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目的(求支持!)
相比于乡村,在城市中,尤其是相对较大的城市里推行防疫无疑更为困难。尤其是在疫情面前,百姓能否保持冷静,这都是最大的考验。在“防疫令”下达之后,被列为防疫区的城市,立即陷入了慌乱之中,尤其是那些因为靠近疫区,而被纳入隔离区的城市更是如此。
尽管百姓的情绪极为慌乱,而在这个时候,大量的军宪为秩序提供了保证,进驻城市的数百名官兵和当地宪兵一同维持着城内的秩序。尽管他们保证城市没有因为疫情陷入混乱,但是城市却不可避免的陷入萧条之中。
与此同时,官府张贴着布告接着开列采取的全部措施,其中包括要求各家各户用官府发放的水泥,堵塞家中的鼠穴,同时用砒霜进行科学灭鼠,以及对用水必须要烧开等。布告要求百姓们保持最大限度的清洁卫生——每天必须洗一次澡,要求衣被必须进笼蒸,以清除跳蚤。此外,规定病人以及其家人必须进行隔离。最后还指出军警可以随时进入家中检查卫生情况。
所有的一切都是借鉴了军队《防疫手册》。尽管给百姓的生活带来诸多不便,但是却最大限度的避免了疫情的蔓延,至少在未爆发疫情的隔离区,疫情暂时还没有呈现出扩张用的趋势。
但是局势实际上并不怎么让人乐观,对于身为防疫总医官的伍星联来说,每天都会有大量的数据通过电报汇报到位于长沙的防疫总署——这是疫情爆发后,临时成立的机构,也是督府,更准确的来说远东第一个公共医护管理机构。
“伍先生,数字在上升:两天里死去1985人,又有三个县发现了疫情……”
来自各地的报告被总结之后,新的统计数字是让人根本乐观不起来的,而在下属报告的时候,伍星联则看着统计报告上的图表。
从图表上可以清楚地看出来——死亡人数在不断的增加,疫区在继续扩张,尽管它的扩大速度远无法从之前相比,但是其仍然没有被控制住。
“另外,各地参与防疫的军医、医生以及当时中医有36人感染,今天有两名医生牺牲……”
伍星联的的双眼注视着统计表。
此时他所能感受到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他甚至明白了,在欧洲黑死病蔓延的时候,人们的那种无力感。
那种面对死亡的无能为力,压得伍星联几乎喘法这气来。
“伍医官,要不要去走走!”
左宗棠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外,作为湖南巡抚的他,同样的满面愁容,毕竟他是湖南人,死去的是他的乡人。
他们向学校的操场走去——防疫总署选择了学校作为临时的办公地点,学校已经停课了。低着头的伍星联一直不吭声。黄昏已近尾声,夜幕即将来临,星星开始出现于昼光未尽的天际。街头的路灯不久就亮了起来,天色显得暗了下去,而谈话的声音倒好似提高了音调。
“伍医官,真的没办法吗?”
在操场的角落里,伍星联对身边的左宗棠说道:
“对不起,虽然我是个医生,可是。可我不知道该怎么救他们……”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左宗棠已经注意到这位军医院防疫教授的目中似乎闪动着泪珠。
“我是医生,我发誓,用我一切所学去救治每一个人病人……可是,可是……”
泪水终于不受控制的从伍星联的目中流了下来。
在过去的二十天中,已经有超过两万五千人死于鼠疫,准确的来说,是他投身于这场“战争”之后,在此之前的一个月里死亡的人数超过了五万人。
“伍医官,我知道你尽力了、我知道……”
左宗棠安慰着伍星联,他能够感觉到对方的那种无力感。
“我只是想问问,既然曾有几千万西洋人死于鼠疫,那么,西洋人就没有治疗它的法子吗?”
摇摇头,心神疲惫的伍星联用无可奈何的证据说道。
“很多医生都在这上面花了好些年工夫,虽然有些收获。但也可以说并无多大进展……”
在这种疾病面前,人类是那么的无力,只能苦苦的挣扎着,任由疾病蔓延着,任由它夺去人们的性命,作为医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又一个人死去。
同样的无力感,同样深深的困扰着朱宜锋,在骆秉章的汇报中,他的眉头紧锁着。
“……176名官兵感染鼠疫。”
尽管为了防治鼠疫,医生、军人都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但是感染的人数仍然在不断的增加,区域不断的扩大。
与之而来的是死亡人数的不断攀升,许多人都死去了。
“在广东和湖南已经有117个县发现了疫情,仅有三个县的疫情得到控制,发病人数呈现下降趁势,而绝大多数城市疫情并未得到控制……”
骆秉章的语气低沉,现在疫情最为严重的是广东,广东三分之二的府县都发现了疫情,而在乡间,甚至山区,也大面积爆发了。
“……胡家村,一场鼠疫过后死绝了全村几十家人,有的家庭只剩下一两个人,以至于月初稻谷成熟时满野金黄,却无人收割……”
那是在粤南,现在正是稻谷收割的时候,可一场鼠疫却摧毁了整个村子。在骆秉章的话声落下的的时候,朱宜锋所感受到的是前所未有的惊悚。
一个只有千余人的村落,
几乎可以死绝!以至于无人可以埋藏尸体。
一个只有万余口人的县城,可以死掉数千人!
这就是鼠疫的威力!
这种难以置信的高传染性和中者必死的威力,正是它令人恐惧的地方。而更令人恐惧的是——在这个时代,鼠疫是无从可治的,所有的一切治疗实际上都是“安慰疗法”,无论是西医也好,中医也罢。
甚至就连自己——自己现在同样对鼠疫生出了惧意,以至于正在考虑是不是在鼠疫进一步蔓延的时候,将灵芸和孩子们都送到“江北总站”,毕竟那里远离人口众多的城市。
当然这只是迫不得已的选择,甚至可以说是最后的选择。至于现在则在督府更是推行灭鼠,在武昌、汉口以及汉阳三地同样推行灭鼠令,用砒霜毒杀老鼠的同时,官府提供用水泥用于填埋鼠洞。
但这一切,都只是治标不治本,对于鼠疫,这个时代的人们只能被动的防御,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了其它任何选择。
“防疫总署的伍医官,再次发电,要求实施第二期防疫令!”
骆秉章的话让朱宜锋一愣,作为防疫手册最初的制定者,他非常清楚第二期防疫令是什么,是画地为牢,是封闭城市!
换句话来说,就是将所有的疫区加以彻底的隔离,以避免疫情蔓延下去。而军队将会全力执行这一命令——会不惜一切手段,包括采用武力!
在这个时代,或许这是最后的选择了。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主公,如果实施第二期防疫令的话,到时候城市的米柴等必须品的供应怎么办?”
张亮基不无担心的询问道,这不是一个地方,而是上百个府县!牵扯到千百万百姓!而更重要的是,这将会影响到他们的生活,尤其是柴米油盐等生活必须品的保障,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尽最大努力吧!”
缓声道出这句话后,朱宜锋看着骆秉章说道。
“正式宣布实施第二期防疫令。彻底封闭疫区。我会命令军队全力配合……”
在下达这一命令之后,朱宜锋在一份公函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盖上了“大汉都督”的印章,这是最后的选择了!
这是最后,也是唯一的选择了。
实在不行,那么就只有如此了,只能千方百计的将疫情控制在已经爆发的区域,只有如此才能保住自己的根基,避免根基因为鼠疫而受到损害。如果能控制住的话,至少可以保证自己不至于因为鼠疫的伤害,而无力应对清军或者太平军的进攻。
“但愿这一切,都能得到控制吧!”
在骆秉章等人离开之后,朱宜锋默默的在心底对自己这么想到。
钟声再次响起,12声钟响,意味着洋历新年的到来,1857年来临了。因为三省既未使用满清的年号,也未使用太平天国的年号,也没有自己的年号,自然的也就是使用西洋年号,不过只是采用西洋的“年”,另一方面,月日则是使用中国的阴历,在年上则是采用天干地支纪年,尽管西历的一年过但,但乙卯年仍有一个多月。
在这个西历的新年来临的时候,之前还曾雄心万丈的朱宜锋,这会却在一种前所未有的煎熬中迎来了新年,他能够感受到防疫那道关隘处的四面楚歌。
关前巨浪滔天!关前泰山欲崩!
而关却如累卵!
能不守吗?
不能不守,不守的话,四年来所有的努力都将白费,所有的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可守得住吗?
曾经摧毁欧洲的黑死病的阴影再一次在朱宜锋的脑海中弥漫着,现在他甚至后悔起,为什么自己当初没有选择医学,如果选择学医的话,也许可以知道,如何治疗鼠疫。
“以现在的医药技术鼠疫是无法治疗的。”
突然一个久违的声音,在朱宜峰的脑海中响起。
是他!
是那个把自己带到这个时代的家伙!上次自己拒绝了他之后,它已经两年没有出现了!
“治疗鼠疫的首选药物是链霉素,而这种抗生素是目前的技术无法生产的!”
又一次,他在那里强调着鼠疫的不治。
“你出现了,这意味着,对你来说,这是个机会!不是吗!”
尽管他在强调着鼠疫的不治,但朱宜峰却意识到他的出现恐怕不仅仅只是提醒自己这一点。
“在未来的100年中,鼠疫会继续蔓延下去,按照现在的传播速度,在未来的一年间,将会有超过1200万人感染鼠疫,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会死于鼠疫,应该说几乎完全死于鼠疫。”
这是事实,在链霉素发明之前,鼠疫是无药可治的,只有极少数的——比如在遭受鼠疫几百年侵害的欧洲,少数欧洲人在死亡面前进化出了一种特殊的抗病基因,使得他们可以保住性命。
“随着鼠疫的蔓延,将会有数以千万人死于其手。”
“是受我的影响吗?”
面对“他”的提醒,朱宜锋反问道。
“我曾经告诉过你,历史的抗拒就像是篮球一样,你施加的力量越大,反弹就越发强烈,这种力量可以视为你对历史造成的影响的所产生的连锁反应。为了能够与你的敌人进行抗衡,你修建了公路、繁荣了商业,交通的改善、商业的繁荣,这一切都直接助长了鼠疫的蔓延,在历史上它的蔓延需要很长时间……”
“我知道!”
它的提醒,让朱宜锋心中的那种不安感,再一次强烈起来,但是他仍然倔强的回答道。
“我已经决定隔离所有的疫区,我会用尽一切办法避免它扩散开。”
也许自己早就应该下达这一命令!如果那样的话也许可以救更多的人。
“但是隔离区内的人们呢?”
这一声反问,让朱宜锋整个人都变得低沉起来。
“是的,隔离或许可以救下很多人,但是在隔离区内的人们呢?他们中的许多人,原本根本就不会受到鼠疫的伤害,但是,你改变了这一切!”
面对这个质疑,朱宜锋冷声问道。
“既然你出现了,你肯定有解决的办法!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是的,现在他既然在沉寂了那么长时间,以至于自己甚至都要忘记它的存在之后,再次出现了,肯定是有所图谋,肯定是希望通过这件事得到什么。
“我曾经提醒过你,不要去改变历史!”
面对这个提醒,朱宜锋冷笑道。
“你的意思是,我需要对这些人的死亡负责吗?这就是你的目的对吗?你希望通过我的愧疚感来达成自己的目的,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
明天恢复正常更新!希望大家能够继续支持无语!支持铁血宏图!拜谢!(未完待续。)
第407章 帮助
轰鸣的列车喷吐着烟雾沿着粤汉铁路武汉至长沙段一路疾速南驶。
武昌至长沙的362公里铁路,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可以说是中国第一条干线铁路,更准确的来说,其是汉粤铁路的北线工程的核心。之所以被称之为“干线”,是因为这是第一条连接两省省会的铁路。
三年前,数名来自英国、法国等国的铁路工程师用时半年勘察线路,精心筹划编制出每公里平均造价3.54万元的筑路计划,同时制订分段修建、分段运营、三年建成的经济方案,而实际上,这条铁路最终提前10个月完工,而且造价相比于最初预算降底了10%——这是得益于所需铁轨,准确的来说是钢轨,都是由大冶铁厂提供,其生产的钢轨、鱼尾板以及螺栓等物料的价格远低于从英国进口的熟铁轨。
而这条铁路同样也是世界上第一条“钢路”——完全由钢轨建成的道路,相比于熟铁轨道,它的使用寿命更长。现在随着的大冶铁厂生铁产量以及钢产量的增加,越来越多的钢材被应用于铁路和筑建上,非但没有增加成本,反而因为大量使用国产路料,使得其成本在很大程度上得到降底。
尽管这条铁路早在一个半月前便已经筑成,但因为尚未交付、验收,所以未投入使用,直到鼠疫疫情爆发后,迫于需要,未经验收的“武昌至长沙段”铁路才全线投入使用。
在过去的一个月中,往返的列车总会将防疫所需要的各种物资从武昌运至长沙。相比于水路,铁路的运力或许不及水路,且运费相对较高,但是它却有着速度快的优势——单程只需要8个小时,当然这是在沿途不停靠车站的情况下,如果是普通列车则需要10个小时以上。
但8个小时可以从武昌抵达长沙的“快速”,还是让人们充分感受到了“千里江陵一日还”的奇迹,实际上,在第一列从武昌驶抵长沙的火车靠站的时候,长沙的报纸对此事的惊讶甚至超过了对防疫的关心。
毕竟瘟疫是古来有之的“寻常之事”,而这朝发夕至的“火轮车”,却是恒古未有之事。同样他们也能够从这短短的八个小时中,感受到火车将会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什么样的,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过,受限于种种原因,至少现在普通百姓还没有感受到火车轮给生活带来变化——武昌至长沙并没有开通普通客车,所以至少在未来的几个月中,至少在防疫结束之前,他们都不可能有体会搭乘火车的便利。
但是至少现在这条铁路已经给朱宜锋的生活带来了改变,可以乘火车抵达长沙,并且可以迅速返回武昌。
铁路的筑通改变了许多事情,就像此时置身于火车站中等待着主公到来的伍星联、左宗棠一般,至少在此之前,他们很难想象主公可以随时从武昌来到长沙。
“铁路公司那边说,主公的专列,再过二十分钟,就会抵达长沙……”
随员的话还没说完,左宗棠便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甚至特意看了一下怀表。
“还不到七个小时!星联,似乎比你们来的时候还快!”
“左大人,汉督乘座的是专列,只有六节车厢,而且还是空车,如果不是因为铁路刚刚筑成,70公里也没问题!若是正常的十六节车厢,半客半货的话,速度最多也五十公里,实际上速度应该在40公里左右,按照设计的运行时速,未来这条铁路上的火车是时速35公里。”
一旁的李存白解释道,他是铁路公司职员也是长沙站的站长。和汉粤铁路公司的职员一样,他也是毕业于汉口的“帝国铁路学院”,年青化,或许是汉粤铁路公司最大的特点,同样也是各个企业的特点——许多工程技术人员都是二十来岁的年青人。
“不慢了不慢了,35公里,也就是70里,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就是一千六七百里!日行千里、当真是日行千里啊!”
左宗棠感叹着,难怪主公会在电报中告诉他,抵达长沙后他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主公会在明天早晨返回武昌。
实际上按左宗棠的本意,他并不希望主公来长沙,尽管现在长沙并不是疫区。但万一鼠疫传染到这里呢?也正因如此,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坚持要来长沙的主公才答应不下车。
“将来火车只会更快,左大人,毕竟咱们中国是个大国,按现在的速度,从广州到黑龙江需要几天的时间,以后肯定会有更快的火车,要不然这费时也就太久了……”
对于铁路,李存白有着他的看法与见解,在他看来铁路的未来就是速度更快、载货更多!实际上,这种观点是全世界通行的观点。
帮他们在谈话的,伍星联则站在那里,他的心情显得有些沉重。而更多的是一种无奈,她不知道该怎么样向主公交待。
而现在主公来了!
在众人的谈话中,远处传来了汽笛声,一列火车正缓缓的驶入这座简易的火车站——西式的长沙火车站并未投入使用,现在投入使用的只是一座简易车站。
该如何交代?
寒风刺骨,雪意欲浓,伍星联打了一个寒颤,他想到了,现在于各地愈演愈烈的鼠疫,顿时变得忧心忡忡起来。
在上车的瞬间,伍星联甚至有一种冲动,他想要离开这里。他不知道应该作何交代。但是现在说什么已经晚了。此时的他显得有些浑浑噩噩的,甚至只是随着左大人一同,向主公行礼,然后便不知道应该再说什么。
“你就是伍星联吧!”
与左宗棠简单的寒暄几句之后,朱宜锋看着伍星联说道。
“你为粤湘两省的疫情殚精竭虑,昼夜操劳,实是令人感动,此时湘粤之疫实为数千年所未见者……能得你与众医生竭力相挽于狂澜,实在是粤湘两省百姓之大姓!”
在简单的夸上几句之后,朱宜锋便直接切入了话题。
“现在,两省的疫情怎么样?”
尽管有些失神,但是伍星联仍然连忙介绍起情况。
“现在疫区已经扩大至少117个县,目前有32736名百姓感染鼠疫,他们的症状相近,发烧、咳嗽、出血,然后死亡,皮肤的几天内变成紫色……”
伍星联介绍着情况的时候,朱宜锋则站在地图边,这是一部疫情地图。上面清楚的标注着疫区的情况。
“最早的病例确定是在什么地方了吗?”
“回主公,是在连山的宜善镇。”
“是本地原发?”
“不是,我们目前怀疑其是由的云南传入,在广西亦有鼠疫爆发,据信皆为云南传入……”
果然和最初的推测的相同,鼠疫是从云南传入的,根据情报显示,早在去年年初,云南即已经爆发鼠疫,而且发生在云南的回乱,更是导致鼠疫的进一步扩散。
“嗯,既然确定了传染源,那么就暂时封锁省界吧,还有本督已经指示停止从云南、广西以及贵州等地采购物资,至于军工需要的硫磺、硝土,现在已经完全转向从荷属东印和智利购买,总之一句话,只要防疫需要,府里会满足你们的一切要求!”
在所有的从西南采购的物资之中,最为重要的就是云南的硫磺以及三省的硝土,这些是制造火药的必须品,而现在,除了加大自身的硝土产量之外,就是加大硝石的进口量。相比之下,尽管进口的硝石价格更贵,但是至少不会带来疫病的威胁。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中,朱宜锋不时的询问着防疫的情况,尽管这些信息都可以通过防总的电报上报获得,但这次亲抵长沙,却充分显示出他对此事的重视,同样也是等于给地方加了码,令其不至于掉以轻心。
在会面即将结束的时候,朱宜锋又特意告诉他们,将会再从湖北调派十五个团的部队执行疫区的封锁任务。
“绝不能让疫情继续向隔离区以外扩散!……现在既然没有药可治,那么有没有办法预防它?就像是种牛痘预防天花一样?”
在列车驶离长沙后,站在月台上,想着之前汉督的那句话,伍星联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他的脑海中闪动着一个念头,那个似灵光一现的念头不断的在他的心底蔓延着,有时候一道灵光突现,总会给人带来很多改变,让人们看到一扇从未曾注意到的“大门”。
是的,或许没办法治疗,但是可以想办法预防啊!
“伍医官……”
左宗棠看着站在那里,似乎有点走神的伍星联正想劝说他的时候,却只见到其有些激动的说道。
“左大人,告辞,我要去疫区,现在就过去!”
话音一落,伍星连便立即不顾礼节的,有些急不可待的对李存白说道。
“站里现在有车吗?我现在就去株洲,左大人,通知轮船局,我要一艘汽船在株洲等我!”
对于已经离开火车站的朱宜锋来说,他并不知道发生了在火车站的事情。
“你的决定拯救了很多人。”
那个声音再次与脑海中响起的时候,朱宜锋用嘲讽的语气说道。
“好啦,现在你满意了吗?现在你就不需要担心历史在抗拒吗?”
“上一次已经和你解释过了。历史会一直修正,只是它的修正所造成的冲击,与我的计算不同,这种修正更多的是蝴蝶效应带来的连锁反应……”
对于物理,朱宜锋并不懂,但是他却懂得人心,他却知道,这一次自己为什么让步,是“它”占据了上风。
“好吧!那么现在你需要的是什么回报呢?”
出人意料的是,他并没有直接回答朱宜锋的问题,而只是告诉他。
“我可以给你更多的帮助,他不仅会解决鼠疫的问题,而且还会解决,困扰着于东南亚推进殖民事业的疟疾等热带疾病……”
这种事自己来到长沙的原因——正像他曾经给了黄涛那一道“灵光”一样,它需要通过近距离的“接触”,才能够向特定的对象施加影响。(第320章有过解释)
尽管明知道它并不能左右人类的意志,也很清楚它的“接触”,受限于时间以及空间上的限制。但是对未知文明的警惕,却让朱宜锋相信,下没有白吃的晚餐,更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到现在自己并没有选择——千百万百姓的性命,让他不得做出一个选择,同“它”进行合作。
这个合作到底是对是错,恐怕只有时间才能证明一切。
“你是谁?”
又一次朱宜锋问道这个五年前就曾问过的问题。
“我是谁并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我可以给你很多帮助,而在必要的时候,我需要你的回报!我想这是公平的交易!”
公平吗?
朱宜锋并不知道这是否公平,但是他很清楚自己的合作,是被迫的。
从一开始,直到现在,都是由“它”主导的。但是现在自己并没有太多的选择。
“但愿如此吧!”
无奈的耸耸肩膀,朱宜锋的语气显得有些无奈,尽管它可以给予的自己很多帮助,但是却总让人担心他的目的,尤其是他从未曾真正表明过他的需要。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它想要什么?
“公平?那么你需要的公平的回报是什么。”
沉寂,再一次陷入沉寂之中,在这种沉寂中,朱宜锋冷笑道。
“如果我再次拒绝你呢?”
“你会拒绝吗?就医学上来说,在非洲的拓殖中,你需要更多的医学建议,毕竟在非洲,最大的敌人就是各种疫病!”
即便是它的声音是中性的、机械的,但朱宜锋仍然可以感觉到它语气中的嘲讽。但是他并没有去考虑其话语中的讽刺。
因为朱宜锋非常清楚他说的是实话——非洲最大的敌人是疾病,而不是黑人土著。在非洲有着各种各样的传染性疾病——登革热、疟疾、鼠疫、黄热病、霍乱,当然还有非洲昏睡病,实际上,现在在非洲设立的贸易站,同样也受到疾病的困扰。
甚至各国之所以没有对非洲进行进一步拓殖,最根本的原因就是疾病,是疾病阻挡了欧洲人的殖民脚步。19世纪后期的对非洲瓜分,与金鸡纳霜的廉价供应有着必然的联系,当欧洲人拿着奎宁以为攻克了疟疾,可以向非洲内陆进军的时候,他们没有想到在非洲内陆会有诸如非洲昏睡病等各种非洲特有的疾病在等待着他们。
非洲之所以没有向美洲一样,吸引大量的白人移民,最根本的原因就是疾病。像非洲睡眠病就被称之为“非洲的诅咒”,分布在几乎整个南部非洲。疾病导致白人只能生活在非洲的少部分地区,对大部分地区只能实施间接统治,而不像在美洲一样实施直接统治。
但是这显然不符合朱宜锋的需要,在他的计划中,未来的非洲将会吸纳数千万,甚至上亿中国移民,那里将会成为中国人的“应许之地”。任何人,任何国家都不能阻挡这一切,非洲的拓殖将关系到中国未来百年的命运!
是的,没有人或者国家可以阻挡这一切,但是疾病呢?
枪炮和军队消灭不了疾病!
“你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吗?”
朱宜锋有些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如果可以解决疾病的困扰,那么就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挡对非洲的殖民,半个世纪后人们提到非洲不再会用黑非洲去形容那里,在全世界的人们眼中,他们只会看到一个“黄非洲”,那里将会成为中国人的“应许之地”。
新上海、新广州、新济南、新太原……诸如此类的带着移民名称将会出现在非洲的地图上,那里的人们将会说着汉语、写个汉字,甚至就连少数的黑人也将接受着儒学的教化。
“当然可以,只要投入足够的资源,其实,这些疾病都是可以控制的,甚至可以消灭的,我想到时候我们可以互相帮助。”
互相帮助?
朱宜锋先是一愣,然后急忙问道。
“你所说的帮助是什么?我可以给你什么样的帮助?”
“等到需要的时候你就会知道的,现在,是我在给予你帮助。当这一切结束之后,我想到时候,你就可以给我一定的帮助,当然在帮助我的同时,你同样也会得到令你难以想象的回报,至于非洲的疾病,你可以视为所获得回报的附属品。”
就在话声落下的瞬间,列车的轰鸣声再一次传入他的耳中,又一次,“它”消失了,来的突然,走的同样也很突然。
“但愿它真的能够帮助自己解决那些问题吧!他么的,这事儿怎么这么古怪……”
无奈的骂了一句,朱宜锋非常清楚,一但自己品尝到它的“帮助”后,再想拒绝它的帮助确实很困难……
也许,它的帮助,就是毒品!
一但上瘾后,还会拒绝吗?
就像眼下的这个问题,一但问题得到解决,那么将来呢?就像他只是刚刚提到非洲,自己就上钩了一样,因为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了……
“他么的,先不考虑那么多,等到眼前的这一关过去了再说。”
————————————————————————————————————
(今天只有五千字了,明天一定正常更新……截止到现在为止,无语这个月一共欠了5000字,回头肯定补齐……再次厚颜求票,求支持!)(未完待续。)
第408章 解决之道(第一更)
在蒸气船发出的汽笛声中,一艘40吨左右的小型内河蒸汽船缓缓靠近衡阳轮船局码头。此时东方的日出,带着红彤彤的朝霞,竟然有一种血色的灿烂。
一夜舟车劳顿的伍星连在这个清晨来到衡阳——这里是最靠近北方的疫区,此时这座城市已经完全隔离,军队和宪兵不仅守卫这座城市,同样也防守着通过它地的道路,以避免疫情的进一步扩大,如果没有防疫总署签发的特别通行证,任何人都不得进出这里,现在整个疫区在近十万官兵的的重重警戒下,已经变成为一座“监狱”
抵达衡阳后,伍星联并没有休息,而是为接下来的试验做着准备,在房间里有其它人为他准备的试验材料,有几个平底的烧杯。
“虽然高了点,暂时就用这个作培养……培养皿吧……”
脑海中不经意的跳出这么一个名词之后,伍星联又在纸上画出了一个“培养皿”(1)的形状,如果当真像他推测的那样,也许将来的试验根本就离不开这种简单的带有盖子的玻璃器皿。
在伍星联准备好一切之后,他不由的往窗外看,见一辆马车急驰而来,在饭店门口停下,一个穿着军装的医生马车上跳下来,冲进饭店。
伍星联转身走出房间,敲着他的学生林家明的房门:
“家明,看来有息了,准备出发。”
那名军医气喘吁吁地跑上楼,报告说有一位病人刚刚在隔离院。
伍星联连忙问道:
“病人的家人的呢?是否通知他们了?”
军医立即回答:
“按您的命令,宪兵派人将病人住的房子严格保护不许闲人出入,杨医生正在那里看守,暂时还没有通知他的家人。”
伍星联连忙点点头头:
“好,马上去那里。””
他和林家明随着带路的军医火速来到隔离院。这是位于衡阳城的一所新建的小学校,因为还没有投入使用,而作为的隔离医院。
“死者昨天晚上咳血而死。”
在其它军医的介绍中,伍星联检查了病人的身体、从体症来看确实是死于鼠疫。随后他立即吩咐所有的人都退出去,命令宪兵封锁现场,不许任何人靠近,在对小屋进行了简单的消毒后,伍星联拿出口罩戴上,带上手术器械后,便要和林家明就要进去。
杨医生连忙问道:
“长官,您这是?”
“解剖尸体!”
伍星联简要地回答道。
“可是,这……”
杨医有些吃惊的看着总医官,尽管对于尸体解剖并不陌生,但是他却非常清楚在中国,尸体解剖还不被普遍接受,尽管兵部早就发布了解剖条例,准许“基于军医学习需要”的解剖。可是在这种情况下擅自解剖尸体,一但传出的话,极有可能引起民乱,毕竟百姓并不见得会接触。而且解剖死者的尸体很可能因此染上瘦疫,而且每个人都知道,鼠疫,染上者必死。
杨医生赶紧劝阻道:
“总医官,请您三思!”
摇摇头伍星联道:
“我知道在做什么,一切由我承担。”
说罢,率先走进了屋子,林家明紧跟其后。
一切都只是猜测,在伍星联那个灵光一闪式的猜测中,他相信如果人因为感染鼠疫而死的话,那么病人体内自然有大量的“鼠疫细菌”,进行解剖的危险很大。但是,为了了解病因,必须这样做。而更为重要的是这极有可能拯救很多人。
来到病人尸体边,一切安排妥当,伍星联着林家明说道:
“准备好了吗?”
林家明有些紧张地点头。
伍星联补了一句:
“多加小心。”
说罢便一刀切开死者的皮肤。
阴暗的角落里,鲜血从刀尖中缓缓流出……
1857年1月7日,在衡阳的这间教员办公室内,伍星联进行了第一例校外人体解剖剖。病人的血液、肺、脾、肝被分别取出来、放入培养液中或者浸泡在福尔马林液体中,随后死人的皮肤被重新缝合,然后将会被火化、下葬,这也是之所以询问是否通知其家人的原因——一切必须悄悄的进行,毕竟百姓抵触尸体解剖,这也是兵部要求解剖尸体须要在军医学校内进行一样。
随后伍星联吩咐对这间房间进行彻底的消毒。然后请杨医生在隔离病院内找一间房间。一间空空的屋屋准备好了,进行消毒以后,林家明把显微镜和其他实验仪器设备安放在那里,算是临时的实验室。
等病人的器官被福尔马林固定好后,伍星联马上进行切片,然后在显微镜下观察,很快他便从器官切片中辩认出了与普通细胞不同的菌株。
“家明,杨医生,你们来看看。”
他指着显微镜说道:
“器官里面有异常,可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它极有可能就是引起鼠疫的元凶!”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五星棉并不知道自己在这一瞬间,开创了什么。但是他却非常清楚,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极有可能凭此获取解决问题的办法。
两个人看完后非常兴奋,作为医生,他们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医生掀开了新的篇章,林家明连忙问道:
“老师,现在怎么办?”
伍星联紧皱着眉头说道:
“现在要等血液样品的培养,我们必须拿到活的样品才能下最后结论。如果这一切能够证实的话……也许,我们可以防治鼠疫!”
该下来的两天内。伍星联和林家明在等待样品培养结果的同时,对病人的各个器官都进行了仔细的研究,充分证明了鼠液杆菌的存在。
两天后,培养基上出现现鼠疫杆菌团,证明病人血液中存在有活的细菌。
一切都被证实了,那下一步怎么办?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中,伍星联不断的进行着试验,作为防疫总署的总医官,他把自己的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疫苗的研制之中,他并没有选择毒性较大的活的鼠疫杆菌,而是选择了死菌株制备疫苗。在发现鼠疫杆菌可以在富有营养的肉汤中生长之后,他便立即给兔子皮下注射了经高温灭活的肉汤培养物,成功的使其免受强鼠疫杆菌的感染。
已经到了一月底,鼠疫的死亡人数已经攀升至六万人。也正因如经,他立即决定让一位医生给他实施注射,除局部的疼痛和体温上升外,无其它不良反应。
次日清晨,也就是1月29日,伍星联向参加防疫数百名医生和军宪报告自己接种过程和反应,并征集志愿人员接种疫苗,立即得到所有人的响应,当天,476名参加防疫人员都接种了疫苗。
两天后,疫苗被送到了疫情最严重的永州,当天即在特定的疫情最严重的区域进行接种试验。
在被称之为一号试验区的重灾区内,这是一个疫前人口超过五千人大市集,但是现在却只剩下了不到3300人,超过1/3的人口死于这场鼠疫之中。
在接种当天,这些深受鼠疫折磨的百姓按顺序在街道上集合,每户人家一半接种疫苗另一半不接种作为对照组。对于这些百姓来说,他们并不知道医生在干什么,在对死亡的恐惧之中,他们只能无奈的接受着一切。
这是一场赌博!
没有人知道这种大规模的接种会带来什么,同样没有人知道,疫苗是否真的有效,但是所有人都非常清楚,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作为总医官的伍星联在各地开始进行接种疫苗的试验后,就一直关注着那里的情况。每天他都会亲自到收发室等待着来自各地的报告,然后亲自制取报表。
“在1号试验区对1514人接种疫苗,13名接种者当天死亡,之后六天无人死亡。1647名未接种疫苗者,19人当天死亡,之后6天有97人死亡。2号试验区……疫苗预防鼠疫的有效性被初步证实……”
毫无疑问试验是成功的,而对这一试验结果,作为防疫总署总医院的伍星联整个人不由的长松了口气,现在他终于可以面对那些百姓了。尽管疫苗无法拯救那些已经感染鼠疫的人们,但是至少可以保证未感染鼠疫的人们的安全。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产量……”
尽管心知以目前的产量,疫苗远无法满足数以千百万计人们的需求,但是作为防疫专家的伍星联却非常清楚,有限的疫苗用于高危区域以及高危人群,加以隔离就足以控制当前的局面,至少让其不会进一步蔓延下去。
“要设立一个实验室……”
在起草完给督府的一份有关疫情的汇报长电之后,伍星联又在长电中提出了他的建议,他的建议非常简单。
“除于武昌建立传染病试验室之外,应于每个省、每个府,设立对应的小型试验室,试验室内的医生需要接受基本的防疫培训,以避免类似传染疫情的再次爆发……”
如果说这次疫情的爆发让伍星联意识到什么,恐怕就是意识到了需要建立一个应对机制,从而保证民众身体安全……
“……府中应提供充足的经费,以用于防疫研究!”
————————————————————————————————————
(今天恢复正常更新,您的每一个订阅、推荐、收藏对于《铁血宏图》而言,都是莫大的支持,拜谢!《铁血宏图》小说群:150536833,欢迎书友加入,一起讨论剧情!!)
(培养皿是由细菌学家朱利斯?理查德?佩特里于1887年设计,书中培养皿需要“发明”,由此可见,任何技术都需要数十年,数百年的积累。)(未完待续。)
第409章 铭记(第二更)
砰!
砰……
一阵整齐的枪声在绿地上上响起,穿着礼服的一排军人随着口令,一次次的装弹、鸣枪。
在过去的两个月中,自两个月这座忠烈祠投入使用之后,类似的枪声,总是不断的于此鸣响,这是专属于军人的荣耀。
忠烈祠的规模极为庞大,占地多达7000余亩。整个忠烈祠呈半圆形。忠烈祠建于这座小山的山顶之上,小山包上曾经的那些杂木都已经被清除,小山丘进行了精心的规则,被刻意留下来的树木形成了自然的景观,随处可以看到人工移植草皮,以及周围那些移栽的树木,正在建设中的忠烈祠显得有些冷清,实际上对于很多人来说,他们甚至不知道在北方有这座忠烈祠,同样也不知道,这里将会是军人的魂归之地。
在那绿色的墓地里,几乎看不到什么墓碑,毕竟一切只不过是刚刚开始罢了。尽管如此,一片连绵的白色墓碑,仍然提醒着人们,尽管只是刚刚开始,这里已经安葬了许多军人。
此时忠烈祠——也就是位于山顶上的庞大的宫殿式建筑尚未投入使用,那是依大明宫前殿含元殿式样修建的宫殿,那就是忠烈祠,忠烈祠建在高出地面10公尺以上的高岗上,前面用石料砌成高大的墩台。在左右二阙下左右外侧有各长十五间的东祠和西祠,东祠是为了保存、展示供奉在祠内的忠烈的遗物、资料、武器等与战争有关的遗物而建的。
忠烈祠殿居高临下,两翼开张,包括东西二祠在内,建筑群总宽约400公尺,气势可谓是弘大至极。在殿前是可以容纳数万人列于殿下的广场。
不过现在,人们并不能感受到这座忠烈祠的壮观与宏大,可即便如此,人们仍然可以感受到忠烈祠建成后,这里将会是何等壮观,未来在这里,在这座庞大的宫殿之中,将会供奉所有的忠烈牌位。
“砰!”
当整齐的枪声从空旷的墓地里传来的时候。正在修建着忠烈祠的劳工,听着那整齐的枪声,就知道有一场葬礼正在进行。
尽管忠烈祠主殿至少还需要一年方才建成,但是在今年清明节后,忠烈祠便投入了使用,数以千计的军人遗骸被迁入忠烈祠,而埋葬在这里的更多则是在两省大疫时牺牲的医生以及军人。
在过去的几个月间,几乎每天从报纸看到与防疫有关的新闻。在湘、粤两省爆发大规模鼠疫后,为了防止疫情的蔓延,为了拯救平民百姓,近十万军队从各地调往疫区,超过三千名官兵身染鼠疫不治身亡。
这是第一次,人们直观的感受到军人为百姓的付出与牺牲,这是第一次,人们不再用“丘八”轻蔑的称呼着军人们,军人们用他们的牺牲换取了百姓的信任。如果说在此之前,人们之所以羡慕军人,是羡慕他们的收入,是因为其收入对其尊重。那么现在,近四千名义军官兵用他们的生命诠释了什么是责任,同样也诠释了什么是荣誉,更诠释了什么是忠诚。
在报纸的长篇累牍的报道中,人们每天都在感动着,为军人的牺牲而感动。这些天随着这些烈士的骨灰总是不断的从各地运往这里,一路上,在地方官厅的主导下,烈士的骨灰无不得到庄重的对待,人们会在路边设路祭棚,祭祀这些忠勇的官兵,每一个人都在感动着,在中国这是从未曾有过的事情。
而在这里每天都会有同样的葬礼进行着。
几名正在铺设着草皮的劳工,在听到枪声的时候,他们站起了身来,摘下手中的草帽,站在那里,朝着葬礼的方向看去,在这里,他们已经学会了如何对待英灵。
随着风声传来的,还有那隐隐可闻的哭泣声,那是亲人发出的泣声。
“砰……”
推着车子的劳工,在听到枪声时,同样也止步了,他们站在那里看着那边几米开外正在进行着的葬礼,看到数名持枪的军人,举着步枪对着空鸣枪,近距离听到枪声的工人们,在枪响的时候,忍不住身上颤抖了一下。
“预备……放!”
“砰!”
枪声再次随着军官的口令声响起,虽然听到枪声的时候,这些劳工还是忍不住惊颤一下,但是此时那黝黑的脸上却显露比少见的肃穆,他们凝视着正在进行的葬礼。
“砰!”
枪声仍然在继续着,这礼枪是属于军人特有的荣誉。
“嘟……嘟……嘟、嘟……嘟、嘟……”
当枪声结束之后,号手拿起军号吹响了熄灯号,低沉的熄灯号声此时显得再肃穆不过,后面站立的戴着孝布的人们发出轻轻的抽泣声,已经哭泣的失声的人们靠着别人的挽扶,用红肿的双眼看着即将入土的棺材,那棺材谈不上厚实,甚至可以说有些单薄。
按照兵部制定的军人典葬规则,无论是将军或者士兵,他们的棺材都是由军队提供,规格并不是按所谓的“五七、四六、三五”加以区分,而是标准的“制式”薄棺,黑色的木制棺材造价极为低廉,不过数元罢了。而唯一让人觉得满意的是——无论军衔高低,所有人皆是这种薄棺,没有任何特殊。
棺材上覆盖着一面赤旗,那是督府的旗帜。伴着低沉而肃穆的熄灯号,站立在棺旁的名士兵用戴着白手套的双手,同时抬起赤旗,然后轻轻的把沿线赤旗合拢,士兵们依照标准的折旗步骤,站立棺两侧手相交,轻缓的把赤旗拆成方形。
被叠成方型的赤旗被一名校官双臂交拢,合抱在胸前,然后缓缓的向已经哭泣的失声的妇人走去。
“这面旗帜,以一个感激的国家和义军的名义,献给您!用来感激您的丈夫为国做出的光荣、忠诚而又可敬的贡献,谨以这面旗帜表达整个国家以及义军对他的感激之情。”
身着礼服的少校,双臂合抱着赤旗弯腰对已经失声的妇人说到。
他的声音显然有些颤抖,然后双手把赤旗轻轻的送至年青妇女的手,当年青的妇女接过赤旗的时候,抱在胸前,轻轻的抚摸着这面用丝绸制成的赤旗,像是在抚着自己的丈夫一般。
在把旗帜送交给眼前的妇女后,身着礼服的军官向年青的妇女缓缓的敬了个军礼,此时所有的一切都显得如此的肃穆。
这是一个过程!
一个庄严而又肃穆的过程。
置身于远处的一株梅树下,朱宜锋看着这场军人典葬时,内心甚至为之感动着,尽管是他亲自制定了这一切,制定了这个肃穆的典葬过程。
之所以这两个一切,是为了让军人感受到其身后的荣誉,是为了让他们的家属,感受到亲人的荣誉。
就像军人的勋章一样——在进攻河南时,义军第一次颁布了勋章,超过三千名军人得到了“忠勇勋章”,而无一例外的在防疫中牺牲的军人都得到了这一勋章。甚至就是那些来自民间的医生——在两省防疫中,许多当地的中医也付出了牺牲,尽管他们经常不戴口罩,喜欢切脉,没有消毒意识等,但是他们同样得到了抚恤,也得到了属于他们的荣誉——获得了卿云勋章,尽管只有九等卿云勋章。
“她走的时候,也像他们一样?得到这样的对待吗?”
就在这时,一声有些沙哑的、饱含着痛苦话声传到朱宜锋的耳中,是容茗慧。她的脸色苍白、脸上带着泪痕。
默默地点点头,朱宜锋握着她的手说道。
“茗慧,你不要太伤心,毕竟……”
但看着她那副悲凄模样,他却不忍再说下去,只是紧紧的握着她的手。
“我曾经和婉婷说过,有一天,她毕业了,她开诊所,我给她当护士,可是……”
可是谁能想到那一别居然是天人永隔,现在她最好的姐妹死去了。
“今我进入医业,立誓献身人道服务;我感激尊敬恩师,如同对待父母;并本着良心与尊严行医;病患的健康生命是我首要顾念;我必严守病患寄托予我的秘密;我必尽力维护医界名誉及高尚传统……即使面临威胁,我的医学知识也不与人道相违。”
听着容茗慧念着的誓词,这是李婉婷最后的一篇日记内容,她没有辜负这一誓言。握着容茗慧的手,朱宜锋安慰道。
“茗慧,她没有辜负自己的誓言……”
她同样也得到了庄严的对待,尽管她只是一名平民,但她仍然被作为军人被安葬在忠烈祠中,她是第一个被安葬于此的女人,她将会和其他安葬于此的人们一样,在未来享受一年四祭。享有其应有的荣誉。
正是他们的牺牲,控制住了一切,现在这一切终于结束了。
是的,已经结束了!
在过去的一个月中,没有新的感染者再出现,这意味着疫情的结束。同样也意味着自己可以真正的松下一口气。即便是疫苗的“发明”,也没有让自己松下这口气,因为仍然不断有人死亡。
但是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在过去的半年中,一直牵绊着自己力量的疫情结束了,现在,是时候向前看了!
——————————————————————————————————————————
(您的每一个订阅、推荐、收藏对于《铁血宏图》而言,都是莫大的支持,拜谢!《铁血宏图》小说群:150536833,欢迎书友加入,一起讨论剧情!!)(未完待续。)
第410章 见证(第一更)
崇明岛!
作为长江口最大的岛屿,在过去的三年间,这座岛屿一直为义军所控制。在过去的三年半间,这崇明岛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两年前一座大型石船坞在此建成,与此同时,来自荷兰的冶港工程师指导着数千工兵,在这里建成了一座新港,曾经小小的港口为石砌的新港所取代。
修船厂、港口的先后筑成,使得崇明岛从一个江心岛,变成了义军长江舰队最重要的基地。从武昌驶出的军舰满载着军官和水兵,抵达崇明,在这里驶向大海,于海上进行航海训练,最终,他们将会加入位于广州湾的南洋舰队或者厢馆的北洋舰队,成为真正的海军军官。
从内河到大海,这是义军海军养成的一个典型过程,直到去年,随着黄埔海军军官学校一百六十名海军军官的毕业,才改变了这一局面,可即便如何,80%的水兵,仍然需要着从河到海的过渡。
一步一个脚印,或许可以用这样的话语来形容海军。
尽管在表面上三年来,义军的海上力量并有太大的扩张,更多的是以加强训练,提升战力为主,尤其是购自英国的四艘军舰交付后,加之俘获美军远东舰队的三艘军舰先后修复,交付海军。
对于拥有16艘适合远洋航行的军舰的义军舰队来说,其舰队似乎足够了,尤其是其还拥有多达四艘其它国家海军未曾装备的铁甲舰,尽管这四艘铁甲舰都是内河炮舰,但其相比于木壳军舰,仍然有着极大的优势。
但实际上,海军一直没有停止其扩张的脚步,在过去的三年间,在加强海军训练的同时,更多的是从事硬件上的建设,比如黄埔造船厂的扩建,广州湾海军基地的建设以及崇明船厂和港口的建设,当然更重要的是海军官兵的培育与训练。
海军从来是一个系统的工程,不是一朝一夕间便能建成的。
“嘟……”
在汽笛声中,一艘军舰缓缓驶入了崇明港,这是一艘不到千吨的风帆蒸汽船,隐约得可以看出这是一艘木壳船。
这是一艘刚刚结束远航返回港内的军舰。
“怎么这么多船?”
“楚扬号”训练舰还未进港,立于舰艉的,便看到港内的栈桥边泊着一艘艘军舰。
“粤丰、粤威、粤扬、粤裕……”
看着港中的军舰,惊讶的发现,整个南海舰队似乎都过来了!
“粤字级”与商船改造的“楚字级”和“湘字级”不同,7艘“粤字级”皆为军舰,三艘缴获自美国海军,四艘购自英国。
“整个南海舰队都过来了?”
“该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对于军舰上的百余名刚刚结束为期九个月远洋训练的“楚扬号”上的官兵们来说,在过去的九个月中,他们一直在北太平洋进行远洋训练,在北太平洋与滔天的风浪抗衡着。
当然,更为重要的是,他们需要向俄国人展示中国海上力量的存在——去年,随着克里米亚战争的结束,俄国人再一次将视线转往东方。在过去的两年间,义军舰队清除了其在远东的全部的沿岸要塞。
但是,这并未能阻挡俄国人再次投向东方的脚步。实际上,现在远东的问题是克里米亚战争的残留的问题,在停战谈判中,法国并没有坚持他们最初的要求——就远东问题进行谈判。换句话来说,督府被英法两国在谈判桌上出卖了。他们并没有对督府对堪察加等地的占领表示支持。
也正因如此,海军才会成立北洋分舰队常驻于厢馆以及北海(彼得巴甫洛夫斯克),以作为实力威慑,尽管现在在克里米亚战争中遭受重创的俄国并没有力量向远东派出他们的军队。可谁都知道,战争的阴影会一直笼罩着那里,所以海军才会以北太平洋海区作为主要的训练海区,以应对未来的战争。
“那是……”
突然,李云迪注意到在“粤丰”号的一旁停泊着一艘显得有些小巧的军舰,只不过它的外形与其它的军舰有着明显的区别。它的舰肿部突起一个占整船三分之二的平台,两个桅杆间有一个烟囱。
这艘军舰的模样看起来有些怪异,因为它没有船头的纵帆。
“新采购的军舰?”
疑惑中“楚丰号”慢慢的进了港,进港后李云迪所有的疑惑都得到了回答,南洋舰队之所以全数北调,是为了躲避当时爆发的鼠疫。
“你们走到时候,粤湘两省的鼠疫刚刚爆发,咱们这边根本就不知道。鼠疫几乎传染了整个广东,为了避免鼠疫对海军造成伤害,兵部就命令舰队北调到崇明,正好那个时候,北洋分舰队刚成立,崇明这边就只有两艘适合航海的军舰,考虑到这里的环境,也需要加强防御……”
迎接下属回家的,对说道,现在的他已经晋升为长江舰队司令。
“所以虽说现在鼠疫已经结束了,南洋舰队仍然常驻于此!”
“哦,原来如此!”
点点头,总算是明白了原因,可就在他点头的时候,只听到说道。
“当然知道,只是表面上的原因!”
“怎么还有其他原因吗?”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走,提督要见你!”
张迪并没有回答朋友的问题,在道出自己的来意之后,便带着他来到了的那艘看起来有些古怪的军舰附近,离近了他才看清其舰尾用英语标写的“丰海”。
“这是南海舰队的新主力舰——“丰海”巡洋舰!”
““丰海”巡洋舰?”
诧异的看着这艘军舰,李云迪反问道。
“吨位似乎有点小啊,看样子还不超过两千吨,粤扬可是2100吨的大家伙,还有……”
不等把话说完,张迪便打断他的话。
“当然叫他“丰海”铁甲巡洋舰,无疑更为合适一点!”
“什么!”
铁甲巡洋舰!
这五个字传入李云迪的耳中,只让他整个人惊骇的看着这艘军舰,这时他才注意到,在其舰艉有一个巨大的炮房,炮房的开窗处垂着帆布。
“铁甲巡洋舰?”
“是的,可以远洋航行的铁甲巡洋舰!而且是真正的铁甲巡洋舰!和过去用旧船加一层铁甲可不一样!它的最初设计图纸就是铁甲舰!”
说话中,陪着一同从舷梯处上了军舰,显然舷梯边的水兵已经得到了命令,两人并没有经过请求登舰,等待批复的过程,而是直接登上军舰。
““丰海”级军舰的舰体为全金属结构,舰体材料主要采用的50公厘厚的装甲,另外在水线下1公尺处有一段简化的装甲甲板,保护着机舱和弹药库等重要部位,但这层装甲甲板厚度虽说只有25公厘,但是它的装甲采用的钢甲,其远比铁甲更为坚实,10公厘钢甲相当于12.5公厘铁甲。除此外,为增加军舰的生存力,在军舰舷侧和机舱上方设置了多个煤舱,依靠煤堆来提供一些防护……”
置身与这艘军舰上,张迪的语气中尽是对其的赞叹之色。
“你别看它的吨位只有1800多吨,可是它的设计师,也就是黄埔造船厂的总工程师史司先生,却给它安排了2门大口径后膛火炮,就装舰艏艉那两间用帆布围起的来的炮房里。它是由汉阳兵工厂生产的火炮,口径10英寸,身管26倍径,炮弹重达363公斤,每门炮备弹100发,正常情况下最大射击仰角10度,最大射击俯角3度,有效射程8000米,在极限射击仰角15度时,射程可达12000米,威力可谓相当惊人,可以被视为目前全世界威力最大的火炮,3000米距离上使用实心弹可以射穿14英寸厚的钢板……”
“我的天!”
司令官的话让睁大眼睛,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这艘军舰。作为海军舰长的他自然非常清楚,重达363公斤高爆弹,对于军舰来说,意味着什么,对于世界上任何一艘军舰来说,都意味着毁灭。
“那岂不是说全世界没有任何一艘军舰可以经得起它的炮击!”
“没错!现在既然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军舰,它也可以一炮将其击沉,当然,按照史司先生的说法,我们的目标并不是拿破仑时期的那些木壳船,和他们打仗根本就是欺负人不是,我们的目标是现在英、法等国正在建造的铁甲舰,十英寸的巨型后装炮发射的炮弹,可以保证,在未来的十年内,海军舰队都会立于不败之地!”
英国人、法国人在制造铁甲舰,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实际上这是克里米亚战争可以与各国的教训,而义军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第一个采用铁甲舰的国家。只不过那四艘铁甲舰都没有远洋航行的能力。
“……新型的动力设备可以保证16.5节的航速,并且以8节的航速航行5000海里,他不仅仅只是世界上第一艘真正意义上的铁甲舰,而且是第一艘可以完全以蒸汽机航行的军舰。”
在到处这句话之后,张迪即将打开司令官的房门前,回头看着李云迪,用平静的语气说道。
“铁甲舰这就是海军的未来!在历史的车轮转动时,任谁也无法阻挡历史的前进,而现在……我们将要见证历史!”
——————————————————————————————————————————
(您的每一个订阅、推荐、收藏对于《铁血宏图》而言,都是莫大的支持,拜谢!《铁血宏图》小说群:150536833,欢迎书友加入,一起讨论剧情!!)(未完待续。)
第411章 天京乱(第二更)
历史的车轮的转动着,任谁也无法阻止历史的前进。
当那车轮开始转动的时候,在长江中游的南京,太平天国诸王内讧的局面,也没有因为韦昌辉被诛杀而结束,实际上从杨秀清被杀之后,其内部的平衡就被打破了,平衡一但打破,内乱只会愈演愈烈。
虽然去年洪秀全命人杀了韦昌辉,将其脑袋送到了石达开面前,请其回朝主持朝政。但实际上两人不和的阴影从一开始,石达开起兵威胁洪秀全杀韦昌辉时即已经埋下。在石达开回南京后,其自希望承东王的大权,让洪秀全将朝政放手给他去治理。而对于憋了多年窝囊气的天王要伸伸头做一个真正有权有势的君王了,怎肯再让其独断独行。
洪秀全的疑忌防范使得两人之间存在一道无形的鸿沟,而且这种猜忌更是在不断的加深着,原来君臣二人好好歹歹敷衍过了年,自从杨秀清、韦昌辉被杀之后,朝中只有翼王一人掌权,百官拥戴,洪秀全无法自己过问政事,事事仍得由石达开处分了才报与他过目,也不过是形式罢了。石达开觉得洪秀全并无治国才能,有了大事请示他,提不出什么好主意,仍得由他作决定,几件事情下来,便懒得再向他请示。
于是乎这光景又和东王当权时一般模样了,对于洪秀全这个想成独断独行的君王的人来说,自然激起了他的不满。而一直虎视眈眈的,原本被洪秀全用于分石达开之权,却被石达开架空,对其不满的洪仁发、洪仁达两人,立即趁着洪秀全的不满,不断在其耳边嘀嘀咕咕,添油加酱诉说石达开的不是。说他专横独断,目无天王,若不削弱他的权柄,这么闹下去,野心越来越大,还有谁能制止得了他,洪家的天下岂不就断送给石家了。
本身就对石达开不满的,洪秀全更是听听也觉心惊,又怕削去翼王的大权,会惹得他不满,若是反戈相向,岂不反而激成事变,祸患莫测。于是犹豫又犹豫,熬到了五月初头,终于忍不住了,不顾后果如何,也不和谁商量,就下了一道诏旨,封王长兄洪仁发为安王,王次兄洪仁达为福王,与翼王共掌朝政,凡有奏章必须三人联名。
天王府宣诏官携了诏旨来到翼王府宣旨,石达开听了,默默无言。天王对自己的猜忌他早在意料之中,但派了这两个宝贝来和他共事,却出乎意料,说明天王只知保全自己的王位,不惜搅乱朝政,牺牲国家利益,到了何等昏聩的地步!
他冷冷一笑,说道:
“明白了,臣奉旨就是了。”
说罢他回身进了听事大厅,厅中聚集了朝中文武百官,刚才正在聆听翼王抗击清兵蚕食太平军阵地的军事部署,见翼王神态凝重地回进殿来,纷纷问道:
“天王陛下有了什么旨意?”
翼王冷冷地说了诏旨内容,众人顿时一片哗然的说道:
“怪事,怪事,天朝向例无功不封王,这两位王兄无德无能,不堪封王,更不能掌理国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是拿国家大事胡闹吗?”
石达开则冷声说道:
“诏旨既下,不能不奉行。”
众人纷纷说道:
“纵然殿下奉旨,我们也不理会那两位王兄,他们若知趣就该知难而退。”
正说着,新晋的安福二王穿着簇新的金冠龙袍,腆着个大肚子进厅来了,朝石达开和众官拱了拱手,笑嘻嘻说道:
“幸会,幸会,本王爷上任来了!”
他的话声一落,立即有人驳斥道:
“两位国宗错了,我们天朝只有天父称爷,其余不论天王和诸王,一概不得称爷,你犯了朝规,该罚!”
洪仁发一听,慌忙打了自己一个嘴巴,说道:
“该死,该死,才开口就闹了笑话,包涵包涵!”
洪仁达也在一旁说道:
“天朝的规矩也忒多,我们种田出身的人怎么弄得清楚?”
又有人驳斥道:
“广西老弟兄,十有九个是种田做工出身,怎么就个个懂得道理?”
两兄弟只是嘻嘻笑着,搔耳摸腮,支支吾吾,无言可答。石达开皱了皱眉,向安、福二王说了声:
“我还有事,告罪了!”
随即抽身出了大厅,黄玉昆和张遂谋等跟了出来,百官一哄而散,再无人理会那两位王兄,这两位刚穿着王袍的安王和福王立即恨恨地骂道:
“可恶,可恶,狗眼看人低,告诉天王去!”
黄玉昆等跟随石达开进了判事房,一个个愤愤不平,都说天王猜忌心太重,以私害公,如何能让两位愚蠢不堪的王兄掌理国事,而石达开叹息道:
“天朝不幸,竟发生了这样痛心的事,我虽忠贞为国,而仍不蒙鉴谅,现在领悟到屈原为什么要对国事绝望而投江自尽了,可是我非屈原,决不自杀,实在忍受不下去了,惟有一走了之。”
黄玉昆劝道:
“殿下,你一走,到时候天朝谁人主持?还请殿下再作最后一番努力吧,不要去睬那两位王兄,把他们冷搁在一边就是了。”
这以后的一段日子,石达开尽量不和洪仁发、洪仁达见面,所有须向天王取旨的奏章虽然并列了翼王、安王、福王的官衔,却并不和他们商量,只盖他自己的那个六寸长三寸宽的金印,就送往宫中。这是例行公事,平时过不了两天,天王看了之后,就会由掌玺官盖上三寸六分见方的“旨准印”,然后送回翼王府颁发。可是这一回只有奏章送入宫中,却迟迟不见用印发回,黄玉昆等人都觉不妙,恐怕宫中又在酝酿进一步排斥翼王的举动。
被这般排斥的的石达开自然心情愤懑,每日里与众参谋商议出走的事。非但其府中的诸人知道此事,甚至就连同身在天京,正活动着的何用臣,这位河南留守王冠三派来的典官也听到了风声,原本在洪仁发、洪仁达两位成王后,他甚至寻思着能不能在这两位身上花点银子,为王冠三谋个一官半职。可天京的动荡却让他嗅到了空气中的危机,顿时也就生出了离意。
到了五月初九这一天,一心想要独揽大权的洪秀全终于向石达开发动了一次导致最后决裂的狠狠一击,他命“典诏命官”将积压的翼王奏章原封不动地送回翼王府,说是没有安王、福王的大印,天王不能批阅准奏。
黄玉昆接到这一大叠奏章,向张遂谋、曾锦谦两人说道:
“看来此事已经无可挽回了,这是明明要逼翼王殿下出走。我等身为翼殿之臣,断不能再劝阻了,如若不然到时候只恐殿下会如东王一般为人所加害!”
黄玉昆的话,让张遂谋、曾锦谦盼盼点头称是,或许对于外界都说道着韦昌辉是擅自杀害东王,但他们又未尝不知,若是没有天王的许可认他韦昌辉吃了雄心豹子胆,恐怕也不敢加害于其,翼王再不走,恐怕就是下一个东王了。不仅翼王是下一个东王,恐怕他们也是自身难保,去年东殿可是一人不存,纵是新生婴儿亦被斩草除根。
“那就这么办吧!”
在做出这个决定后,他们三人便一同去见翼王,石达开静静地听了他们的赞同出走的想法后,异常冷静地说道:
“二哥逼我出走,天国分崩离析的责任在他不在本殿,全天下都会明白是他逼我走的。得人心者昌,失人心者亡,本殿为二哥痛惜,他受了小人包围,怎么竟昏聩到这个地步。既然如此,本殿不能再在朝中执政了,你们按照原来的出京计划,赶快部署下去。为了顾全大局,只带原来跟我进京的五千人出京,其余在京兵马依旧各守阵地,防御妖军乘机进攻。明天我们一起去南门(聚宝门)外向将士宣讲反清复汉的道理,后天也用这个名义出城,使天王他们不作防备,我们出城后就将人马带到城西,经过江宁镇,当天就可以到达江边的铜井镇渡江去安庆。”
这天,石达开与众人紧张忙碌地部署出京诸事。傍晚,部署好一切的石达开带着一身憔悴,满脸忧愤来到了王府的后宅,这里是空荡荡的。差不多也就是去年的这个时候,丧心病狂的韦昌辉将其妻妾小儿悉数杀尽。
置身于此,触景生情的石达开只觉得目中一热,那泪水几欲流下,他的嘴里轻声喃语道。
“二哥,何致如此,何致如此……”
之所以会发出这般痛苦的喃语,一个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他非常清楚,当初韦昌辉欲杀自己,看似没有天王的许可,可与其纵容有着根本的关系。若非如此,任他韦昌辉有十个胆子,又岂敢……杀尽自己全家!
即便如此,自己亦忍下了,只当全是韦昌辉的罪过。难道如此他还不明白自己的心思吗?
“二哥,为何要与我苦苦相逼……”
在这声叹息之后,泪水还是从石达开目中流了出来。
——————————————————————————————————————————
(您的每一个订阅、推荐、收藏对于《铁血宏图》而言,都是莫大的支持,拜谢!《铁血宏图》小说群:150536833,欢迎书友加入,一起讨论剧情!!)(未完待续。)
第412章 前途(第一更)
“天国完了!”
在打听消息的探子从外面带来的天王命“典诏命官”将积压的翼王奏章原封不动地送回翼王府的消息后,何用臣立即的做出了这个判断。
“老师,这是为何?”
许文亮不解的看着老师。
他是何用臣于乡间教书时的学生,一直被何用臣视为得意门生。也正因如此,当初他才会带着其一起去了开封,去武昌游说汉公的时候,自然也带着其一并前来。
“现在的天国乱不起啊!”
摇头长叹一声,何用臣的脸上满是愁意。
“现在的天京的局面已经到了这步田地,已经不可挽回了。现在要么是翼王出走,要么是二王内讧,分个你死我活出来!可无论如何,天国都完了!”
天国之所以会完,原因再简单不过。
“且不说清妖,即便是武昌的那位,也是志在天下,虎视眈眈的盯着天京,一但天京内乱,到时候,万一武昌的那位,打着“靖难”的名义打过来,到时候怎么办?”
“这……老师,该、该不是如此吧?毕竟天国还有几十万大军!”
“几十万大军?以翼王的声望,若是其出走,这天京瞬时便会成为空城,若是其两厢撕杀的话,毕竟天王的威望在那,嗯……胜负难料哇,可无论如何,走也好杀也罢,这天国恐怕是没有希望了!”
“老师,那咱们怎么办?”
学生的反问让何用臣一愣,先前他只顾得为天国的将来担心了,现在意识到自己置身于风波中的何用臣只觉后背顿时涌起一阵冷汗来。
去年的天京内乱,死伤岂下两三万人,若是天王和翼王他们打了起来,万一殃及池鱼,到时候,自己可就是死路一条了。
“走!”
何用臣立即说道。
“今天晚上咱们走不了,明天,明天一开城门无论如何都要走,必须离开这块是非之地。”
盯着许文亮,何用臣特意叮嘱道。
“即便是明天的城门大开,咱们这些人想都走,恐怕也不容易,这样,明天咱们就带几个心腹离开,至于其他人……”
那就自求多福吧!
这一夜南京似乎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在翼王府,石达开在烛灯下伏案执笔,他不过是刚一提起笔来,还未写下一字,已经是泪水盈眶,他意识到自己这一走,自己愿为之奋斗毕生的反清大业注定将会中道崩裂,他所参与缔造的太平天国,也将会陷入支离破碎之中,这些无不是他所不情愿的。毕竟这三天国,早就与他呼吸相共,他愿意为之拼死苦战,为之喜,为之忧。一旦舍弃,怎能不黯然神伤。
当初金田举义时,怎会想到有这样争权内讧,分崩离析的境地呢?
他一边流泪,一边写下了一首哀怨求全的五言告示:
“去岁遭祸乱,狼狈赶回京。自谓此愚忠,定蒙圣鉴明。乃事有不然,诏旨降频仍。重重生疑忌,一笔难尽陈。疑多将图害,百喙难分清。惟是用奋勉,出师再表真。力酬上帝德,勉报主恩仁。精忠若金石,历久见真诚。惟期妖灭尽,予志复归林。为此行谆谕,遍告众军民。依然守本分,照旧建功名。或随本主将,亦足标元勋。一统太平日,各邀天恩荣。”
写完了这首五言奏折后,石达开搁笔长叹。看着这百三十字的奏折,他的心底感伤之意更浓了。
走,容易!
就像韦昌辉想要杀他,他仍然可以从容的逃出天京。可那一次与这一次却不同,那一次他可以于安庆起兵“靖难”,但现在呢,这一次去安庆之后难道还要再一次起兵“靖难”吗?
到时候和在天京兵戎相见,又有什么区别?
离开天京之后去哪?
安庆?
除非自己下定决定与二哥兵戎相见,否则,他绝不会容自己在安庆。
怎么办,明天去哪?
石达开不断的这么问着自己,但是他的脑海中却没有任何答案。
向西?
湖北是朱宜锋的地盘,虽说其领着天官丞相的封,可在天国里谁都知道,他不仅仅是听封不听调,若不是因为天国卡着长江,没准他早就和天国撕破脸了。若是自己往西的话,到时候朱宜锋的义军必定拼死阻拦。
自己能看到这一点,二哥又岂会看不到?
到时候他只需把自己逼往西去,既可借刀杀人!
可不往西去,还能去那?去江西?与曾国藩争夺江西?如曾国藩一般陷于重围之中,再则曾国藩的练勇亦颇为强悍,这几年天国可没在他身上讨得便宜。
怎么办?
去那?
整整一夜,石达开都在寻思着将来的去向,一夜无眠的他,最终直到天亮时还是没有想到答案。天将破晓时,石达开知道,不能再想了,若是再不走的话,恐怕就走不了!
太平天国丁巳七年(即清朝同治七年)五月十一日,按昨天的计划,石达开带领黄玉昆、张遂谋、曾锦谦和数百随从侍卫以“宣讲道理”的名义骑马出南门,然后于城外率领翼殿兵马五千离开了天京。
而与此同时,谁都没有注意到,另有十几人在石达开离开后,也从南门离开了天京。虽说太平军征用了所有的船只,可并不是全部——事实上,何用臣在武昌雇的船,一直泊在码头,离开天京城后,何用臣便直奔码头,一上船便吩咐船家驶离天京。期间尽管有人阻拦,便在使出几十两银子后,那码头的牌头官对于这艘武昌来的船,自然也就不再阻拦了,谁都知道,天国对武昌那边讨不着便宜,去年北王那么猖狂的主,因为担心石达开会从大报恩塔上炮轰天京城,要求驻在大报恩寺里武昌的人撤出去,他好炸掉大报恩寺塔,可人家直接一口回绝了,当时杀红眼的韦昌辉想要派兵,可停在江上的武昌军舰随后便开炮威胁,像他那样的人碰着武昌最后也只能认软。这牌头官可不想给自己惹上什么麻烦,当然更重要的是那几十两银子。
放走一艘武昌来的船,谁又知道,谁会在乎。
船一离开天京,便逆浪而上,朝着武昌的方向驶去。直到看不到天京城后,一夜未夜的何用臣才松下一口气,感觉有些困意了他正在舱内和衣而眠,前方江面突现几十条大船,那大船上悬挂着翼王旗。
许文亮顿时大为紧张紧来,急忙跑进舱内急道:
“老师,不好,前面碰上了翼王了!”
何用臣顿时大惊失色道:
“不可能!翼王怎么会这么快就到了这里?”
石达开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他准备于铜井镇渡江经和县、无为州去了安庆。恰好挡住了何用臣的去路。
快快走上船头,和许文亮一起朝前方张望。前方大船越来越近,众人不及应对的时候,一群翼殿的兵丁便已经跳上船,连拉带拽地将他们几人带上大船。
“我也是天国兄弟……”
生怕不明不白被人杀了的何用臣连声攘道。
“我也是翼殿下吏……”
但不等他嚷完,就被推倒在地。只听一个带着广东腔的官话传到他的耳中:
“抬起头来!”
何用臣一抬头,顿时大吃一惊,只见石达开和黄玉昆等人正在一张地图前研判军情。
“是你!”
石达开一眼便认出了何用臣,赶紧下令众人放开。
“你怎么会在这儿?”
对于何用臣,他倒也谈不上熟悉,可也见过几次,毕竟,他这一段时间一直在天京为王冠三奔走着。
“小,小吏……听说翼王离京,所以,所以小吏……”
“你知道本殿要离京!”
石达开的脸色一变,盯视着何用臣,难道是二哥刻意放自己出京?
“这……这……”
“快快从实交待!”
一旁的黄玉昆厉声斥道。
“小,小吏听说天王把翼王的奏折都原样退回,寻思着,寻思着天王猜忌翼王,便,便赶紧离开了天京,可谁曾想却在这碰到了翼王……”
何用臣的解释,让石达开的眉头微微一跳。
“你这人倒是精明,难道王冠三会让你去武昌会他朱宜锋,又到天京来见本王!”
“回翼王,小、小吏害怕啊,毕竟、毕竟去年,去年天京城内……小吏不敢留啊……”
跪在地上的何用臣在说话时,战战兢兢的,冷汗更是不自主的流下来。
“所以,所以小吏,小吏才想赶紧回,回河南……”
“起来吧!你也是本殿之吏,不用害怕。”
河南两字让石达开的眼前顿时一亮,他的话声变缓。
“你想回河南?”
“是,是……”
“王冠三能稳住半个河南确属不易,天国能得其实是天国之幸,本殿能得到他这样的左膀右臂,说起来还得谢谢你啊!”
石达开盯着何用臣说:
“殿下,殿下,小吏,小吏那敢居功……”
何用臣连连摆手说道:
“不不不,殿下言过了,全是丞相仰慕殿下威望,才决心投奔殿下的……”
“好了,你也不用为王冠三说项,本殿又岂分不清你等之功?他的功劳,不会少他的,至于你嘛,何用臣,你既然是本殿之吏,那就暂时留在本王身边吧……”
什么!
惊讶的看着翼王,尽管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但何用臣那里敢反对,连忙跪下千恩万谢。
待他离开船舱后,黄玉昆才看着翼王问道。
“殿下,为何要留此人?”
石达开哈哈大笑道。
“他方才是一句话就帮本殿点破了迷津,安庆不是久留之地,西进亦不可,那为何,我等不能北上河南!”
——————————————————————————————————————————
(您的每一个订阅、推荐、收藏对于《铁血宏图》而言,都是莫大的支持,拜谢!《铁血宏图》小说群:150536833,欢迎书友加入,一起讨论剧情!!)(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413章 风云起(第二更)
天国分裂!
又一次,有关南京的消息占据着报纸的头版,往日里头版的广告——比如这几个月来,正为流行的“强生麦乳精”,这种主要成分就是麦芽汁、加入牛奶和小麦的麦乳精因质量轻、不易腐坏、高能量,简直就是为军队定制的饮品,刚一发明就成为军队补充体能重要的饮料。这会也被“天国分裂”的大新闻所取代。即便是《中华日报》这个往日里坚持着“广告第一”原则的报纸,这几天,也是连篇累牍的报道着这一消息。
不过,对于极少数敏感的来说,他们可以注意到报纸上对其直接点名为“南京伪酋”,可以说只差指名道姓了。随后随着报纸上不断揭露太平军在各地残杀百姓的暴行,并不断的加以遣责。
尽管遣责更多的是呼吁其“重返反清大业,切勿害我百姓”。但所有人看着这些新闻都能能猜出一个结果来——这天要变了!
天确实要变了!
此时,即便是再无知的人也能够感觉到,即便是身处安庆的石达开,同样也能感觉到那个“邻居”的变化。
“哼哼,往日还称天王、翼店,今天倒好,直接喊“伪酋”、“伪王”了,我石达开是伪,难道他问了朱洪武当祖宗便不是伪吗?”
丢下手中的报纸,石达开不悦的冷哼一声。
这一张报纸可是值二两银子,在主持安庆期间,石达开一直关注着武昌的情报,报纸只是她收集情报的一个手段,每张报纸二两银子,更是多年的“常价”。
对于报纸上的称谓变化,他自然再清楚不过。在他看来,所谓的“建庶人之后”,不过只是其为了收买人心“攀权附贵”认的亲罢了,作不得真。
“他即便是再假,这全天下的人都信以为真。”
黄玉昆在一旁说道。
在他看来朱宜锋最聪明的地方就是他认了“洪武”那门亲,相比于信“上帝”,天下人更愿意“反清复明”。
“不要天下人,信了,他就是朱洪武的后人,至于咱们,咱们就是这个“伪”!”
“伪!”
黄玉昆的话让石达开目中闪过一道愠色。
“我等从两广一直打到天京,得国之正岂逊于朱洪武,若非当初我等放弃武昌,又岂会轮得他鸠占鹊巢,成今天之气候,他焉有资格称我等为伪!”
“他姓朱的,当初确实得益于天国,今日意欲与天国翻脸,不过只是时过境迁罢了,以小吏之见,五千岁暂时还不益与其决裂……”
虽说刚入翼殿但现在何用臣却已经能够深入翼殿军机,自然也能够发表一些看法,而他也深知,自己能否活命,完全依赖翼王的信任与否,抓住机会了,他自然不会错过任何在时打开面前表现的机会。
“毕竟他日北伐,翼殿百万大军尚需其洋枪、洋药……”
北伐!
这是何用臣这一段时间以来,苦思冥想后才决定给石达开提出的建议。在他看来,只有这一个建议,能够让自己于此站稳脚。
“北伐?”
盯着何用臣,石达开随口说道。
“本殿为何北伐?”
“回五千岁,”
何用臣正色答道:“翼殿之所以出走天京,只为远征报国,施以北伐以成反清大业,待异日功成归林,以表愚忠耳!”
何用臣的话让石达开和黄玉昆等人无不是神情微微一变。
或许石达开想过去河南,但是他却没有想过越过黄河,至少眼下还没有想那么远,之所以一直留在安庆,除了在此招揽更多人马之外,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是——去河南之后怎么办!怎么样说服数十万太平军随自己去河南!如果没有这数十万人马,即便是到了河南,所谓的北路太平军,又岂会听受命于自己?
而现在何用臣的这个建议,却让石达开的眼前一亮,立即意识到这或许就是机会。一个把这几十万军队带走的机会!
有比北伐清妖更光明正大的理由吗!
至少在石大开,看来没有任何理由比北伐要更为光明正大的理由,更能够说服人跟他一起离开。
“出走天京,只为远征报国,施以北伐以成反清大业,待异日功成归林,以表愚忠耳……”
于心底念着这句话,石达开看着何用臣的眼光也发生了变化,然后他又冷声问道。
“今日清妖兵强马壮,练有洋枪队数万,若本殿所记不错,去年其曾重创曾胞,你劝本殿北伐,又是何居心!”
石达开的冷声质问落进何用臣的耳中,只让他浑身一颤,连忙跪下解释道。
“小吏那里敢有异心,小吏所为全为翼殿,全为翼王,这,这清妖兵强马壮是不假,可若是翼殿抵达河南后,拥兵必不下百万之数,以清妖数万洋枪队,又岂能阻以翼殿,再则翼王能征善战天下谁人不知?区区数万清妖,又岂是翼王对手。”
何用臣一边拍着马屁,一边在心里暗自敲着鼓。
“再则清妖有数万洋抢队,翼殿洋枪又岂下数万,若能将洋枪集中,必可大破清妖。嗯……”
突然一咬牙,何用臣说道。
“小吏以为,可将皖中交予朱贼,用于换取洋枪、洋炮,届时……”
“哗……”
突然茶杯的碎裂声打断了何用臣的话语,然后石达开上前冲着他便是一脚。
“你这该死的贼子,居然敢提此建议,居然敢陷本殿于不义,到底是何居心,来人,来人!把他给我拉出去五马分尸……”
被踢倒在地的何用臣几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听到“五马分尸”时,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不断地磕头说道。
“小人岂敢、小人岂敢……”
坐在一旁的黄玉昆这是猛的冲着其便是一脚,将其踢的头脑发蒙时,冲着石达开说道。
“五千岁,这姓何的,也就是在那胡言乱语,你岂用同这样的无骨之徒一般见识,万一要是气坏了身子,那可就不值了。”
黄玉昆这么一说,周围的人立即跟着附和道。在周围的一阵劝说中,石达开依然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冲着躺在地上的何用臣说道。
“这人实在是气煞本殿,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那出去大打100军棍,再敢胡言乱语,本殿非把他千刀万剐凌迟了不可!”
说完这句话时,石达开挥了挥手回首说道。
“本殿今个有些累了,大家先回去吧!”
说完这句话后,石达开又黄玉昆使了个眼光,而其也是点点头。全是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
当天傍晚,在黄玉昆进屋之后,石达开说道。
“怎么样,他对本殿可有怨气。”
“那里敢有怨气,只是一个劲的与我面前骂着自己让猪油蒙了心!”
黄玉昆答道,作为石达开的心腹,他自然知道其在想什么。
“此人倒是有那么两分才气,可实不堪大用,那种无君无父的话都能说出来,若是传出去,本殿如何对天下人!”
想到其居然当着众人的面道出那番话,石达开的心底便是一阵气恼。
“五千岁,其实这也不是什么事!”
“毕竟,他姓朱的,怎么说也是咱太平天国的人……”
黄玉昆说。
“既然咱们北伐,总不能把安庆交给清妖吧!再说,咱们离开安庆,北伐清妖,到时候,他们靠那么近,且又有江船之便,保不定一下就把安庆、皖中给占了,即便是五千岁有心为国作屏,又能如何?”
黄玉昆的话,让石达开点点头。
这正是何用臣没有想通的地方,有些事情可以做,但不可以说至少不能光明正大冠冕堂皇的说出来。曾经为讼师的黄玉昆自然比何用臣更明白其中关节,他现在这么一说,即便是安庆、皖中被义军占了,那也是迫不得已,而不是主动出让,进而陷天国于分崩。
对于洪秀全作为“翼贵丈”的黄玉昆自然深记身为王妃的女儿于去年被残杀一事,对其自然心怀怨气。当然也明白他这个女婿的真实想法,只不过他太过迂腐了。若非如此迂腐……不过,想来也是如此,毕竟对于天国将士来说,那位毕竟是天王,是上帝的儿子,耶稣的兄弟,其实……不过就是愚弄世人罢了!
“嗯,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
石达开点点头,思索片刻后说道。
“贵丈,我看若不你最近去一趟武昌,亲自和他们谈一下,多买洋枪、洋炮和洋药,我听说武昌有种线膛炮,射程远且精准,一定要让他卖给咱们,价钱不是问题,安庆的库内还有一百多万两银子,银钱是死物,枪炮才是根本,有了枪炮,自然也就不差钱财!至于其它的你只管和他们谈!”
尽管嘴上没有提及任何与安庆以及皖中问题,但是石达开的最后一句话,无疑等到授给了黄玉昆全权,实际上有些事情无需点透。
“我明白了!”
黄玉昆应了一声,然后试着说道。
“嗯……”
石达开又补充道
“你记住,到了那千万不能授人以柄,毕竟我是天国的翼殿,无论如何,天王总归是天王!”
——————————————————————————————————————————
(您的每一个订阅、推荐、收藏对于《铁血宏图》而言,都是莫大的支持,拜谢!《铁血宏图》小说群:150536833,欢迎书友加入,一起讨论剧情!!)(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414章 平衡(第一更)
几乎是在石达开离开南京的第一时间,第二侦缉处这个名义上与宪兵司令部侦缉处功能相近,实际上却是督府所依赖的情报机构。立即动用了一切人员加强对南京等太平军的工作——早在几个月前,作为侦缉处处长的张森就已经接到命令——对南京以及其它太平军控制地区加强渗透,掌握其动向。
为了便于勾通,张森甚至还与海军合作建设了一条江下电报线,并在当涂、芜湖以及安庆等地设立秘密的电报站,以便迅速将情报发回武昌。
“在石达开出走之后,其即据守安庆,潜于金柱关等处粘贴告示,解散金陵旧党,称愿从军者即赴安庆,不愿者给川资剃发回籍,示尾署太平安国丁巳元年字样,其为另树一帜,已无疑义。”
作为一名普通的参谋张煜不时的将视线投向那副大型沙盘,此时在那副沙盘边站着十几人,而众人的核心就是主公,最靠近他的除了莱纳斯上校之外,就是阿道尔上校、福兰克少校,他们两位和莱纳斯上校一样来自普鲁士,是义军参谋部的参谋。他们和莱纳斯一样,都已经归化中国。
“其出走时,尽管只带走五千本殿精锐,但在过去两个月间,前往安庆投奔其的精锐不下数万人,再则皖中一带本就是石达开所部,预计一但石达开决定前上河南,其势必将带走不下三十万发匪……”
尽管并不是军人,但是张森却出现在参谋部的作战地图室,这是因为他掌握着大多数情报。
“……洪秀全虽说多次召石达开返回,但其在石达开拒绝后,皆向城内宣称,并非其逼迫石达开出走,分裂之责,在石达开而不在洪秀全……伪朝百官纷纷上了奏章,请求洪秀全罢去安、福二伪王,迎请石达开回朝执政。洪秀全无奈,只得认了输,下旨罢黜二人,革去王爵,改封伪天安、天福,又听从蒙得恩的建议,铸了一块“义王”金牌,连同洪秀全征召石达开回朝执政的诏旨和百官恳请石达开回朝的禀帖,差宣诏官带往安庆去见石达开。谁知几天之后,仍然把那块“义王”金牌带了回来,说是石达开宣称,皖北清军蠢蠢欲动,须在安庆坐镇,不能回朝。”
盯视着沙盘上的皖北,朱宜锋还真不相信皖北的清军会蠢蠢欲动。
“皖中本来就是石达开的地盘,其在那里有不下二十万军队,再则其已经多次对外宣称,其之所以出走南京,只为远征报国,待异日功成归林,以表愚忠耳……”
远征报国!
盯视着沙盘,朱宜锋的双眼眯成一条细缝,这不过只是一个玩笑。实际上就在几天前,其已经派遣心腹黄玉昆来到武昌,与自己谈成了协议。
“当然,众所周知,石达开即将离开安徽,北伐河南,根据我们同其达成的协议,待其北伐后,我军将从东进安徽,以为天国之屏……”
在听到“为天国之屏”时,众人无不是脸上带着讥笑,在他们看来这根本就是一个笑话。石达开让出皖北,这意味着义军可以不废一枪一弹,就可夺下大半个安徽,而更为重要的一点是——为义军进攻南京铺平了道路,尽管在皖南还有二十几万太平军,但是那些部队根本不值一提。认为重要的事,石达开北代将有利于义军对江南诸省的光复。
没有人知道为了促成石达开的北伐,朱宜锋付出了多么大的“代价”——五万支“石井式”前装线膛枪,164门钢质12磅拿破仑炮、80门80公厘前线线膛炮,多达三万桶火药,可以说代价是极大的。
当然回报也是丰厚的——除了136万余两白银、4.75万两黄金之外,其将会把包括省城安庆在内江北太平军控制区交给义军,当然这需要义军自己去“拿”。至少在表面上石达开没有将安徽的地盘交给义军,是义军在其北伐后“趁机”夺取的“地盘”。
总之一句话,石达开依然是太平天国的忠臣。至于义军不过只是“乱臣贼子”罢了。可朱宜锋不乎,因为他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天国的“臣”,而更为重要的一点是——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毫无疑问,随着石达开的北伐,我军在兵力上与太平军将第一次实现对等,太平军对我军的兵力优势将不复存在……”
一直以来,受限于经济以及其它等诸方面的原因,义军的兵力一直远逊于太平军,尽管有着绝对的火力以及训练优势,但是至少在纸面上,太平军保持着绝对的兵力优势,而更为重要的一点是,义军的战场并不仅仅只是南京。
在进攻南京的同时,安徽、江苏、福建都将在这次义军东征的目标范围之内,如果不是考虑到战线过长,甚至连陕西、四川也会成为进攻的目标,至于贵州、云南以及广西大西南地区,按照计划是北伐结束后,借助政治进攻辅以军事加了解决。
甚至按照骆秉章、张亮基等人的设想,甚至不需要等到统一,一但义军夺取南京,西南诸省就有可能兴义反正,因为西南诸省的总督巡抚非常清楚,到那时,天下没有人再能够挡得住义军,而且也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要么为新朝之臣,要么为新朝之敌。
如果是太平军他们自然会考虑一二,但是张亮基、骆秉章等诸位督府要臣的身份告诉他们,新朝不排斥前朝旧吏。
“我军将沿江推进,首先用商船运送一个团接管安庆,待控制安庆后,以安庆作为后方大本营,以陆海军两路进攻南京……”
在作完整体的战略部署介绍后,莱纳斯注意到第一旅旅长林郁青的神情显得非常平静,他只是看着南京沙盘上的南京,相比于其它,他更关心的是战斗。
或许,这正是汉督任命其为第一旅旅长的原因。小猫知道他又看到其他的三位旅长,于小宝那因为过度肥胖而堆成一团的脸蛋上,双眼眯成了一条细缝,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在军中众所周知,外号“于狗子”他是汉督的一条“狗”,甚至在绝大多数都以“狗”自居。
而在他旁边站着的身材消瘦,与其形成鲜明对比的宋杰,与于小宝相比,水手出身的他,枪法极好,是义军中最早的狙击手——在黄州之战时,正是他和他的狙击手,奠定了义军的第一场大胜。
而第四旅的旅长显得有些沉默寡言,身材高大的他站在那里,任谁都无法忽视朱富财这个身高不低于1.9公尺的中年人,他虽说是汉督的家仆出身,但是打起仗也是中规中矩。
他们四个人最大的特点是什么?
是对汉督忠心耿耿!
尤其是朱富财,或许也正因如此,第四旅才会成为这次东征的“中军”。
“好了,莱纳斯顾问已经将战略方面的整体部署介绍完了,大家都很清楚,这次东征,直接关系至义军之将来,关系到中国之将来。因为本督将亲率大军收复南京!”
南京作为明朝的国都,自然不能由其它人收复,而且更为重要的一点是,朱宜锋深知,这个荣誉不能够由其它人得到,并不是因为在军队中没有制约这些主官的机制,而是随着将来义军的发展,他们中的许多人将会晋升为将军,在他们成为将军的时候——收复南京指挥官一职,将会令他人难以超越,这会间接的造成一种“不公”。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在军队中制造一种平衡,深知平衡之道他在参军府中弄出了左右两名参军,互相制约,在军队中,用团作为最大单位加以制约,至于将来,在权力真正稳固之前,他也不希望有一名将军过于“杰出”。
权力需要制约!
古代所谓的“功高盖主”,实际上就是因为没有相应的制约机制。就像这次东征,以三个旅为核心的三个方向,都会取得相应的军功。这意味着他们三人,在未来是不会有人特别“出色”。即便是林郁青夺取了南京,那也是在朱宜锋的直接指挥之下。不会对另外两人形成压倒性的优势,如此,将来论功行赏的时候,自然也就没有了超越他人的方面。
如果说在过去的四年中,朱宜锋学会了什么,尤其是在张亮基、骆秉章以及胡林翼等人的教导下,学会了什么,恐怕就是为君之道,为君之道在于平衡。
“此次东征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在道出这句话之后,朱宜锋冲着诸人双手平揖道。
“本督代身陷贼手的数千万百姓拜托诸位了!”
这一声“拜托”这一个礼,让周围的十几名将校纷纷以深鞠躬还礼,在废除了跪礼之后,尽管他们互相可以拱手礼以及军礼作为礼节,但在此时,他们纷纷只能以90度的深鞠作为回礼,即便是莱纳斯等西方军官也是行着同样的礼节,毕竟他们已经归化为中国人。在回礼的同时,他们又同时沉声说道。
“请主公放心,我等必不负天下苍生所望,不负主公之重托!”
点点头,神情肃穆的朱宜锋说道。
“下达动员令吧!”
——————————————————————————————————————————
(您的每一个订阅、推荐、收藏对于《铁血宏图》而言,都是莫大的支持,拜谢!《铁血宏图》小说群:150536833,欢迎书友加入,一起讨论剧情!!)(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415章 回家(第二更)
平原五月,虽说不算是一年之中最好的,可却也差不到那里去。到了这个时候也就是青纱帐起的时候,天上白云满天,地上就是一片望不到边的滚滚绿海。一座座村镇,就像漂浮在绿海之中似的。
不过对于百姓来说,最好的还要算是秋季。那个时候谷子黄了,高粱红了。秋风一吹,沙沙做响,对于百姓来说,那是希望,那是忙活了一年的希望。
现在,对于百姓来说,虽说那青纱帐起,可一年的年景还没有显出来,到收的时候,还有几个月,到时候雨水能不能跟得上,直接影响到一年的收成,现在那高梁长的是杆,谷子长的是禾,长了穗的时候,还有雨水足的才好,雨水稍微少点,那灌浆差的就不是一星两点。
那就是老天爷给脸色,谁也没有法子。
不过尽管如此,在青纱帐起的时候,百姓们还是对这一年的收成充满了期待,充满了希望。
在这青纱帐间的田间小路上,一辆洋式的四**马车,缓缓的被两匹大骡子拉着,老远就听见它那车轮碾压地面时发出的声响,马脖间挂着的铜铃发出的响声也很清脆。
这辆马车是宝丰县火车站驶出的——今年春节后,铁路修到了宝丰,在铁路修通后,一些从南边来的生意人,于火车站开了马车行,马车行里都是的汉阳的大马车,宝丰县第一次有了“公共马车”的生意。
一大早起,它就载着从火车上旅客,沿着这乡下的土路,朝着市集上赶去,大骡子刚刚吃饱饮足,赶车的车把式,不时的勒着它,让它走的慢一点,这大马车一天要走几十里路,骡子不能累着。
可骡子自己走得十分起劲,非得车把式勒着它不可。不到小晌午,就赶出了30多里。这一路上,不时的有人上车下车,对于沿途市集乡村的人来说,他们现在已经习惯了花上几个铜板坐着大马车赶集走亲戚的生活。
生活方式的改变,总是在不经意间发生的。
现在已经是正晌午了,虽说这半敞篷的马车顶上有帆布车篷挡着阳光,但太阳仍然晒得人老是擦着汗。这个时候骡子被晒的也慢了下来,还没有赶到打尖的地方。车把式由它走着,尽管人们催促,可车把式却有他的主意。
这车上这会只有九名乘客,虽说这种轻便的乡间公共马车上有十二个坐位,可依然显得很挤,虽说他们携带的行李都扔在车顶的货架上,至于骡子的料袋子,带着长绳子的洋铁皮小水桶,也在那里系着。车厢里之里有点挤,是因为这车厢里也有货占着位,一个商贩携带的货就把车里占满了。
而在这些乘客之中,靠近车门坐着的是一个穿着军装的年青人。他是从宝丰火车站下车的。因为天气热,他解开了军衣扣子,敞着怀,手里拿着军帽,露出和尚头来——汉军的军爷都是这副和尚头。
他的个子不算太高,瞧着也就二十五六岁的模样,面色黝黑,性格瞧着也很是开朗,跟这车上的人,即便是那些刚上车的人,也很快就混熟了。而在前村上车的那个抱着娃娃,领着十五六岁妹子的妇人,更是不时的瞅着他。
“军爷,你是哪村的?”
抱着娃娃的女人问他。
“王家村的。”
“家里还有什么人哪?”
“有爹,有娘。”
“你是啥时候出去的?是年个当的兵吧?”
“大嫂子,你咋知道俺是年个当的兵?”
其实答案非常简单——去年长毛逃了之后,义军便在河南招了三万新兵,也只有那么一批,这人肯定是那批新兵里头的。
“我三哥也在军队里……”
一旁一真默不言语的小姑娘插了一句话。
“那个,你在军队里干啥?”
“你猜猜看。”
那小姑娘歪着头端详了一会儿,说道:
“你是个步兵吧?”
“哈哈,真让你给猜对了。”
他嘻嘻一笑。
他还不是步兵,其实又有多少人当兵不是步兵?既便是伙头兵,那也是步兵,在义军里面,不是步兵就是炮兵,要不就是骑兵。在军队里步兵见到骑着高头大马的骑兵,也只有羡慕的份。而他就是骑兵,而且还是第三骑兵团的团长,义军有五十七个步兵团,可却只有三个骑兵团!不过,在这里,没有人能认出他的中校军衔,对于老百姓来说,这些领衔似乎没有任何区别。
马车慢悠悠地走着。路两旁,高粱穗又大又红,密密地排列着。满耳都是高粱叶哗哗的响声。
很快便到了王家村的村口。
和车上的人告别后,他就跳下了马车,然后朝着村子里走去。提着两个包袱,向村里走去。不知怎的,离家愈近,邓明绍的心里也越发忐忑不宁。
按常理说,一个人最熟悉的,莫过于家乡的路。那里一个井台,一个小洼,一株小树,一条田间抄道,都从童年起刻在了他的心上,直到老死,也不会忘记。因为在那座井台上,从三四岁就跟娘抬过水呀,在那株小树上有他抹过的鼻涕呀,在那个小洼里他摔过一个碗挨过骂呀。这些一起深藏在记忆中了。
可是现在他回到了家,却不能判定哪个是自己的家门。
家在那?
邓明绍记得家里的栅栏前,有一株歪脖子枣树。娘总是站在这株枣树下喊着他。
“小绍!回来吃饭吧。”
可是现在没有栅栏,也找不到那株歪脖子枣树。
究竟哪个门口是自己的呢?
他停下脚步,从十二年前,做为家里老大的他,眼瞧着若是自己再呆在家里,弟兄三可能全都饿死的他,和村里的其它人一样,出门要饭讨生活了。那时他才十四岁,再后来他到了武昌,要过饭,在码头上扛过活,后来又机缘巧合当了伙计。再后来,太平军来了……可这么多年,他从来没回过家。
这一别就是十二年,这十二年,他梦里明明都记得家的模样,想着自己有朝一天,总会回到家,怎么现在全都忘记了!
自己怎么能把家给忘了呢?
就在邓明绍紧张的不知所措的时候,他忽然记起,在他家的旁边,有一个石碌碡,他常常端着碗,蹲在上头吃饭。有一回不是还摔破一个大碗吗!也是在那地方,自己从老三的背后冷不防给了他一下,让他从上面跌到地上,头摔出一个口子,他为此还挨了娘两巴掌,……
拐回头走了几步,果然看到那个石碌碡,只不过那株歪脖子枣树。
放下手中的包袱,他走到那破木门前,叩起门来。一连叩了几声,里边没有一点儿动静。邓明绍深吸了口气,有些紧张的喊道。
“娘!我回来了。”
没人答声,这,这是怎么回事。
邓明绍又冲着院子里,用他那已经变了味的河南话喊了声。
“娘,俺回来了……”
“谁呀?”
只是瞬间,他便听出是娘的声音。这声音曾经只在梦里有过。
“娘,是俺,是俺,小绍子啊!”
邓明绍冲着院子里喊着,泪水已经从的目中流了出来。
只听屋里一声唏嘘,一阵响动,什么东西乓地一声跌在地上。门开了,只见娘穿着一个破蓝褂子,掩着怀走出来,在门坎上绊了一下。
终于,在离家十二年后,邓明绍再一次看到娘,在过去的十二年里,他从未敢忘记娘的模样,现在娘老了,头发白了。
“娘!”
见到娘的瞬间,邓明绍连忙跪下去,连叩了三个响头。
“儿回来了,给您叩头了……”
走到他的身边,从上到下打量着他,围着他转了两三个磨磨儿,又扳过他的脸凑近看看,看着,看着,似乎认不出这穿着洋军装的人来。突然,她一把抱着跪在邓明绍的怀里啜泣起来。
“小绍子啊,当娘的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你了啊……”
娘的哭声让邓明绍的鼻子酸酸地强忍住自己的眼泪。
“他婶子别哭了。”
这会已经有周围的亲邻听着动静走了出来,立刻劝慰地说,
“小绍子回来了,这是大喜,你光哭反叫他心里难过。”
直到被人这么劝着,她拾起衣襟,擦擦眼,收住了眼泪。
“娘给你做好吃的,做你最喜欢吃的……”
娘儿俩进得院来,院子里依如过去一样,简单、破旧,但却很整洁。
抱了一抱烂豆秸,她坐在灶前划着火镰。
“娘,俺来……”
邓明绍连忙一把抢过去要点火,但她却不让,她瞧着这十几年没见着的大儿子说道。
“绍子,你歇歇吧。你在外头这么多年,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呵!娘都以为见不着你了,你歇着……”
“在外头不苦,有吃有穿的……”
“唉,别哄娘了,出门在外要饭吃的那苦你当我不知道?就是你现在……”
瞧着儿子身上穿的这衣裳,虽说没怎么见过世面,她却也知道,这是城里头那些当兵的穿的,一个月都有几块军饷。
“当了这兵,那吃的也是断头饭……”
这一说不要紧,娘的泪像一串水珠似地滚落下来。
“俺哥,俺哥那……”
在喊声传来的时候,只见一个十**岁的穿着粗布衣裳的少年冲了进来,他瞧着穿着黑色军装的邓明绍,先是一愣,然后又问道。
“你,你是俺哥?”
“小三……”
虽说背着光,可邓明绍还是看清这少年头上的疤,邓明绍认出了,这是小三,他兄弟。
“没错,我是你哥,你是我兄弟!”
——————————————————————————————————————————
(您的每一个订阅、推荐、收藏对于《铁血宏图》而言,都是莫大的支持,拜谢!《铁血宏图》小说群:150536833,欢迎书友加入,一起讨论剧情!!)(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416章 离别(第一 更)
已经回家三天了。
这几天,邓明绍甚至有种乐不思蜀的感觉。
他看看家里那破旧的屋子,房顶上长了不少乱草。这房子太旧、太老了。便决定给家里办个宅子。
作为中校,他一个月有几百块汉洋的薪饷,这几年他自己积攒下了一笔不少的财产,虽说有不少用来买了武昌城里的宅子,可在这乡里头,盖一处房子花不了几个钱。
有了钱,于是便动了工。
当然,宅子并不是在旧宅上翻盖的,而是在家里那块小菜园上盖起来的,为了盖房子,又买下了周围的几片地,现在这六间正屋的宅子正在打着地基。
这会和邓明绍完全没有了军官的模样,他光着膀子,穿着小裤衩儿,挑土和泥,和其它人一样,整整忙了一天。
“大哥,你真的是军队里的长官?”
邓明权看着一身泥土的大哥,那双眼睛中尽是崇拜,他没有想到大哥现在居然成了军爷,而且似乎还成了个官。
“嗯!”
“骑着马的那种?”
在邓明权的眼中,只有那些当大官才会骑马,就像戏文里一样。
面对老三的问题,邓明绍笑着说道。
“没错,骑得还是高头大洋马!”
“哥,俺能当兵不?”
邓明权期待的看着十二年没见的大哥。
“你?”
瞧着自家兄弟的身板,邓明绍并没有说话,瞧他这身个顶多也就是勉强合格,可即便是合格,现在显然不太可能,因为在河南地区的新兵招募已经结束了。
“哥,你既然是军队里的大官,那你回去的时候,就把我带上吧,我给你牵着马,家里还有二哥哪……”
眼巴巴的看着大哥,邓明权只当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实际上这两天村里的所有人都觉得,他的好日子来了,只要跟着大哥去了部队,将来一定能当官,大哥还能亏了自家兄弟。
老三的话让邓明绍顿时头痛起来,他又岂不知道老三的心思?别的不说,就是这几天,村里的人之所以纷纷让自家的年青后生过来帮忙盖房子,他们为的又岂是工钱?他们大都是希望自己能带他们一起去军队,像戏文里的那样——带着家乡子弟兵,将来他们自然能混个出身。
可事实上却根本就不是这样。
“老三,牵马……”
苦笑着,邓明绍说道。
“别说你哥我没有牵马的,即便是有,由谁来牵也轮不着你哥我,你知道在县里有募兵处吗?所有想要当兵的都要先到那里进行检验,合格的才能去当兵。然后这些新兵进行新兵集训,然后再则参谋部随机分配到各部队,即便是你能当上兵,我也没办法让你到我那里去,因为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到我那……”
“哥,你不是团长嘛!不是管千把人来吗?”
邓明权不大相信的说道。
“我可是你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你不用我用谁啊。你说是不是!别的不说,就是邻村的王大黑子,他当长毛的时候,带出去的可都是自家兄弟。”
老三的话让邓明绍只是一阵头痛,听他提到别人,立即岔开了话题。
“王大黑子,你说的是那个长的跟塔似的,黑的和驴一样的那个?”
隐约的对这个人他还有些印象。
“对,就是他!”
“我记得他小时候不是特老实的一人吗?怎么想起来投长毛了?”
“早上到也不怪他,他是让那边那些不吃猪肉的给欺负急了,那些人就知道欺负人,所以就信了那个什么上帝,就成了长毛。”
“然后呢?”
“然后上帝就和那个什么主干了起来呗,然后就没有马白楼了,那可是好几千亩地,都让王大庄、赵楼的人给占了,要是咱这离那能近点,咱家也能分上二亩地,哎,你说咱家这片怎么没有那样的人呢?要是有的话,没准能给二哥抢一房媳妇,你不知道,就连打了多少年光棍的王二憨都分着了包头巾的媳妇……”
看似玩笑似的话语,让邓明绍自觉啼笑皆非。因为信教不信教,北路太平军在河南没少杀人,后来大家似乎看到了信上帝的好处——能杀不信教的人,然后抢人家的女人、抢人家的地,现在在这里基本见不那些一天做五次礼拜的人了。
在河南到处都能见到信教的人,就连自己家里,也花了二百文钱“请”了什么“上帝救世画像”,成了所谓的“上帝教徒”。那二百文买的是平安。那些做五次礼拜的,显然就没有去买这个平安,结果自然是到另一个世界让他们的主去保佑他们去了。
“哥,你们干不干这事?”
“别胡扯!”
听着弟弟这种话,邓明绍立即不满的说道。
“再说,义军是什么,仁义之师、文明之师,要是在部队里,那种丧尽天良的事儿,你还没干,没准儿就让宪兵一枪给毙了。”
“你答应带俺了?”
眼见着老三误解了自己的话,恨的都想抽自己一嘴巴的邓明绍,借着喝茶的功夫,想要离开时,只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骑着马的是个宪兵。除非敌我交界地区,宾兵通常不会下乡,下乡肯定没有好事儿。
“你们谁是邓明绍!”
骑在马上的宪兵看着正在盖房子的众人大喊一声。
“我就是!”
邓明绍有诧异的答道。
根据休假规定,在他抵达休假地之后,需要在宪兵队登计,他是在火车站完成的登计。难道还有什么事儿吗?自己漏了什么手续?
“长官!”
宪兵跳下马,冲着邓明绍行了个军礼。
“参谋部急电!”
说着宪兵将一个信封交给邓明绍,同时将马缰交给邓明绍说道。
“根据命令,我的军马给您,你可以直接交给火车站的值班宪兵!”
现在不用再说其它的了,在宪兵将他的军马交给自己的时候,邓明绍就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是紧急征召,意味着部队要打仗了!
作为休假军官他必须要结束休假,在接到命令二十四小时内,抵达宪兵队登计,然后在最短的时间内返回部队,要不就会作为逃兵。作为军官他唯一的特权就是享受军马的使用权。
“长官,你还可以在家里再呆一个晚上……”
“不必了,我现在就出发!”
作为部队主官的他必须要在部队出发前返回部队。而且这份紧急征召并不是下达给他个人的,而是下达给所有人!他只是其中的一个接受者,这意味着,军队有大动作。
“大哥,这,这是咋了?”
邓明权有些不解的看着大哥。
“老哥,哥要回部队了!”
“哥,这是为啥啊?你不是才回来吗?”
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舍不得自己的兄弟,邓明绍拍着他的肩膀说道。
“老三,打小咱娘最疼你,以后你在家里多照顾咱娘,我,我要是走的话,咱娘肯定舍不得,就不和她说了,你告诉娘,我不孝,以后恐怕不能尽孝了……”
话未说出口,泪就已经从他目中流了出来,尽管他知道休假很快就会结束,但是却没有想到,会这么快,而且是以这种方式他不舍得去和娘告别。
“哥,大哥,你说啥,啥是不能尽孝了?”
双膝“嗵”的一声便跪了下去,冲着家的方向叩头说道。
“娘,俺走了,儿不孝,不能在你面前尽孝……”
说着“嗵、嗵”的磕了三个响头,然后便直接跳上了马。调转马头,双腿一夹马腹,便朝着村口的方向奔去。
“哥……”
瞧着大哥就这么走了,邓明权愣愣的站在那,他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着大哥骑着马离开了。
“这、这是咋回事儿?”
邓明权看着身边的背着洋枪、带着白袖的兵,问道。
“军爷,这,这是咋了,俺哥咋说走就走了。”
“因为他是军人!”
宪兵的回答让邓明权有些不解,他的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这可咋好,咋像娘交待。
骑在马上,邓明绍只觉得视线有些模糊,作为军人,他比谁都清楚,这种命令从来没有下达过,现在接到这样命令,不仅仅只是打仗,很有可能是大打出手。
会是谁?
难道主公决心北伐了?
或者说要荡平太平军?
无论是北伐扫荡满清,还是荡平太平军,他都很清楚,作为骑兵团团长的他,必须要和他的骑兵一起,冲锋陷阵。
相比于步兵军官,骑兵军官的伤亡率更高,这意味着他随时都有可能身死于战场上。
“早知道,早知道就不回来了……”
嘴上这么说着,那泪却是雨下的一般,他害怕娘知道自己阵亡后,会哭坏身体,如果没回来,也许……也许娘就不会那么伤心。
他庆幸着自己终于回了一趟家,至少现在他知道,娘还好好的活着,还有自己的两个兄弟。
这次回来了,至少,至少回头若是自己当真牺牲了,到时候抚恤金总有个地方发不是?
就在这个时候,邓明绍隐隐的听到后面有人在那喊着。
“小绍、绍……”
他急忙勒停马,朝着后面看去,只见一个跌跌撞撞的影子在路上跑着,尽管看不清模样,但是他仍然能够认出来,是娘,裹着小脚的娘根本就不能跑,跑几步就摔倒了,却还在朝这边跑着,一边跑,一边喊着他的小名。
“小绍子,绍……”
——————————————————————————————————————————
(您的每一个订阅、推荐、收藏对于《铁血宏图》而言,都是莫大的支持,拜谢!《铁血宏图》小说群:150536833,欢迎书友加入,一起讨论剧情!!)(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417章 演员(第二更)
从进入6月起,义军的部队在动员,尽管南岭的铁路隧道并未筑通,但是经过三年的日夜赶工,汉粤铁路除非南岭等少数复杂地形的铁路尚未筑通以来,其他各段皆以修通,数万官兵通过铁路、公路从广东、湖南等地调动着。
这是义军成军以来规模最大的调动。可即便如此,对于外界来说却是一无所知他们看不到大军在行进,因为在大多数时候军队是通过火车以及轮船进行调动的,甚至就连外界也不知道,在短短不到一个月江,九江一带便云集了数万军队。
军队的调动甚至没有给长江的航运造成丝毫影响民运的轮船依然在江上航行。依然有各地的乘客通过轮船往返于各省。
“盛世之景!盛世之景啊!”
在走出码头的时候,看着码头外繁荣的武昌市街,程玉亭忍不住大声感叹道。
“今日才知,玉山老弟所言非虚啊……”
对于武昌,他并不陌生,实际上几年前,程玉亭来过武昌,那时的午餐并不见得比安庆繁荣多少。而且四年前,全城又尽为发匪所焚,城内外皆为一片赤地。而现在,他所看到的武昌,却是一个比他所见过所有城市更为繁荣,即便是京城亦无法与之相比,虽是伏暑,空气中却不闻京城的恶臭,街道宽敞整洁,地上尽不见丝毫污物。
在程玉亭感叹时,来码头接他的周馥则轻说道。
“田玉,这武昌你以后天天可都可以看着新闻,禀文带来了吗?”
尽管数年未见故友,但此时周馥更关心的是其来的禀文,那禀文是徽州众绅士的联名禀文。
“带来了,带来了!”
程玉亭连忙说道,他是徽州团强练总办程枚攻的长子,而程枚攻则是原闽浙总督程祖洛的儿子,程枚攻是奉咸丰的诏命在乡组织团练,过去数年间一直捍卫乡里。
而现在,程玉亭和其一行三十余名徽州士绅贤达,却一同来到了武昌,来了这个“贼寇”所在,而他们之所以来说,是求援的。准确的来说是请求汉督拯救天下万民的。当然更重要的是为了程家也是为了徽州的将来。
其实,几年来,徽州众绅一直同武昌这边多少总有些联系,就像周馥等徽州士子就有不少于武昌出仕。开始他们和很多人一样,视武昌为叛逆。可是随着那些士子带来的消息,却让他们动摇了这个念头。
尤其是在发匪与官军的撕杀中,那贼来杀民,官来亦杀民的撕杀中,面对数百万百姓惨死官匪之手的现实,他们反倒是羡慕起那些在湖广和广东的享着“太平”的百姓了。
待到义军北上河南时,非但秋毫无犯且以军粮赈济难民的举动时,更是让他们感慨义军当真不愧是“仁义之师”。这差不多小一年来,各种有关义军仁义的消息,通过各个渠道传至徽州等地,即便是程枚攻这位原闽浙总督程祖洛的儿子,也暗自在心里琢磨起了将来,毕竟无论是官是贼,皆不以民为民,只有武昌的这位汉公把百姓视为人!
在其与武昌这边稍一联系后,双方立即在私下勾通起来,而现在,徽州众绅之所以来这里,表面是其自发,实际上不过只是来演一出戏。
“玉山,现在接下来怎么办?”
程玉亭有些紧张兮兮的说道
虽说在徽州程、汪两家是当地的大家,但是在这里却是摸不着头脑,实际上敢来武昌的大都是徽州小门小户,比如周馥就是出于当地小门。也正因如此,他才会显得有些紧张,毕竟,这出戏要怎么演,如何唱,要全听周馥的吩咐。
“戏简单!关键是要怎么唱!”
周馥的唇角微微一扬,看着程玉亭说道。
“明天,明天不仅有你们去,还有其它人到时候你们一起,一起去督府!”
接着周馥又把话声压下,轻声交待着一些细节上的问题,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工部学堂里的国文教授,而是督府里的从吏,虽是小吏,但却直接对汉督负责,相当于天子近臣。
这一夜武昌看似风平浪静,但实际上,这一夜却有许多人都睡不着,那些来自安徽,江苏,江西,福建等地的数百士绅们,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一直等着天亮。他们的所思所想是自己这么做能够给家乡带来什么,更重要的是,会不会天下太平。
“汉公东征之日,即是天下太平之时!”
于心底这么默默的念着周馥等人信誓旦旦的言语,程玉亭的心底反倒有些担心。他害怕,他害怕若是消息传出,到时候程家身陷官贼之手,受其夹攻。
毕竟现在徽州一边是发匪一边是官军,至于武昌……武昌距离那里总还是太远了点!
“父亲这么做会不会有些欠考虑?”
程玉亭如此寻思道。
但是这个念头在他的脑中也是一闪而过,毕竟这次父亲已经做好的决定,也是徽州百姓做好的决定迎汉。
至于他为何来这?
是因为汉公需要一个理由!
需要一个让天下人信服的理由,什么是让天下人信服的理由。
工部学堂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中国第一所专门的工科大学,在过去的几年间,其培养了数以百计的工程技术人员,而在工部学堂之中,除少数几名国学教授之外,其它教授几乎全都来自国外,悉数来自英法等国,也正是他们在这里将西方的工业科学传入中国。不过却也不是全部,至少在工部学堂之中还有一名中国教授邹伯奇。
正是在他的主持下,工部学堂制造出了第一批照相机,这是种皮腔相机,其采用的是数年刚刚发明的火棉胶湿版,其操作虽然麻烦,但成本低,仅为银版法的十二分之一,曝光比银版法快,影像清晰度也高,玻璃底片又可以大量印制照片。
而邹伯奇在过去的一段时间中,一直在研究着新的摄影法,到了深夜,离开办公室的他吃惊的发现学院里的道路草坪上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
“人都到那里去了?”
虽说是深夜,可平时这个钟点,工部学堂里的学生总会在试验室进行试验或者于图书馆看书,深夜的工部学堂正是学习之时,但今天似乎有所不平,那路灯下不见了看书的学生。
到了主楼,邹伯奇才发现有几名教授正在那里说着什么,于是他疑惑的走过去问道:
“诸位,为何在此?”
“学生们都聚集在讲演堂……”
李善兰这位以数学见长的数学教授一边苦笑着向邹伯奇说明事情经过,一边陪着他走向讲演堂。
此时的讲演堂,聚集了工部大学堂的全部学生。学生们自动按系一堆一堆的聚集在一起,一年级的学生则按班级聚集着,他们的神情大都悲愤非常,甚至其中不少人目中带泪。
走近了,邹伯奇看到在前台展示着一张张照片,那些照片上尽是百姓惨遭杀戮的画面,虽说照片模煳,但也能认出来杀害百姓的既有太平军,也有满清兵勇。
这,这些照片是那里的来的?
在邹伯奇的诧异中,有一个青年站在台上,挥着拳头高声说道:
“诸位,诸位,百姓何罪?百姓何辜?天下百姓何辜?我等得蒙汉督之庇护,能于此乱世之时于此安然读书,全然忘记今时之世!君不见苏皖赤地千里,千百万百姓惨遭屠杀!这还有没有天理!贼来杀尽剃发人,官来尽杀蓄发人!天下百姓何罪,尽遭如此屠虐!我辈不才,虽是书生,手无搏鸡之力,然却心存丝许良知,我张益平明日愿上书汉督,请汉督发兵以救天下万民。哪位愿与我同往,向汉督上书?”
“南齐兄,我当与你同往。”
“张南齐,我也与你一起去!”
……
顿时,那响应者一大片。
又有人跳到台上,激动的说道。
“张南齐说的对,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汉督之仁,又岂能见天下百姓遭此屠虐。我王景山,愿向汉督上书,为天下百姓张目,请汉督发兵讨伐南京邪逆!哪位同学愿与我联署同往?”
“景山说得有理,我等愿往。”
“不错,我等读书之人自当为天下百姓张目。”
……
与此同时,还有一些学生则暗暗聚集在一起,彼此说道:
“汉公虽为汉公,可在名义上多少也曾受洪贼之封,汉督若是出兵南京,岂不是以下犯上。我们不可以冒然行事,陷汉公于不义之中……”
“不错,这倒也是。”
他们这边的话声一落,那边立即有人反驳道。
“汉督他时受洪贼之封,不过是一时权宜之计,焉能一概视之!”
那反驳的声音随之陡然提高。
“更何况,圣人有言:君有道,从之,忠之;君无道,弃之,伐之。以洪贼之行径,其焉能为君,我等上书请汉公的伐以洪贼,不过是顺应天理,是为拯救天下万民,洪贼无道,吾等弃之,汉公伐之,焉会陷公于不义,再者汉公为皇明之后,自当救以天下万民,岂能他日一时权宜,而视天下百姓于不顾?”
……
这般斩钉截铁的话语之后,一旁立即有人大声叫好,更有人说道。
“我等一起起草吧,明日去府中上书汉公!”
您的每一个订阅、推荐、收藏对于铁血宏图而言,都是莫大的支持,拜谢铁血宏图群:150536833,欢迎书友加入,一起讨论剧情未完待续。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418章 戏台(第一更)
八月初六。
上午,武昌的朱雀大街,这条武昌重建后最为宽敞的大街,依然如过去一样再次热闹起来的时候,街边却有一群人朝着督府走去,他们无不是披麻带孝,面上全是一副哀色。
这是怎么回事?
别说是路人,就是巡逻的宪兵也迷惑的看着这些人,不过他们并没有阻拦这些披麻戴孝的行人,这是一支上百人队伍。
就在人们心生疑惑的时候,不断的有年青人汇入这条队伍,那些年青人大都穿着军式样的校服,而胸前的校章,更是表明了他们的身份来自武昌各学堂里的学生,他们中既有吏部学堂那样的未来官吏,亦工部学堂中的未来工程师,同样也有礼部学堂的外交官员至于户部学堂的未来的税务官员,同样也来到了这里。
除了五部学堂之外,就连文山义熟里的学生也来到了这里,他们随着这些人一同向着督府走去。浩浩荡荡差不多两三千人的队伍,就这么朝着督府进发,路边的宪兵虽是有些惊诧,但却并没有阻挡他们。
和其他人一样,巡逻的宪兵们同样也是用疑惑而又诧异的眼光看着这些人。
每一个人的心头都带着疑问。
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要去干什么?
走在最前方的程玉亭,身穿孝衣的他面上尽是悲色,走着走着,看着这繁华的市街,他不禁想到赤地千里的家乡,顿时悲从心来,泪水便流了下来。
终于,他们来到督府,督府的辕门外,早已经站上一队的宪兵,宪兵们都用复杂的眼光看着这些人。
他们想干什么?
就在宪兵们神情紧张的面对这些人的时候,程玉亭跪了下去,他身后的那些来自安徽、江西、福建、江苏等地的士绅们也都跪了下去,那些来自各个学堂的学生们,同样也跪了下去。
几千人跪在督府门前的大街之上,黑鸦鸦的一片,差不多跪了几百米。然后由程玉亭等人带头发出三声满是悲意的唿喊。
“请汉公救天下黎民!”
“请汉公救天下黎民!”
“请汉公救天下黎民!”
之后,程玉亭等人顿时放声痛哭,一时间哭声震天,那哭声甚至能够传到城外。
这可以说是中国史上开天辟地头从未有过的大事,那些闻讯的府中官员顿时变得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应付,荷枪实弹的宪兵们虎视眈眈,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实际上,所有的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参军府、六部以及宪兵司令部等各部门,都在推波助澜的促进着这件事,此时,不但有学生,就连旅汉的各省商人、士子、官员也都来到了这里,他们跪在督府前,放声哭喊着,似是在为了他们死难的同乡,为了那尽成赤地的故乡。
“……二三百里之土地,数十百万之生灵,一时复遭涂炭……”
跪在地上的士绅泣不成声的念着呈请书,字字泣血。
“竟无只兵之阻。贼复蔓延四乡,大肆荼毒,无山不搜,无地不到,无暴不及,无毒不臻,掠人日以千计,破产何止万家!杀人则剖腹抽肠,行淫则威劫凶迫,村村打馆,丝粟无存;处处焚烧,室庐安在?死亡枕藉,骨肉抛残。值此霜雪交加,天寒地冻之时,携老扶幼,宵行夜伏,万苦交迫,几至无地可容。言之痛心,思之切齿”
随着那人泣血的言语声,原本旁观的人们更是双目通红,就连那虎视眈眈宪兵这会也是神情悲愤,更有有于一旁放声大哭起来。
“……其中幸逃出之老幼孤穷,无从觅食,死饥寒者,不计其数。又若只身脱网,人口仍陷贼中,无由踪迹。或全家逃出,又被冲散,骨肉抛残,流离道路,颠沛万状,鹄面鸠形,不忍见闻者,在在皆是。该逆之罪,罄竹难书!刺骨痛心,民愤已极。稍有血气者,莫不抚膺切齿,誓不与贼俱生……汉公念穷黎莫非赤子,早日发兵进剿,则四乡垂死之民,皆必踊跃直前,随同杀贼。逆党虽众,率多裹胁之民,实无伎俩。民皆有家,谁肯从贼?若一见阵,解散可以立待。天下万民,得以危而复安,散而复聚者,何莫非汉公再造之恩、二天之德也……”
这边泣不成声的语语刚完,众人的哭声更响了,而随着那哭声,更有闻讯而来的人用相机记录下这一幕,此时督府门前的人越来越多,哭声越来越响。
听到外面哭声震天时,朱宜锋并没有说话,只是命人通知参军府左右参军,而张亮基、骆秉章两人几乎同时到达。
“是安徽、江苏、江西、福建等地士绅与各学堂学生上书,请主公出兵救以天下苍生,参与者约莫有万一两千人之众,而且参加人员还在聚集……”
反正是估计,这个时候谁也不怕多说几千人。
甚至可以说越多越好,谁都知道,这是什么,这是民心!这是民意!
“请汉公救以天下苍生!”
又是一阵唿喊声从府外传来,听着那响彻云霄的喊声,在这一瞬间,似乎所有人都能感受到这民心,感受到这民意。
此时督府辕门前数千热血沸腾的学子,是无法知道他们的这一举动,开创了什么,他们只是静静的跪在街上,而这里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几乎每一个人都感同身受的想到了陷入贼手的百姓的苦楚。
辕门前的气氛,也是一种深深的悲情与愤慨。
“是汉公!”
突然,眼尖的人注意到督府的辕门打开了。一个人在众人的陪同下走出了辕门,缓缓走向队伍的前列,有学生发现了他,顿时“汉公”、“汉公来了”这样的声音响成一片。
在人们的激动声中,看着这一张张悲痛的脸庞,听着那一声声充满期待的喊声,朱宜锋的心里不知为何却涌起了一种莫名的罪恶感。是自己和骆秉章、张亮基等人一起亲口商议,定下计策,利用皖南等地的惨状,挑动学堂学生的情绪,借士绅上书发动这一切……所有的一切,不过只是一出戏!
没错,只是一出戏!
无论当初的用意如何,自己都曾接受太平天国的封,现在想要进军天国,必须要从根本上摆脱所谓的“以下犯上”的罪名,为了解决这一政治困境。
君有道,从之,忠之;君无道,弃之,伐之。
圣人的言语或许就是最好的回应。但这并不能解决一切,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是应万民之请!
“为了达到一个最高尚的目的,可以使用最卑鄙的手段。”
想到当初在制定这一策略时,在密谋之时,自己可不曾有过半点心软的,甚至还通过张森的第二侦缉处去向太平军买人,以诱使其杀人、掠民,当然更重要的是为了能够拍到那些照片。
“那是必不可少的牺牲!”
此时看着这一双双真挚充满渴求的眼神,朱宜锋却无法做到那么坦然。
但是戏还是继续演下去的!
“如果贸然进军南京,只恐主公会遭他人指责,指责主公受洪贼之封,行背君之行?”
“利用民众的请愿,是现在最好的选择,民心可用,民心可操,主公焉能为区区私恩,而负天下黎民……”
“我们没有选择了,两害相权取其轻!”
“为了尽量消除对主公的负面影响,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
从去年开始,府中就开始策划着今天的一切,只是在等待着机会,等待着发动的机会,而现在,这个时机已经成熟了。
看着黑压压的跪成一片的人们,朱宜锋知道,这就是民心!
这就是自己征讨洪秀全的依据!
不为其他,只为拯救天下苍生!
有比这更光明正大的理由吗?
没有了!
从今天起,有了这数万百姓的上书请愿,自己与太平天国之间就彻底的划清了界线!
从今天开始,自己就是正统。至于太平天国就是贼、是寇,是罪孽深重的贼寇!
犀利的目光从众人的身上扫过,然后冲着跪于街前的众人拱手道。
“诸位,皖赣诸地陷于贼手,本公每每思及皖赣诸地苍生于贼手所受之屠凌,寸心忧灼,绕屋傍徨,夜不成寐……”
在汉公讲话时,立于不远处的李立杰用铅笔在记事本上作着记录,作为《天下报》的记者,虽说《天下报》只是小报,但李立杰却远比一般人更为敏锐,几乎是在听到汉公用“本公”自称时,他的笔尖便一用力,顿时断了些许。
或许其它人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但是作为记者的李立杰却很清楚,“汉公”是百姓对其的敬称,其本人一直自称“本督”,至于府中官员往往称其为“主公”。而现在其自称“本公”无疑是在表明一个态度其不再是那个太平天国所谓的“丞相”,同样也不是“大汉都督府的大都督”,而是“汉公”!
今日他是汉公,那明日他就是……
心神恍惚间,李立杰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UU小说突然写下两个字。
“皇上”
就在他写下这两字时,一阵惊雷似的吼声在他的耳边响起。
“东征、东征,……”
这是数以万计的百姓发出的唿声,发出的救民于水火的唿声……
您的每一个订阅、推荐、收藏对于铁血宏图而言,都是莫大的支持,拜谢铁血宏图群:150536833,欢迎书友加入,一起讨论剧情未完待续。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419章 向东(第二更)
火!
雄雄烈火燃烧着。
曾经的村落此时完全被火焰所吞噬,在那烟雾中,尽是一片哭喊声。哭喊声中,头系红巾身着兵衣的发匪不时狂喊着,稍有不众便是一刀朝着百姓砍去……
“啊……”
被恶梦惊醒的李会宗惊恐的看着左右,直到看着自己是躺在这个破屋中的时候,他才长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拍着胸口,李会宗那满是稚气的脸庞上尽是侥幸之色,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出来的,但现在他却知道,至少在这里,再也不需要担心卒长的教训了。
从父母的身边被长毛抢到军营中的他,就是侍候旅帅,那里有七个跟他差不多大年纪的孩子,连他八个,吃饭的时候,共坐一桌,他是最后来的,坐在末席。从早上起床穿衣开始,打洗脸水、泡茶、盛饭,晚上睡觉前,捶背、揉腿、洗脚、倒夜壶等,每一件事都有一个专人去做。稍不如意,就是打骂交加,扇耳光、刀背砍、身边凡能抓到的东西,都是打人的工具。只有把孩子打得声嘶力竭地嚎叫,旅帅才会笑出来。
他初到军营中,分配他做的事是提壶冲水、泡茶。明明是茶杯擦得锃亮,照样指责茶杯不净而挨打;冲得太满,挨打;水温高,挨打;低了,又挨打;总之,每天都要挨打无数次,一挨打,他就高声嚎叫。一听到他的嚎叫,旅帅就会开怀大笑,喜上眉梢。
在兵营中待了一阵,又分配他洗衣。有一天,为旅帅洗衣的时候,他趁机逃了出来,原本只以为自己不一能逃走的他,逃了四五天,都没有碰到追他的人。
“没准,他们以为我洗衣的时候掉进河里了……”
就在这么安慰着自己的时候,李会宗隐约的听到寺外传来的马蹄声,在听到那马蹄声的时候,他的脸色顿时一变,拔腿就想跑的时候,那边却突然传喊声,
“有人!”
有人这么一喊,那马蹄声顿时更急了。
“拦住他!别让这小子逃了!”
“就是个小叫花子!”
朝着路边的树林跑去的李会宗只听到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突然,他只觉得大腿处被什么砍了一下,人便惨叫着倒了下去。
“小子,还跑,再跑可就真砍你了!”
骑在马上李同庆咧着嘴吓唬着这小孩,要不是看到这小孩顶多也就十一二岁,估计他早就一刀砍了过去。
还不等趴在地上李会宗回过神来,人便被提到马上,像是包裹似的丢在马背上,带出了这树林,这马跑的飞快,不过一会功夫,他就被带到一群人马之中。
“连长,这是抓住的奸细!”
说话的功夫,李会宗就被丢掉地上。因为逆着光的关系,李会宗看不清马上人的模样,只看到那马显得特别高,旅帅的马和这一比,就像是毛驴似的,再一听这些人说话,等到听清他们在说什么,李会宗的双眼已经适应了强烈的阳光,同样也看清了这些人。
他们不是长毛!
“什么奸细,不过就是一个小叫花子罢了!”
“你、你们不是长毛?”
他的话声一落,立即引起周围的一阵笑声,孙长庆看着他说道。
“你看我们像长毛吗?”
这会李会宗才看清马背上的人,他们无一例外的穿着黑色的号衣,那号衣的模样古怪,却不见清军号衣上的“兵”或“勇”。
“你们是?”
不待他把话说完,马背上的孙长庆微微弯腰用马刀挑开其脸边的杂发,只见其脸颊上刺着“太平”两字。
“你是长毛?”
给兵士脸上刺字,据说是五代早期河北军阀刘仁恭的发明创造,后梁、后晋、后汉、后周,乃至两宋和契丹都一直沿用。由于当时对于判徒刑的罪犯也刺面,甚至直接送去当兵,因此兵士的地位被看作与囚犯无异,士气自然低落。南宋时为鼓励士气,朝廷开始招募“效用”(不刺面的高级士兵),到了元朝,给士兵刺面的制度逐渐废除。太平军,因为其所补充的兵源都是强抓来的,为防止逃走,就都在额头上刺字;自愿加入的就免刺。
一开始太平军并不是所有人都刺字,而是只给逃兵刺,而且逃的次数越多,字刺得也越多,如第一次被抓回,会刺“圣兵”、“太平”,第二次则刺“自愿投降”、“包打江山”,据说有人因为逃跑次数太多,脸上脖子上被刺成看板的。
据说设计该刺字方案者的构思,是被刺字的人因为脸上有字,不敢逃跑,而刺了“自愿投降”的一旦逃走被清军发现,更是死路一条。谁知道清军也不傻,他们弄明白底细后特别下令,刺字的一概不杀。结果有些明明没有刺字的逃兵也会想办法弄几个刺字,跑到清军关卡炫耀一番,不但能保命,还能得到丰厚的赏金,因为清军认为,但凡刺了好多字的“贼兵”,那准是不甘心造反,与长毛作坚决斗争的满清的良民。
这娃娃脸上刺着字,显然是太平军。对此他们并不觉得奇怪,之前获得的情报已经显示,那些长毛对抓捕孩童有极大的癖好,孩童力气小、胆子小,听话,抓进军营中先做勤务杂役,数年后长大就能当兵打仗。
据说,当年武昌城就是被长毛的娃娃兵第一个带着打进去的,而且个个悍不畏死。
“小,小人是是被长毛强虏的,这,这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听着这人畏畏缩缩的回答,孙长庆说道。
“你不要害怕。”
“你们是……是义军?”
李会宗试探着问道。
“是的,我们就是义军!”
道出自己的这个身份时,孙长庆的心底顿时涌起一阵骄色,甚至就连胸膛也挺了挺,在这一路上,碰到很多百姓,当百姓们知道他们是从湖北打过来的“义军”时,无不是跪倒在路边,放声哭喊着,更纷纷拿出家中可怜的一点财物之类的“犒劳王师”。
也正因如此,孙长庆才会对义军的声名极为看重,实际上经过百姓们的那种推崇之后,他们每个人都会自动的爱惜义军的声誉,生怕因为自己的行为令“义军”蒙羞。
最终,那些“犒劳王师”的鸡蛋、母鸡以及银钱自然是没有要,非但是没有要,他们还主动留下一些肉罐头,让那些面呈菜色的百姓改善一下生活。
一听到“义军”两个字,李会宗立即哭了出来。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找爹娘……”
如果说在此之前,他还担心着自己会被砍头,会被抓去伺候人,那么现在在知道他们是“义军”之后,他就再也不害怕了。
义军!
即便是在太平军的军营之中,人们也知道,义军的“仁义”,甚至不少被抓去的人都盼着义军有朝一日能打过来。
至少义军打来之后,他们不会像落入清兵手里一样,只有死路一条。而更为重要的是,在义军的打来之后,他们不需要为家人的性命担心。
听着这个娃娃的泣哭声,孙长庆的心思微微一沉,但他并没有打断他的泣哭,在这一路上,他不知见过多少哭喊着找自己家人的百姓,其中既有失去丈夫的女人,也有失去孩子的夫妻,同样也有失去女儿的人们。
“别哭了、别哭了,等我们打下安庆了,到时候,会在安庆府收笼和你一样的孩子,到时候你的爹娘听说了肯定会去找你的……”
作为副连长的王云安慰着这个娃娃,在出发之前,在会议上已经针对太平军中的这些“娃娃兵”进行了部署,对于被俘的娃娃兵,到时候会单独列出,到时候将会联络其家人让其返回父母身边。
“你们要去打安庆!”
李会宗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些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义军,他正是从安庆逃出来的。
“没错,我们就是要去把安庆打下来!”
作为团骑兵连的他们接到的任务就是作为全团的前锋,首先进抵安庆。
“我给你们带路,我就是从安庆跑的,我知道去安庆最近的路走哪里……”
尽管已经有了向导,但是对于这个向导,孙长庆并没有拒绝,实际上现在兵荒马乱的,让这么一个半大的孩子流落在荒山野岭的,无疑于谋杀。
“李全!”
孙长庆冲着后面的向导喊了一声。
“长官,俺来了,”
骑着马的李全连忙骑着他的那匹劣马赶了过来,他是骑兵连雇佣的向导,虽说他和其它人一样“迎过王师”,可是之所以愿意当向导,是冲着那十块大洋。与长毛或者官军随便抓人当向导不同,义军的向导有银子拿,在你泉看来这恰恰也是义军的“义”。
“李全,这个……你叫啥?”
“我叫的李会宗,”
“你们是一家子啊?好了,李全,你让他和你骑一匹马,到时候万一冲锋陷阵的,你也能带着他躲一躲。”
“长官,我不怕死,我不怕,我能打长毛……”
一听到躲,李会宗那里会愿意,连忙大声辩解着。
“我知道你不怕!”
一手提着李全宗的腰身,将他提到李全的马背上,孙长庆笑着说道。
“可我怕,他么的,那些长毛到是什么玩意儿?抓丁抓的连你这样的娃娃都不放过,等老子到了安庆,再他么的好好的教训那帮孙子……”
您的每一个订阅、推荐、收藏对于铁血宏图而言,都是莫大的支持,拜谢铁血宏图群:150536833,欢迎书友加入,一起讨论剧情未完待续。未完待续。(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420章 论诛(第一更)
夜幕下,一艘轮船缓缓的靠近安庆码头,相比于武昌等地的繁荣,此时的安庆却显得极为破落,曾经繁荣的码头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看上去尽是一派满目疮夷。破破烂烂的城市,一片颓败的掩映在幕色之中。
而在前往城内的道路上,那路边黑洞洞的、荒凉的街景,更是让人无法将这座城市与省城的繁荣联系在一起。至于城市中,同样也是空荡荡的,几乎看不到几座完好的屋宇,更看不到多少灯火。
“这里就是安庆!”
从马车上下来之后,朱宜锋看着眼前这座破败的城市,他真的不敢相信这破落的城市,居然就是人口曾经多达几十万人的城市。安庆是石达开“弃守”的,义军根本就是不费一枪一弹便“夺”取了这里,一如最初双方的约定一般。
“主公,发匪占领这里不到四年,几乎彻底摧毁了这里的一切。原安庆户口旧有三十余万,发匪去时,城内遗黎六万有奇,此生民以来未有之奇祸也。其为于南京修建王府,更是将安庆城内许多屋宇折空,以取其砖木……”
作为新任的安徽巡抚,胡林翼提及这两天于安庆了解到的情况时,那语气中难免带着一副恨不得食其骨之意。
“我们来晚了……愧对皖人啊!”
一声感叹之后,朱宜锋用沉重的语气说道。
“润芝,将来我们一定会把这里建设的更好!”
话声落下时,朱宜锋将视线投向了身边的李子渊。
“子临,你以为呢?”
“臣以为,安徽之地几乎为发匪夷为平地,人丁减半,官府当大力安抚,苏皖等为发匪蹂躏之地可免税三年!”
胡林翼看着刚刚从广东巡抚一职卸任的李子渊,现任广东巡抚是他的老朋友左宗棠,至于李子渊则被调回府内中枢,但直到现在并没有明确职务。
他李子临会任何职?
胡林翼不由的想到目前府中的几位巡抚,广东巡抚是左宗棠、湖南巡抚是王凯泰、湖北巡抚则是梅启照,而河南巡抚则是李鸿章。
这些人之中左宗棠以及自己都是湖南人,梅启照则是江西人,李鸿章是安徽人,王凯泰为江苏人。至于李子渊则是贵州人。经过几年的磨合,现在府中官吏籍贯已经不再是湖南湖北一家独大,可以说是集各省之长。
从当初主公开府于武昌,对于红尘才便是求贤若渴甚至更曾用“人之求气,口腹求食,人无气无食则必死无疑!”来比喻,而且曾多次要求众人举荐人才。王凯泰、梅启照等人都是由众人推荐而出,至于李鸿章被任为河南巡抚,在胡林翼看来,则是为了瓦解曾国藩其兄为曾国藩的钱粮官。
至于河南,不过只有半省罢了!
但李子渊会被用于何职?
难道是重入中枢?
重入中枢的话,又会任以何职?
带着这样的疑问,胡林翼不禁多看了李子渊几眼,只见其依然如过去一般,谨慎的站在离主公半步后的位置,一点也不唐突。如果不注意的话,甚至没有人能够注意到他的存在。
主公为什么带他来这里?
当然直到一行人进入那座石达开北伐后留下的来的行宫中,直到告辞后胡林翼都没有得到答案。
别说是胡林翼就是李子渊自己,现在同样也是觉得极为无奈,甚至他自己开始怀疑起自己是不是从现在开始就坐上了冷板凳了,毕竟,从广州回到武昌之后,他就一直被“闲置”,甚至就连这次来安庆,也是临时通知,在船上,主公更是没有同他说过一句话。
以至于他能够感受到主公对自己的不满,就在他犹豫着如何重新挽回主公对自己的信任时,只听到主公说。
“子临,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生气?”
看到李子园的神情变化,朱宜锋神情严肃地问道。
“主公是恼臣擅自妄为!”
李子园的回答相当有技巧,根本就没有提在广州发生的事情,而是用一句“擅自妄为”代替了一切。
““西关事件”的调查报告已经出来了,姑且不问事情的起由,就说你的反应吧!几百人对上万人,完全没有任何预案,若是开枪之后演变成民变,我问你到时候如何收场。”
说出这句话之后,朱宜锋冷声说道。
“大到收不了场的时候你是让本公亲自派兵去杀人还是杀你!”
面对主公的质问,李子园只觉得的冷汗从后背冒了出来,他立即意思到主公之所以恼怒并不是因为自己杀了人,实际上,杀人正法,总是不可避免的。主公恼怒的是自己太过自信,根本就没有任何应急方案。
“主公,是臣欠考虑了!”
“欠考虑?哼,我看你根本就是没动脑子!”
冷哼一声,朱宜锋冷冰冰的训斥道,在最初的气恼之后,面对调查的结果,他反倒冷静了下来,西关手工工人对机器工厂的打砸,表面上只是手工业工人对机器工业的抵触,实际上却是保守对进步的反抗,或许在皇权面前没有保守派,但是保守派依然存在。
“西关事件”在某种程度上就是保守派的反扑,而李子渊所采取的果断措施,无疑是在告诉其他人,官府不介意用枪炮去保护进步。也正因为意识到这种反扑的危害怕,才使得朱宜锋选择对其后的刑罚、流放等手段采取默认态度。
而这种默认可以从根本上避免保守派的反扑,血淋淋的事实会提醒他们,提醒所有人进步是不可阻挡的,哪怕就是需要付出鲜血的代价。
而在另一方面,朱宜锋内心深处甚至觉得自己有必须感谢李子渊,在这个时代面对“民变”,杀人是正常的,这便是所谓的“灯塔国”也曾用枪口解决问题,李子渊作为臣子,他的开枪不仅解决了问题,而且还避免问题会引到自己的身上。
对于外界来说汉公永远是英明的。
就像对于国人而言皇帝永远是圣名的,坑民祸民的永远都是臣子!
让朱宜锋气恼的是,他还没有收好场,以至于最后自己不得不帮他擦屁股。
“做事情,既然做了,就要果断一些,难道他姓赵的就不会拒捕吗?就不会外逃失联吗?真是……”
话说了一半,意识到自己不应该教臣子“知法犯法”的朱宜锋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做人做事儿太拖泥带水。
“臣,知道了!”
听着主公的教导,李子渊非但没有感觉丝毫庆幸。反倒是担心起来了,这些话,主公不应该说,自己也不应该听。
“刚才的话只需要记住就行了!”
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根本就收不回来。
“这件事,总的来说,办的还算可以。但是以后一定要注意手段,我送你四个字“剿抚并用”,当剿则剿,且要狠下心肠,不剿则已,一剿必杀。当抚则抚,以抚慰民,可收民心!至于其中的度吗?那个就需要你在地方上自己把握了!广州的那件事,你没办好,本公就脏脏手帮你办完,”
苦笑一声,朱宜锋语重心长的说道。
“本公之所以调左宗棠到广州,不是为了要给你一个教训,而是要让他到那里帮你去擦屁股。”
主公的话传进耳中,让李子渊连忙再次垂首,他只觉得眼前一蒙,泪水差点就掉了下来。
“主公,臣能得主公如此厚待……”
说着话李子渊便跪了下去,头叩着地,感激涕零的说道。
“臣纵是粉身碎骨也难报主公万一……”
看着李子渊跪在地上的那副感激涕零的模样,朱宜锋并没有让他起来,尽管府中已经废除了跪礼,但是现在他反倒不介意了,有时候“跪拜”可以作为一种赏赐,对近臣的赏赐。就像满清的那个“奴才”的自称一样,汉臣可是连称“奴才”的资格都没有,自称“奴才”对于满清的臣子来说,那是一种高贵的骄傲的自称。
对于皇帝而言,既需要臣,同样也需要奴!
“粉身碎骨?”
摇摇头,朱宜锋随口说道。
“不需要。”
摆摆手示意他起来,然后朱宜锋面向东方说道。
“这次东征之后,安徽、江苏、浙江、都将会纳入府中治下,基本上咱们就掌握半个南中国了,江苏可以说是稳定东南的重中之重,到时候江苏既有太平残余、又有满清余孽,犹不诛尽,余孽复起,于兹作害。子临,你说本公应该如何?”
主公的询问,让李子渊心头顿时一动,他似乎猜到了主公带自己来安庆的原因了。
“禀主公,臣以为当恩威并用!”
李子渊一边说一边在脑海中思索着。
“臣以为可以区别对待,对待太平残余,卒长以上者,杀无赫!卒长以下者,流!必须痛下狠心,否则众人只知主公宽仁,而不知主公之威,所以纵是其被迫从匪,亦需加以流放,一人为匪,举家流放,以充实殖民地。至于满清余孽,以臣看来,其中必定大都为读书之人,对此等人杀之可惜,可以流放海外,毕竟海外移民亦需要国学教化!”
基于对主公的了解,李子渊很清楚,用“杀”作为威慑的建议甚至提都不用提,所以也就只有恩威并用了。见主公似有所思,于是他便继续说道。
“至于南京城内发匪头目,以臣之见可尽数诛之,如洪逆者,可诛其九族。”
杀一批、流一批、放一批,这也是朱宜锋最初的想法,但是在听到诛其九族的建议时,还是微皱下眉头。
“子临,待到南京打下来之后,你就去江苏任巡抚!在你上任之前,本公送你一句话,杀人者,人必杀之!”
您的每一个订阅、推荐、收藏对于铁血宏图而言,都是莫大的支持,拜谢铁血宏图群:150536833,欢迎书友加入,一起讨论剧情未完待续。未完待续。(未完待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