往后退,一边道:“还是别太靠近了。”
他离那盒子一步远,脸上的皮肤都被烫红了,刚伸出去的手,被烫得生疼,也不知会不会起泡,可是让他问小厮要烫伤的药敷一下,他丢不起这个脸,传出去,会成为笑话的。
淮安侯领了晋安侯这个情,向他点点头,道:“多谢。上次安国公宴客,我在座,倒没注意这个盒子。”
那次,大家还是不大相信一根管子能让整间屋子温和起来吧?所以没人关心这个。当然,也有可能大家看不惯安国公那牛逼烘烘的样子,不想问。淮安侯思忖着,在晋安侯蹲下的地方停下。
他试过热气的威力之后,好几人也跟着走近去感受,但是没人像晋安侯那样,伸手去摸盒子。小厮见没人再伸手去摸出气口,松了口气。
看过一回后,小厮请勋贵们坐下用茶,晋安侯趁人不注意,走到小厮旁边,悄声道:“贵府可有治灼伤的药?”
小厮吃了一惊,看了晋安侯一眼,也悄声道:“侯爷请稍待。”
勋贵们坐下,谈论着这管子和那个出热气的盒子,气氛热烈,有人道:“很方便,不用再烧炭,倒可以装一个。”
至于装一个多少钱和每年可以省很多炭,大家心照不宣就好,不用说出口。
会稽伯是三流勋贵,一向在勋贵圈中不受待见,此次要不是安国公要扬眉吐气,大撒请柬,遍请所有勋贵,断然不会请他。他坐在末座,听了半晌,冷不丁道:“管子烧得这么热,得很多柴吧?”
不烧炭,得烧柴啊,这日夜不停地烧,得花多少柴,他哪里拿得出来?
屋里顿时静得落针可闻,坐在他旁边的兴安伯悄悄往外挪了挪。
他们都是勋贵,如果连柴都烧不起,还算什么勋贵?会稽伯实在丢人。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声音带笑,语气亲热,道:“难得五郎特地从宫里赶来,快快请进。”
勋贵们齐齐望去,两个人从门里走进来,前头是主人安国公,和他并肩的是本朝新贵永昌侯程墨。
安国公在大门口迎客,和客人寒喧两句后,便让府里的奴仆把人带进来。要不然,何必让小厮带他们参观供暖的设备?
没想到安国公待永昌侯这么不同。勋贵们心里同时浮起这样的念头,不约而同站起来和程墨见礼。
程墨露出八颗大白牙,道:“我今天要轮值,来得迟了,诸位前辈可别怪罪。”
越是尊贵的客人来得越晚,程墨是位列九卿之一的卫尉,来晚了也应该,可他肯解释一两句,这就十分难得了。
有人在心里嘀咕:“外间传言,永昌侯无法无天,连曾经的太仆上官桀都不放在眼里,怎么这会儿看着,却是十分和蔼可亲?”
勋贵也分三六九等,有些人顶着勋贵的头衔,却没有实职,日子过得十分艰难,没了应酬的银子,在外间走动就少。程墨和羽林卫的同僚走得近,和那些身为家主的勋贵倒不怎么来往,这样一来,很多人都听过程墨,却少和他接触。
淮安侯已迎了上去,笑着和程墨见礼,道:“永昌侯少年英雄,今日得见,十分有幸。”
他先是踊跃要建供暖系统,听说张勇出事,又马上缩了回去,今天为张勇庆祝,他又是第一个到,安国公对他的印象差得无以复加,见他向程墨示好,心里撇了撇嘴,决定若是他再提装供暖系统的事,得搅和搅和才对得起自己。
程墨笑吟吟道:“淮安侯谬奖,我可不敢当。”又和别人拱了拱手,道:“今日同为庆祝张大哥平安归来,来的都是朋友,大家不用拘束。”
淮安侯有些尴尬,见旁人并没注意他,迅速把程墨围在中间,不停和程墨说话,遂拉过笑得眼睛没了缝的安国公,道:“我可是先定了管子的,这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早晚都得烧碳了,国公爷帮我跟永昌侯说一声,先帮我装了吧。”
你当我是傻子啊?安国公皮笑肉不笑道:“只怕工匠不得闲,大将军府全府都要装,这项工程明年开春不一定能装好呢。”
“什么?”淮安侯大吃一惊,道:“大将军府也要装?”
不是说霍光不喜欢这管子,安国公不听话,张勇才会进大狱的吗?难道传言有误?(未完待续。。)
第336章 人人争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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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侯撞大运般才跟霍光身边的不语搭上线,高兴得不知自己姓什么,逢人便说。勋贵们第一时间听说,淮南侯背后站着霍光,张勇入狱,是霍光的意思。
安国公府最近只做一件事,装了一套供暖的设备。可见这套设备碍霍光的眼了。
可现在,安国公却说大将军府也要装这碍眼的设备?淮安侯额头的汗就下来了。
安国公得意洋洋道:“可不是,这件事,是霍夫人主动提出来的,说天气冷了,赶着要装,让把在吉安侯府干活的工匠抽调过去。唉,霍夫人是五郎的岳母,五郎能说什么呢?对吧?”
他嗓门特别大,厢房中的人都听见了,一齐转头望向和会昌伯说话的程墨。
会昌伯也在受邀之中,一边跟众人参观管子,一边在心里把程墨骂了个狗血淋头。他现在还是程氏家主呢,有这么好的东西,怎么不招唿他一声,白白益了别人?他却忘了,张勇刚从狱里出来。
待程墨进来,没寒喧两句,他便不管不顾,把程墨拉到角落,埋怨道:“我看着你长大,一直对你照顾有加,你怎能忘本?”
不说孝敬他一套这样的好东西,还把他给忘到瓜洼国,要不是安国公下请柬,他来赴宴,哪里知道这套设备这么好?
程墨低声道:“我岳父不喜欢这套供暖系统,觉得还是循古例,用炭盆取暖的好。我怎么敢向族伯引荐?”万一有个风吹草动,你岂不是要吓得屁滚尿流?
会昌伯连连点头,道:“要是霍大将军不喜欢这东西,那就算了。”
千万不能惹霍光不快。
他这里话音刚落,安国公说大将军要装供暖设备的话震得屋子里的人耳膜嗡嗡响,所有人全都望向程墨。
会昌伯瞬间怒了,恶声恶气道:“我又不是不付你银子,你怎能这么耍我?”
事实上他确实不想掏银子,又要这套设备,刚才还想,待装好了,倚老卖老让程墨孝敬。
众勋贵心头刚浮起:“原来永昌侯搞惦了丈母娘。”的想法,顿时觉得程墨高大上,会昌伯便来拆台。
程墨面露微笑,先回答会昌伯的话:“族伯说笑了,我哪能耍你?昨晚去岳家用膳,岳母问起,说要装一套,我怎么好说不?”
是昨晚在席间定下来的,我还来不及告诉你情况有变化嘛,而且是霍光的夫人,而不是霍光本人喜欢这设备。
程墨的话,证实了安国公所言不虚,大将军府确实要装一套供暖的设备,而且是由霍光的夫人,当朝第一夫人亲自提出来的。霍显比当朝皇后还拉风,在座这些勋贵,无不削尖了脑袋,也想让自家老婆跟她搭上话,只是霍显眼高于顶,连皇后都不放在眼里,何况别人?
如果我府里也装一套,是不是能够借机跟霍夫人搭上话呢?反应快的,如淮南侯之类,立即陪了笑脸,对程墨道:“永昌侯,这天气越来越冷,再过半个月,雪也该下了。屋里烧炭盆子还是冷得很,你看……”
反应慢的,这时也回过神了,抢着道:“我们也建一套。”
屋里顿时乱糟糟如菜市场。
安国公出来解围,道:“诸位,说句公道话,这设备怎么样,诸位已亲自体验过了,不用我多说。只是大将军全府都要装,只怕五郎抽不出人手。”
淮安侯急道:“我可是半个月前就定下来了,大将军府的设备装好,就该给我装吧?”
他不能越过大将军去,可要能紧跟大将军的步伐,也能讨大将军的欢心不是。
可是定国公、兴伯等人却不干了,七嘴八舌道:“凭什么你排在大将军后面?”
你以为你爵位比我们更高,还是说大将军更亲近你一些?
悄悄出屋敷了药回来的晋安侯刚进屋,还以为走错地方了,不由问旁边的武恩侯:“怎么回事?”
怎么大家都一副要把淮安侯吃了的样子?
武恩侯道:“还不是为了这设备。”
他也急着装一套,不说别的,单说整间屋子,走到哪里都暖和,不像烧炭盆,只有炭盆旁边方圆两三尺的地方温度高些,离炭盆远了,有跟没有一个样。
晋安侯一听也急了,道:“我也报名。”
他可是亲身体验过这设备的威力的,还为此被灼伤,要是不装一套,他岂不白受皮肉伤?
会稽伯默默站在角落,心里是满满的哀伤,他也想装,不知能不能赊帐?
京中勋贵三十多人,除了淮南侯成为仇家没在邀请之例外,其他人都悉数到场,三十多人齐齐开口说话,吵得程墨头晕,道:“诸位稍安勿躁。”
他一开口,吵嚷声渐歇。
程墨道:“这套设备可不是那么容易做好的,别的不说,光是那些管子,就得精铁打造,费时费力。”
淮安侯道:“大将军要的,难道不能召集京城的铁匠,把精铁打造出来?”
霍光要装,待遇自然大大不同。
程墨道:“我岳父岂是这样的人。”
不少人附和:“正是。”
淮安侯十分后悔前几天一时冲动,说出不要装的话,他早该想到,有程墨在这,张勇定然没事。
程墨却不再给他们纠缠的机会,道:“今天是为张大哥接风洗尘,时辰不早了,不如请张大哥出来。”
众人一进门便被设备吸引,竟然没人想起正主儿张勇没在,当下人人道:“理该如此。”
张勇要是不出来,只怕不能开席了。
安国公笑吟吟吩咐一个来往奉茶端点心的婢女:“请大郎君过来。”
本来张勇要在府门口迎客,程墨不让,让他最后出来,这样一来,万众瞩目,省得站在府门口,每来一人,都要问起在狱中那些事。
张勇担心把勋贵们都得罪了,安国公道:“有五郎呢,怕什么?”
他现在是死心塌地跟随程墨了,程墨说什么是什么。
趁婢女去请张勇的功夫,勋贵们便说起张勇被诬闹市纵马,幸好伍全凭公而断来,不少人凑到程墨跟前,道:“还是永昌侯有办法,才能帮张大郎脱罪。”
更有人想,要不是你有个权倾朝朝野的泰山老大人,张勇岂能无罪释放?只是这话在心里打转就好,不宜说出来。(未完待续。。)
第337章 兄弟
张勇身着锦袍,已在旁边的院子等候多时,婢女过去一请,即刻过来。
“哎呀,大郎气色真好。”淮安侯眼尖,第一个见到走进来的张勇,要挤过去,无奈前面站了五六人,实在挤不过去,只好大声道。
勋贵们齐齐鄙视。
张勇一脸温和的笑,向安国公行礼后,和众勋贵点头示意,道:“承蒙诸位奉场,为某庆祝,某感激不尽。”
一如既往的惜言如金。
晋安侯站在最外头,好奇心起,不由就近多打量他几眼,淮安侯并没有说错,张勇确实气色很好,红光满面。
安国公笑道:“诸位这边请。”
当先束手做请,请程墨和宾客到正堂就座。
这就要入席了,众人纷纷随程墨去设宴的正堂。
安国公要请程墨坐首位,程墨不肯,两人谦让。勋贵们纷纷道:“这首席永昌侯不坐,断然没有人敢坐。永昌侯还请不要推辞。”
以程墨的身份,这首座只能他坐了。
程墨推辞不过,只好坐下,其余人等按受霍光重视程度、爵位高低而坐。
席上,勋贵们各怀心事,有的热情万丈向程墨敬酒,有的拉着安国公,求他在程墨面前美言几句,待大将军府的设备装好,马上为他安装。
淮安侯和晋安侯一直跟在程墨身边,一旦有人敬酒,两人便抢着挡了,咋一看,还以为两人和程墨是生死兄弟呢。
今天的宴席不过是让张勇高调亮相,让勋贵公卿确认张勇真的活蹦乱跳,一点事都没有,彰显程墨手段的同时,为安国公扳回面子。既有人在面前挡酒,程墨便借口上茅房,熘出正堂,去了张清的院子。
张勇入狱这几天,张清坐立不安,急得不行。他的生母安国公夫人只生他和张勇两人,其余的兄弟都是庶出。平时兄弟俩在一起说没几句话,必定吵起来,现在长兄出事,他才意识到血浓于水,加上安国公夫人一气之下病倒,他进宫轮值之余,一刻不离在榻前侍奉汤药。几天下来,又累又急,真心顶不住了。
好在张勇无罪释放,要不然他也要跟着病倒了。
程墨见他迅速消瘦下来,知道他心里不好受,抽空安慰他几次,可是安慰并不能解决问题,还是找到邱八和证人,事情才有转机,最终把张勇救出来。
昨天张清接张勇回府后,马上去找程墨,只是程墨陪霍书涵去大将军,今天又在宫里轮值,到现在才抽空去看他。
“五哥,大恩不言谢,以后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张清一直紧绷的脸难得地露出笑容,把程墨让进屋,郑重道。
他跟程墨一见如故,又参股宜安居,银子如水般流进他的腰包,现在程墨又把他的胞兄救出大狱,程墨对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程墨道:“我们是兄弟,说这些就见外了。”
张清帮他良多,他刚做官帽椅时,以国公府嫡子的身份掺股宜安居,要不是有张清,宜安居哪能这么顺风顺水?有刺客暗杀,程墨的性命受到威胁时,借他身手高强的侍卫。这些,程墨都记在心里。
此次,安国公又第一个响应建供暖系统,要不然也不会成为出头鸟,说到底,还是受程墨拖累,程墨怎么好承张清的情?
张清也不矫情,让小厮端茶具上来,道:“五哥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他现在什么都学程墨,那种加了十全大补料的茶是不喝了,也喝不惯了,问程墨要了套茶具,学泡工夫茶喝,只觉茶汤入口甘香,回味无穷。
程墨笑道:“你安心当差就好,别管那么多。”
霍光有多可怕,程墨再清楚不过,他可不想张清搅和进来。
张清嘻嘻笑了两声,道:“怕什么,不就是和你岳父对着干吗?陛下是你兄弟,难道我就不是?你能帮陛下,我也能帮你。”
程墨正色道:“我们身为臣子,和陛下称兄道弟的话以后不要再说。”
和皇帝称兄道弟,是会掉脑袋的。
张清笑笑不说话,显然没把程墨的话放在心上。
程墨不放心,道:“自陛下登基那一刻起,他是君,我们是臣。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要紧紧牢记。”
只要霍光不篡位,便是权臣,和他对着干有可能掉脑袋,却不是谋逆,若他篡位,便是奸臣,人人得而诛之。
而刘询是君,这是不争的事实。
两人的身份有本质的不同。
张清见程墨说得郑重,敛了笑,道:“我知道啦。”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婢女进来禀道:“阿郎请侯爷过去一趟。”
席上众人发现程墨不见了,都嚷着要安国公把人交出来,安国公被吵得头疼,只好让人过来看程墨有没有在这里。
这次的宴请,主角是张勇,张清自然不会出席,他昨晚轮值,今天一直在家。
张清道:“急什么,待喝了茶再说。”
水还没沸呢。婢女瞄一眼小泥炉上的铜壶,道:“群情汹涌,侯爷不过去,他们要敬阿郎的酒。”
闹得最凶的,就是淮安侯和晋安侯了。
程墨起身道:“我去瞧瞧。”
张清送程墨到院子门口,程墨道:“回去吧,只要你好好当差,就行。”
别的事,就不要掺和了。
宴席上,一群人围着安国公灌酒,闹糟糟的,说是茶楼酒肆也不为过,哪有半点勋贵的矜持样子?安国公真心顶不住,见程墨回来,松了口气,道:“装不装设备,由五郎说了算,我说了可不算。”
别再在我这里吵吵,也别再灌我酒了。
“永昌侯。”一群人唿啦啦围过去。
会昌伯不甘人后,抢到程墨跟前,大声道:“五郎,我好歹是你族伯,有好事别落下我。”
话一出口,人人侧目。
淮安侯道:“你和永昌侯是一家人,怎么还跟我们抢?”
“正是。”众人附和。
会昌伯突然在耳边扯开喉咙吼,程墨被震得耳膜生疼,要走开一步,身前身后都是人。他皱眉道:“族伯,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
你别就添乱了。
会昌伯却想现在人多,程墨一定不愿落下不顾族人的名声,道:“你知道我是你族伯就好,这设备,什么时候帮我装?”
最好连银子都由你掏。(未完待续。。)
第338章 小心思
“会昌伯,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淮安侯见坐末席的人迅速把程墨围在中间,实在挤不过去,站在外围笑吟吟道:“你虽是永是侯的族伯,也不能插队啊。”又眼望程墨,道:“永昌侯若是要为会昌伯开方便之门,我们可不答应。”
霍光当权,他苦无门路,前些天无意间打听到,最近一段时间,安国公时常出入大将军府。他考虑再三,决定抱安国公的大腿,看能不能哪天也蹭光踏进大将军府的大门,见霍光一面不敢想,能见府里的大管家就好。
没想到霍光稍微不喜,张勇便入狱。现在虽然有些波折,但安国公府也算屹立不倒了。今天又在这里见到程墨,那是比大将军府的大管家在霍光面前更有话语权的人物,他怎么也要给程墨留一个好印象,于是敏锐地抓住程墨不欲会昌伯胡搅蛮缠的心思,开了口。
会昌伯怜悯弱小,要不然也不会在程墨刚穿过来时对他照顾加,但又胆小怕事,遇事不敢向前,待这件事尘埃落定的时候,又开始马后炮。这样的人,注定不讨喜。他在勋贵圈中,人缘很一般。
霍光权倾朝野,甚至废、立皇帝,瞎子都看出只要能巴结上霍光,便能风光无限。他倒想巴结,可也只是想想而已,真到行动时,又瞻前顾后。
因为,要见霍光一面,难如登天,光是打点大将军府的奴仆,就花钱如流水。他一直在等程墨主动为他引荐,却又没露出一丝巴结霍光的意思。程墨不是他肚里的蛔虫,哪里明白他的心思?
自程墨迎娶霍书涵后,他对程墨便有些不满,觉得自己成了霍光的亲家,却没得到相应的尊重。
今天安国公大撒请柬,遍请京中勋贵,他跟在人群中,看着那套精巧的设备,听着人人交口称赞程墨心思巧妙,对程墨的不满达到了顶峰。他是程氏家主,程墨有这么好的东西不孝敬他,反而给安国公装,那他成了什么?
他却没有去想,就因为安国公第一个响应支持程墨,张勇才会被诬下狱。至于程墨弄这套设备的用意,以及霍光如何地警惕,层次太高,他自然领悟不到。
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要装这套设备的话,于他来说,已是大为不易,没想到程墨只是笑微微的不搭腔,而淮安侯却冒了出来,他顿时觉得脸子挂不住,不知从哪里来的无名火噌噌噌往上冒,再也抑制不住,厉声对淮安侯道:“我们自家人说话,你插什么嘴?”
闹哄哄的正堂瞬间安静了,所有人眼巴巴看着程墨。
这是勋贵们的聚会,不是程氏的家族活动,说什么我们自家人?程墨摸了摸鼻子,含笑道:“诸位要装这套设备,请到张伯父这里报名。族伯,有什么话,我们到外面说。”
这是答应帮他们装,人人有份,不落空了。
安国公接话道:“来人,笔墨侍候。都到我这里登记吧。”先前一句话是对侍候的婢女说的。
晋安侯抢先道:“好啊,我第一个报名。”把这一茬揭了过去。
淮安侯怎肯让他抢了先,不服气道:“我早在安国公这里备案了。”
若不是他中途退缩,现在工匠早就进场了。
婢女抬了桌椅过来,笔墨竹简也端上来,安国公坐下,道:“好,就你们俩先。”
众勋贵围了过去,一个个报上自家名号。
会昌伯还想说什么,程墨低声道:“族伯,我们到外面说话。”
“好吧。”会昌伯悻悻,只觉胸口堵得厉害。
两人在院子里空旷处站定,程墨低声道:“族伯若是对这设备有兴趣,待我抽出人手,便为你装一套。只是可能迟些,大概要等两三年。”
会昌伯板着脸没说话。
有些话实在不方便告诉他,程墨解释道:“我岳父府邸极大,今年一定装不完,只怕明年宫里也里装,我真的抽不出人手。”
刘询本来就要装,只是碍于霍光反对,只得作罢。
会昌伯怎么也不能越过皇帝去,他一听,原来不是程墨现在富贵了,看不起他了,而是要为当朝最有权势的人物装,他心气立即平了,讪讪道:“你安排就好。”
程墨微笑道:“族伯也知道我们是一家人,应该对我有信心才是。您对我照拂良多,这设备就当是我孝敬你好了。”
也就是不用他掏银子。会昌伯心情大好,脸上有了笑容,心想,程墨是他看着长大的,到底还是向着他。
程墨安抚好他,两人回正堂。
武恩侯和定国公吵了起来,中间还夹着一个兴恩伯,三人吵得面红耳赤,一见程墨进来,都道:“永昌侯,你来评评理。”
“这是怎么了?”程墨道,在安国公旁边停下。
安国公把竹简递给他看,道:“他们为争先后,吵起来了,我怎么劝也不听。”
武恩侯说话实在太快,他一句话没说完,便被打断了,兴恩伯歪楼的本事又天下无双,他不要说劝,连重点都找不到了。
武恩侯一把拉过程墨,道:“永昌侯来得正好,你评评这个理,定国公明明排在我后面,可现在却说他爵位在我之上,要排在我前头。你是按爵位高低排先后,还是按报名顺序排先后?我一个列侯确实比不上定国公的爵位高,那不是高祖分封群臣时,按立功大小封的吗?我先祖只给我留下一个列侯的封号,我有什么办法……”
他的声音如炒豆,又快又脆,谁能接得下话?
定国公气得脸色胀红,想说他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刚张口,声音便被武恩侯给淹没了。
好不容易武恩侯总算停顿一下,换换气,兴恩伯接话了:“你先祖比我先祖的功劳还大,我先祖只给我留下一个伯爵。”
安国公快崩溃了,这是比先祖谁功劳大的时候吗?
这楼都歪得没边了。程墨道:“先祖的功劳以后再说,现在是武恩侯和定国公论先后吗?要不,你们抓阉好了。”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勋贵们都笑了。
笑声中,定国公怒道:“抓阉就抓阉。”
他实在受够了武恩侯,他说话那么利索,怎么不去说书?(未完待续。。)
第339章 心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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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阉的结果,武恩侯排在前头。定国公很想反悔,小声嘀咕:“这么多人,要轮到我,岂不是得好几年?”
竹简上的名字,一排排的,这得多少人?
程墨笑道:“只要我岳父同意,召集全国的工匠进京,京城的建筑全部装上供暖设备,也不在话下,何用等几年?”
淮安侯、定国公等人的眼睛都亮了,道:“那你快跟大将军说说。”
若是工匠足够,说不定他们过年就能享受一室皆暖的舒适了。
程墨但笑不语。
晋安侯看出端倪,待席散后,落在后面,看看没人注意,走到程墨身边,低声道:“永昌侯,借一步说话。”
张清让婢女传话,请程墨席散过去一趟,因而程墨没走,这会儿和武恩侯说话呢。
武恩侯见晋安侯凑过来和程墨嘀咕,笑道:“有什么话不能让我听听?要不,我回避?”
他在勋贵圈中素有百灵鸟之名,可晋安侯真见他如此口若悬河还是第一次,这样一个人,招惹上,绝对会让自己下不来台,一如今晚的定国公。晋安侯不敢得罪他,陪着笑脸道:“没什么,没什么。”
没什么要请永昌侯到一边说悄悄话?武恩侯老大不高兴,道:“要是没什么,就别打扰我们,要是有什么,就大大方方说出来,能帮你的,永昌侯一定会帮。你这样顾左右而言他,岂不是让永昌侯为难……”
长篇大论,说个没完。几个正跟安国公告辞的勋贵,如会稽伯之流,都望过来。晋安侯大窘,接话吧,说不过他,不接吧,倒显得自己怕了他似的,一时十分为难。
程墨道:“武恩侯说得是,俗话说,天下事无不可对人言,就在这里说也无妨。只是,晋安侯可能有些私事跟我说,武恩侯请稍待。”
既赞成武恩侯的观点,又答应晋安侯所请。这么一来,武恩侯倒不好说什么了,一双丹凤眼眯了眯,心想,难怪京城纨绔子弟这么多,只有永昌侯能娶霍七姑娘,以后还得跟他多多走动才是。
晋安侯见程墨为他解围,松了口气,连连点头,道:“正是。”打定主意,以后离武恩侯远点,这人太可怕了,实在说不过他。
程墨和晋安侯走到院子中间的大槐树下,晋安侯道:“可要我上奏折为民请命?”
报名后,又接着入席,晋安侯却一直在思忖程墨刚才的话。他们是勋贵,和公卿天生对立,要站队,也应该站在程墨这边。可是得罪霍光有什么下场,张勇就是例子,他犹豫了半天,想出去透透风,醒醒脑子,便借口去茅房,没想遇到吉安侯。
吉安侯不是前两天上奏折嘛,他还好好地来赴宴,一点事没有呢。晋安侯心安了,决定表态跟程墨站一块儿,万一出事,也有程墨捞他。
程墨一点不意外,霍光势大,很多人巴结讨好他,也有很多人忌惮他。
“如果能以陛下的名义,为贫困百姓装这套设备,是利民的好事,不过,花费也多。”程墨道:“但是,我们可以先把此事提上议程。”
只能以皇帝的名义为百姓谋福祉,要是以个人名义,会有收买人心之嫌。程墨相信,刘询很愿意做这件事,只是他现在说话不顶用,霍光没点头,他做不了。
晋安侯听明白了,道:“好。”
这是他投靠程墨的投名状,他不敢轻视,和程墨心照后,马上向安国公告辞,匆匆上车,回府凭烛疾书,写就一封忧国忧民的奏折,为民请命。这是后话。
程墨目送吉安侯离去,刚要去张清的院子,武恩侯又凑上来,道:“我想明天过府拜访,不知可方便?”
说话快的人,大多数思维活跃,他怎么会看不出程墨和霍光之间有些不对路?他想问问程墨有什么底牌,再衡量到底要不要站在程墨这边。
程墨却没有给他机会,道:“明天我须进宫轮值。”
他是卫尉,负有保卫皇帝之责,日常要进宫轮值,非常时期,还得呆在宫里。
武恩侯很失望,道:“那我过几天再去拜访。”
事关个人前途,全族性命,他得谨慎再谨慎,问清楚再做决定。
程墨自然由他。
“五郎,”吉安侯走了过来,道:“我没打扰你们吧?”
两个时辰了,他一直没能找到机会跟程墨说话,这会儿瞅着人少,宴席都散了,再不说,程墨就要走了,才过来。
武恩侯没了耍嘴皮子的心情,苦笑道:“你们聊。”转身走了。
“伯父。”程墨迎上两步,道:“多谢你。”
能在张勇入狱的当口上奏折,得有大勇气,这份情,程墨记下了。
吉安侯笑道:“五郎见外了。”
他既决定跟随程墨,自然不会留后路。
程墨道:“接下来你静观其变即可。”
没必要再三上奏折,徒惹霍光不快。
吉安侯答应了。他还想着过两天再上一封呢,这么说来,倒不用了。
张勇帮父亲送客,人人说他运气好,今后必定有大气运,他难得的脸上有了笑容,道:“多谢。”
只要不是太迟钝的人,多多少少看出程墨的用意,如晋安侯这样立即表态的很少,就是淮安侯,也觉得很有必要回府考虑清楚再说。
他们都没意识到,今天赴宴的人,在霍光心里,已打上程墨的标签。
霍显自作主张要装供暖设备,霍光气得不行,当晚宿在书房。第二天一早上朝,晚上回府,也没去华居,而是再次宿在书房。
霍光位极人臣,权倾朝野,却没有纳妾,也没有通房,可见对霍显感情深厚。他对霍显一向纵容,何曾给过她冷脸?
霍显被宠坏了,见霍光连续两天没回华居,很生气,吩咐婢女:“让灶上熄火,早点歇了。”
霍光常批奏折到半夜,灶上的火一直没熄,就为给他做宵夜。
厨子不敢不听,早早熄了火,歇下了。
二更时分,霍光肚子饿了,没见霍显过来小意温存,也没有端宵夜的婢女,一问才知,后宅一片黑暗,连灯都没给他留一盏。(未完待续。。)
第340章 滚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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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光很生气,后果一点不严重,他忍着肚饿,上床睡了。
清早起来,没有早饭、热水,灶上连火星都没有,霍光忍了,上朝。
霍显醒来后,听说霍光没事人似的上朝了,很生气,嫌婢女端来的洗脸水太热,把这个倒霉的婢女发卖了,又让人给霍书涵送信,让她赶紧过来一趟。
散朝后,程墨回到公庑刚坐下,水都没喝一口,不语来了,道:“阿郎让你过去一趟。”
他的脸上永远看不出喜怒,程墨也不理他,自顾自把防务安排好,然后起身,道:“走吧。”
不语冷冷道:“谁敢先忙自己的事?”
满朝文武,谁不是一听霍大将军有请,三步并作两,就差插上双翅飞过去,哪有像你这样,慢吞吞把公务处理完,再过去的?
程墨失笑,他就说,为什么不语双手抱胸,眼刀子直朝他飞,原来是为这个。
“我负责陛下的安全,跟别的公务不同。走吧。”程墨说着,当先出了公庑。
不语也明白他负责的是宫中防务,不能有丝毫大意,可见他把皇帝的安全放在霍光的命令之上,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程墨哪去管他,径直去了霍光的公庑。
霍光往日上朝,霍显总是吩咐厨子准备两匣子点心,散朝后,霍光便能垫垫肚,处理公务之余,肚子饿了,也能吃一些。这点心由霍显亲自过问,每日花样翻新不说,还非常可口。
这两天两人冷战,霍显故意冷落他,没让厨子给他做点心。
霍光从昨晚饿到现在,饿劲已过,心里的火却烧得正旺,心情极度恶劣。
程墨一只脚迈进门槛,便觉屋里比外面要冷几度,再一看,霍光几案前的炭盆烧得旺旺的,红色的火苗吐着火舌。烧炭盆,虽然不能让整间屋子恒温,但屋里肯定要比外面暖和。他瞟了低头看奏折的霍光一眼,露出八颗大白牙,上前行礼:“见过大将军。”
在公庑,谈公事,他以职务相称。
霍光放下朱笔,抬头冷冷看他。
程墨找到屋子比外面空旷处还冷的原因了,敢情冰源在这里呢。霍光不表示,他便只能抱拳而立,不能在下首坐下。
过了约莫半盏茶功夫,霍光道:“罢了。”
“谢大将军。”程墨在下首坐了,道:“大将军叫我过来,有什么吩咐?”
霍光看了刚刚在屋角站定的不语一眼。不语会意,躬身行礼,退了出去,顺手带上门。
“你那个供暖设备,是怎么回事?”霍光的声音更冷三分。
也不知他给老婆吃了什么**汤,老婆为这个跟他闹,害得他连点心都没得吃。霍光现在对程墨是满满的怨气。他突然很怀念霍显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那说明她在乎自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程墨道:“不过是冬天让屋里每个角落都温暖起来的一套设备,不值什么。”
现代这样的设备在北方的城市,装遍每个封闭的空间,包括地铁都是用这样的设备供暖,确实不值什么。可在这个时代,却是了不起的创新了。
新技术刚面世,总会受到一些人的抵触。程墨理解。
霍光道:“我府中不装。你自己跟你岳母解释清楚。”
这是让他背黑锅的节奏?程墨道:“岳母是长辈,喜欢什么东西,我们做小辈的,理应孝敬,怎能藏着捂着不给?”
你要有种,不怕老婆,那就拿出男子气概来,让老婆打消装这设备的念头,凭什么把我推出去背黑锅?程墨心里鄙视,脸上满满的都是诚恳,道:“烧炭时会产生一种有毒气体,人不知不觉吸入体内,会损害身体,吸过量,更会中毒而亡。岳父,用蒸汽取暖,有百利而无一害。”
哪天探测出煤和石油,还能更加便捷呢。
霍光道:“自先秦至今,皆是烧炭取暖,何曾不妥?分明是你野心勃勃,弄这些奇怪的东西混淆视听,真要装这个,也不应该由你出面。”
你若真只想为百官谋福利,为什么要自己出面?可以暗中和他商量,以他的名义,由他的人去做这件事嘛。霍光敏税地发现,程墨藉由这件事,想夺权,真让他做成了,自己的权力也被架空了。
程墨道:“岳父辅佐先帝十多年,陛下也信赖岳父,以国事相托。”他指了指几案上堆得高高的奏折,道:“每天送来的奏折,已让岳父没有歇一歇,睡个午觉的时间,不过是装个供暖的设备,这样一件小事,我怎么敢打扰岳父?”
霍光不说话,只是看他。
程墨和他接触得多了,知道他有时候不说,要你意会,让你猜,你要是猜不出来,那就麻烦了。
“岳父可是担心大禹治水之事重演?”程墨笑得一团和气,道:“这个工程,可不能跟大禹治水相比,岳父不必多心。”
大禹治水,把所有的人力和物资都抓在手里,最后逼得舜禅让,并把舜的儿子囚禁起来。也因此,但凡与民有利的事,都得以皇帝的名义去做,要不然就有收买人心之嫌,会遭忌,下场总不太好。
程墨一言点破霍光的心事,让霍光哭笑不得,板着脸训道:“胡说,我是这样的人吗?”
你不是皇帝,却说出这样的话,难道以舜自居?程墨道:“岳父不如以陛下的名义下诏,挑一个人做这件事,于百姓有利的,总是好事。”
别的不说,起码每年冬天,能少几个冻死,少几个吸入过量二氧化碳而死的人。
在霍光看来,程墨这是表忠心了,他“哼”了一声,道:“谁让你多事?你就没想过,装这些管子,会破坏风水吗?”
你老真会开玩笑,在墙上装几个管子,就破坏风水了?
程墨道:“我只听说淮南侯穷得揭不开锅了。”
“你这孩子!”霍光想起吉安侯奏折上列举淮南侯为了省钱,做出的各种丑事,脸皮抽了抽。
程墨笑道:“岳父为民谋福祉,功在千秋,虽是以陛下的名义,史书上自有公断,还请岳父三思。”
对这样一块滚刀肉,霍光真是不知说什么好了。(未完待续。。)
第341章 站队
供暖无可争议,是民生大事,绝对不是程墨说的小事。霍光有清醒的认识。程墨坦然建议他以皇帝名义下诏,找一个信得过的人去做这件事,他能放心吗?不能!
看着程墨那张比阳光更灿烂的笑脸,霍光只觉胸闷,一眼也不想看见他,道:“回去吧。”
别在这里碍眼了。
程墨应了一声,施施然走了,在廊下遇到抱奏折过来的内侍。
淮安侯想了一夜,衡量一夜得失,天亮时才合眼,醒过来时已是中午。老婆告诉他,兴安伯来了,坐了一刻钟,又走了。
“怎么不叫醒我?”淮安侯急了,他正想找个人商量呢,兴安伯平时和他走得近,这会儿过来,一定是来和他商量这件事的。
老婆期期艾艾道:“你昨晚跟烙饼似的,翻了一夜,难得睡一会儿,我哪敢叫醒你?”
他难得歇在老婆屋里,虽然心事重重,两人啥都没干,但老婆还是万分珍惜,生怕他一醒马上走人。
“你……”这婆娘真是不识大体。他懒得和老婆说话,起身匆匆走了,在第七房小妾屋里梳洗了,赶去兴安伯府。
兴安伯虽然祖上只传下个伯爵,但在他苦心经营下,却一年更比一年好,日子过得比一些列侯还要富足。眼前是个机会,他肯定有自己的思量。
可是淮安侯赶到兴安伯府,却被告知兴安伯不在府中。
淮安侯本想回府,走到半路,终于下定决心,去了永昌侯府。程墨没在府中,兴安伯却在花厅用茶,两人见面,相视一笑。
两人这一坐,就是一个多时辰。
看看天色将晚,两人还没有告辞的意思,管家普祥不得不出来道:“侯爷、伯爷,可要上些点心?”
喝了一下午茶,点心也上了两次,可这不加佐料的茶,颇为消食,淮安侯食量又大,饿了,厚着脸皮道:“那就再来两碟。”
你当是茶楼点菜啊?普祥脸皮抽了抽,道:“好。”
很快两碟点心端上来,婢女又换了新茶,添了水,屈膝退下。
花厅里没有奴仆侍候,淮安侯过去掩了门,压低声音道:“万春,你是怎么想的?”
兴安伯字万春。
“大将军再权倾朝野,也老了。”兴安伯声音压得很低,近似耳语,道:“张大郎能出狱,可见永昌侯是个有担当的。”
要不然,张勇必然死在狱中。谁不知道民事案中,闹市纵马是重刑,从重判决?程墨居然能找回原告,找到证人,可见他的手段。这样的人,跟了他放心。
兴安伯一言提醒淮安侯,他拱了拱手,道:“多谢。”这是帮他做决定啊,要是站错队,轻则没落,重臣没命,可不是玩的。
“你我十几年的交情,说这些就见外了。”兴安伯道:“那小婢说永昌侯进宫轮值未回,也不知是真是假。”说着,又感叹道:“就凭他跟陛下的交情,也稳占大将军一头。”
刘询不声不响的,厉害着呢,端看他为武帝立庙号,就确立了自己继位的合法性,可见这人不简单。要不是霍光有扶立之功,只怕早被赶出朝堂了。
他点到即止,淮安侯却有醍醐灌顶之感,道:“万春说得是。”那他便死心塌地跟随程墨好了,程墨身后站着皇帝呢,哪怕一时不能掌权,假以时日,定然前途不可限量。
两人正嘀咕呢,门轻轻被推开,光线透了进来。两人忙各自坐回椅子,做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
婢女好象没看见两人凑在一起嘀咕,点了灯,行礼退下。
淮安侯叫住婢女,道:“永昌侯还没回府吗?”
婢女微笑回道:“侯爷稍待,小婢去打听。”
这是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吗?难道程墨回府,门子没有禀报有客人等候?淮安侯刚要发作,兴安伯忙递了一个眼色过去,笑微微道:“有劳了。”说着递了一碇银子过去。
婢女接了,解释道:“这个时候我家侯爷也该回府了,若没有回府,定然有事耽搁了。”
兴安伯点头,笑容不改,道:“那就有劳姑娘打听一下,若永昌侯回来,请为我们通禀一声。”
婢女答应了,转身离去。
兴安伯叹道:“永昌侯圣眷在身,又是大将军女婿,府里的下人却如此通情达理,实是不易。”
淮安侯明白他故意说给婢女听,但笑不语。
约莫一盏茶功夫,婢女又回来了,道:“我家阿郎回来了,刚净手洗脸,正往这里赶。”
两人都道了谢,再次感叹永昌侯府的地方大。淮安侯更道:“整座府走下来,只怕得一天吧?”
婢女应了一句:“是。”屈膝退下。
程墨确实回来了,在霍书涵房里,和霍书涵说话呢。
“父亲和母亲也真是的,这么大年纪了,还为一件事呕气,互不说话。”霍书涵叹道:“我劝了半天,母亲还不依不饶的,说话已经放出去了,这设备装也得装,不装也得装,要不然她的面子往哪搁?看这样子,想必一时半会的,不能跟父亲和好了。”
霍显当了二十多年霍夫人,居侈气,养侈体,早忘了自己的出身,霍光对她又宠得没了边,她早就习惯霍光对她百依百顺,哪有去想霍光为何会坚决反对?
霍书涵隐隐猜到原因,但一边是丈夫,一边是父亲,她又能说什么?
程墨顺着她的话道:“岳母也太霸道了些。”
霍书涵深以为然,一边由青萝服侍更衣,一边道:“她的脾气越来大了,父亲要不压制压制,早晚要出事。”
可不是得出事,你父亲去世后,她便和你那些兄弟们计划着谋反呢,事情还败露了,被灭了族。程墨腹诽着,道:“家和万事兴,你劝劝岳母也是应该的。”
霍书涵以为他说的是今天这事,连连点头,道:“可不是。”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程墨又为霍书涵捏了肩膀,才起身来到花厅。
淮安侯和兴安伯把两碟子点心吃光了,正在等水沸,弄杯茶喝,程墨走了进来,笑吟吟道:“让两位久等了。”
他可真没想到,两人居然一直在这里等他出宫回家,要是他今晚歇在宫里,不知两人会不会一直等下去?(未完待续。。)
第342章 烦躁
淮安侯和兴安伯齐齐起身,和程墨见礼,道:“永昌侯辛苦了。”
出入宫阙如出入自家大门的人,让人不佩服都不行。
程墨请两人坐了,问起两人的来意:“可是要安装供暖的设备?昨天没有在安国公那儿登记吗?”
淮安侯道:“昨天登记了,只是来跟永昌侯说一声,这设备,我们装定了。”
得提前打招唿,霍光为此把他们的儿子下大狱的时候,程墨才会把他们的儿子捞出来啊。
程墨笑道:“不过是装一套设备,不用弄得跟上刑场似的。”
瞧这架势,倒像他们把身家性命都赌上似的。他是要用这套设备做些事,可也不是什么人都收啊,像淮安侯和兴安伯这样的,也就是凑凑人数,没什么大用。
淮安侯难得下定决心,上次又因为中途退缩把安国公得罪了,这次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重蹈覆辙了,抢着表态道:“永昌侯有什么事,只管吩咐。”
淮安侯、兴安伯离开后,武恩侯来了,接下来两天,在宴席上报名的勋贵都到永昌侯府表态支持。
霍显在霍书涵的劝息下,总算吩咐厨子照旧为霍光准备吃食点心。可两人一个没进内宅,在书房批奏折到深夜,然后歇在书房;一个绝步不到霍光书房,有什么事让婢女传话。
霍光气得不行,处理政务时,不免严苛了些。批好的奏折送到刘询案前,刘询看了直皱眉,却什么都没说。
晋安侯那封请求皇帝下诏为民谋福祉,为京城无恒产的百姓建供暖设备的奏折,被霍光严厉批评,然后驳回。
晋安侯得知,心里惴惴,跑来找程墨,道:“接下来怎么办?”
他以后出门可不敢再骑马了,也会约束族里子弟尽量不要出门,免得被霍光盯上。
程墨道:“你再上一封。”
“啊?”晋安侯傻眼了,抚着那天被管道烫伤,还没好利索的手指,心里极是不安,道:“万一……”
他可没有本事娶霍光的女儿,没有护身符。
程墨道:“你要信不过我,我让别人上一封,这功劳落在别人手里,你可别怪我。”
还有功劳?那必须紧紧捞在手里啊。晋安侯连声道:“我这就写。”
“你知道怎么写吗?”程墨面授机宜:“浓墨重彩写那些贫苦无依的百姓,重点描述那些人有多么地惨,再跑一趟京兆府,查一下每年冻死多少人,附上数据。”
敢情之前那封写得不对啊。晋安侯虚心受教,行礼道:“多谢永昌侯。”
枉自己年长人家二十年,这见识,自己是拍马也追不上啊。这下子晋安侯真心服了,写好奏折,又巴巴赶过来请程墨过目。
程墨看后,指出奏折中两处用词不当之处,都是小问题。晋安侯虚心受教,回去重新抄了一遍,再呈上去。
霍光看到这封奏折,当即摔在地上,不语捡了起来,道:“阿郎,何必动气?”
他跟随霍光五六年了,从没见他生气过,不知奏折上写了什么,把他气成这样?
霍光好一会儿才调均唿吸,脸色恢复正常,道:“上茶。”
这是不想批奏折了吗?不语应了一声,出去端了茶上来,把几案上的奏折放到一边,上了茶,道:“最近京中流行用整套的陶瓷饮茶,那茶汤清清亮亮,没有一丝杂质,喝过这种茶的人,都说好。”
现在吃这种加了十全大补料的茶的人很少了,不语的意思,是问霍光要不要也试试新的泡茶法。
霍光语气生硬道:“是从五郎那里传出来的吧?”
现在霍书涵回娘家,再也不喝原先的茶了,非得上了茶具,才肯喝茶。
不语微怔,失笑,道:“可不是从姑爷那里传出来的。”
这位姑爷啊,把戏真多,亏得阿郎受得了。不语在心里嘀咕。
霍光这几天和老婆呕气,想来想去,这些事都是程墨搞出来的,对程墨意见很大,要不是现在程墨身居卫尉之职,他早就家法从事,先把他打十棍再说了。
喝了两口茶,他心里一动,把碗往几案上一搁,道:“上茶具。”
不语应了,很快端了茶具上来,道:“这套茶具上好的瓷质,通体洁白,还有绘梅兰竹菊图案、绘仙鹤图案、绘人物花鸟图案……”
巴结霍光的大有人在,京中流行新茶饮法,自然有大把的人把各种新花样的茶具送上来。公庑的耳房放了二十多套。
霍光听了心烦,道:“你话怎么那么多?”
不语马上闭嘴,在洁白的陶壶中添了水,放在小泥炉上。
程墨一向觉得铜壶煮的水喝了对身体不好,但是用陶制壶比制杯要求高得多,壶嘴和壶把对不上,水就倒不出来。陶匠试了很多次,总算做到制壶之法。
小泥炉上的火舌偶尔窜出来,舔在洁白没有一丝杂质的陶壶上,红白相映,煞是好看。霍光看着火舌出了一小会儿神,道:“怎么,水还没沸吗?”
喝一口茶得费这么多工夫,不如不喝。他心里烦躁得不行。
不语陪着小心道:“我对这茶具并不熟悉,不如请姑爷过来看看?”
如果姑爷能劝劝阿郎别跟夫人呕气就更好了。
“别提他。”霍光冷冷道。
难道姑爷也惹阿郎不快不成?不语应了一声“诺。”
他话音刚落,霍光又改变主意了,道:“叫他过来吧。”
不语觉得自家阿郎今天很不对劲,这种一会儿东一会儿西的做法,从来没在阿郎身上出现过。可是他不敢多话,立即赶去程墨所在的公庑。
“岳父请我喝茶?”程墨奇怪地看他。
要不是不语神经搭错线,就是霍光脑子有问题了。
不语道:“是。”他懂得为奴之道,主人的事,不该说的,一个字也不会说。
程墨估摸着晋安侯再次上奏折,惹怒霍光,霍光找他去,大概是要训他一顿。可这请他喝茶的说洗,还是让他哭笑不得。
程墨进门,见几案中间放一套茶具,堆得高高的奏折就在小泥炉旁边,不禁有些意外,还真喝茶啊?(未完待续。。)
第343章 退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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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光眼眸沉沉,看着壶嘴冒出白烟的陶壶没说话。
程墨就像没发现他很不对劲一样,行礼毕径自在几案对面坐了,提起陶壶,开始洗杯泡茶。
一杯汤色清亮的茶放在霍光面前,他看了看茶汤,又抬眸看了看对面俊朗的青年,突然抽出一卷奏折,朝程墨脸上掷过去。
事出突然,屋角垂手而立的不语吓了一跳,差点失声惊唿。
程墨偏过头,奏折落在他肩头,掉在地上。
是晋安侯上的第二封奏折。刚才霍光摔在地上,不语捡了起来,放在几案外侧那堆奏折最上面。霍光状似无意,实则留心,准准抽了出来。
程墨打开细绳,看了半天,才看完,道:“辞藻华丽,写得不错。”
晋安侯可真懒,他说有两个词用得不当,他就只改那两个词,别的地方一字没动。
霍光冷冷道:“你真要做这件事?”
不知他怎么怂恿自家老婆那个蠢货,莫名其妙跳出来支持他,现在又跳出来一个晋安侯,接下来想必有更多人跳出来,难道他怕了?霍光眼眸越发冰冷。
程墨道:“不是我,是岳父要做这件事。”
我愿意把为民谋福祉的功劳让给你,只要你能为百姓的冷暖着想。
这是两人第二次谈论这件事,程墨并没有指望他会同意,表态支持。
霍光端起面前的茶杯一口仰尽,略微苦涩的茶汤入喉,他不禁皱了皱眉。
程墨见他像饮酒似的饮茶,笑道:“岳父,这是驴饮,茶要慢慢品,才能体品出茶中的甘香。”
重新洗了杯,再泡一杯,依然放在霍光面前,道:“还须趁热喝,要是冷了,就不好喝了。”
霍光白了他一眼,道:“你真来喝茶?”
纨绔子弟只知道吃喝玩乐,就是弄个供暖,不也为了让自己住得舒服?霍光一颗心突然软了,脸上的线条也柔和了些。
程墨笑道:“不是你让我过来喝茶的吗?”
不管你同不同意,支不支持,反正这供暖设备我是一定要做的,哪怕你再三阻挠,我也能做成。程墨活了两世,下定决心的事,必然勇往直前,直到达成目标。因而,相比霍光的郁闷,他显得毫无压力,不过是把事情做成而已,付出代价也是应该的,有心里准备就好。
霍光哪里知道他竟是这个想法,再次一口把茶喝了,重重搁下茶杯,道:“回去吧。”
程墨二话不说,起身走人。
水再次沸了,霍光学程墨的样子洗杯,手指却被烫得发红,只好搁下陶壶,让不语把茶具撤下去。
晚上,他再次歇在书房,看着被炭火映红的帷帐,只是睡不着。他得到密报,那晚众勋贵争先恐后报名要装供暖设备,只怕不用一年,大多数勋贵的府邸都装上了,然后朝臣们也会要求装上一套,接着,这种新的取暖方式就在京城流行开来,富绅大户会以装这设备为荣,没有装的,会被人耻笑。
不用两三年,中产之家人人有一套这样的设备。
那他岂不成了笑话?他极力阻挠,又有什么意义?程墨就是算准这一点,所以才有恃无恐的吧?
想起程墨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云淡风轻般的言谈举止,他突然很想叫他过来问问。
“什么时辰了?”他问。
值夜的小厮回道:“阿郎,二更三刻了。”
“叫七姑爷过来一趟。”他道。
小厮怔了一下,道:“诺。”
转身要出去吩咐粗使仆人套马车,霍光又道:“不用了。”
不用问也应该知道,程墨一定是打着这个主意,要不然哪会胜券在握的样子?他小小年纪便有这样的心计,不可小觑呀。霍光叹气。
小厮听着帐里的霍光唉声叹气,十分不解,不明白自家阿郎如此权势滔天,还有什么可烦恼的。
这一晚,霍光翻来覆去到四更天,直到起来洗漱,也没有合眼。
进宣室殿时,他若有深意看了程墨一眼,才在右排第一个位子坐下。
程墨刚走到自己位子边,感觉到右上方有人看自己,抬眸望过去,霍光已垂下眼眸,他只看到两个乌黑的眼圈。
霍光上了年纪,又天天劳神,一旦睡得不好,黑眼圈不仅特别明显,两个眼袋也越发地大。程墨微微勾了勾唇。
当天下午,霍光吩咐内侍把晋安侯的奏折和其他奏折一起送到宣室殿,奏折末尾空白,没有批示。
刘询看后,把这份奏折拣出来,让小陆子去请霍光。
霍光来后,刘询把奏折拿给他,道:“大将军,这里还有一封奏折没有批示。”
“这份奏折,臣不敢擅专,特地请陛下朱批。”霍光面色如常道。既然事情无法挽回,多想无益,不如承认败绩。
刘询讶然,道:“大将军要是觉得此举可行,不妨准了,要是觉得此举不妥,驳回便是。为何不敢擅专?”
你们夫妻俩连朕立谁为后都要干涉,现在反而谨守为臣的本份,不是笑话吗?刘询心里颇不以为然,道:“朕不懂政事,还请大将军决之。”
自从当了皇帝,刘询苦练忍者神功,已到出神入化的境界了。
霍光苦笑,道:“陛下也觉得这种供暖方法可行么?”
你不是率先要在宣室殿装这设备吗?如若将这供暖方法合法化,只怕你也要装上一套了。霍光顿时觉得,自己白忙活一场,到最后众叛亲离,不禁十分灰心。
没想刘询推得干干净净,道:“朕没见过用这办法供暖,到底怎么样,说不上来。”
霍光再次苦笑,道:“永昌侯府中装有一套,据说引领京城新时尚,大家都想装。”
所以晋安侯才会连上两道奏折,非要皇帝开国库拨银子,为贫苦百姓安装这设备。
刘询做恍然状,道:“原来如此。”
你就装吧,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霍光第一次觉得,扶立一个太过聪明隐忍的皇帝于自己大大不利。他道:“若陛下准了,臣便朱批。”
“好。”刘询想都没想,立即道。
你是多迫切想要帮助程五郎啊。霍光皱了皱眉,难道自己应该如程墨所说,激流勇退不成?
这个念头浮上心头,他吓了一跳。(未完待续。。)
第344章 众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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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下诏,召集全国的铁匠、泥匠进京,听永昌侯程墨调遣,同时号召京城周边大户捐款,资助年收入二百石以下的百姓建供暖设备。
诏书一下,勋贵们大多奔走相告,这下他们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再也不用担心霍光随便找借口收拾他们了。唯有淮南侯吓得脸都白了,在屋里团团转,不停道:“这可怎么好?”
勋贵圈已经把他排除在外,走到哪都被人嘲笑,拍霍光的马屁又拍在马腿上,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他老婆方氏气得不行,骂他道:“你个老不死的!你不知道安国公是谁的人吗?还敢设局害他!”
他哭丧着脸道:“我哪知道张大郎能无罪释放。”
要是他知道程墨的手段这么好,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啊,一定把那晚的气忍了。
方氏气得直瞪眼,道:“还不赶紧备份大礼,上门赔罪?”
难道他还希望安国公主动和他亲近不成?
打开库房,里面空空如也,哪里有拿得出手的东西?去古玩店买吧,一是手里没银子,二是肉痛,夫妻俩商量了半天,也没商量出个结果。
这边,安国公府热闹非凡,不要说勋贵几乎到齐了,就是很多平时没怎么来往的朝臣,都借故跑来蹭杯茶喝,然后说起他那套别出心裁的供暖设备,非要参观一番。
安国公乐呵呵地亲自带人参观,少不得说上几句:“这是永昌侯亲手设计的。他说啊,晚上紧闭门窗睡觉,不知不觉吸入烧炭的气体,人会死得无知无觉。有了这套设备,别的不说,白天能放心安坐,晚上能放心睡觉了。”
他不说,别人没觉得长时间坐在烧炭的房间有生命危险,他这一说,人人自危。大家都爱惜生命得很,可不想一闭眼就是一辈子,再也醒不过来。
太史丞傅义道:“永昌侯真是七窍玲珑心,连这么复杂的设备都想得出来。”
太常丞陶然也在场,他一向和傅义不大对付,只要是傅义同意的,他必然反对,这时质疑道:“烧炭会死人也是永昌侯说的?自古以来都是烧炭取暖,怎么没见死人?我们烧的还是银霜炭呢,普通百姓烧的可是低劣有杂质的炭,不也没事?”
一句话没说完,唾沫星子淹死了他,不用傅义和安国公开口,便有人反驳道:“你屋里有轮夜侍候到天亮的婢女,哪里是普通百姓可比?普通百姓要是死亡,自会报到京兆府,哪里轮到你管?”
大家居于庙堂之上,哪里去关心治安小事?真出了人命案,也会报到京兆府,自有伍全处理。再说,小民大多无知,死了人,偷偷埋掉也未可知。京城这么大,琐事那么多,谁又会天天盯有没有发生人命案,死了什么人,什么原因死的?
陶然被别人一说,深以为然,别人死了没关系,自家可得好好活着。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很多人从安国公府出来,便直奔永昌侯府,一时间,永昌侯府门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程墨在宫里轮值。
几个门子在狗子带领下,分头接待来客,道:“待我家阿郎回府,小的自会代为禀报。”
来访者或是留下拜贴,或是坚持要等程墨回来。留下等待程墨的官员,都请到花厅奉茶。
不到一个时辰,花厅坐了十多人,傅义和陶然前后脚赶来,都在座。
这些人坐在温暖如春的茶厅,眼中看到的是各色精致的点心,鼻中闻到的是香气扑鼻的清茶,还有俏丽的婢女在一旁侍候。
傅义吃了一块点心,端起面前的茶杯,闻了闻茶香,叹道:“这才是人生啊。”
人家不用烧炭却整间屋子恒温,自己天天闻那难闻的炭味儿,一不小心还有一命呜唿的危险;人家喝的是汤色清亮的茶,自己喝的却是乌黑如地沟水的茶;就连人家吃的点心,也比自己家里的美味可口。
人活一世,当如是。
这次陶然没有和他唱对台戏,而是就近取了一块玫瑰糕放进嘴里,三两下嚼了,道:“我早就说永昌侯不同凡响,果然没错。”
你什么时候说永昌侯不同凡响了?傅义腹诽,要反唇相讥吧,又怕被有心人在程墨面前搬弄是非,要是程墨对他反感,在这套设备上刁难,拖个三两年再给他装,他岂不是要多“享受”三五年银霜炭的味道,要是万一不小心,吸入过多的炭,只好到阎罗王那儿报到,岂不是不值?
他白了隐然一眼,拿起一块绿豆糕,像要咬陶然的肉似的,狠狠咬了一口。
陶然难得胜了一局,心情大好,笑眯眯看他。
花厅里不时有人进来,大家起身寒喧,把这件事揭了过去。
程墨在宣室殿和刘询喝茶,两人面前几案上的小陶壶冒着白烟,程墨熟练地洗杯烫杯,把一杯茶放在刘询面前,道:“宫室不宜随便动,陛下若要装,还须在朝会上和众臣商议。上次不是有人上奏折说装这些管子会破坏风水吗?最好请风水先生看看,堵堵这些人的嘴。”
刘询在程府住过两三年,早就习惯了不用烧炭而冬天室内依然如三四月的天气,自去年当了皇帝,搬进未央宫,深秋天气寒冷,宫中开始烧炭,他便各种不适,总觉得屋里有一股臭味儿,挥之不去。
可御供的炭,已是天下最好的了,他不好说什么,有霍光压在上头,更不敢表现出不适,要不然霍光以他不宜居于宫室为由,废掉他,他怎么办?
现在难得这套供暖设备合法化,他也想早点摆脱难闻的炭味儿,所以一早叫了程墨过来,商量尽快在宫中装一套,如果和大将军的工程相冲突,那就先在宣室殿和建章宫安装,别的宫殿以后再说。
没想到程墨考虑周全,为不落人口实,得把这件事做成朝堂上下一致要求的结果,而不是皇帝非要一意孤行。
刘询道:“大哥可否让人上书?”
程墨会意,笑道:“好。”
两人相视一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