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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圣者晨雷     大宋风华txt下载     大宋风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五一八、无面深仇

    在一番密谋之后,秦桧拿了一封耿南仲写给赵桓的密信离开了。

    耿南仲也终于踏上了东去应天府的旅途。

    有耿南仲作保,秦桧仅用了两天便官复原职,仍然当他的殿中侍御史,不仅如此,赵桓还专门召他奏对,名义上是让他说金人虚实,实际上却是问他护卫军状况。两人密议许久,秦桧出来时满脸肃然,但时不时闪烁的目光,却显示出他的真实心情。

    直到他被人唤住。

    “兄长!”看到自己的哥哥秦梓,秦桧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依旧上前施礼。

    秦梓看他的目光有些复杂。

    好一会儿之后,他把秦桧拉到路旁的一个小巷子里,低声说道:“贤弟,现在收手还来得及,我拼了不要在东海商会中的份额,总能令贤弟平安……”

    秦桧呵呵干笑了两声。

    他心里也有几分感动,秦梓借着梁师成之威与周铨结交,虽然不列入东海商会十三柱石之中,但他也拥有一点东海商会股份,每年仅这点股份带来的收益,大约有十万银圆左右。

    将这个股份献出,换取秦桧的平安,这代价不可谓不沉重。

    只不过秦桧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走到这个地步,他回头不得了。

    不仅回不了头,唯有将周铨弄倒、弄死,他才能生存,才有富贵权势。

    所以他敷衍着道:“兄长说的是哪里的话,小弟我奉命行事罢了,想来周公大人大量,不会与我计较。前些时日,小弟被周公治下护卫军暂留,他不是也将放回来了么?”

    放回他却不是周铨的意思,若是周铨知道他带了第十二枚金牌去找岳飞,他就休想活着离开。放回他是岳飞自己的意思,而岳飞此时有些轻视秦桧,觉得此人无足轻重,在得知相州会战开始后,不怕此人以家人威胁,因此将他放走。

    这点小事,岳飞是有自主权的,但若是给周铨知道了,肯定是要砍秦桧脑袋的。

    听得秦桧如此说,秦梓摇了摇头:“二郎,你休要哄我了,今日陛下见你,显然是准备用你来对付周公……他不是你能惹得起的,若不想着咱们秦家灭族,你还是收手吧!”

    秦桧此时才肃容正色:“兄长放心,我绝不会为私人恩怨得罪济国公,他位高权重,我哪里敢得罪他?”

    秦梓知道自己这个兄弟言不由衷,可是大家都是成年人,各自成家,哪里能管得住?劝也劝了,秦桧仍然不听的情形下,秦梓也只能忧心忡忡地与秦桧揖别。

    独自在街上走了好一会儿,秦梓抬头望见了东海商会的大楼。

    第一百货曾经被一把火烧掉,后来虽然修复,可是终究回不到原来的情形。东海商会的主事们干脆将这座大楼全部漆成白色,以遮掩烟熏火燎后的痕迹,于是京中百姓口中,这座大楼有了新的名字:白宫。

    民间建筑以宫称之,原本是僭越之举,但是传闻赵佶在这里面也有一间别室,所以白宫之说就传了出去。

    秦梓望着这座高楼,过了好一会儿,他喃喃地道:“不能这样……”

    既然劝不回秦桧,他可不能和自己这兄弟一起送死。

    想到这,他再不犹豫,走向了白宫。

    秦桧与兄长分手后,直接回到了自己家中,他如今官职卑小,但居所却很宽敞,毕竟是娶了位宰相的女儿,妻子家里陪嫁的宅院不小。才到家门前,却见自家门房呶了呶嘴:“老爷,有位先生求见……”

    “不见!”秦桧哼了一声。

    “秦老爷这声不见倒是响亮,但恐怕说得早了些啊。”门房还没有回应,门房身后钻出一个人来,笑嘻嘻的神情,让秦桧望而生厌。

    确认了一下,自己不认识此人,秦桧冷声道:“阁下何人,为何要见我,我公务繁冗,若无要事,还请自便。”

    “我是金二公子介绍来的。”那人说道。

    秦桧身体猛然抖了一下,面上带了惊恐之色,一闪而过之后,他青着脸道:“既是有熟人介绍,请随我入内说话!”

    金二公子,乃是斡离不给他约好的秘语,所指就是斡离不!

    秦桧才从金营中回到汴京没几天功夫,斡离不就派人来了,让他甚是不安,这其中必有缘故。

    再看这人,京师官话说得甚溜,眉宇间也不似小地方出来的,看来应当是汉人。斡离不身边虽然也有些汉人投靠,可秦桧在那儿时,却未曾见到过此人。

    “秦老爷,我是金四公子的人,实话与你说了吧,金四公子已破太原。”进了书房,屏退左右之后,来人缓缓说道。

    秦桧身体猛的一抖:“兀术?”

    金二是斡离不,金四就是兀术,他一直屯兵于大同府,没有什么动作,却不曾想,此时猝然南下,一举攻破太原,兵锋直指西京洛阳!

    其实兀术发动的时间与摩尼教举事的时间相近,前后不过是相隔两三天功夫罢了,原本兀术以为燕京之战他父亲阿骨打能撑到他起兵之时,结果岳飞只用了一日一夜就将阿骨打擒获,这个战况发展大出兀术所料。因此兀术犹豫了几天时间,待相州之战爆发后,兀术知道再也不能等,于是一举攻破边塞,甚至同样只用了一日一夜功夫,攻下了重镇太原。

    这一来是太原府周围边军都前去支援仲师中,二来也是兀术所领金兵,精锐更胜过金人其余部队,武器装备同样是如此。他南下的目的,原本是接应相州的吴乞买,在吴乞买兵败之后,他立刻改变了自己的战略目标,兵锋直逼大宋西京洛阳,明面上欲攻洛阳,实际上却暗派偏师,进攻修武,准备绕过太行山脉,接应斡离不北返。

    此次宋金之战,大宋固然是昏招迭出,可是因为周铨的介入,金国同样损失惨重。

    包括兀术,他与无面人最初的目标是肢解大宋:金人负责牵制消灭大宋的主力,而钟相割据四川,方腊夺取江南。只要在最短时间内完成他们的目标,大伙再抱起团来,以所控制地方的市场作为条件,同周铨谈判,甚至可以许诺将山东、淮北之地给周铨,以换取周铨对此事的置身事外。

    但他们的发动时机,原本就是周铨设计好的,因此在他们控制住足够的筹码与周铨谈判之前,周铨就已经介入战事,不仅如此,岳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破燕京擒获阿骨打,让金国已经是受到重挫,韩世忠在汤阴又诱来吴乞买决战,再破三万金兵,更让金国元气大伤。

    所以兀术现在不指望能够实现自己最初的目标了,他现在最迫切的目标,是接应斡离不,将斡离不手中的十余万金兵带回长城以北。

    当然,这是为了避开周铨,而不是怕了大宋。兀术的主意,是绕过周铨的势力范围,先接应回斡离不,同时从大宋身上狠挖一口肥肉,以弥补金国的损失。并且他还有后手,准备用来对付周铨。

    “所以,你的任务就是汴京的炮台。”来人看着秦桧,慢条斯理地说道。

    秦桧又抖了一下,近乎绝望地道:“那不可能……你知道,那绝对不可能!”

    斡离不都兵临汴京城下了,还将大骗子郭京等人杀得精光,却没有攻击汴京城,并不是因为他善心大发,而是因为他知道,汴京拥有很完善的炮台防备。他可以攻破汴京,但在攻城之后损失定然也不会小。

    同样兀术也很忌惮这据说是周铨亲自帮助大宋建立起的炮台防御体系,这等情形之下,他们想到了秦桧。指望秦桧对付周铨,那是长期的事情,现在最迫切的任务还是攻破汴京,无论是劫掠一番,还是以汴京城中百万人口为质同周铨谈条件,金人都将重新掌握主动权!

    可是炮台是京城百万军民的命根子,如今看守严紧,哪怕赵桓那么厌恶周铨的人,对这炮台都当成自己的眼珠子,每日早晚各要派人前去检查一番,秦桧一个小小的殿中侍御史,而且还是待罪之身,哪里能够得着?

    “那是你的问题,四太子遣我来,就是要你将不可能的事情变成可能,否则的话,后果你很清楚。”来人一边说,一边解开了自己的一只袖子,露出包扎了的胳膊。他将包扎的纱布取下,然后咬牙将伤口扯开,从其中拿出一枚还带着血的腊丸出来,将之交给秦桧。

    秦桧看得心惊肉跳,这人做出这种事情,竟然能够面不改色,实在让他心中发寒。

    捏碎腊丸之后,里面果然是一张薄绢,上头写的是斡离不给他的命令:协助此人,不惜一切代价,破坏汴京炮台。

    “等一下,是协助你?”看完之后,秦桧稍松了口气,不要他自己去动手,那么就好办得多了。

    “只靠着你这般的书生,能成什么气候?要想对付周铨,还须得学习周铨的手段。”来人咧嘴笑了笑,因为胳膊上的疼痛,他笑容有些抽搐:“秦老爷,我手中有百余人,还带了些破坏炮台的东西……你只要想法子让我们混进炮台,其余的事情,就不劳你插手了!”

    这等狠辣,特别是提起周铨时那咬牙切齿的神情,让秦桧心中又是一凛,他忍不住开口问道:“阁下是谁,不知如何称呼?”

    那人一笑,好一会儿,回应他道:“我们……都放弃了自己的姓名,你可以呼我无面人,或者叫我深仇亦可!”(未完待续。)

五一九、巡炮使臣

    梁红玉蹑手蹑脚走进书房,看到周铨仰躺在摇椅之上,发出轻微的鼾声,神情微微一动。

    周铨太累了。

    哪怕他年轻力壮,又一直有锻炼,也架不住这一个多月来的辛苦,现在可以说是他这段时间里少数放松的时间。

    如果可能,梁红玉希望他能够多休息会儿,可现在接着的消息实在太重要,梁红玉又不得不吵醒他,否则少不得要受他埋怨。

    梁红玉轻轻叹了口气,有所得必有所失,或许周铨走上了这条路后就得付出这样的代价。

    “何事?”周铨睡得很浅,她一叹气,立刻被惊醒,沉声说道。

    “哦,兀术攻破太原,扬言欲攻西京。”

    周铨双眼一睁,他从来没有放松过对兀术的监控,因此只是一瞬,便噗笑道:“骗人,他要来接应斡离不!”

    若是半个月前得到这消息,他会非常担忧,可现在,阿骨打与吴乞买都已败擒,大局已定,兀术已失去了最好时机了。

    可以说,周铨出人意料的介入此战,让金人苦心精营而创造出来的机会化为泡影,相反,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界。

    事实上,周铨的消息还要更灵通一些,叶楚从榆关外传来的消息,因为主力长期南下,特别是阿骨打在燕京失利被擒的缘故,金国已经陷入动荡之中,前辽遗民、渤海人、高丽人和奚人,还有残留下来的汉民,纷纷举事,金国可谓遍地烽烟。

    此时还能支撑得住,无非是对吴乞买还有点忌惮。等吴乞买也兵败的消息传到,整个金国,只怕立刻要土崩瓦解。

    “我准备去京城一趟。”周铨缓缓道。

    梁红玉一愣,然后神情有些复杂地道:“可是要召岳飞南下?”

    梁红玉误会了周铨进京的目的,她以为周铨是要进京推翻宋室。

    周铨摇了摇头:“不必,我这次进京……只是给赵桓一点警告,同时取得我该取得的东西。”

    彻底消灭宋室,目前还不是时候,有许多烂摊子,还要赵桓去将之折腾,等赵桓将人心折腾完了,那才是周铨伸手摘果子的时候。

    “说起赵桓,还有一件事情,须得周郎知晓,赵佶,也就是太上皇,如今又跑回徐州了,而且他呆在徐州,似乎不太愿意回京……另外,他下令淮南赋税,尽留于徐州,以供敷用。”

    这消息让周铨愣住了。

    如今大宋四川有钟相,江南有方腊,河北、河东、陕西都打得乱七八糟,国家赋税,大半靠着京东,粮食则靠着两湖、江西和淮南。特别是淮南的粮食,可以说只要一日停运,京师粮价就要涨上一成。

    这个时候,赵佶不顾儿子在京中盼望淮粮,却中途横插出来,要截留淮南粮食——他终究还是舍不得权力!

    想到这,周铨苦笑起来:“这赵桓已经是够蠢的了,不过也好,蠢人自有蠢人磨,他老子折腾他,想来他会头疼吧!”

    赵桓确实头疼。

    宗泽已经入京了,带来的还有周铨支持的粮钱。只不过赵桓还没有松口气,就得知淮南运往京师的粮食到了徐州就被扣下,却是太上皇赵佶之命所为。

    “太上皇这是何意?”他森森地向群臣问道。

    大殿之中,群臣都噤声不语。

    牵涉到天子家事,特别是两代皇帝权力之争,没有谁敢轻易发言。

    赵桓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停在站在面前的吴敏身上。他神情稍缓,徐徐道:“吴卿替上皇传此意于朕,可知上皇究竟是何意?”

    吴敏神情有些尴尬,沉吟了会儿道:“此事臣亦曾于上皇面前谏争,只是未被纳用!”

    他是反对赵佶插手东南政务的——留淮南粮食,只是赵佶插手东南政务的第一步,他知道赵佶下面准备在京东、淮南招募勇壮,另训新军,借助周铨的财力与人力,做收复江南的准备。可是赵佶只不过是退休的上皇,行此事情,让继位的赵桓如何自处?

    只是他的劝告,赵佶不听,反而叹息道:“当初用卿之言,传位于今上,如今看来,今上懦弱,实非明主之资,老夫虽退位避居,却不可不为其拾遗补缺,尽一份心力。”

    言下之意,就是对赵桓不满,想要拿回权力了。

    这件事情让吴敏大为恐慌,赵氏父子内争,对于赵宋皇室来说,那可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而且只要争斗的苗头一出,接下来只怕很难平息了。

    “上皇在外,风雨飘摇,朕实心忧,朕欲以聂山为奉迎使,将上皇迎回京师,诸卿以为如何?”听了吴敏的话,赵桓心思稍定,他又道。

    聂山此前为开封府尹,在赵桓登基继位之后,他毫不犹豫抛弃了旧举主,转投耿南仲,因此甚得赵桓信任。

    吴敏还没有说话,赵桓又道:“蔡攸跟在上皇身边,不思劝慰上皇,一昧尽谗,离间人君父子。蔡京身负皇恩,国难之时弃京不顾,避居徐州——此父子二人,皆是国贼,朕欲以聂山擒此二人,查抄其家,以充国用,诸卿以为如何?”

    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赵桓分明是认定,让赵佶又生出夺权之意者,就是蔡家父子。谁让蔡家父子此时,恰好也都躲在徐州呢!

    蔡京是号称要替公主与周铨作媒,在金人南下之前就跑往徐州了。蔡攸则是赵佶退位之后,和吴敏等一起跟随赵佶离京。他父子原本就曾反目,而且在赵桓登基之事上,蔡攸很是出了不少力气。可是此时赵桓要清算他父子,根本不念此前的功劳。

    众人都明白赵桓的用意,他是抄家抄上瘾了。

    此前抄了杨戬,然后又抄了童贯、王黼,这样的大抄家,让赵桓原本空落落的口袋很是鼓了几天,当然很快又空了下去。如今赵佶欲断淮南粮食,那么赵桓情急之下,便要抄赵佶宠臣的家。

    “另外,上皇既已退位,冗杂政务,就不要再去烦扰他老人家,一切均由朕作主,除天下教门之事,上皇皆不须过问。”赵桓又说道。

    他到这时,已经不太掩饰自己对赵佶的猜忌!

    身为新任兵部尚书的宗泽听到这儿,再也忍不住了。

    他大步出列:“陛下,臣以为上皇之事,乃皇家家事,并非当务之急。当务之急者,乃是兀术破太原,太原既破,兀术已经打开了金人北退之途,臣恐斡离不此时会有所动作……”

    此前斡离不兵临城下,却只是逼赵桓签城下之盟,双方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在宗泽看来,这并不是因为金人真想和平,只是因为他们知道,即使他们攻破汴京,劫掠无数,也无法顺利带回去,因为韩世忠堵住了黄河,岳飞堵住了燕京,两道防线,金人不能原路返回。

    但现在不同了,有兀术接应,金人有了一条相对安全可以北返的通道,他们是否还会继续谈判,就成了疑问。

    说到这,他诚恳地道:“陛下,如今当务之急,在于巩固城防。臣入京虽只有一日,却也知道,京师城防,如今仰赖者一是炮台二是民壮,臣请陛下授权拨款,巩固炮台,招募民壮!”

    “唔……”赵桓蠢是蠢,但好话歹话还是分得清楚的,而且赵佶那边,也确实不是朝夕可以解决的事情,他略一沉吟,正待回应,却见臣班后列,一人站了出来。

    “臣附议宗泽所言,臣请陛下设立巡炮使,以朝臣担任,每日轮值,巡视炮台,以免为敌所乘!”

    出来说话的,却是秦桧!

    赵桓对宗泽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因为此人倾向于周铨,但对秦桧,他相当放心。

    毕竟秦桧可是持耿南仲密信的,耿南仲提出,要对付周铨,就非用秦桧不可。

    “宗卿、秦卿所言极是,朕发卖内库,拨银圆一万,布两万,以供炮台所用。至于招募壮勇,请户部拨付相应款项……户部还有没有钱?”

    户部尚书自然是要出来哭穷的,同时群臣心里暗暗鄙视,周铨捐赠给朝廷的数目,都远超过赵桓此次拨出来的款项,他还摆出一副大出血的架式,仿佛这炮台民壮守护的不是他的江山一般。

    被宗泽打了会儿茬,等巩固城防之议定下之后,赵桓便又想到他的父亲来。

    他执意要派聂山为奉迎使,群臣此时反应过来,特别是吴敏,苦苦劝谏,甚至隐讳地提出,若真按照赵桓所说来行事,上皇必然伤心。上皇一伤心,身边小人若再进几免谗言,没准就会做出什么糊涂事情来。即使上皇本人无意,他身边宵小若是裹挟上皇,再与周铨暗通,恐怕对皇帝更为不利。

    这样之下,赵桓才算有些害怕,他琢磨了会儿,在奉迎使人选上做了让步,没有派出有酷吏之称的聂山,以吴敏为奉迎使,蔡攸的妻弟宋焕为奉迎副使。

    此二人皆是陪赵佶出逃者,甚得赵佶信任,宋焕又是蔡攸亲戚,以他们为使,想来能够安抚住赵佶和他身边之人,使之不至生变。

    就在旨意频下之时,刚才进言的秦桧双眼微眯,闪动着危险的光芒。身为献策者,同时又受赵桓信任,他成了巡炮使臣之一!

    赵桓根本没有想到,会生变的并不是赵佶,而就在京城之内!(未完待续。)

五二零、血雨腥风前夕

    秦桧心中,当真是欣喜若狂。

    宗泽的提议,原本是强化炮台的防备,可是却给了秦桧机会。原本他一个殿中御史,微末大的官职,根本不可能接近炮台,但有了这临时设立的巡炮使职司,则是不然。

    他强忍着心中的激动,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别人看不出他情绪的波动,他的妻子王氏却能看出来。

    这位王氏严格来说,是李清照的姨娘,心思极是细密,而且非常阴狠。出生出高门世家的她,对于各种宅斗技能极为熟悉,因此见秦桧这模样,第一时间便想到了一件事情。

    “好啊,你这厮前几日都是愁眉苦脸,今日却一副春风得意模样,定然是在外头没做好事!”

    屏退左右之后,就在两人居住的东厢,王氏一伸手,就拧住了秦桧的耳朵。

    秦桧顿时站得笔直:“夫人,夫人住手,疼疼疼……”

    “老实给老娘交待,究竟干了什么昧良心的事情,让你这厮得意成如此模样!”王氏厉声道。

    秦桧根本不敢挣扎。

    最初时他对家中这位悍妇的礼敬,是因为她家族背景。哪怕王圭死去这么多年,又一直被蔡京等打压,可是当初他的门生故吏,毕竟还有处于高位者,王家的女儿在外,终究还是有不少情面可以说说。

    但后来他夫纲不振,则完全是因为闺房之事中,他难振男子雄风了。

    此事有些难以启齿,可是秦王联姻多年,却没有子嗣,秦桧原本想要将自己兄长或者弟弟的儿子立作嗣子,但是王氏坚决不干。她属意她在娘家的侄儿,而秦桧对此则是无可奈何。

    好在两人如今还年轻,此事尚不着急。

    “实在是没有做什么事情,不过是正常朝会罢了……”

    “休要哄老娘,往常朝会你比今日提前一个时辰回来,今日却是晚了一个时辰,莫非是在外头养了小的?”王氏喝道。

    秦桧无法,只能将事情说了出来:“为夫我如今又有了一个巡炮使的勾当,方才是去了炮台,非是你想的那般!”

    “巡炮使?这是什么玩意儿……你莫要作死,女真人就是逼催得紧,也不要自己送上去!”王氏听到这官名,心中一凛,立刻知道这和炮台有关,因此压低了声音。

    秦桧在暗中为女真人效力之事,他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王氏这个女主人。事实上,那位自称无面者的家伙,如今就在秦府中高卧,每日优哉游哉的,对别人可以说是秦桧的远房亲戚,可是对王氏,秦桧只能将前因后果都解释清楚。

    “非是我作死,是宗泽将这职司送上门了。”秦桧小声将事情前因后果说了一遍,然后笑道:“故此,在下朝之后,我便去行了一回巡炮使职责。”

    “情形如何?”王氏问道。

    “比想象的要简单,原本以为炮台这等重地,应当是戒备森严,现在看来,外严而内松,那些军士有些懈怠,只是在官长到来时才作作样子,另外,还有闲杂人等能够在旁边混迹。”秦桧低声道:“我只要带着他们,穿过外围,便……”

    砰!

    秦桧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王氏当头敲了一个爆粟。

    “蠢货,你若如此,莫非是真想着跟金人北上,去那苦寒之地抱着猪一起过冬?”王氏骂道。

    “如之奈何?”

    秦桧当然不想,但炮台若破,他自己必然曝露,到时不跟着金人走,只怕死无葬身之地。

    “且听老娘对你说,宗汝霖不是提出了这巡炮使的事情么,他又主持汴京城防,有什么事情,自然是他当着,你何不如此这般……”

    王氏凑上来,小声对秦桧咬着耳朵,秦桧原本就是奸人本质,王氏的计策算不得多好,可是却点透了秦桧眼前的迷障,让他顿时生出十余个歹毒念头来。

    宗泽知兵善战是不错,但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与周铨走得太近。

    他既然与周铨关系好,就肯定会受到赵桓的猜忌,只需要稍稍放出点谣言,赵桓肯定会对他起怀疑之心。而疑心一起,宗泽手中的工作就不好做,这时秦桧再利用自己巡炮使的身份,寻找炮台防守的漏洞……

    最后责任,肯定是由宗泽来扛的,秦桧他会清白得如同婴儿赤子一般。等金人攻入京师,大肆劫掠后,秦桧可以跟着金人一起先北上,在途中再请金人将他放走,只说是他想办法逃了出来就是。

    秦桧也认识到,只要周铨在,金人根本不可能灭亡大宋入主中原,最大的可能还就是捞一票就走。到那时周铨可能会重建宋室,而秦桧逃归,可谓壮举,没准还可以在新的朝廷里有个位置。

    只要周铨会威胁到赵家的江山,新皇帝就会猜忌,秦桧之流就有爬上去的希望。当然,前提是他没有被周铨干掉。

    想到这,秦桧嘿嘿笑了几声,而王氏听得他的主意之后,也是尖声笑了几下,然后有些阴冷地道:“周铨此辈,不礼敬贤达尊崇圣教,如何能让他久掌大权,我父若是尚在,定然是要取他性命的,哪里会象蔡京辈一般,令其坐大!”

    他二人计议已定,秦桧立刻行动起来。其实他只是煽风点火罢了,因为宗泽乍得高位的缘故,朝中看他不上眼的人也有,自然就有人顺水推舟,仅仅两日功夫,原本赵桓是时刻要召宗泽问策的,结果就变成了赵桓接到宗泽请求单独奏对的申请也不肯见他。

    而且赵桓身上还有赵家皇帝一贯的一个特点:喜欢越权指挥。

    李纲兵败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赵桓越过李纲直接去指挥姚平仲等人。现在他并没有吸取教训,而是故态复萌,在觉得宗泽与周铨关系太过紧密不值得信任之后,便又越过宗泽,直接指挥起各位巡炮使,甚至直接指挥炮台的将官。

    原本宗泽设巡炮使,是为了强化炮台防备的,结果给赵桓这样一来,炮台将官自恃能直接与天子联系,又有有心人暗中鼓动,他们便不将宗泽的命令放在心上,那些巡炮使来,也只是走个过场罢了。

    秦桧每日都会去炮台巡视值守,见此情形,便知道时机成熟了。他回到府中,召来那个无面者道:“这些时日,尊客过得如何?”

    “还行吧,只可惜你这没有合适的娘儿们。”那无面者笑道。

    秦桧心里生出厌恶之情,只是面上不改色:“尊客所请之事,已经有些眉目了,我将事情说与尊客听听。”

    他二人密议时,王氏就守在外边,免得有家奴仆从不小心听了去。足足密议了半个时辰,两人才出来,出来之时,无面者脸色神采飞扬,而秦桧则多少有些吃惊之色。

    “怎么了?”见无面者告辞而去,王氏向秦桧问道。

    “这厮在城中人手……远比我们想到的要多,啧啧,没有想到,京师可是首善之地,却成了这样的筛子,各路牛鬼蛇神都在这里筑巢建窝了。这也多亏了周铨,他首倡商会之事,如今天下大大小小商会成千,不少商会都在京师设有会所,朝廷对人员流动也不似以往那般盯紧。”秦桧说到这里冷笑了两声:“周铨若知道他自家养出了一伙仇敌,也不知会是个什么神情……”

    很快秦桧就不想猜周铨是个什么神情了。

    他也有自己的渠道,因此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周铨即将进京!

    此时汴京尚在金人威胁之下,虽然双方议和,可是金人兵锋随时能够攻到京城墙边。周铨不呆在相对安全的应天府,却跑到汴京来,这个消息秦桧一听到,第一个想法,就是自己的事情被知道了,周铨是来寻自己算账的。

    但旋即他明白,这绝对不可能。

    此时的秦桧,还只是一个小角色罢了,哪怕他曾经算计过岳飞,可是仍然难以入周铨之眼。

    周铨完全没有理由为了他,而置身于京城这个险地。

    最大的可能……

    秦桧脸色大变,最大的可能,就是周铨意识到兀术南下的真实用意,想要来京城,凭借他个人如今的威望,接手汴京的防备。

    说得不好听一些,周铨只要登高一呼,立刻可以在京中拉起十万人的青壮来,若是加上京畿的,几十万人马轻轻松松。有了这些人马,哪怕都未经训练,也足以威胁到金人,特别是困住斡离不的十万人马,令兀术无功而返。

    另外,周铨既然入京,岳飞、韩世忠又怎么会不南下?

    一念至此,秦桧立刻要将那无面者唤来,催促他要么加快进度,在周铨入京之前就发动,要么就中止计划,立刻通知斡离不离开。

    只不过到这个时候,原本住在他家中的无面者却消失了!

    门房根本没有看到此人离开,他住处的衣被摆设尚在,但人却是无影无踪,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听得这个消息,秦桧亲自来查看了无面者借住之所,看到这一幕之后,他呆了好一会儿,然后面色铁青。

    显然,无面者开始行动了,只不过对方行动是按照他们原先的计划来做,还是擅自行事,就非秦桧所知。

    更让秦桧担心的是,若无面者是知道周铨进京的消息,转移了目标,不再是对着炮台,而是针对周铨的话……

    无论是不是,京城,即将有一场血雨腥风!(未完待续。)

五二一、真恨

    “京城城防,首重于炮台,只要炮台在我手中,不出意外,金虏就不敢蚁附攻城。金人如今占据优势,明知城中守军不足万人,而且多为老弱病残,其余都以百姓充任,却不敢攻城,唯是逼迫朝廷与之议和……”

    面对周铨,宗泽小声说着自己的想法,只是短短时间不见,他就象是老了十岁一般,不但白发苍苍,而且有些蓬头垢面,嘴角边上还起了泡。

    就算是应天之战最危机之时,宗泽也不曾如此过。

    周铨见他模样,不由苦笑:“依周某所见,如今城防最要紧的事情,是宗公能够好好休息。”

    宗泽一愣,然后也是苦笑:“哪敢休息,不入京城,不知京城水深啊……”

    他的话语里有着极深的无奈。

    本以为来到京师可以一展身手,他不为功名不为富贵,所为者不过是怜惜京中百万生民和中原无数百姓。

    但入京之后,他面临的局面,却不是他想象的那样,只缺钱缺粮——对他来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反而是最容易解决的问题。

    各方的牵制甚至扯后腿,下面官吏的阳奉阴违,甚至皇帝赵桓本人就是他巩固城防的最大障碍。他不得不花费大量的精力与官员们扯皮,与军吏们训斥,与赵桓敷衍。

    “真正用于城防的精力,不足十一……不过济国公既然返京,那就好办了,我可以高枕无忧了。”

    听得宗泽这长舒一口气的说法,周铨哈哈笑道:“怕是不成,这可不是应天府,应天府里,你将兵马交与我,你放心。在这里,你将兵马交与我,赵桓会放心?”

    周铨直呼赵桓之名,宗泽面色微变。

    他目光闪动了一下,然后想到赵桓对周铨的百般猜忌,不由得有些默然。

    周铨可以说是赵佶之臣,却不是赵桓之臣!

    “我此次入京,只为一个目的,来取我应得的。至于城防什么的,绝非我的事情。”周铨缓缓道。

    “应得的?”宗泽一惊。

    “放心,宗公只管放心,我虽然对赵桓甚为不耻,却不至于现在就从他手中夺取帝位。我要京师中的工匠。”

    周铨打主意的,正是汴京城中数量高达数万的熟练工匠!

    这些水泥场、钢铁场、船场或者车坊的工匠,原本就是周铨父子当初训练出来的,那个时候只有几千,不过到了如今,数量已经达到了三万以上。这些熟练的工匠,对周铨来说也是一笔宝贵的财富,他准备将之全部带走。

    至于这些工匠愿不愿意——想来经过这么多事情,京城中的工匠对汴京都不会有多少留恋之意了。

    当然这只是周铨此行的目的之一,他还有别的目的,只不过不适合对宗泽说。

    宗泽听得他要带走工匠们,因为知道周铨对工业的重视,因此深信不疑,叹息了两声道:“周公若是如此,恐怕今后京中工业再无生气了。”

    “汴京为都已久,我以为此地可为文化之都、艺术之都,却不宜为工业之都。若我执政,必行迁都之事,将都城迁至海畔,以求海运之利。”周铨笑道。

    宗泽心中不由得一惊,他盯了周铨许久,周铨却是一脸泰然,宗泽好一会儿道:“海边易攻难守,以海州为例,若有敌袭,恐无险可据……”

    “宗公,时代不同了,战争也不同了。”周铨意味深长地说道。

    此时火枪在燕京战场上的作用虽然已为人所知,宗泽也晓得护卫军中又出现了一种新武器,但是,他还没有意识到,火炮与火枪将彻底取代冷兵器,旧时代的夜幕正在揭去,而新时代的曙光已经到来。

    宗泽对他的话有些不解,正待再问之时,突然间,他听得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宗泽霍然跳起,三步两步跨出门,步履敏捷得不象是一个老人。

    但他出门之后,所见的是京城中某一种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整个夜空,都被这火焰染成通红!

    宗泽吸了口气,只觉得嗓中发甜,一股腥味从内腑涌上,险些化成鲜血喷出。

    炮台!

    汴京城中一共有四处炮台,如今发生爆炸的地方,正是针对背面也是集中了最多大炮的艮后炮台,这座炮台设立在艮岳北面,依托艮岳,居高临下,因为金人聚于城北,所以周铨献给朝廷的那些巨型重炮,几乎都集中在这里。

    再加上朝廷自己所铸铜炮,不夸张地说,这座炮台,集中了汴京城中一半以上的火炮。此地出了问题,金人面前的汴京,几乎没有了防备!

    “艮后炮台?”周铨也走了出来,凝重地问道。

    “是,我设巡炮使,原本就是料到,金人会派奸细来破坏炮台,可是陛下却越过我,直接干涉炮台防备……”

    宗泽这样的人物,原本是不屑于推卸责任的,可今日之事,让他也出离愤怒了。

    如果完全按照他的安排来做,炮台怎么可能出问题?

    “做出这么大的声势,不是一两个奸细能做到的,北门恐怕会有问题,现在不要去管炮台,去北门。”周铨说道。

    宗泽也明白这一点,炮台发生这种规模的爆炸,损失肯定惨重,他就算赶过去,也是于事无补,相反,倒是北门,金人离北门不到十里,他们安排了这场爆炸,岂会没有准备,或许此时金人大军,已经兵临城下了。

    他立刻出门,欲赶往北门,可偏偏他没有马!

    原本京城之中大型牲畜数量不少,仅马就有一万余匹,可是赵桓为了与金人达成和约,将城中大型牲畜包括马在内,一共七万余头都当作先期赔款给了金人。此时城中缺马,宗泽在京中又没有什么基业,故此只能以一头驴充当座驾。此时事急,一头驴能派上何用?

    好在周铨有马。

    周铨当然不是孤身入京,他带着两百人的亲卫进入京师,人人都有马。因此宗泽向周铨拱手道:“周公,乞借马一用。”

    周铨挥了挥手,自然有亲卫将马让给宗泽。宗泽上马疾驰而去,周铨望着他的背影迅速消失在黑暗之中,又回头看了看这座简陋的宗府,微微摇了摇头。

    宗泽入京后拒绝了赵桓所赐美宅,而是住在这座简陋的官府出租宅第里,将赵桓所赐的绢帛都换成钱粮,用于补贴军士——可是他一个人这样做有什么用,整个大宋朝廷,绝对不是一两个忠正清廉的官员能够挽救的了。

    所以,周铨对宗泽此去的结果,并不看好。

    但金人若是认为这样就可以夺取汴京,那他们想得可就太简单了,也太视周铨如无物……

    周铨嘴角浮起一丝嘲弄的笑,然后回头道:“通知杜叔,可以召集人手了!”

    “是!”

    有一人立刻飞奔而出,他要去通知杜狗儿。

    “我们去商会会馆,半个时辰之内,所有人都会到齐!”周铨又说道。

    众人上马而行,向着东海商会的大楼而来。当他们到得大楼前,周铨眼尖,借着灯光,看到有人正在那边徘徊,仔细一望,却是秦梓。

    秦梓望见周铨一行归来,脸上大喜,他飞奔过来,却被护卫挡住。见周铨似乎没有理睬自己的意思,秦梓扑嗵一声直接跪下:“周公,周公,我有急事通禀……我知道金人的奸细是谁!”

    周铨眉头一皱,当初秦梓与他还算合作愉快,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现在就算是梁师成本人在他面前,都难以平起平座了,何况此人只不过是投靠梁师成的幕客。

    但他突然出现,而且扬言知道谁是金人的奸细,这就有必要问上一问了。

    示意将秦梓放到面前来,周铨和声道:“我这边甚忙,秦兄,长话短说,我只能给你一份钟时间。”

    “家门不幸,我弟会之投靠了金人,金国的细作是住在他宅中的,艮后炮台之事,与这细作必然有关,另外,他们可能将周公也当作袭击目标,周公,万万要小心警惕!”秦梓也顾不得是在外边,直接将自己想说的话一股脑儿抛了出来。

    周铨心中顿时跳了起来。

    秦桧此时还只是一个小人物,周铨虽然讨厌他,却没有将之放在心上,却不曾想,这厮不声不响投靠了金人,而且还做出如此大事!

    “消息确实?”他问了一句。

    “千真万确,我劝过他,他不听,我怕他做出什么不好收场的事情来,便令他家人多盯一盯,结果今日得到消息……”

    秦梓对于自己现在的生活非常满意,虽然算不得有权有势,但凭借在东海商会中的股份,他一年轻轻松松获利十万贯,而且这是可以传诸子孙的事业,不逊于田产。

    因此,他非常害怕被秦桧所连累,上回劝说秦桧,发觉自己兄弟只是敷衍之后,他便想了一个法子,买通秦桧府中的下人。

    他是秦桧亲兄,又有的是钱,买通几个下人仆役轻而易举。今日下午得到确切消息,便赶来找周铨,只是周铨一入京城便去见宗泽,故此等到现在才见到周铨。

    “若此事为真,汝弟我必诛之!”周铨说道。

    此时秦梓气急败坏,他也知道艮后炮台被毁意味着什么,因此咬牙切齿地道:“只恨不能手刃之!”

    他是真恨秦桧!(未完待续。)

五二二、跪

    秦桧也听到了艮后炮台的爆炸声。

    在最初的震撼之后,紧接着,他心中就是百味杂陈。

    那位无面还是将炮台作为了第一优先攻击的目标,但若是秦桧能够主持此事,他会毫不犹豫地将周铨当成第一目标。

    炮台是死的,总有机会消灭掉,周铨却是活的,此次入京,是难得的机会,若能将之处死,他手下岳飞韩世忠还有此前的那批将领,总得先争斗一番,他的基业肯定会分崩离析。

    但那无面虽然自称与周铨有血海深仇,实际上却还是将炮台当成了首要目标……

    秦桧正这样想的时候,突然间,听得有人道:“秦先生,此时你似乎不该在这里。”

    他心中一惊,定睛望去,看到的正是无面!

    “你怎么在这里?”秦桧失声惊问道。

    “自然是来提醒你该做什么了,这个时候,你应当入宫,去面见陛下,痛陈宗泽失职,致使炮台被毁,其人已经不适合主持京城防务,理当换上旁人……前尚书孙傅虽然待罪在家,但并无大过,正合出来主持京城防务事宜。另外,周铨一入京,炮台就爆炸,宗泽身后,恐怕还有谁在指使,当将之下狱问询,若是冤枉,再厚加抚慰……”

    秦桧听得险些叫出声来:“周铨?”

    “对,周铨既然来了,他才是我们的第一目标,炮台只是附带罢了。”

    秦桧倒吸了一口寒气,看着这人,然后心中突然狂喜。

    没错,这厮想出的法子,恐怕是唯一一个能够同时对付周铨和炮台的法子!

    他不敢耽搁,立刻前去求见赵桓。

    此时赵桓对朝中大臣都怀有疑忌之心,因为这些重臣多是赵佶当初所选拔而来的,反倒是秦桧这样,当初官职不高者,甚得赵桓信任。赵桓也知道艮后炮台之事,急得象是热锅上的蚂蚁,正不知如何处置,听得秦桧来求见,便直接召了进去。

    片刻之后,一骑使者带着数十名禁军,如狼似虎地冲向了北门。

    而此时,周铨刚刚结束与秦梓的谈话,他当即下令,让人前去秦桧府邸,要将秦桧本人捉来。

    结果等来的却不是秦桧被捕来的消息,而是宗泽在北门正在主持防务之时,官中使臣将来,将其缚拿带走,已经押往皇宫。

    周铨闻此讯大惊,原本有宗泽主持京中防务,哪怕兵少将微,至少也可以挡住金人几天,可现在宗泽被缚,赵桓根本就是自毁长城!

    哪怕不是从汴京的安危来考虑,只是为了周铨与宗泽的交情,他也不能坐视此事发生,因此惊怒之下,他当即下令前去拦截。

    他在京中行事,如今可谓横行无忌,无论是禁军还是开封府的差役,都是装作没有看到。

    只不过当他赶到北门时,所见空空,宗泽已被带走了。

    “如今孙尚书起复,宗尚书论罪,济国公,京师安危,只在你一人身上了!”周铨正待离开,那北门守将却是扑嗵一声跪在他面前,声泪俱下地说道。

    这一跪,是谁都没有意料到的。

    无论是周铨还是秦桧,或者是正布下了一个杀局等着周铨的无面,都没有想到,这位籍籍无名的守将,原本是天子亲信之人的,却在这个关键时候,做出了一个关键选择。

    他一跪倒,在他身后,守着北门的千余官兵,竟然无一例外,跪伏下来,声音悲切:“还请济国公主持防务!”

    此时虽是夜晚,可是城中已乱,原本的宵禁也没有人遵守,不少百姓被征来协助城防,见此情形,特别是得知周铨身份,这些百姓也都跪了下来:“请济国公主持公道,为宗尚书申冤,为汴京城中百万百姓请命!”

    周铨呆了好一会儿,慌忙将那名将领扶起。

    他心中感慨,身为皇帝的赵桓或许昏聩,朝中的群臣或许渎职,但是军士百姓们却在心中有一杆秤!

    宗泽这些时日的努力,皇帝可以无视,群臣可以嫉妒,百姓却看在眼中记在心里。原本京中军民百姓,对于赵家皇帝就已经很是失望恼火,赵佶退位只是稍稍抑制了一下这种怒意,赵桓的倒行逆施,又将之全部激发出来。

    “宗尚书是皇帝下令罢职缉拿,既是天子旨意,我家国公处境,汝等又不是不知,我们能做什么?”

    周铨在那边扶人,在他身边,董长青突然扬声叫道。

    周铨心中一凛,回头望去,却看到董长青满脸激愤,可是眼中却有一闪而过的激动!

    不仅是他,周铨身边几乎所有人,都是如此,面上有激动之色。

    机会!

    他们知道,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甚至比起宋太祖陈桥兵变都好的机会。

    整个京城之中,百姓的怒火已经酝酿很久,只要稍稍煽动,他们就会爆发出来,而这股力量,足以让京中发生一场翻天覆地的变故!

    此前周铨总是以时机未成熟,婉拒董长青等的劝进,这一次不同,董长青他们决定要学赵匡义与赵普,先将黄袍加身之事做出来再说!

    “我们这就同济国公一起去见皇上,要他放了宗尚书,由宗尚书来主持防务……不,由济国公主持防务,宗尚书从旁辅佐。那位只会纸上谈兵的孙尚书,还是去翻他的预言诗吧!”

    “是极,是极,皇上身边尽是无能之辈,济国公、宗尚书这样有才有德之人却受到排挤,如今事情干系到我们的身家性命,再让他们胡闹下去,我们全部要成为金贼棒下之鬼了!”

    “京城之大,已经容不下一个正人……这等情形,必须改变,我们一起去见皇上!”

    “同去,同去!”

    赵桓登基时间不长,可是错误频出,特别是先后几次败给金人,可以说个人威望扫地。而东海商报等报纸却将周铨麾下战绩大肆宣扬,因此京中百姓,人人都对周铨抱有期待。

    原本只是几百人在呼,很快就变成千人,甚至数千人同时欢呼,要与周铨一起去面见皇帝。

    这么多人呼起来,声势极大,越来越多的人被惊动,越来越多的军士、百姓都走出住处,问明白事情之后,他们也加入到这高呼的队伍之中。而且这些百姓见周铨不肯,一个个拜倒跪下,若说最初之人还有投机之嫌,可到后来,他们就都是诚心诚意。

    周铨一时无语。

    这种情形,也出乎他的意料,因此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然后他身后,董长青退了两步,翻身拜下:“主公,以京城百姓身家性命为念,以华夏社稷为念,以天下苍生为念!”

    他声音极大,声嘶力竭地喊了出来,紧接着,周铨别的随从护卫,也纷纷拜倒。只不过那些文人都是跪拜,而亲卫武士则是单膝跪下。

    “以京城百姓身家性命为念!以华夏社稷为念!以天下苍生为念!”

    两百余人一齐开口,其声势也非同小可。

    周铨独自站在那里,身边周围,尽是跪伏者。他略有些茫然,又有些飘然,但更多的还是惴然。

    这真是自己想要的么?

    是,他想要至高无上的权力,他要改变这个国家的命运,他要带领这个民族,抓住这难得的机会,成为这颗小小蓝星的主人。他要让自己的民族后裔,不需要因为生存空间不足而去削减自己的后代,不需要因为自己的领土而受小国讹诈,不需要在自己的近海看到别**舰耀武扬威……

    但象现在这样,他一人站立,所有人跪伏,真的是他所要的么?

    周铨不敢肯定这一点,此时他还怀有清醒,他知道自己并不是真比此时人聪明太多,自己只不过是占据了目光长远的先机。

    如果,自己就象这样,接受所有人的跪拜,会不会在飘飘然中被这个时代所同化,失去自己长远的目光?

    迟迟没有听到周铨的回应,董长青急了。

    赵普一直是他的偶像,那位号称半部论语治天下,只是因为抓住了两次机会,所以才成为大宋有史以来最成功的文臣。现在,董长青也遇到了和那位一样的机会,他不能让这机会从自己手指缝溜走!

    他心中暗恨,自己没有准备一块黄布,否则就该套在周铨身上,让他也来一次黄袍加身。

    就在董长青心中焦躁不安之际,他听到周铨微微叹了口气。

    有些无奈,又有些释然。

    “宗尚书无过被贬,此事确实不公,我既在京中,不能不管,既然诸位有此心意,那么,可愿听从我之命令?”周铨缓缓道。

    “愿意,愿听!”众人都是大叫。

    “丑话说在前头,此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若是听我命令,我会以军法相约束,轻则军棍,重则悬首,你们也愿意?”

    “与其被金人所杀,还不如受周公之棍,我等皆是愿意!”

    周铨深深吸了口气,他回过头,看到单膝跪着的人中,武阳赫然在列。

    “京中发生如此之事,金人奸细必然会给金人报信,所以我们要去寻皇上讨个说法,却也不能弃北门不顾——武阳,北门防务,我就交给你了,这位将军,你随我去见皇上,但你之部下,却得留在此处,听从武阳指挥,你可愿意?”

    北门那守将才站起身来,听到周铨之话,他毫不犹豫又跪下:“愿意!”(未完待续。)

五二三、破门

    “果真如此?”

    面对着秦桧,赵桓仍然有些犹豫不决。

    在场的除了秦桧,还有张邦昌。秦桧看了张邦昌一眼,其人会意,上前道:“确凿无疑,陛下,宗泽若不是与周铨勾结,如何会在周铨来临之日,便引发炮台之事,陛下不防派人去查,周铨此时在城中必有异动……”

    这一点其实不用调查,周铨也肯定是有异动的。

    周铨来京城,肯定是有所谋划,否则怎么会这个时候来?秦桧和张邦昌可以肯定,他在京城要搅风搅雨,所以一查就一个准,只要说动赵桓去查就是。

    不过赵桓仍然下不了决心。

    赵桓这个人,可以用曹操对袁绍的评价来评价:色厉而胆薄,好谋而无断,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

    他对周铨的不满,既有耿南仲等人灌输的结果,更大程度上,还是年龄相近者的嫉恨。周铨越出色,他就显得越平庸,他无法让自己变得更杰出,唯有想法子让出色的周铨消失了。

    可是当真正机会到他面前时,他却难以决断:这一步迈出,再无回头之路。

    真激怒了周铨,又没有按秦桧与张邦昌所说,将周铨抓住,那么周铨一怒之下,大宋的江山社稷还能保住么?

    赵佶时有信心,一是没有看到周铨的护卫军战力,二是那时西军主力尚在,禁军数量甚众。而此时赵桓手中依靠的,只剩余京中原本充作依仗的不足两万兵力,再加上临时招募的一些民壮,总共加起来还不知道有没有五万人。

    见赵桓还在犹豫不决,秦桧知道不能等了。

    “陛下,这是千载难逢的良久啊,周铨不在他盘踞已久的地方,而是来到京师,只带了两百人,陛下手中却有五万忠于陛下的军民……”

    “擒了周铨,外头的金人如何?”赵桓打断了秦桧的话。

    原来他犹豫并不是因为不愿意抓捕周铨,而是还担心外边的金国,若是和议不成,他还需要周铨出来收拾局面!

    秦桧心念电转,立刻明白他言下之意,当即一笑:“陛下,金人之君阿骨打被周铨所掳,若陛下以周铨赐金人,金人自会解围,甚至连朝廷的岁币年贡都可以省了!我料想金人,定然会同意这一条件!”

    “正是,金人得了周铨,可以拿他威胁,逼迫周铨部下放回金主,也可以拿他性命,从其部下手中索要钱粮。而周铨部下忠于他者,必然会不顾一切来救援,金人要面对周铨部下,哪里还有余力来攻汴京?”张邦昌在旁搭话,眼中也是兴奋之色。

    他是被秦桧说动,知道周铨当政,他们这些旧书生将再无用武之地,这才如此卖力。在他看来,周铨对他们的威胁,要远胜过金人,毕竟金人要统治中原,还需要借助他们这些旧书生之力,而周铨是要完全甩开他们独自行事。

    听得这里,赵桓终于下定决心了,他贪小利而忘命,此前抓捕周铨的种种危险,都被如今将周铨送给金人的好处所遮掩,让他胆子大了起来:“既是如此,那还等什么……张邦昌,朕命你为使臣,授你宫禁卫士两千,去将周铨擒下!”

    张邦昌瞠目结舌,好一会儿后结巴地说道:“陛下,臣是文人,不通兵法……”

    “只是去捕人,要通什么兵法?”

    “可是周铨身边有二百护卫,个个都是沙场老卒,极是悍勇,欲擒周铨,靠着这两千宫中禁卫,怕是拿不下啊。”张邦昌叫苦道:“臣是文臣,倒不惧死,但是若没有擒住其人,反倒打草惊蛇,误了陛下大事,恐为不美!”

    这话有道理。

    想到周铨走脱可能的后果,赵桓顿时又胆怯了,方才鼓起的勇气荡然无存。他喃喃地道:“要不……暂时罢了,等待日后?”

    “陛下,不能啊,日后周铨身边就不是两百人,而是两万人了,想想岳飞与韩世忠部!”秦桧叫道:“陛下何惧周铨现在身边的两百人,张侍郎文官不可与之斗,听闻工部尚书梁祖扬,深谙军事,素来忠义,曾有应天府之大胜胜绩,可遣之为帅,令其督帅万人,前去捉拿周铨!”

    这位梁祖扬,就是在应天府外捡了护卫军的便宜的那一位。他在援应天之战中逡巡不前,实际上并无寸功,但回到京师后却是自吹自擂,被赵桓拔为工部尚书。原本孙傅垮台之后,他是最有可能接任兵部尚书一职的,只不过他自家知道自家事,竭力推辞,而是举荐了宗泽。

    此时赵桓听到他,略略有些心动。

    “对,梁祖扬麾下有数员悍将,皆为百人敌,正合去擒周铨!”张邦昌也推荐道。

    所谓梁祖扬麾下的数员悍将,其实在梁祖扬返回京师后,就拔入宫中禁卫,也就是张俊、苗傅等人。

    “还有一人,也可用之,京城四壁都巡检使范琼,出身行伍,素来忠义,勇猛过人,亦可用之。”张邦昌想了一想后又举荐一人道。

    赵桓闻言再不怀疑:“那好,朕这就手书密旨,你们……张卿,你去寻范琼,秦卿,你去传梁祖扬!”

    张邦昌与秦桧对望了一眼,目光之中,皆有喜色。

    他二人领旨而去,赵桓独自在书房之中,背后转了好几圈,然后喃喃问身边的太监:“你们说,此事能否妥当?”

    “官家圣明,所信重者皆是文学之士,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自然是……”

    那太监搜肠刮肚,想要拍马屁,可是说到这时,却听得外头传来有如波涛一般的声响。

    太监张大嘴巴,虽然赵桓为了显示自己与骄奢的上皇赵佶不同,不肯住进艮岳,但是这皇宫规模也是很大的,怎么会有这么吵闹的声音?

    “怎么回事,金人打来了?”赵桓喃喃道。

    这不可能,金人打来的话,他早就有消息,那么一定是宫外出了什么变故。

    想到这,他下令道:“派人去看看,为何宫外如此喧哗,甚至惊扰圣驾!”

    不必派人出去了。

    此时虽然是夜晚,可是皇宫南门之外却是灯火通明,足足上万百姓,高举着玻璃马灯或者是火把,聚拢在一起,而且这人数不是极限,越来越多的人闻讯赶来。

    不仅是普通百姓,京中的铺兵、差役,这些原本该向上头告变的基层维稳力量,此刻也都加入了百姓当中。

    这也是赵桓最近搜刮狠了的缘故,他为了凑齐给金人的金银布帛和马匹,当真是在京是刮地三尺,就连寺庙里的佛像,都要刮一层金箔下来。

    周铨便在这人群之中。

    事情到这个地步,他带的区区二百人,根本无法控制住局面了。

    他只能顺势而为,这场汹涌的浪潮既然掀起,就不是任何个人可以阻拦的,他唯有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让这场浪潮尽可能起到好的结果,而不是差的。

    “我们要见皇上!”

    “请陛下出见!”

    “放了宗尚书!”

    “请济国公执政,主持京师防务!”

    众人七嘴八舌群情激愤,宗泽被捕的事情是导火索,他们气势汹汹,而皇宫外的禁军则面色如土——哪怕皇宫至今还保留数千人的卫队,可是面对这么多百姓,他们一来不敢下手,二来也知道,一动手必是火上浇油。

    正好此时,奉命去传召梁祖扬、范琼的秦桧、张邦昌二人出了宫门。

    他们出来时,围着的百姓还以为是皇帝派人来与他们接洽,顿时围上去,张邦昌与秦桧见此情形,转身想要躲回皇宫中,可是他们峨冠博带,哪里有一身短小精悍的百姓动作快,立刻被拉住。

    而宫门前的禁军,也巴不得有人转移注意力,对他们的救援不力,所以看着二人就落到了百姓手中。

    最初时百姓还是很客气,只不过这成千上万的人再客气,对秦、张二位来说也是极大的压力,特别是秦桧,他做贼心虚,极度恐慌中不免想要挣开逃走。百姓被他推搡了几下,顿时怒火中烧,众人伸手,七手八脚将他的一身官袍扒了下来。

    与官袍一起被扒下的,还有赵桓所传的旨意。

    既然要动兵,特别是要对周铨动兵,只靠着秦桧与张邦昌两人的嘴巴是说不动梁祖扬、范琼的,他们还必须要拿出证明,这最好的证明,当然是皇帝的圣旨。

    那圣旨到了百姓手中,自然有识字者凑上去看,只见上面最初还很正经,但到了中间,却写道:“察知济国公周铨,不思皇恩,有背忠义,跋扈不法,胡作非为,内怀不臣之心,与宗泽结党,外有擅权之事,坏盟国之好。念及其人立有微功,朝廷一直不忍诛之。此次入京,怀有异志,着工部尚书梁祖扬督师缉拿,彻查此事。”

    那识字之人看着看着,惊怒交加,大声念了出来。原本吵吵嚷嚷的百姓都安静下来,听得他这样念完,大伙都是暴跳如雷。

    “才擒宗尚书,又拿周国公,虎狼尚在外,安藏我良弓?”有人哭嚎着道。

    “还有一人,那厮身上是什么,看看,一定也有圣旨!”更多的人叫道。

    于是张邦昌也挨了一顿打,然后被扒下了衣裳和圣旨。

    “着四壁都巡检使范琼,擒拿周铨同党,如有反抗,可斩于当场……”看到这份圣旨上的内容,众人更怒了。

    “破门!”董长青盯着皇宫,振臂一呼。

    “破门!”成千上万的百姓齐声高呼!(未完待续。)

五二四、诛一独夫纣矣

    两份圣旨很快传到了周铨手中。

    周铨看着这两份圣旨的内容,哑然一笑。

    赵桓还真是蠢到了一定境界了,不愧是荒唐天子赵佶所生、无知儒生耿南仲等所教,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

    否则也不会蠢到这种地步。

    董长青高呼破门,百姓们同样应和,周铨却觉得,破门还实在太便宜了赵桓。

    他理当有个更为深刻的教训才是。

    “敲登闻鼓。”周铨平静地命令道:“看住门口,许进不许出。”

    门口有几百禁军,他们也是闻声聚来的,此时听得周铨的话,这些原本该守卫皇宫的禁军毫不犹豫听从了周铨的命令,其将主出列道:“周公放心,我们连老鼠都不会放出一只来……我们这些兄弟,早就不想窝囊下去,想要追随周公,做出一番伟业来!”

    谁都知道,跟着周铨,会有危险,但更有可能的是功勋与利益。

    而且,东海商报等报纸上所说的岳飞、韩世忠的功绩,让这些同为军人的禁军将士,生出向往之意,他们觉得,只要跟着周铨,他们也能够立下岳飞、韩世忠这般的功劳,哪怕比不得他二人,稍逊一筹也无妨。

    嗵嗵!

    登闻鼓声如雷鸣一般,震撼着汴京的夜空。

    原本汴京百姓就在惶恐中,听得这鼓响,纷纷出门询问。很快,大半个汴京就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兵部尚书宗泽因为艮后炮台爆炸而入狱收监,济国公周铨带领京中军民敲登闻鼓以诉其冤!

    百姓们虽然有蠢的时候,可也有明白关键之时。特别是在赵桓胡乱折腾了这么久之后。

    因此越来越多的百姓加入到皇宫前的队伍,若不是周铨在,只怕早就开始冲击皇宫了。

    对此,周铨既未劝说,也没阻止。他只是在皇宫前静静等着,足足等了一个小时,他见赵桓仍然没有出来,而京城之内,包括赵桓寄予厚望的梁祖扬与范琼二人,都没有来“勤王护驾”,他知道,京中人心已经尽弃赵桓了。

    “敲景阳钟,聚臣。”周铨说道。

    景阳钟声片刻之后响起,原本死寂的百官府邸顿时乱了。

    景阳钟原本是朝会前的召集令,但若有急事,此钟响起,群臣也要在规定时间内赶到。

    京城里闹成这模样,朝中重臣如何不知晓!

    只不过群臣对赵桓也甚是失望,就算不失望的少数几位,当得知是周铨带着京中军民闹事,他们也决定执观望态度。故此,方才登闻鼓响时,群臣都装聋作哑,但现在景阳钟响,他们就再也装不得了。

    钟鼓之声,也已经传到了宫内。

    赵桓从出外探听的太监那里,已经得到了一些消息,知道周铨带领着无数百姓,正在扣门让他出来。他如何敢去见周铨!他还把希望寄托在秦桧与张邦昌那里,他觉得自己先将那二位派出去,然后周铨才出现,周铨并不知道密旨之事,否则早就该破门打进来了。

    故此,他缩在皇宫中瑟瑟发抖,却决不肯出去见一见愤怒的京中军民。

    等到景阳钟响,他大恐:“这……景阳钟怎么响了,若是开朝会,朕不去,谁坐在朕的御座之上?”

    这御座可是来之不易,他隐忍多年,扛过了多少明枪暗箭,才好不容易坐上去,屁股还没有坐热!

    于是赵桓贪小利而忘命的老毛病又犯了。

    “朕的御座,除了朕之外,谁都没有资格坐!也好,也好,就让朕去看看,周铨这厮什么嘴脸!”

    他喃喃自语,然后向太监下令:“给朕换衣!”

    换的自然是参加朝会时的衣裳,虽然太监宫女们纷纷跪倒,可是这个时候,赵桓心意已决,在他的逼迫之下,只能给他换上一身朝服。

    对着大穿衣镜看了看自己的形象,虽然赵家人的形象都不错,赵桓自己也算得上是一位翩翩少年,可是一想到周铨的模样,赵桓仿佛看到镜子里周铨穿着朝服的身影,再想到这大穿衣镜就是周铨送入宫中的,他便大怒,从一个太监手中夺过一柄玉如意,狠狠砸在大穿衣镜上。

    顿时玻璃渣飞溅一地。

    然后赵桓大步出宫,乘上肩舆,前去大殿。

    当他到时,朝会大殿前已经挤满了大臣们。

    这些大臣神情都惶惶不安,他们赶来时,亲眼看到聚拢在皇宫门前的那些百姓,也看到了周铨。

    他们不知道周铨是什么用意,那些暗中私信与周铨联络者,也不敢上前相问,只能按部就班地进了皇宫,等待着朝会召开。

    赵桓到来之后,门口的大汉将军用力抽动响鞭,示意群臣安静入列。

    一切和普通朝会没有什么区别,但一切又安静得过份,上自宰执,下至一位小小的郎中,众人都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谁都不东张西望。

    赵桓坐上了他的宝座,没有人和他抢,让他心中稍安。他目光在群臣中扫过,没有看到张邦昌与秦桧,也没有看到梁祖扬与范琼,他心中更是大定。

    一定是秦桧与张邦昌顺利送出了消息,这两位忠臣正在召集人手,很快,就可以看到周铨被擒了。他以为靠着一帮草民百姓,就可以在京城里掀起风浪……若不是要将他送给金人,真想将他留下好生折辱,让他知道天家姓赵不姓周,他周铨含赵值太低,根本不配当天子!

    赵桓坐在御座上胡思乱想,底下群臣站在自己班位上胡思乱想,都在胡思乱想之下,却忘了最正经的事情。

    为什么要朝会?

    大臣们当然是被钟声召来,皇帝也是被钟声惊动,可是谁敲响了钟?

    然后,大臣们就听得登登的脚步声。

    不是一人,而是数十上百人!

    护卫正殿的武士在缓缓后退,直接退到了殿内,在他们面前,周铨一脸平静大步走了进来。周铨左右,两人的脸色比哭还难看,有认识的便认出,这二位,一个是梁祖扬,另一个是范琼。

    他二人手中,还各自抱着一个布口袋。

    周铨大步上殿,那些侍卫武士干脆左右散开,让周铨还有随周铨进来的董长青等都进了来。

    “周铨,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想造反么?”赵桓在御座上呆住了,他发现群臣无一人说话,而卫士位纷纷退避,忍不住高声尖叫道。

    周铨直接走到了御座之下,抬着头望着赵桓,周铨微微一笑,伸出手来,将原本藏在袖子里的东西呈现给赵桓看。

    那两份由秦桧、张邦昌带去的圣旨。

    “赵桓,你发出秘旨,欲将我擒拿送给金人……皇帝陛下,莫非你欲反耶?”周铨说道。

    皇帝要造反!

    群臣中有修养差的,忍不住就想笑了,还好控制住自己的声音,却不敢抬头,只能低上去绷紧脸,免得脸上的笑容被人看见。

    “你……你……你……”赵桓并不懂周铨的意思,瞠目结舌:“无耻,无耻!”

    “你只当江山社稷是你一个人的江山社稷,却不知我以为这江山社稷,是我们全体汉人的江山社稷!你欲擒我,出卖国家利益,这难道不是要谋反么?”周铨道:“你有何话要说?”

    “朕是皇帝,你们反对朕,你才要谋反!”

    “闻诛一独夫纣矣,未闻弑君也……孟子之语,赵桓,不知耿南仲之流是否给你讲过?”周铨道。

    听得这话,赵桓脸色顿时寡白,勇气荡然无存了。

    这已经是毫不掩饰杀意了!

    “我亦略读儒家之书,孟子此语,我私下有所揣摩。”周铨不等他回应,半转过身,对着在场的群臣道:“我听闻有贤者曾说,整个社稷,其实就是一张契约。朝廷与百姓,都受这无形契约所约束,朝廷向百姓征税,便得保护百姓之利。契约为双方之事,只要其中一方破坏契约,便失其分所。故此百姓若有作奸犯科这破坏契约之举,朝廷便可以国法治之……那么朝廷呢,代表朝廷的皇帝君主若有破坏契约之举,出卖百姓国家之利,或者耗举国之膏腴以肥其一人之私欲,那么百姓能怎么样?”

    他声音洪亮,却没有一人回答。周铨也不需要他们回答,他再转回身,望着赵桓:“同样,君王朝廷若是破坏契约,百姓就有权推翻他,乃至诛灭他!故此,周代商,孟子称之为诛一独夫纣矣,而不称之为弑。赵桓,你内残外忍,对内搜刮百姓残害忠良,对外却献媚乞怜,对汉人有如寇仇,对金人却奉如上宾……赵桓,是你先破坏了这契约的!”

    周铨的声音很稳,但却如一连串的狂雷,轰击在在场所有人心头,特别是赵桓心头。

    周铨自孟子的这段话演绎出来的一套理论,令在场的饱学大儒都无言以对,除非他们要否定孟子!

    若给他们充足时间,这些人肯定能找到充足的理由来绕弯子,可现在,他们哪有这种时间?

    赵桓张开嘴巴,想要为自己辩护,还想要反驳周铨,召忠勇之士来护卫自己,勤王保驾。

    但周铨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而是向后边的范琼、梁祖扬一招手:“将你们为陛下准备的礼物献上来吧。”

    范、梁二人面色比哭还要难看,他们磨磨蹭蹭走上前,将手中的包裹递了过去。

    没有人接。

    周铨示意他们打开包裹。

    二人对望了一眼,既是无奈,又是害怕,却不得不打开了包裹。

    两颗人头从包裹中滚了出来。

    张邦昌,秦桧!(未完待续。)

五二五、奸臣之死

    就在半个时辰之前,皇宫门口,周铨将张邦昌与秦桧带到了一处偏僻点的地方。

    张邦昌与秦桧在人群中瑟瑟发抖,一是冷,二是惧。

    方才他们被扒下衣服时,可没少挨拳脚,后来发觉他们所携圣旨竟然是要害周铨,更是有人动手欲殴打他们。

    还是周铨的护卫把他们拖了出来,他们才侥幸脱身。

    跪在周铨面前的秦桧与张邦昌,再无半点为天下儒生出头的勇气。他们都是远距离勇者,离得危险远远的时候,慷慨激昂的话再多也能说,真正到了危险面前他们却没有直面危险的勇气。

    张邦昌周铨认识,不过周铨知道他原是童贯提拔上来的,后来童贯死了,他便投靠了耿南仲,跟得很紧,但是耿南仲自己就是草包一个,所以对张邦昌,周铨并不觉得值得重视。

    但秦桧不同。

    从第一次见面时起,周铨就厌恶他,虽然那是成见,可随着时间推移,此人为了荣华富贵,什么都可以出卖,甚至不惜与金人勾结,出卖华夏的利益,已经有取死之道了。

    落在岳飞手上时,岳飞因为不重视他而放走了他,现在落到了周铨手中,周铨却不会再放走他。

    只不过……在处理他之前,还须从他这里得到一些口供。

    周铨一直盯着秦桧,旁边的张邦昌却怕得双膝酸软,跪都跪不住了。

    他也是个“聪明人”,周铨分明更重视秦桧一点,也就是说,对周铨而言秦桧更有价值,那么秦桧如果应对得当,没准还有生还的希望。

    可他呢,对周铨毫无价值?

    没有价值的东西会是什么结果?

    心念电转,张邦昌不等周铨开口,就大叫着道:“周公,周公英明神武,乃天降英主,我愿上书,请赵氏退位,禅让于周公。此事上应天命,下顺人心,还请周公勿辞!”

    除了卖身投靠,张邦昌实在想不到自己还有什么价值了,为了活命,哪怕他明知道周铨此后会打压儒生,让他们这些书生再难凭着圣人的一两句微言获取富贵,他也要搏上一搏。

    毕竟命是自己的!

    这大呼让周铨向他望了过来,张邦昌心中稍稍欢喜,满脸渴望地望着周铨。

    周铨却是摇了摇头:“我欲取之,无须禅让。”

    张邦昌心顿时落了下去。

    “将这厮拖到一边去,我有几句话,要问一问秦桧。”周铨道。

    护卫上前来拖张邦昌,张邦昌竭力挣扎,所谓急中生智,他大叫道:“我知道秦桧与耿南仲密谋,欲勾联天下儒生,反对周公,我愿检举此事!”

    这倒是个周铨不知道的消息,他饶有兴趣地望了张邦昌一眼:“竟有此事?”

    “确有此事,我愿将事情缘本说与周公听,只请周公饶我一条性命。我无意与周公为敌,实是为耿南仲权势所迫,又给秦桧阴谋所逼!”

    秦桧听得大气,张邦昌这厮出谋划策时分明比他还要积极,此时却要将全部责任都推给他和耿南仲!

    生气之余,秦桧也有些幸灾乐祸:张邦昌终究是不够了解周铨,以为周铨会为这些区区小事所打动。

    周铨从来不怕有人与他为敌,甚至已经习惯了有人和他为敌,在某种程度上,他对于有“道理”的对手,反而会有几分尊重。倒是那些试图当墙头草的人,周铨绝对不会信任。

    “你的命么……”周铨微微一笑:“我可以保证,我和我的护卫,不会取你性命。”

    张邦昌闻言松了口气,虽然他没有秦桧那么了解周铨,却也知道,周铨说话算数。

    周铨既然说了他和他的部下不取他性命,那就一定不取。

    当下他滔滔不绝,将秦桧与耿南仲的密谋都说了出来,包括这背后,也有洛阳那些失意老家伙们暗中使力,比如说文维申之流。

    他将众人卖得干干净净,甚至有些是他与耿南仲二人的秘密,连秦桧都一无所知,只不过在这里,全部被他栽到了耿南仲与秦桧二人身上。

    秦桧越听越是恼怒,同时周铨的态度,也让秦桧有些惊疑不定,难道说这一次周铨真会放过张邦昌?

    虽然张邦昌希望自己能够多说些,可是他们这些书生的密谋能有什么,无非就是破坏周铨的名声,鼓动中下层官吏为难东海商会,收买忠勇之士刺杀周铨,煽动周铨的部下反叛。这些都没有什么价值,但张邦昌的一句话,让周铨注意到了:“耿南仲向我透露,说是文维申在密信之中曾说,他有把握说服周公麾下一位重要将领,此人心怀忠义,早对周公有所不满,只要时机成熟,他必会对周公反戈一击!”

    “此人是谁?”周铨眯着眼问道。

    “此事文维申连耿南仲都未告知,故此我……小人也就不知……若是周公想知道,小人愿替周公去审问文维申!”

    见张邦昌说不出此人姓名,周铨心中琢磨了一回,觉得自己的部下重要将领中,并没有什么可疑人物,每个的忠诚都有保证,当下摇了摇头,微笑道:“文维申惯会大话,口气很大本领却无……不过是为你们壮胆罢了,若他真有这等人物,哪里会泄露出来,特别是泄露给耿南仲这等无能之辈?”

    他嘴中不把这当回事,心里却决定,回去之后,还是要好生调查一番。

    张邦昌还待再说,却看周铨一挥手,自有护卫上前将他的嘴堵住,然后拖到了一边。

    周铨这时可以清静地面对秦桧了。

    “周公饶命,周公饶命!”

    秦桧此时也跪了下来,毫不犹豫向周铨求饶。

    周铨瞳孔微微缩了一下:“秦桧,你屡次三番与我为敌,说要我饶你……我为什么要饶你?”

    “金国的奸细,那个无面,曾经住在我府邸之中,艮后炮台之事,就是他所为,他在京城中有一二百人的手下,虽然神出鬼没,但据我所知,他们除了算计炮台,还想要刺杀周公!”秦桧知道的东西,可不比张邦昌少。

    只不过这些东西,对现在的周铨来说,已经没有了意义。

    “我虽然不知他的真实姓名,但从他口气中还是听出,所谓无面、复仇者,并非一人,乃是很长时间来周公所结仇家合谋……我猜出此人与摩尼教必有瓜葛,我见得他身上有摩尼教的信物!”秦桧又道。

    这个消息,前半段让周铨有些意外,后半段则是在他意料之中。

    自从知道兀术身边的“无面”谋划了钟相之乱、方腊起兵后,周铨就判断出,这所谓的无面,应当是摩尼教中的某位重要人物,甚至有可能就是方腊本人!

    方腊与他,自然是有深仇的,虽然方腊曾经向他屈服,看上去老实了好几年,甚至还将儿子送到济州岛充当人质。但当周铨开始怀疑方腊之时,却发现一直在济州岛上游手好闲的方腊之子方毫,竟然消失不见了。

    如今济州岛上正在严查,方毫是何时消失不见的——毕竟这么多年,总有疏忽的时候。

    在说完此事之后,秦桧搜肠刮肚,却想不到什么可以打动周铨的东西了。他想到张邦昌方才之举,当即也大叫道:“如今赵氏昏聩,合当灭国,周公英睿,大德布于天下,理当身登大宝!桧不才,愿意上书,为周公前驱,扫除伪帝!”

    他比张邦昌更进一步,直斥赵桓是伪帝来。

    周铨呵呵笑了两声,仍然不答。

    他要当皇帝,自己去取就是,哪里用得着张邦昌与秦桧这样的人物。他又不怕史书里胡说八道——只要他真正改造了华夏的官僚体制与文人圈子,哪个不长眼的会在史书里说他纂位?只怕所有的史家,都会盛赞:自古以来,得国之正者,未如本朝!

    见秦桧口中得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周铨向身边杜狗儿吩咐了一声:“杜叔,带人去抄了秦桧的家,还有他那位王氏夫人,想来是会知道点什么的。”

    秦桧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他方才的供述,可以说是避重就轻,根本没有提自己是金人奸细之事,也没有提金人送来蜡丸要他谋害周铨之事。他怀有侥幸之心,因此不敢招供这些事情,可这些事情,他夫人王氏却全知道!

    “周公,周公!”秦桧叫道:“我兄长曾经助过周公一臂之力,还请周公念在我兄长的面子上,饶我性命!”

    “哦,告诉我金人奸细在你府中的,就是你兄长。”周铨淡淡地道。

    秦桧呆了一呆,这种被出卖的感觉,让他浑身颤抖。

    但紧接着,让他屎尿俱下的事情发生了。

    梁祖扬与范琼二人,也来到了皇宫门前,因为得了周铨吩咐,这二人被拦住,直接带到了周铨面前。

    周铨将两份秘旨交给他们,然后指了指秦桧与张邦昌:“这二位就是传旨的天使,你们是否准备接旨?”

    梁祖扬与范琼都是面如土色,此时京城之中,还有谁看不清楚局面!

    周铨所带入京的人虽然不多,可是架不住赵桓倒行逆施,将京中的军心民心,全推到了周铨身上,他们就算是怀着一腔忠义跳出来,也不过是螳臂挡车罢了。

    范琼行伍出身,最是心狠手辣,他一咬牙,不等周铨下令,直接拔出腰刀,一刀就臂在了张邦昌脖子上。

    众人的目光便停在梁祖扬身上了。

    梁祖扬面色阴晴不定,苦笑了两声,从范琼手中接过腰刀,一步步走向秦桧。

    秦桧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拼命要向后缩,只不过他被护卫牢牢摁住,怎么也挣不脱。

    “秦桧,这是……你自寻死路!”来到秦桧面前,梁祖扬举起刀,喃喃地说了一声。

    刀光闪过,人头落地!(未完待续。)

五二六、周铨所欲

    “事情便是如此,秦桧与张邦昌,乃是梁、范二位亲手所斩杀。”周铨平静地望着赵桓道。

    他神情里既没有尊重,也没有不屑,但是朝中群臣的眼神里,却不免有些微妙的变化。

    因为赵桓在发抖。

    若说刚才赵桓还能在周铨面前——在群臣面前保持一位天子的尊严,可现在,他就已经尊严扫地了。

    不但身体在发抖,牙齿都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他目光呆滞地望着地上的两颗人头,看着他们扭曲变形了的脸庞,这两人他是如此熟悉,数个时辰之前,他还与此二人在一起密谋。

    转眼间,就成了两颗首绩了。

    一股尿臊味从他身体里传了出来,他失禁了。

    站得近些的宰执大臣愕然,堂堂皇帝,被吓尿了,这种事情……史书上会怎么记载?

    周铨也嗅到他身上传来的臊味,厌恶地向后退了退,不过,这还没有结束,他转过脸,看了看大殿之外。

    然后杜狗儿带着数人走了过来。

    他一边走上来,一边还东张西望,口中啧啧有声:“都说皇帝的大殿里连地砖都是金的,我看也不过如此,还比不得水泥地面……啊哟,你这位大官我认识,我们曾经打过照面——呀,这不就是京兆老爷么,失礼失礼!”

    他笑嘻嘻地一路唱喏作揖过来,当年京城地痞无赖的习气又展现出来。

    到了周铨面前,他掏出一张绢帛:“果然找到了,秦桧这厮交给了他的婆娘,原本是让他婆娘销毁的,结果那娘儿们留了个心眼。”

    那是斡离不给秦桧的密令。

    周铨将之展开,然后交给了李邦彦,李邦彦扫了两眼,将之交给白时中,白时中又传给其余参政、枢密使,很快,朝中重臣都看了一遍。

    这玩意儿不会是假造的,因为没有必要,也因为人证物证俱在。

    “与你密谋的秦桧,是金人派来的奸细,艮后炮台爆炸案,是他勾结金人细作所为,你却怪罪到宗泽身上,反而对恶人先告状的秦桧百般信任,甚至与他一起密谋,欲将我生擒下来,送与金人,换取金人退兵……诸位,莫要吃惊,这确实就是赵桓与他最信任的二位大臣张邦昌、秦桧商议出来的解决目前危机的方法。”

    周铨说到这,还笑了一笑,满朝大臣当中,也有几人嘴角抽了抽。

    不过这些大臣们不是真笑,而是苦笑。

    稍有点头脑的人都会知道,与金人和谈,纯粹是与虎谋皮。若是为了拖延时间,等待勤王的军士到来,那还情有可原,可是……和谈还没有成,先要拿周铨交与金人,赵桓要蠢到什么地步,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所有人对赵桓都极度失望了。

    “朕……朕是皇帝,是天子……朕……朕……你究竟想把我怎么样?”

    羞怒交加,让赵桓总算有了点气力,他颤声向周铨道。

    周铨噗的一声笑:“你放心,你干过不少蠢事,但有一件事情倒是做得……给你自己留了后路。”

    赵桓不明所以。

    “赵楷如今可是在金人营中,金人有意扶植他为傀儡皇帝,所以啊,你这皇帝宝座还可以继续坐下去。”周铨道。

    赵桓眉头一挑:“他……他……”

    他没有想到,自己要害死自己兄弟赵楷的借刀杀人之策,反倒成了保护自己的臂助。

    若是周铨除掉赵桓,金人扶植赵楷,总有些心念赵室的人会投靠过去,对周铨来说,这是一个麻烦。

    他不喜欢没有准备就去面对这种麻烦。

    另外,赵佶还在徐州,若真除了赵桓,这位肯定会宣称复辟,他同样也是一个麻烦。

    “那……那你要怎么样!”发现自己性命无忧,赵桓算是有了几分胆气了。

    “还记得我说过的契约之论么,你坏契约在前,那么我们就有权推翻你。”周铨见他如此愚蠢,摇了摇头:“莫非你以为,你还能拥有权力不成?”

    说到这,他转过身,望着群臣:“赵桓倒行逆施,只是为了不便宜金人,所以暂时不罢黜他,从今日起,赵桓暂且退于宫中,不得出内宫一步,以……赵构为摄政王,代行天子职司,诸位觉得如何?”

    这是要软禁赵桓,很明显,只等金人败后,便是赵桓退位之时!

    群臣噤若寒蝉,无一人敢出声。

    “你……你想造反!你要谋朝纂位!群臣不会干的,天下人不会干的!”

    赵桓愤怒地大叫起来,周铨只是不理,目光在众人面上一转,然后看到了一脸愤愤的孙傅。

    “莫非孙尚书有什么不同意见?”周铨缓缓问道。

    他正想着杀鸡骇猴呢,这个孙傅,并无真才实学,只会卖直邀名,在周铨眼中,完全没有价值。

    孙傅听到他点自己的名,浑身不由自主抖了一下,目光在地上溜了溜,看着那两颗脑袋。

    然后,他垂头丧气地道:“我无能,才不堪用,乞周公许我辞官……”

    “你原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任用郭京这等骗子,致使万余军民死伤,京师防备一空,你便是不辞,我也要罢去你的官职!另外,还须彻查你此前任用郭京之事……”

    “我并未收授财物!”孙傅猛然抬头叫道:“我一片公心……”

    “我原本也不是说要查你是否受贿,而是要查你是否渎职!京城吃紧,你还有闲心去翻古诗,在古人的诗中寻找解围之法……笑话!”周铨声音不大,却把孙傅的辩解完全压了下去。

    听得他这样说,孙傅再无法辩解了。

    “宰相处理国务,一切照常,宗泽恢复兵部尚书之职并主持汴京防务,开封府与禁军搜寻城中金人细作和摩尼教奸细,康王赵构摄政……这些事情,你们都没有意见吧?”见孙傅老实了,周铨又问道。

    群臣面面相觑,大伙都觉得有些怪异。

    周铨的这一系列安排,不可谓不周道,但是唯独漏了一点,他自己。

    如果周铨说他要当宰相,要晋郡王,甚至要当皇帝,群臣都不会意外,甚至有不少大臣心中,还有些暗喜。

    但周铨却没有说他要什么!

    他越是什么都不要,群臣心中就越是惴惴不安,因为这意味着他想要的会更多、更大!

    也有人觉得这是机会,周铨只是不好意思自己说出自己的想法罢了,若是能在此时投机,或许自己富贵可期。

    群臣中一人走了出来,乃是新任的开封知府王时雍。

    他直接拜倒:“周公上应天命,下顺民心,理当代赵自立,为社稷之主。臣开封府尹王时雍不才,愿为天下生民,书推戴状请命于周公!”

    他第一个站出来,要请周铨为帝,紧接着,周铨不远处,范琼也振臂道:“某武夫也,唯服周公一人,某与京中巡捕、伙兵,皆愿推戴周公为帝!”

    甚至还有一个太监,跌跌撞撞从后边跑了过来,将一件黄袍欲献与周铨,若不是被周铨的护卫拦住,他巴不得亲手给周铨披上。

    虽然大多数臣僚还是在那里冷眼旁观,但加入推戴队伍的人越来越多,足足占到了殿中群臣数量的五分之一。

    周铨看到这一幕,摇了摇头。

    才五分之一,证明赵桓虽然已失群臣之心,可是赵氏并没有让他们彻底死心,他们当中许多人,还是习惯于有个姓赵的当皇帝。

    周铨想要帝国最高的权力,但是目前来看,还不是时候。

    他凝神道:“这个皇帝,现在我是不会坐的——欠了百姓一屁股债,你们想我来当皇帝,无非就是想要我替你们还这债,你们觉得我会上这当?”

    那些推戴他的群臣顿时愕然。

    赵宋皇室确实是欠了百姓一屁股债,此前的战争债券等就不说了,赵桓上台之后,百般搜刮,从京中民间搜刮走了不少钱财。百姓对此怨声载道,谁接手赵桓的烂摊子,谁就得还这几笔债。据周铨所知,这几笔债务加起来,也有千万贯之巨,他虽然豪富,却也不是能随便拿出千万贯替人还债。

    当然这只是他的借口,他对自己的认识很清楚,现在一口吞下大宋,只会造成消化不良,他在现在要做的,只是从大宋撕下他能吃下并化为营养的部分。

    “我为济王,京东东路、淮南东路两路部分,更名为山东、淮北二省,为济王食邑。”周铨又道。

    这个要求,让群臣松了口气,也让有些人吸了口气。

    山东、淮北,正是周铨势力范围之内,受他的影响最大,他割取这二地,民间反对之声最低。而且这二地经过他十余年经营,工业极是发达,两地钢铁、棉纺、粮食,不仅可以自给自足,还有余量外销。

    特别是钢铁与棉纺,几乎占据了大宋整个产量的十分之七八!

    大宋失此二地,看似并没有失去多少领地,实际上,却是丧失了近半财赋,特别是在钟相、方腊造反的情形下,更是雪上加霜。

    李邦彦面色苦涩,很想张嘴劝一劝,可是终究不敢开口。

    白时中更是不敢作声,他与耿南仲关系不错,哪里敢说什么?

    “上皇我会请去济州岛,各位安心辅佐摄政王,江南的方腊,我会平之,你们只需抵御夏贼与平定钟相。”周铨又说道。

    这就是将江南也划入他的势力范围了,再加上已经落入他手中的河北之地,周铨控制了大宋大半沿海之地!

    “我不同意,我反对!”在群臣默然中,有人高叫起来。(未完待续。)

五二七、孤忠之臣

    如今汴京城中的形势很明显,军民对于赵桓都极度失望,而群臣也渐离心离德。因此,周铨甚至不用登高一呼,只要有人起个头,城中军民自然而然就会追随他。

    就是周铨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造成如此声势,因此今日之变,周铨也完全没有准备。

    好在他心中对于未来早有规划,原本是想在灭金之后再晋为济王,将山东、淮北与河北连成一片,成为他的直辖领地,如今把这个计划提前就是。

    这一大片地盘,治下人口足有千万,要想统治好,也不容易。周铨虽然为此早就做了充分的准备,可是心中仍然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只不过在宋室小朝廷上,他还是表现得极有自信。

    这种情形之下,还有人敢说他反对,让周铨有些意外。

    原本以为李纲被赶、宗泽被拘,朝廷里所乘下的,尽皆是贪生怕死之辈,却不曾想,竟然还有人敢于反对。

    周铨眉头一凝,向着那人望去。

    不仅是他,整个大殿之中,所有人都向那人望去。

    却是太学博士李若水!

    他满脸悲愤,双拳紧握,双目炯炯,盯着周铨。

    “李公有不同看法?”周铨缓缓道。

    “天子虽有不对,却未失德,你幽禁天子,僭取名号,分疆裂土,不臣之意,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周铨!你原本可以成为伊尹、周公一般的人物,再不济也可以为本朝富弼一般,但你却如此倒行逆施!”

    李若水说到这里,声嘶力竭,他用手一指周铨:“国贼是也,人人得而诛之!”

    他一连串的咒骂出来,所有人都是心惊胆战。

    秦桧与张邦昌的脑袋还在大殿之上呢,这个时候出来反对甚至指责周铨,就不怕和他们一起作伴吗。

    周铨眉头微皱,看着这个李若水,还真没有什么办法。

    此人官声甚好,而且与张邦昌、秦桧这两个主和派不同,他是一个主战派,曾经坚定地支持李纳,后来又大力支持宗泽,甚至发动太学三舍的学子上城头,为城防出力。

    换言之,这等人物,真象杀秦桧与张邦昌一样一刀砍了,痛快是痛快,可是正成全其名,反让自己沾上不能容人的骂名。

    周铨也有办法。

    “李公似乎忘了我方才所言,是赵桓先坏了契约的——罢了,我知道你这种人,既是认定自己正确,就绝对听不进任何不同意见。李公想要如何?”周铨在皱过眉头之后反问道。

    李若水顿时呆了。

    他想象中,周铨应当会大发雷霆,甚至会将他杀了以威慑满朝文武,结果周铨却问他想要如何。

    好一会儿,李若水反应过来:“若是周公能够改弦更张,尽心辅佐天子,宰执之位……”

    “李公,还要我说多少遍,赵桓已经撕毁了他与群臣百姓的契约,你或许还认他是天子,我却只当他是一独夫民贼。罢了,罢了,我也懒得说服你,把李公推出皇宫,让他去见见外边京中的军民吧。”

    随着周铨的命令,李若水被推出大殿,他一路上骂声不绝,周铨却只是不理。

    群臣觉得,周铨将他推出去,肯定是要取他性命。就是李若水自己,也是如此想的。但当他被推到了皇城之外,护卫除了在他臀部狠狠踹了一脚,却没有难为他,他茫然地回头望了一眼,然后精神一振。

    周铨竟然真不杀他,还给了他安全,他正好要乘此机会,号召京中军民勤王!

    想到这,他转过身,面对着仍然围堵在皇城门口的百姓大声疾呼:“周铨欲幽禁天子,自立为王,可有忠义之士,愿与我一起讨之?”

    然后他发现,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是绿油油的。

    象是恶狼看到羊羔。

    “他在说什么?”有人问道。

    “他说周公要幽禁那个昏君,自立为王了!”

    “他从皇宫中出来,所说应当是真的!”

    “周公要自立为王……不,不是自立为王,是我们推戴周公为天子,他比起赵佶赵桓这欠钱赖账的两父子有资格当皇帝!”

    “万岁!万岁!万岁!”

    不知是何人起头,有人欢呼万岁,然后越来越多的人都欢呼万岁。

    原本群情汹汹的京城军民,这一刻都欢呼起来,他们根本不在意李若水所说的周铨谋逆之举,相反,他们乐观其成。

    李若水呆住了。

    这怎么可能,这可是京师之中,天子脚下,首善之地,对于赵氏最为忠心的地方才对。

    他原本以为百姓军民只是被周铨蛊惑,只要他登高一呼,定然是会幡然省悟,随他一起驱逐周铨,再造宋室。结果这些百姓,对于周铨“谋朝纂位”竟然如此欢迎!

    “这都是些愚氓,不通事理,自然不会……对了,我去国子监,我去太学,那里的学生们素来都读圣贤之书,知道忠义大道,他们再激励百姓,亦可威慑周铨,令其不敢倒行逆施!”

    想到这,李若水推开人群,小跑着向太学而去。

    如他料想,此时京中鼎沸,太学里的学生们也都聚拢在一处。只不过他这个太学博士上朝之前,先三令五申,要学生们留在学舍之中,并叮嘱差役看牢,所以这些人才没有上街凑热闹。

    见他回来,相熟的学生纷纷上前见礼。

    李若水站上一处石阶,将皇宫中之事说了一遍,然后心情沉重地道:“京城之大,已容不得我等静心读收了,诸君皆是读书种子,国之栋梁,朝廷养士百年,报国只在今日……”

    “李博士还是算了吧,我才没有兴趣去与周公为难。”

    “正是,宗尚书被捕,博士不让我们去为他申冤,如今难得周公坐不住了,要为宗尚书申冤,李博士奈何与之为敌?”

    “周公那句说得不错,诛一独夫纣矣……”

    “那不是周公说的,是孟子说的!”

    太学生们相互议论,虽然也有支持李若水的,可是与他想象中众人纷纷响应的场景完全不同,支持他的只有寥寥数人罢了。

    若换了秦桧、张邦昌在此,肯定会以周铨得势之后要断绝科举之途来蛊惑众学生,那样的话,倒真能说动他们。偏偏李若水对周铨的计划可没有秦桧这么了解,他翻来覆去,只能以忠义相激,但是经过这么多事情,太学生们也都看透了,只有几个头脑简单的才会被他激起,其余人,个个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这其中一个关键因素,却是李若水没有深思的:朝廷要废三舍法,直接侵害到这些太学生的利益了。

    原本在宣和三年,赵佶就有意废三舍法,以此表明自己和新党一派分离的态度,但当时有周铨支持的蔡京甚为强势,赵佶此想未能实行。赵桓上台之后,对于新法深恶痛绝,也同样将三舍法当成了突破口。他不顾内忧外患的事实,执意要先废三舍法,这件事情,早就闹得太学生们人心惶惶。

    李若水声嘶力竭,拼命鼓动,可是太学生们大多不理睬,就是几个支持他的,在发觉众人态度不对之后,也悄悄溜到了大队人中,唯有两三只小猫阿狗,还紧紧跟在李若水身边。

    看着这两三只小猫阿狗,李若水心中一片苍凉。

    未曾想到,赵宋皇室失民心竟然到了这个地步!

    凭着这几人,在京师中肯定掀不起风浪,说不好听点,就是几个火铺的铺兵,便足以将他们平定下来。

    难怪周铨敢放他离开,想来周铨是看到了这一点。

    李若水无计可施,时间却在他的焦躁悲愤中迅速过去,一道道朝廷的决议传了出来,一份份文告贴上了大街小巷,一队队原本看守宫室的禁军开上了城墙,一个个青壮纷纷加入护卫汴京的队伍——无论李若水愿不愿意承认,在幽禁了赵桓之后,京师面貌焕然一新!

    “一连九道决议,道道都正视听、合人心!”

    “朝廷就该由明君贤臣来主持,若无明君,就交由贤臣,象今上这种既庸碌又不自知者,退居大内才是正理!”

    “罢黜孙傅,重用宗泽,仅这一条,京中百姓就知道汴京能守住!”

    “何须说此,对此前朝廷从百姓家中抄没的财物行登记,日后双倍补偿,此策若不是周公提出,谁会提出,谁会在意百姓的死活?”

    “还有这一条,以皇室产业如天水商会、艮岳等收归公有,户部设法运营,以每年之利分时交还所欠百姓战争债券,虽然没有彻底解决欠债之事,却也让百姓看到了希望!”

    哪怕是在太学之中,李若水还是听到了朝廷中传来的决议,因为太学生们都在纷纷讨论这些决议。是决议而不是旨意,因为这些内容都是由大臣提议,然后满朝四品以上官员公议,再由摄政王赵构签发,故称之为决议,与皇帝的旨意相区别。

    若换了别的时候,李若水也会夸这些决议妥当合理,可此时越听,他心中就越是悲愤。

    所谓礼乐征伐自天子出,这些善政,理当由天子明旨颁发才行,怎么能成为周铨公器私用为自己邀买人心的手段!

    李若水越想越是不甘,越想越是愤怒,可就在时,又一个惊人的消息传来。

    金人兵临汴京城下,正在大举攻城!(未完待续。)

五二八、不食“周”粟

    “金人真的来了?”李若水跳起来。

    他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担忧,他巴不得周铨遇到些问题,可又不希望金人入侵伤害到汴京城。

    “千真万确,学生方才看到街头已经戒严,大队大队的人开往北城那边。”喘着气的太学生道:“学生差点被当成奸细抓起来,好在离得国子监近,他们将学生带到这里问了几句才放过。”

    这也是朝堂上九道决议之一,因为有金人奸细混入城中,所以实行戒严,非有路引者不得行于正街之上。

    这一招还真管用,抓到了几十名城狐社鼠,原本是想乘着乱捞点外快的,另外还抓到了十余名反应迟钝的摩尼教徒,从这些教徒口中得到的口供,足以证明,金人与摩尼教是勾结在一块了。

    李若水在国子监里呆了好一会儿,终究是不安心,他便领着太学生,说是要上城头为城防出力,申请到了路引,然后赶到北城城头。

    他赶到时,北城城门前刚刚经过一场激战,金人退了下去,而城头军民,则是有条不紊地加固城防、撤回伤员、搬走遗体。从血迹与死伤来看,方才的战事绝对不轻松,但出乎李若水意料的是,城中军民面上没有面临强敌的紧张,有的却只是兴奋与喜悦。

    “这是……怎么回事?”李若水讶然,他拦住一个百姓相问。

    百姓见他官袍,还是有几分敬意,行了礼后道:“老爷有所不知,方才金贼攻城,却为城垣所阻,他还欲以火炮轰击,结果反被城头火炮反击,金人还不死心,却被周公亲带人马冲杀,不仅赶下城头,甚至还追败兵两里,杀得金人丧胆!”

    那百姓口中说的,只是很简单的经过,但是李若水却能从中听出惊心动魄感来!

    这才多长时间,不过是黎明到……正午,才三个时辰左右的时间,就已经一场大战发生,而且金人还被彻底击溃了!

    李若水又问了一些细节,那被拦住的百姓当时就在城头,于是绘声绘色说起,周铨如何带着二百亲卫,以锐不可当之势,将爬上城头的金人尽数屠灭,然后又亲领精锐,出城追击。说来说去,除了在城头屠灭金人时用了一种被称为“火枪”的武器之外,所用的火炮,都是汴京城中现成的。

    李若水不相信只凭着二百杆火枪,就可以破金人十余万大军,所以,周铨获胜,靠的还是京城中的人力,而不是新式武器。

    想到这人力在赵桓手中就是连败,可到了周铨手中还不过几个时辰便完全不同,李若水不由得垂头丧气。

    同时他心中也暗暗怀疑,有这么鲜明的对比,京城中的百姓还会支持赵家么?

    李若水正伤神此事之时,突然听到城墙之上传来惊天动地的欢呼,他以为是金人又打了回来,慌忙扒着城垛向外望去,却看到一队宋军,数量约有两千余人,个个骑着马,有的人还牵着几匹马,唱着宋军的凯歌,向着京城而来。

    在这队宋军中,最引人注目的,是近两百名身着布衣制服与胸甲者,他们背上背着短矛一般的武器,一个个神采飞扬,看上去就是精锐无比。

    在这两百人当中,周铨又是最突出的那一个,他骑着一匹白马,同样着胸甲,面上带笑,正与身边的几个部下谈笑,仿佛刚才不是去进行了一场追击,而是一次郊游。

    周铨确实很轻松。

    斡离不这一次攻城,虽然是倾力来攻,但实际上金人的战意已经不坚决了。毕竟先有燕京之失,又有相州之败,连阿骨打与吴乞买都成了俘虏,前无胜算,后无退路,这种情形下,金人能够扛到现在,已经是奇迹。

    这一次攻击,是斡离不与兀术的最后试探,在发觉守城方的意志非常坚定,而且应对极为得法后,斡离不毫不犹豫,舍弃了被他充当炮灰的先头部队,带着主力转移,去与兀术会合。

    若太原不失,周铨有把握将斡离不也留在中原,送他去与他父叔团聚,可是兀术南下打通了斡离不的退路,而周铨能调动的兵力有限,岳飞与韩世忠都不可动,唯一能动的就是在榆关之外的叶楚部。

    只不过叶楚部正在扫荡辽东,远水解不了近渴,因此周铨也只有看着斡离不离开了。

    其实从整场战争的结果来看,这已经对周铨极为有利:大宋被削弱,皇权彻底式微,民心离散;东海系则获取大量领土与人口,自身实力并没有受到太大损伤,声望大增而且甚得人心;金人元气大伤,就算兀术与斡离不逃出中原,也回不到辽东故地,短时间内,他们先得给自己找一块安生立命的地盘。

    但也有在周铨意料之外的事情,比如说钟相、方腊与金人的勾结,比如说西贼的卷土重来,不过这些意外改变不了大势,当周铨将东部沿海一带都收入囊中之后,接下来的事情,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周铨也听到了城上的欢呼之声,他抬眼往城头望了望,李若水盯着他,他却根本不会注意到城头成千上万人当中的这一位。

    然后他做了件让李若水非常吃惊的事情。

    他从马上跳了下来,将自己的头盔摘下,向着城头微微一鞠,仿佛是向众人施礼。

    自古以来,只有百姓向强权施礼的,如今这位掌握了天下最强大力量者,却向城头的百姓军民施礼!

    而且是在他获取一场大胜之后!

    “不骄不矜,当真明主也!”

    这话声响起之后,李若水悚然,因为说出这话的并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他都如此,何况是城头那些本来就敬佩周铨有加的百姓军民,一时之间,“万岁”呼声,响彻云霄,将这些日子困扰京师的雾霾都震散!

    周铨没有戴上帽子,而是牵着马步行,走入了京城北门。他身边的护卫们,同样下马,与他一般,牵马步行穿过门洞,反倒是随周铨出战的禁军中,颇有些人不明事理,得意洋洋在马上顾盼自雄。

    李若水看到这情形,心中更是灰败。

    他回过身,想要召呼那些太学生们一起离开,结果发现,身边的太学生们被城头的气氛所感染,同样在欢呼万岁,甚至几位昨夜和他一起斥责周铨为奸贼的,此时也加入了其中!

    李若水过去要拉住他们,结果没走几步就停住,因为他看到周铨也上了城头。

    周铨不仅上了城头,他还直接攀上了一处城垛,不顾危险,向着四周做手势,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周围“万岁”的呼声停下来了,所有人屏息凝神,等着周铨说话。

    “今日追击,因为金贼众多,所以不敢追得太远,只追出十里,斩获金人一万零四百九十一,因着金贼祸害京畿百姓的缘故,我下令未留俘虏。”周铨报出了一个让众人吃惊的数字。

    加上城头被击杀的金人,这一次斡离不损失近两万人,可谓伤筋动骨。让李若水更为惊讶的是,周铨说未留俘虏时如此自然,他难道不知道杀俘不祥么?

    “缴获战马四千一百六十六匹,此次都被带回,另有大型牲畜若干,金银辎重价值约有三十余万银圆,外加朝廷——赵桓献与金人的金六万两,银十七万两,绢帛二十万匹。换言之,赵桓献与金人的我都夺了回来!”

    城中军民顿时屏住了呼吸。

    周铨微笑道:“这些财物,我都会将之送至开封府库,由开封府查明原主人是谁,尽数发还!”

    “万岁,万岁,万岁!”城头百姓顿时再度欢呼,这一次就是周铨都按不住他们了。

    李若水则是面色如土。

    对比太鲜明了,一位是搜刮百姓以资敌,一位是抢来敌资以还百姓!

    “另外,京畿百姓受苦甚重,故此所缴获之财物,除了发还京城百姓,其余尽数用于京畿两县遭遇兵火的百姓赈济!”等百姓们的呼声稍停之后,周铨又是一声宣告。

    “此仁德之政也!当初汉高祖入咸阳,与关中父老约法三章也不过如此!”听到这里,李若水心中暗自点评,然后又是骇然,自己怎么拿周铨比汉高祖,这岂不是说,在自己内心深处,其实是将赵桓当作秦二世胡亥一般的昏君?

    而且周铨何德何能,怎么能与汉高祖相提并论?

    “今日作战,城中军民,人人奋勇,特别是随我追敌之壮士,更是奋不顾身,不可不褒赏——东海商会将为此战中参战而阵殁者,无论是军是民之家属,安置一人职司,另外给予其十八岁以下子女、六十岁以上父祖抚恤;伤残者,皆有伤残补助,逐月发放,另外择其所能,安置职司;此战立功者,东海商会赠予汴京英勇勋章,再依功劳,发放奖励;凡参战者,皆发放汴京卫士勋章,亦有所奖励!”

    具体的奖励数额,周铨没有说,但他不用说,他的名字就是招牌,东海商会就是信誉,因此,他凡说一声,周围就响起一声万岁,当听到所有参战之人,无论是否有功劳,都有一枚汴京卫士勋章,周围的万岁声更是如同山呼海啸一般!

    整个汴京都沉浸在大胜之后的喜悦之中,唯有李若水等少数人,却是失魂落魄。李若水还想将那些太学生召回国子监,但是再望过去时,太学生们已经与百姓浑在一起欢呼,再无一人随在他身侧了。

    当夜,在汴京百姓们难得的一次安心睡眠中,李若水悬梁自尽,只留下四个字:不食周粟。(未完待续。)

五二九、我愿为周公做此事

    “不食周粟四字用得好,李博士虽是以死明志,却也传递了这样一个消息:周必代商。”

    在东海商报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李若水自尽的消息,与这消息并列的,是署名邹护之的一篇评论。

    如今东海商报,已经毫不掩饰地发表一些辛辣评论了,大宋皇室,包括赵佶、赵桓、赵楷还有其余宗室在内,都是他们集火批评的对象。虽然对于周铨代宋自立的事情,还有些遮掩,可是这一个“周必代商”却已经把他们的立场说得明明白白了。

    “当真是胆大包天,如今周还未代商呢,就敢如此说话!”

    在徐州茶馆中,有人看着这份最新一期的东海商报,啧啧连声。

    “你懂什么,这是借古讽今,宋乃商之后裔,武王伐纣,以周代商,这正是周氏当兴、宋室当衰之喻!”另一人道。

    “笑话,你以为就你懂,我就不懂?”前一人噗之以鼻。

    赵明诚默默地将茶杯放下,嘴角泛起了一丝苦笑。

    什么时候,改朝换代的事情,都能够当众讨论了?

    但是他也很清楚,为什么在徐州这种事情可以当众讨论。

    包括徐州在内,京东两路再加上淮北的部分地方,将划归周铨所有,事实上,周铨派来的人已经进驻彭城之中的太守府,封印仓库、清理监牢、颁布法令,一切事情做得井井有条。

    这和徐州的基础好也有关系,对于徐州百姓而言,周铨直接治理这里,比起朝廷派来的莫名其妙的人物要好得多,就连在徐州当了多年太守的那位苗仲先,也很快乐地迎接前来接替他的人员。

    “当真是年轻有为,当初办徐海铁路时,便看到简公时,便觉得简公不凡,没有想到这才多久……简公就已经到这般地步,以后周公建制,简公贵不可言啊!”

    赵明诚正想着的时候,就听到这样的谀词传入耳,他愣了一下,回头望去,只见茶肆雅座的帘子被掀起,几个人走了出来。

    满嘴谀辞的,正是刚才他想起的苗仲先,这位在徐州任上干了十余年,时间之长,绝无仅有。早先时曾与周铨有过一些摩擦,但后来他见机得快,双方关系迅速转暖,他也乘机搭上了周铨的顺风船,赚得盆满钵满。

    赵明诚听人说,这位前徐州太守的资产,超过五百万银圆,甚至有说法,说他有千万银圆以上的资产。问题是他的“官声”还不错,除了最初上任时弄苏轼碑文那次吃相难看外,此后在徐州还有“清廉”的美名。

    赵明诚当然知道为何会清廉,既然搭上了周铨的顺风船,哪里还在意在官位上贪污受贿的那一点点。

    而被苗仲先敬称为简公的人,实际上年纪比苗仲先要小很多,足足小二三十岁!

    这只是个二十二三岁的年轻人,虽然留了胡须,却还可以看出,他年纪并不大。可他的神情却极是沉稳,既没有因为苗仲先的奉承而傲慢,也没有因为不适应这种吹捧而露出嫌弃之色。

    赵明诚同样也认得这位“简公”,简仲明,当初曾经作为使者,前往赵家为周铨送信,他是周铨一手培养出来的年轻人之一。还不到二十岁,就主持徐州到海州的铁路修建,后来消失过一段时间,从前几日公布出来的履历来看,他消失的这几年是到了流求,于流求任主管民政的副总督。

    此时周铨接手山东、淮北,他就回到徐州,就任淮北行省总督之职。

    淮北行省总督府设在徐州,海州则设为特别市,独立于山东、淮北二行省之外,另由指定之人为知事。除了这两个行省,从金国夺来的河北之地,亦设河北行省,加上榆关之外的辽宁行省,周铨手中控制的地盘,一下子多了四个行省一个特别市。

    为与之相适应,周铨正在改组自己所控制的其余地盘,济州也改为济州特别市,流求成为流求行省,五行省两特别市就是名正言顺属于他的地盘。除此之外,他在高丽还有四处租界,在日本、吕宋各有两处总督辖区,在占城有一处租界——全部算起来,他控制的陆地面积也早过了百万平方里。

    别的地方早有一套行政体制,唯有新多的这四个行省和一个特别市,一切都要重新建立。

    “简少兄,不曾想在这里见到你!”看到简仲明,赵明诚脸上微微一紫,但还是站了起身,抱拳向他行礼。

    简仲明看了赵明诚一眼,认出他来,便回了一礼,笑着道:“竟然在这里看到赵先生,李先生是否好?”

    李先生就是李清照,因为编字典的缘故,周铨对李清照甚为敬重,连带着他身边成长起来的少年们也很敬重其人。这让赵明诚更是尴尬,毕竟在某种程度上,周铨对他的礼遇是他妻子赚来的。

    有关其妻与周铨的风言风语,他也不是没有耳闻,只不过他自家人知自家事,知道这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可今日不同,他来这里并不是偶遇,而是打听到苗仲先在此请简仲明喝茶,他才有意候在此处。

    因此他忍着心中的羞愧,强颜欢笑:“我正想着去拜访简少兄,没有想到却在这里遇上,不知简少兄是否有空,我请少兄一杯茶。”

    简仲明抿了一下嘴,赵明诚的态度比起当初他去赵家时可要恭敬太多了。

    不过简仲明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周铨如今的身份,与当初又不相同。

    谁都看出来,周铨这边的前途不可限量,赵明诚在大宋名声已毁,无望仕途,现在应当是想转到周铨这边来,看看新的势力兴起,百废待兴,急需人才,是不是能混到一官半职。

    苗仲先也明白赵明诚的意思,但苗仲先只是笑了笑。

    他心中多少有些优越感,当初赵明诚与周铨的关系,可是远胜过他的。只不过他脑筋转得快,而赵明诚却要抱着大宋这艘将沉之船,结果现在,双方形势反转。

    虽然他在新的势力之中也没有官职,可是苗仲先却知道,自己的地位与自己的财富将会让自己在新势力中拥有足够的话语权,只要他自己不作死,那么他家族数代富贵,就极为安稳。

    “赵先生有约,仲明不可不从,只是如今诸事刚刚起手,都是极为繁忙,时间不能太长,还请赵先生见谅。”简仲明说道。

    这是给李清照面子。

    赵明诚当然清楚,他不好意思去求周铨,毕竟当初周铨可是劝过他莫去保州的,却被他噗之以鼻。定了定神,他笑道:“如今我闲居在徐州,无所事事,知道周公这边百废待兴,我虽然不才,也愿意为周公出一份力气。只是周公如今还在汴京,一时见不得他,便来拜见简少兄了。”

    简仲明一笑,从两天前他抵达徐州开始,这样上门求官自荐的人就有许多。

    只不过这些人似乎都看不明白,周铨的新势力里,根本没有他们的位置。

    赵明诚或许能猜到一点,但他大约觉得自己与周铨毕竟是有故旧的,周铨总得给几分颜面。

    可惜,此人在保州弃城而逃的事情,早就传遍天下,包括周铨的部下,对其人品都是有几分不屑的。

    这种人,新势力当然不会重用,但简仲明手中恰好有一个职位,正好比较适合他。

    “赵先生有心了,说起来,有件事情正需要赵先生……大宋上皇将要移驾济州,需要有人全程相陪,赵先生若是觉得合适,不知可否陪大宋上皇一起?”

    “噗!”

    旁边的苗仲先没忍住,笑了一声,但旋即又抿住嘴。

    赵明诚脸色有如猪肝,想要拒绝,却又明白,这恐怕是他唯一的机会。

    他此前从保州逃归,于应天病重,若不是周铨伸出援手,只怕要病死。如今病好,来到徐州,可是家财尽弃,回老家也要受白眼,这才想要出来寻一条出路。

    想了一想,赵明诚咬牙道:“行,我愿为周公……做此事!”

    “既是如此,赵先生明日可来行省衙署,到时我陪先生一起去拜见这位太上皇。”简仲明笑道。

    “喏!”赵明诚应道。

    次日一大早,他就来到行省衙署前求见简仲明,简仲明倒没有怠慢他,请他到自己的公廨中相坐,赵明诚看到简仲明忙忙碌碌,短短一个小时便见了十余位官员,而且这些官员个个都是二十出头,但要么要去出任一县知县,要么就要当某司司事,赵明诚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知道这些年轻人是哪来的,都是周铨花了十余年时间培养出来。

    他们至少都读了六年以上的书,只学国文、算学与实学三科,然后还经过三到六年的实习,特别是在徐海铁路、京徐铁路或者流求有过职务,在这些地方表现不错,才有今日职司。

    有了这些人,难怪周铨不需要他这般旧的儒生了。

    正当赵明诚灰心之际,简仲明起身道:“有劳赵先生久等,时间差不多了,赵先生随我去见太上皇,他最近心情有些不快,赵先生……多开解开解啊。”

    赵明诚点了点头,他心里也有些期待,不知上皇赵佶,现在是个什么模样。(未完待续。)

五三零、四不如

    “今日就要动身了吗?”

    赵佶把手中的棋子扔下,抬起头来,缓缓向简仲明问道。

    “正是,上皇在徐州的时间也不短了,该看的都看了,该说的也都说了,如今吉时已至,上皇早些赴济州,在那边既可以早日见见辽主耶律延禧,也可以看看将上皇逼到南巡的金主阿骨打。”简仲明笑道。

    “你们周公倒是喜欢收集皇帝,不是说他只喜欢收集公主的么?”赵佶微微动了一下眉毛,说了一个冷笑话。

    这句话中,还是透出了他心中的怨气。

    不由得赵佶不怨,他带着人马从镇江逃回徐州,以避摩尼教之锋芒,结果到徐州不久,便被苗仲先骗出来,交给了周铨的部属。

    最初时赵佶也闹过,想要重获自由,可是当身边的亲信一个个消失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完了。

    只恨未能早日识破周铨的狼子野心!

    “上皇对周公还是有些误会,周公对收集公主其实没有什么兴趣,对此上皇当是极为清楚。此次东巡,绝无为难上皇之意,只是请上皇看看,完全由周公治理的地方会有什么不同。”

    简仲明态度很是客气,可是话语里软中带硬,特别是还拿收集公主之事,反击了赵佶一下。

    赵佶面色青红交替,他当然明白,他用蔡京之策,欲以公主来结周铨之心,结果事情迁延,其中固然有他自己心意不决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周铨对他派出的两位公主并没有太多在意。

    换言之,周铨并没有收集公主的嗜好。

    “另外,我们还安排了一些人陪陛下一起去济州,免得陛下旅途寂寞。”简仲明见好就收,又笑吟吟地道。

    很快,赵明诚就出现在赵佶面前。

    赵佶这个人虽然当皇帝实在不称职,不过记忆力倒是惊人,一眼就认出了赵明诚:“你这不是赵明诚么,你曾任……对了,任保州知州,我想起来了,你弃职潜逃,原来是投靠了周铨!”

    赵明诚面带愧色,不过他勉强自辩道:“臣并不是弃职潜逃,童贯十万大军尚且守不住保州,臣只是一介文人,力不能缚鸡,智不足以止敌,唯有保全有用之身。臣也未曾投靠周……济王,臣是到了徐州之后,听闻陛下将要东巡,特来请求陪伴。”

    这话赵佶不可能相信。

    但是他也明白,身边有这样一个人,总比没有的好。

    两人相对了一会儿,简仲明会意:“上皇的行囊早已收拾好了,今日正午,午饭之后便要动身,赵先生,上皇这里便交给你了。”

    赵明诚还礼表示明白,等简仲明离开后,赵明诚下拜,给赵佶重新见礼:“罪臣赵明诚,拜见上皇,上皇万寿!”

    赵佶本来是想叫他平身的,但一想,干脆亲自走过来,将他扶起:“卿请免礼,朕……我被软禁于此,已经多日未见外人了,卿且告诉我,如今天下局势如何,是不是有大军勤王,周铨迫于勤王兵锋,不得不迁我至海外?”

    他想的倒美!

    赵明诚知道简仲明安排他与赵佶私下相见,某种意义上便是让他将如今的局面告诉给赵佶。他想了想,然后苦笑道:“臣带了一些东海商报,只是不在身上,而是在行囊之中,等上船之后,奉与陛下看,陛下就知天下局势了。”

    “你说给我听,我等不及!”

    “唔……金人在京外受挫,转攻西京,周济王召韩世忠追击,虽未全功,却也在西京之外,击杀金人万余,迫使金人北返……”

    赵明诚所不知道的是,这万余“金人”,其实都是投靠女真的各族各部,不少就是汉军,包括郭药师在内,这些人被女真人舍弃,作为殿后部队吸引韩世忠的追兵。

    所以韩世忠虽然获胜,但仍未全功,残余的金人还是从太原逃回长城以北。

    只不过这次南侵,金人损失惨重,不但折了阿骨打与吴乞买这两位最高领导人,还损失了近八万的女真将士——要知道整个金国的真正女真将士加起来也就是十五万多。另外,附属于女真的诸部损失更在十二万左右。

    最让金人头疼的,还有他们归路断绝,叶楚不等周铨的命令,已经主动出击,开始扫荡辽东之地,金人即使花费半年时间从大漠逃回东北,浑同江以南也已经没有他们立足之地,他们只能逃回起家的那些荒野去,而且还要面对汉军的进一步清剿。

    可以说,金人消灭辽国、扫荡河北、河东,除了太原那边兀术的收获之外,别的全部给周铨截了下来,胜利的果实被周铨夺去了。

    赵明诚不知道这其中周铨获得了多少,但是简仲明却从内部报告中了解了一个大概,仅是金银,这一战周铨缴获就值两千两百万银圆之众,若是加上牲畜、布帛,这一战给周铨带来的收益,可能高达五千万银圆!

    当真是炮声一响,黄金万两。

    当然,最大的收益还是人口、地盘和人心。

    周铨没有直接取代大宋,而是弄出了赵构摄政监国、群臣公议决事的新把戏,这看起来让有些人失望,实际上这个赵构政权完全是傀儡政权,它既要承担百姓们的不满,替此前赵佶、赵桓擦屁股,又要仰周铨之鼻息。在双方订下的秘约之中,东海商会在大宋疆域内所拥有的特权,便是周铨自己都有些惭愧。

    所有人都明白,周铨没有彻底取代大宋,只是因为准备得还不是十足,少则三五年,多则六到十年,大宋这个词将会进入历史。

    赵佶有些木然地听着周铨的战绩,等赵明诚说完之后,他又问道:“那朕的那位好儿子呢,若非他执意不听老父之言,何致于此!”

    “陛下如今在深宫之中,等闲不得外出,由康王监国摄政,群臣公议决事。”赵明诚道。

    “康王……这倒奇了,周铨对老九倒是另有相看。”赵佶喃喃说道。

    周铨当然对赵构另眼相看了,赵构这个人的个性,会是一个很好的代理人。或许赵构内心深处不想当傀儡,但他的本性决定了,他更怕的是连傀儡都当不成。所以,用他来摄政,想来赵桓在深宫中的处境不会很好,另外那些大宋的“孤忠”之臣们的希望会变成绝望。

    “康王聪睿,器量宏大,故此得济王臂助。”赵明诚无话找话。

    “怕是早就勾结上了,鼓动朕修京徐铁路的,就是康王啊。”赵佶道。

    赵明诚这下子连无话找话都没了。

    两人又默然了一会儿,然后赵佶问起钟相、方腊的情形:“蜀地呢,还有摩尼教,周铨就放任他们乱来,要知道,商道不畅,最受损的,还是他啊!”

    “蜀地是朝廷自己处置,至于江南,济王从京徐铁路筑路工人中招募新军三万,已经顺运河南下,要取扬州,将摩尼教赶回江南。”

    “新兵?有何用处?”赵佶哼了一声道:“摩尼教蓄谋已久,靠些新兵,我怕周铨要遭遇首败!”

    “虽是新兵,所用却是悍将,济王以韩世忠为辽东行军总管,以叶楚为河北行军总管,令岳飞为江南行军总管,即日就将南下,接手江南事务。”

    到了现在,就连赵佶都久闻岳飞之名,知道这是周铨左膀右臂级别的将领,更是一位年少有为的军事天才。他方才还对周铨用三万新兵对抗摩尼教有些不满,但现在却连连点头:“连阿骨打都在岳飞手中束手就擒,他既南下,想来方腊被擒之日也不会太久……可惜,这等人才,怎么都为周铨所用,朕想要用兵,却没有一名可用之将。”

    赵明诚这个时候忍不住了,他可是被童贯坑苦了,几乎身败名裂,因此他道:“上皇以童贯为帅,可用之将便是在大宋军中,也无用武之地!”

    “你……”

    “济王所用韩世忠,原本就是西军出身,可在西军之中,他只是一老卒罢了。”赵明诚道。

    赵佶哑然无语,韩世忠的名字,他同样听到了,在战场上僭越拿走周铨的兵权,最后指挥了一场漂亮的歼灭战,将吴乞买的精锐尽数歼灭,其战果之大,仅次于岳飞。当然,他杀俘之事,也同样名传天下,只不过天下汉人,除了少数愚夫蠢祸还在叽歪两声,大多数都是一挑拇指,要赞一声杀得好的。

    只不过这等人才,在西军之中分明已崭露头角,却未得重用!

    “朕……我用人确实不及周铨,呵呵,赚钱不如周铨,治政不如周铨,军略不如周铨,用人也不如周铨,我看来今后要换个称号,就叫四不如吧。”

    赵佶苦中作乐,给自己取了一个绰号,赵明诚心里却暗暗说了一声,何只是四不如,不如的地方还多着呢!

    但赵明诚也没有弄明白一件事情,岳飞南下之事,被东海商报大张旗鼓地宣扬出来,远在杭州的方腊,也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了消息。

    “此天赐良机啊!”将手中的报纸放下,方腊长舒了一口气。

    “圣公,这是岳飞啊,就连阿骨打都不是对手,我们……当真要与之正面相争?”他身旁被任命为丞相的方肥面带忧色问道。

    “若是岳飞带他本部南下,我自不敢与之争锋,只有令前军退回江南,借长江天险与之抗衡,可是周铨兵力不足,所用者唯有新募的三万人马,这就是我的机会,若能击败岳飞,宋室必不安份,而我圣教声望,将节节登高,虽然不能彻底除去周铨这后患,却足以逼迫他坐下来与我们谈判了,毕竟周铨如今,还有数处强敌要面对呢!”

    说到这,方腊站起身来,目光炯炯:“传令,让裘道人、霍成富、郑魔王、吕师囊诸部尽皆渡江,令石生在扬州固守,勿让敌军南下,我们在扬州决战!”(未完待续。)

五三一、方腊的大手笔

    扬州城并不是险城,因为大宋承平日久,扬州富庶,城防却有些失修,当初摩尼教起事,追击赵佶,苏州摩尼教香主石生为先锋,抢先夺取了扬州城,因此也就成了方腊所任命的扬州太守、两淮制置使。

    身为苏州人,石生更愿意回到家乡去耀武扬威,不过扬州亦是富庶,特别是两淮的盐商云集于此,南北商道交会在斯,哪怕仅仅是当了两个月的扬州太守,石生搜刮到的财富,已经比他此前最美的梦里梦到的财富还要多了。

    正是搜刮财富!

    虽然摩尼教举事之时,号召贫民的口号,就是反对大宋在江南的搜刮,特别是已经死了好几年的朱勔又被拿出来说事,还有朱勔之后接任应奉局者,再加上蔡京父子在金陵、杭州的盘剥,都成了方腊起义的理由。可是就象许多贫民暴动一般,若是没有一支高度觉悟、真正自律甚至近乎圣徒的队伍为骨干,那么很快就堕落成为比他们所憎恨者更为邪恶的存在。摩尼教也是如此,短短的两个月里,他们就完成了堕落的过程。

    方腊本人睡金榻用玉碗,这且不说,就是他手下的各处香主,也就是被他任命出去的各方太守,哪一个如今不囊中万贯奢侈淫逸!

    接到方腊的命令之后,原本对自己的使命没有多少把握的石生心定了下来。

    方腊在摩尼教中的号召力无与伦比,特别是他先隐忍再发作,让摩尼教举事前就做了充足的准备,因此,石生虽然畏惧周铨,可毕竟双方还没有正式交手,这种畏惧没有变成恐惧,也没能让他闻风丧胆。

    所以,他还是有一战的决心和信心的。

    站在城头,看了看四周,石生满意地点了点头。半个扬州城的人,如今都被他驱赶来加固城防,城头上防守物资堆积如山,甚至还有六门火炮——这种铜炮也是摩尼教花费了老大气力弄出来的,其中投到兀术身边的无面者起了关键作用。

    “周铨能够凭借火炮守住汴京,我就能凭借火炮守住扬州,反正我也不须守得太久,只要将岳飞的三万新军牵制在扬州城下,给圣教友军以围住其的机会……最多就是三五天功夫吧。”

    石生心中正琢磨着,然后就看到扬州城外,有一骑沿着运河狂奔而来。

    随他一起来的,还有远处滚滚的浓烟。

    石生虽然不是军旅出身,可是与官兵打了数仗,特别是手下不少就是从宋军厢军中的投靠来的,最起码的军事安排还是很清楚的。他知道岳飞部南下,必然是顺运河而来,因此在运河两岸都布有警哨,只要稍有异动,那么警哨就会燃起马粪,夜里则是火堆,同时派出快马向扬州示警。

    “咝——这么近!”

    只不过虽然有所准备,石生还是倒吸了口冷气。

    他的警哨可是布出了四十余里,但是,现在燃起黑烟的地方,距离扬州城不足十里,这证明东海军来得极是迅速!

    “不妙,制置使,不是说来的只是新招募的民壮么,怎么会这么快,莫非其中有什么问题?”石生旁边,一人扶着城垛,脸色也变了。

    这位是石生的谋主,原本就是扬州人士,姓林名鹤,因为与官府有仇怨,在摩尼教举事之后来投石生。他更不擅军事,因此见状心里便有些打鼓。

    “兵不厌诈,周铨在报纸上放出的风声,怎么能尽信,而且就算是三万民壮,安知岳飞不会带上三五百精锐亲兵?”石生强自镇定:“不必担心,如今城上防备已齐全,等探明消息,我立刻派人求援……我们的援军,就在身后,只要三五天功夫,他们就会截断运河,将岳飞包围于扬州城下!”

    石生对此是真有信心,毕竟摩尼教此时声势浩大,托赵佶、赵桓父子的福,来投靠他们的人特别多,仅石生手中的兵力,就多达十万。而被方腊点名前来支援他的诸将,兵力多的有近二十万,少的也有七八万,加起来足足是六十万大军!

    当然,这其中也有周铨的“功劳”,自从周铨发动工业革命之后,原先的手工作坊许多都破产关门,大量的城市平民沦落至无业的地步,又不愿意离开自己生长的城市,他们同样也成了摩尼教的支持者。

    虽然石生明白,这所谓的六十万大军,大多都是刚扔了锄头的农夫、失了织机的织工,方腊也对他们进行了一些训练,可是没有合格的基层士官团,这种训练只会成为走过场。但是,毕竟是六十万人,六十万对三万,哪怕是六十万棵树,站在那里让对方砍,对方也得砍得精疲力竭。

    很快那骑飞奔而来的骑士,就来到了扬州城下,此时扬州城早已各门紧锁,就是水门,都已落关,那骑到了吊桥前,城上确认身后没有追兵,这才将他接了过来,再用绳索将之悬上城。

    “岳飞大军三万,已经在离城二十里处下营,其精锐游骑,四散巡狩,将我们的大多数警哨都拔除!”

    听得这位冒死前来报信的摩尼教死忠的话,石生心中一沉,勉励了对方几句,然后立刻派出使者,向已经移兵镇江的方腊告急。

    “敌军新至,立营不稳,要不先攻上一攻,挫一挫对方锐气?”定下神的林鹤建议道。

    石生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我此战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要能守住扬州,那便是奇功一件,至于别的事情……还是以求稳为好。”

    他这边没有出兵邀战,倒是让岳飞很有些不适应。

    此时已经是大宋宣和五年,也就是靖康元年的十二月了,自从七月宋金冲突爆发,到如今正好半年,半年间风云变幻,岳飞也由北战到南。

    他对自己这次的任务其实不是很满意,在岳飞看来,摩尼教的大多数人都是被哄骗的百姓,杀戮这些人不能给自己带来更多的功勋,因此应该以招抚为上。但对于摩尼教的上层,他则是深恶痛绝,在他看来,原本淳朴的百姓,就是被这些骗子与野心家们哄成了暴徒,若说百姓其情可悯,那么这些人就是其罪难恕了。

    岳飞更希望自己能够被派去开疆拓土,与外族而不是本族百姓交战。

    “将文告贴到附近,让百姓知道,我们是济王派来的队伍,是来护民的。”在确认石生没有发动攻击的迹象之后,岳飞下令道。

    淮南、江南文风极盛,因此他不怕这些文告百姓不认识,岳飞相信,这文告里的内容,很快就会传到摩尼教的“圣军”中去,虽然最初时未必有什么作用,可是等到战局差不多定下时,其作用就会显现出来了。

    周铨曾不只一次对他说过,一次好的宣告,可以抵得过一场战役的胜利。

    次日,岳飞督师前进到扬州城下。

    经过加固后的扬州城,在南方算得上是一座雄城,若没有火炮,想要破城就必须付出很重的代价。当岳飞到得城下时,城头立刻响起了炮声,仿佛是在提醒他,摩尼教手中也有这种战场上威力最大的勇气。

    一枚炮丸甚至落到了岳飞身侧,溅起的尘土几乎都扑到了他的身上,但他眼皮都没有抬,只是举着望远镜看着城头的防备。

    “一群乌合之众,便是兄长……济王没有别的安排,我也可以在三日内破城。”看了一会儿之后,岳飞心中道。

    然后他看到城头升起了一面大旗。

    这面大旗是林鹤的杰作,见东海军不来攻城,只是在外头窥探虚实,他便让人将这面大旗升起。

    旗上绣着一行大字,隔得里许,也能看得清楚。

    “周铨死于扬州城下!”

    石生也看着这面旗,然后笑道:“也不知对面会不会上当,岳飞是周铨义弟,年轻气盛,而且刚刚在燕京赚得若大名声,或许能中你这激将法。”

    林鹤自己却没有这么高的自信,他苦笑道:“这点伎俩,恐怕瞒不过岳飞,不过他能看穿更好,制置使,咱们能拖延一日,就是一日。”

    “正是,若是他看不破,咱们就借着扬州城防之利,挫一挫他的锐气,若是他能够看破,咱们也可以多拖一天……想来圣公的命令,已经传到那些家伙那儿了吧。马上就要过年,若是他们赶得快,或许能边过年边与周铨谈判!”

    “若一切能顺利……那就好了!”林鹤喃喃道。

    进展不能说不顺利,此时大宋中枢虽然已经建立起了新的秩序,划归周铨的地界也已经人心思安,可是扬州左近,却是极度不稳。一来是担忧摩尼教,二来则是不知自己未来会如何,因此,当得知摩尼教悍将裘道人、霍成富、郑魔王、吕师囊四人分别攻打高邮军、滁州和盱眙,当地地方官纷纷弃城而走,短短五日之间,岳飞部就陷入重围之中,区区三万余人马,正面是扬州的坚城,四周则是三十万的摩尼教大军。

    而在此时,聚兵于镇江的方腊,终于亲自过江,领兵二十万,与石生会合,准备完成最后一步。

    方腊此时深信,自己终于胜了周铨一次,可以逼迫周铨坐下来谈判了。(未完待续。)

五三二、莫非有变

    “摩尼教的使者?”

    应天府,周铨放下手中的公文,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

    “是,摩尼教使者求见。”李宝瓮声瓮气地回道。

    在经过数个职务的轮转之后,李宝最终还是被调回了周铨身边,他也已经是有妻有儿的人了,但仍然和当初在汴京中一样,凡事不太愿意动脑,做事情比较暴躁冲动,故此虽然勇猛无彼,除了岳飞、韩世忠等悍将没有几个能够正面和他抗衡,但官却总是当不好。

    “让他走吧,不见。”

    “是!”李宝没有问为什么,直接转身回去。

    他更喜欢在周铨身边效力,这样他就可不用动脑筋,反正周铨会将所有问题都处理得妥当,也不需要他动什么脑筋。

    他走了之后,周铨摇了摇头,摩尼教会派使者来,也不意外。

    看来方腊虽然野心还在,却没有那么大,只是想着和自己划江而治,最多是划淮而治。

    若从战略局面来看,方腊确实占据了优势,六十万左右大军,切断了岳飞三万孤军的退路,而且还从四面八方包围了岳飞部。若不是携带的粮草军资充份,岳飞部这个时候都要崩溃了。

    但是,方腊还是小看了周铨,也小看了岳飞。

    骄狂的金人都说撼山易、撼护卫军难,这个难,可不仅仅是因为护卫军训练有素,更是因为身为军胆的岳飞,拥有特殊的感染力。

    岳飞的三万人确实是新募的筑路工人,否则瞒不过摩尼教遍布天下的细作,但是,方腊没有意识到,产业工人与乡间农民的区别。乡间农夫,不经过长期训练,根本没有纪律可言,而产业工人则不然,他们的工作过程中,纪律便已经深深烙在了他们的心中。

    或许岳飞这三万人攻实不足,可是短时间内稳守营寨,却是绰绰有余。

    至于时间多短……

    周铨举眼望向东南,悠悠地道:“时机成熟,他们也该动了吧!”

    东南,隔着海峡,在金山港中,六艘巨大的运输帆船贴着码头一字排开。

    贺途抱着胳膊,站在青龙号的船首,望着正在登船的军士们,嘴角向上弯了一弯。

    与当初相比,贺途面上多了几分剽悍,一道长长的伤疤,从他的左眉一直延伸到了鼻翼,险些将他的一只眼睛都划开。

    而在他身边,陆海懒洋洋地望了李二宝一眼。

    这位名字也叫李宝只是因为与周铨身边的李宝区分改成二宝的,如今已经成了护卫军海军的重要将领,此次大行动,便是他负责。

    “我说了,半日时间,三万人可以尽数登船,你们看,这是最后一批了,我没说错吧?”李二宝年纪比起陆海贺途要大上十余岁,不过对这二位,他可不敢怠慢。

    这二位与半路投靠的他不同,乃是周铨最亲近的阵列少年出身,原籍都是汴京,后来随周铨去了狄丘,再后来历次作战,几乎都有参与。或许因为天资缘故,他们不象岳飞、韩世忠那样功勋卓著,也不如叶楚那般早就可以独当一面,但是这么多年历练下来,他们也已经成熟可靠了。

    特别是这两年来,他二人主持对吕宋的军略,在热带丛林之中与那些食人生蕃、大食奸商争斗,虽然有胜有败,却是胜多败少。这也让他二人手中沾染了不少血腥,二人屠灭的吕宋土著,加起来数量都已经超过十万了。

    也有人就此向周铨提出异议,觉得这样做太过残忍,周铨问明是这些土著见财起意,先对移民于此的汉人下手,不但没有追究他们滥杀之过,反而公开给予他们许可状:凡有于此侵扰汉人拓殖者皆可便宜处置,无须经过周铨批准。

    “你们二位回江南,也不知道吕宋那边情形会如何。”李二宝想到他们的杀名,嘿了一声问道。

    “放心,调了五千日本奴兵去,这些奴兵不但吃苦耐劳,而且心狠手辣,我估计,若是放开来让这些日本人做,恐怕用不了多久,吕宋那边就没有什么土人了。”陆海笑道。

    “听闻周公允许日本人移民吕宋?”李二宝顺势问道:“日本人如此凶悍,他老人家不怕养虎贻患?”

    “你能想到的,大郎还会想不到?所谓的允许日本人移民吕宋,不过是令这五千奴兵效死力的报酬罢了。大郎许这五千奴兵每人移家人三个来吕宋,总数也不过是二万,而且会将他们打散来安置,另外,全部要换成汉姓汉名,后代也需要接受汉化教育,只需十年,他们就都记不得自己祖先是日本人了。”陆海噗的一笑:“咱们人数不够,要占据的地方却有很多,必要时就只能这样了——不仅如此,你可知道,就连吕宋的土人,只要他们性情温顺的,大郎也有所安置。”

    “一群未开化的蛮子,也就周公恁的心慈手软,换作我们,早屠光算了。”李二宝道。

    哪怕在伏波堂学了几年,这厮终究是改不了当初的习气,说来说去,他就是对海军不能在吕宋大展身手而不满。

    “休扯这些,人都上船了,准备动身吧——对了,听闻你们南海舰队这一次比东海舰队占先,弄到了最新的蒸汽战舰,何时借我们玩玩吧?”贺途有伤疤的脸上抽动了一下,他是在笑,可是比别人发怒还要难看些。

    “这事情我可不能作主,你去寻周公说去。”李二宝顿时警惕地道。

    “小气!”贺途撇了撇嘴,这点事情,他哪里敢去找周铨。

    蒸汽火车弄出来之后,就是在研究蒸汽船,一理通百理通,对于人数多达两千余人的东海研究院来说,这算不上什么太大工程。因此,贺途得到消息,第一艘蒸汽船已经造成,原本在所有新式装备中都占据优势的东海舰队,这一次却没有争过南海舰队。

    这让东海舰队都督张顺大发雷霆,也让南海舰队都督李二宝笑得合不拢嘴。

    “哪是我小气,那艘船连我也等闲动不得,周公说了,等我们凑到一定数量,就要过马援海峡,却西洋转转。”李二宝眼中发着光道。

    马援海峡,就是连接南洋与西洋的水道,陆海与贺途也曾去那里过,李二宝的南海舰队,更是常年在那儿巡视。随着海图的扩展,周铨专门设了一个海国图志会,为新发现的地方或者以前发现却没有命名的地方命名,马援海峡便是这样得来。

    陆海与贺途闻得此言,却是交换了一下眼神。

    他们知道的不比李二宝少,此时大食那边,塞尔柱帝国得到李乾顺的投靠之后迅速崛起,已经形成了一股庞大的势力,西夏在这一次乘宋金交战时卷土重来,便有塞尔柱帝国支持的缘故。

    看来周公对这个塞尔柱帝国很是不满,已经开始为将来下手大食做准备了。

    他们在吕宋与大食人交过手,知道大食人不比吕宋土人,他们也有自己的国家,冶炼技艺不差,军事实力也相当强,更让人头疼的是,这些家伙有不少都是疯子,要么疯于钱,要么疯于神。

    “我们赶得上赶不上?”陆海小声道。

    “给点事情给年轻人做吧,我们么,扫定江南就好了。”贺途却笑道。

    就在方腊做着围住岳飞部、逼周铨谈判迷梦之时,却不知道,与他起家之地仅隔数百里处,海峡的另一面,足足有大小船只百余艘万帆齐张,开始向着杭州方向行去。

    贺途为主将,陆海为副将,这支从吕宋、流求抽调而来的部队,前锋二万人,在四日之后,于钱塘登陆,轻而易举便击溃了方腊留在杭州的守备。紧接着,兵分两路,一队顺运河,另一路则绕至长江口,水陆并进,直击镇江!

    瓜洲古渡口,方腊扶着一名大汉的肩膀,稳稳地踏上了岸。

    他虽然早就下令渡江作战,可是近二十万人渡江,岂是一件易事,特别是他自己,如今生活奢侈享受,扬州这边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也不敢迎他过来。

    故此,直到现在,他的大军才完全渡过长江,他自己也随着后军最后一批部队来到了江北。

    这一批是摩尼教的真正精锐,这些年,为了瞒过周铨派出的眼线,这些人一直是藏在浙西南、闽西北的群山之中,那里交通闭塞,商业也不发达,东海商会的触角,还伸不进其中。

    望着面前阵列齐整的军马,他志得意满地笑了一笑:“不错,不错,五年生聚,五年整训,如今也算是小有成就。周铨若见我这支部队,想来也会明白,划江而治,乃是他最大的……”

    他话没说完,却看到站在岸边的一人,顿时眉头微皱。

    岸边站的,正是他派去应天府与周铨交涉的使者,按道理说,他应该留在应天府与周铨讨价还价才对,怎么会来到这里?

    “朱言,你怎么会在这里?”他沉声问道。

    “启禀圣公,臣无能,未能见到周铨,臣以为其中必有缘由,故此兼程赶来禀报圣公!”那朱言行大礼后道。

    方腊眉头一凝,周铨拒绝他提出的条件,这是他意料中的事情,但是,很干脆地拒绝和他谈判,这就出乎他意料了。

    在他看来,周铨身上有许多商人气息,而商人是不会拒绝讨价还价的。

    “莫非……真的有变?”(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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