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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圣者晨雷     大宋风华txt下载     大宋风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五零四、城乱

    秦桧此时心中满是绝望。

    他没有想到会有这个结果,自己想要离间、利用岳飞,结果反被岳飞利用,岳飞借他与金国秘密谈判,而玩了一个漂亮的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真是阴险狡诈卑鄙无耻!

    他满心悲愤,那些实诚人不就是该被他这种人玩弄欺凌么,怎么现在事情反过来了,他反而被人玩弄欺凌了?

    且不管满脸幽怨之色的秦桧,单言燕京城中的情形。

    北门失守的消息传到行宫中时,行宫里正在进行一场争论,虽然阿骨打很努力要维持女真完颜部的团结,但当外在的威胁暂时“消失”后,还是少不得一番争吵。

    诸位勃极烈并非不知团结的重要,但若不争吵一番,怎么讨价还价,为自已争更多的利益?

    此为人性使然,绝不是阿骨打一个故事能够解决的。

    可消息一传来,顿时所有争吵都安静了下来。

    “我就知道,汉人狡猾,绝不可信!”

    “杀尽汉狗!”

    “方才就不该令其走脱,如今他尽窥我等虚实!”

    “皇帝陛下他根本就糊涂了!”

    一片吵闹声,众人的矛头甚至阿骨打本人,绳果听得大怒,跳了起来便要与之争吵,但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响声响起。

    却是斜也将一个杯子掷在了众人面前,精致的瓷杯摔在地上,碎成无数碎片,那刺耳的声音,也让众人终于安静下来。

    “此时陛下未醒,诸兄弟中我最长,因此都听我的。”斜也缓缓道:“这是规矩,也最符合兄长之意。”

    众人默然,他说的不错,女真人的规矩是兄终弟及,斜也确实有这个资格说这话。

    “我……”绳果有些不服。

    结果话还没有说出来,斜也就老大的耳光抽去,将他抽得在地上转了一圈半,连牙齿都险些掉了出来。

    “你出生的时间还太短了,所以对咱们完颜部的规矩不是那么熟悉,现在我教你一点完颜部的规矩。如果你的几个兄长在这里,绝对不会蠢到这个地步!”斜也冷哼了一声。

    此时他的身形,竟然有几分象是阿骨打!

    绳果用力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叔父的身形,竟然与父亲的身影有几分重合。

    他只能默默退了两步,用手揉着被打肿了的脸。

    “北门要夺回来,不能让汉人入内……他们瞒过我们的耳目,人数肯定不多携带的补给也不会多,驱使城中百姓进攻吧。”斜也凛然道。

    燕京城中,居住着近五万户百姓,虽然历经数次兵乱,又被金人劫掠过一回,但仍然还有近十万各族人口。

    除了这些人之外,还有从燕京道各处搜刮驱赶来的百姓、工匠,这些都被金人视为战利品,准备带回辽东去。只不过因为大战尚在进行之中,他们被留在燕京内,用来充当苦力,为前线提供支援。

    故此,燕京城内的百姓数量,有超过三十万。

    此前金人不信任这些人,不敢借用其力,可是现在,他们顾不得了。

    以这些百姓去消耗汉军的精力,为金人真正的反击创造机会。

    只不过斜也的如意算盘打得响,却未必能行。

    还没有等女真人组织起百姓,那支突入的汉军,已经杀散北门的金人,紧接着,他们将更多的火药堆上了城墙,随着一声轰响,小半截北门城墙都被炸塌。

    他们根本没有打算死守城墙等待接应,摧毁城墙后,他们又直接闯入了城中,目标正是位于城内东北方向的奴营。

    金人掳掠各族百姓为奴,准备将他们带回辽东,仅东北角的奴营里,就聚集着数万人。这里只有少量金兵看守,被汉军一顿冲杀,顿时作鸟兽散。奴营被破之后,汉军将那些百姓放了出来,让他们从被炸塌的北门处先撤离。

    但这些百姓却不愿走。

    “各位可是王师?”有一个为首的百姓叫道。

    “不是,我们是东海护卫军,乃是东海周公之部曲。”汉军中人自然答道。

    大伙在这里来,可不是为了给赵宋皇室赚名声的。那为首的百姓听了之后略一愣,然后更是欣喜若狂:“原来是周公的部队,我就说了,除了周公,谁还会把我们这些百姓放在心中……各位军爷好汉,我们被金人掳来,个个都是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如今愿意和金贼拼了!”

    “正是,正是,我们也要和金人拼了!”

    护卫军虽然竭力拒绝,想要说服这些百姓不必如此,可是群情激愤之下,百姓们根本听不进去!

    他们中大多数都不是燕京城内本地人,而是金人从他们攻掠过的辽、宋州府中抓来的,这一路上饱受苦难,正如他们所言,家破人亡一无所有。这种情形下,只要给他们一丝胆气,他们就敢把天撞出个窟窿来。护卫军人数少,又不能对这些百姓下狠手,到后来还是有人灵机一动:“如同你们一般被金人抓来的百姓还有不少,大伙去帮帮他们,让他们也能脱身,等聚拢的人多了,再一起向金贼报复!”

    百姓们信以为真,跟在护卫军之后,便向另外几处奴营杀去。

    “营正,这样不行,我们进来的任务,是彻底扰乱城中的防御,尽可能将金贼的力量吸引过来。如今带了这许多百姓,我们失去机动性,金贼反应过来之后,我们很难脱身,将会面临苦战!”

    见此情形,有一人小跑着来到张猛面前。

    当初在彭城之乱中救下的遗孤张猛,如今已经是一个高大雄壮的青年,在加入护卫军后,屡立战功,如今也成为一名营正,并且甚得周铨、岳飞看中,认为他有勇有谋,兼顾大局,所以才会领下这个任务。

    岳飞从来就没有打算和金人妥协,为了减少己军伤亡,他借着秦桧前来议和之机,悄悄派出张猛,带领两千骑绕道数十里,避开金人的耳目,来到了燕京城北。张猛也不负所望,成功地完成了这一任务的第一步。

    此时听得众人建议,他神情平稳,却是不急不躁。

    “这些百姓,大宋弃之,我自取之,此周公之令。便是在城中与金贼浪战,我们难道就怕了?”张猛不觉得这些百姓是负累,他沉声说道:“我只考虑两件事情,第一,保护百姓,是否符合周公建护卫军的宗旨;第二,保护百姓,是否能够完成周公交给我们的任务!”

    此话一出,众人的争论顿时消弥。

    周铨早就说过,护卫军所护卫者,非是他个人,亦不是东海商会,而是整个华夏。百姓则是华夏之根基,未曾闻有轻贱百姓却愿意振兴中华者。

    他们此行的任务,是要在燕京城中制造混乱,尽可能吸引住金人的注意力,为后续部队进入创造条件。

    解救城中被俘的百姓,正合乎周铨之意!

    众人再无异议,当下先是派出数十人,引导这些百姓前进,赶往其余几处奴营,又抢占途中有利位置,布置好巷战事宜。

    这边还未安排好,金人的反扑来临了。

    金人大多数部队都出城监视护卫军撤离,同时抢夺护卫军所弃的物资,留在城中的部队不多,大多为各个勃极烈等贵人的亲卫,总共加起来,也只有五千余人。但他们相当精锐,也知道事情紧急,因此一阵狂攻,倒也展露出金人勇猛的一面。

    只是面对金人的疯狂反扑,护卫军更为凶悍,更让人吃惊的是,那些百姓踊跃参战,他们展示出来的大无畏,竟然令金人精锐也为之动摇。

    一个个被俘的百姓,用自己的身体去纠缠金人,为护卫军争取到杀敌的时机,用自己的手指、牙齿为武器,疯狂攻击金人,撕其肉,饮其血!

    斜也亲自到了城北,他骑着高头大马,于远处眺望,看到此情此景,不由大惊:“我见汉人,向来如同鸡犬一般,只知俯首听命,便是刀砍枪刺,也不知反抗,可今日却是为何,竟然英勇如此!”

    若只是这些百姓,再英勇,也是被金人杀戮的命,可是如今他们在护卫军的掩护之下,这些百姓却不是轻易可杀的,不少女真人贪功滥杀,结果反而倒在护卫军的手中,甚至有些女真人,干脆就被释放的百姓用砖头、木棒砸死,他们的衣甲兵刃,也就用来武装这些百姓了。

    武装起来的百姓,不待护卫军引导,就开始借助人数上的优势,向着四处分散而去。他们或许不是金人精锐的对手,可是在对方力所不及之处捣乱,却是轻而易举。这在城中制造了大量混乱,也为护卫军前进争取到了时机。

    很快,护卫军就连破两座奴营,越来越多的百姓加入之后,金人根本阻挡不住。甚至连原本居住在燕京中的百姓,此时也乘机暴动,汉军还没有打到,他们就主动袭击金人,攻占库房粮仓,纵火焚烧金人的军械。

    金人原本还有数万兵马,只是大多数都已经出城抢夺护卫军留下的物资,城内只有少部分。城中内乱,再派信使出去召回他们,一时半会他们也无法入城。故此城内的金人捉襟见肘,四面火起之下,只能节节败退,最后退至城西。

    此时外头的金兵终于撤了回来,但他们并不是接到城内的消息后退来的,而是被护卫军赶来的!

    岳飞率军赶回来了!(未完待续。)

五零五、推炮来

    “城中四处都在起火,张猛他们干的不错!不过,这一切都归功于团正的指挥,我瞅着,团正的本领,比起周公也只差那么一丝丝了,唉呀,一举破敌,擒其酋首,这个功劳,比起霍青、卫去病可要强多了!”

    **小跑着来到岳飞面前,一副马屁精模样,丝毫都没有面对秦桧时的毒舌模样。

    他可不是真马屁精,这样做是迫不得已,谁让他得罪了岳飞呢。

    岳飞答应秦桧准备撤军之时,他可是没少发牢骚,只是出于纪律,才严格执行了岳飞的命令。在知道岳飞真实用意之后,他便不停地向岳飞道歉,只是岳飞的性子,根本懒得理睬这点小事。

    “霍青、卫去病是谁?”岳飞淡淡看了他一眼。

    “啊,错了,是卫青、霍去病……团正,你看我就是这样没学问的人,连这都记错了,所以我说错话做错事什么的,也是正常的事情……你不和我一般见识,如何?”

    “卫青、霍去病虽是名将,我们却不可止步于前人。”岳飞道。

    别人没有资格这样评价卫霍二人,岳飞却是有资格的。

    他受周铨之命,细读史书,注意到这二位为大汉立下卓著功勋之人的事迹,最初时也是敬仰崇拜,但再仔细钻研之后,却渐渐困惑起来。

    卫、霍如果真是名将,为何他们打完匈奴之后,大汉也面临崩溃?

    卫、霍出征,虽然杀敌甚众,可为何自己的兵力损失也巨大?

    霍去病得举国之力支援,为何一方面扔掉皇帝所赐的几十车食物,另一方面却有部下士卒饿得连手都举不起来?

    以汉对匈奴在国力上的优势,特别是武器装备上的优势,岳飞觉得,他们完全可以让自己的消耗更少,让士兵们损伤更小。

    他宁可被部下误会,不选择强攻,便是为了减少损失。他做过预测,如果强攻燕京,自然能够攻下,可是护卫军一万五千人中,恐怕要有数千人因此伤亡。而使用重炮攻城时,附带的城内百姓伤亡则会更大。

    爱兵、爱民,在他看来,这两种品格的重要性比起军事指挥才能也毫不逊色。

    “那是,团正今后的功业,必然是要远胜卫、霍的。”**笑嘻嘻地道。

    “做好自己的事情。”岳飞对他的马屁丝毫没有兴趣。

    “这个,这个,团正,以前每有战事,我们营可都是前锋,最硬最难的仗,都是我们营打的,如今这个营传到我手中,又是这么关键一仗……让我正面攻吧!”**终于将自己的真实目的表现出来了。

    “按既定之策,不再临时变动,休要担心没有大仗要打……少说废话了,快去做事!”

    **垂头丧气地跑了,不远处另外一个营正见他这模样,噗的一笑道:“小郑,你还是老老实实给我打下手吧,帮我助攻就是!”

    “娘的,我就不信,辅攻就不能变成主攻,你小子要是进展还没有我快,到时看你如何见人!”**暴了一句粗口。

    他们各自归营,片刻之后,便听得号声响起。

    全军进攻!

    岳飞不用**营攻坚是有原因的,之前他们在城外自己放弃的旧营处,已经与金人战过一场,**营便是先锋。他们回军得太快,那些忙着搬营中物资的金人,只来得及组织一下抵抗,就被**营打得屁滚尿流,别的几个营还没有捞着什么油水,赶到战场时就只见一片伏尸和放风逃窜的金人背影。

    此时燕京城乱作一团,逃回城中的金兵数量,还不到出城数量的一半,只有万余人罢了,绝大多数金兵,不是被杀被俘,就是见机不妙逃往别处。故此,斜也等人得到消息,便知道情形不妙了。

    “都怪那个该死的汉人,若不是被他蒙骗,我们如何会自乱阵脚,坏了城防布置?”斜也气急败坏,将一口气全撒在了秦桧身上:“若他再入我手,一定要将之千刀万刮!”

    他在这里急的跳脚,其余女真贵人却已经等不得了。

    事实上,在知道城北被汉军攻破之后,他们就意识到,燕京无法可守了,只是怀着侥幸之心,还想要再尝试一回。此时既然彻底无望,众人自然要各自打算。

    绳果正亲领亲卫猛攻张猛部,但被击退之后,他回过头来,想要找斜也请求支援,他方才看到机会了,只要再有个千余兵马,不,五百人马,绕到张猛部的侧翼,他就能够将这支突入城内的汉军击退。

    可是回到原本临时的中军处时,绳果惊讶地发现,包括斜也在内,已经空无一人。

    他心念一转,顿知不妙,也不管那么多,带着百余亲卫就向着行宫处奔去。

    他这一走,前方激战的金兵就没有了指挥,知道他是回去请求更多援军的,结果没有等来援军,等来的却是他遁逃的消息,顿时金人被驱赶出来的勇气完全散去了,如同受惊的鸟兽一般,金人彻底崩溃。

    在金人对面,张猛指挥百姓和少数汉军,正在加固街垒,准备下一场血战,却发现金人闹轰轰一番,然后全都散去,而且散逃的方向杂乱无章,张猛心中一怔,然后大喜。

    岳飞与他约定了时间,自从他发动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金人这模样,分明是岳飞的主力赶到了!

    “方才那厮不是一直在叫嚣,他是阿骨打的嫡长子么,追上去,别让他跑了,这家伙可是一条大鱼!”张猛兴奋起来。

    岳飞主力既然回来,他的任务就完成了,现在手中有这么多的百姓愿意听他之命,不乘机扩大战果,获取更多的功勋,还要等什么?

    绳果原本还有百余名护卫,但被张猛一追,这百余名护卫能有何为,转瞬间就七零八落,待他逃回到行宫处时,就只余十余人。

    而张猛仍然在穷追不舍。

    不仅是张猛,城里暴乱的百姓,也知道这行宫住着女真大人物,在女真人溃逃出城之时,纷纷向这边杀来。他们一来是想要抓住女真大人物请赏,二来也是想着行宫这边肯定有大量财物。

    绳果逃入行宫之中,下令封闭大门,快速便向大殿行来。接近大殿,却发现这里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甚至那些负责打扫大殿的仆从,也不见踪影。

    他心中惶急,三步并作两步冲入其中。

    原本他以为,斜也等人此时应当聚于行宫大殿中商议对策,所以才逃到这里,可进来一看,大殿中什么都没有。

    阳光从窗纸处透入殿中,使得大殿里半边明半边暗,一座精美的御座就在正中,高高在上,原本绳果对这御座极感兴趣,几次想要上去坐上一坐,可是他父亲清醒时他不敢,阿骨打昏迷时斜也肯定会占据这御座,所以他一直都没有这机会。

    此时御座就在眼前,不知为何,他呆了一下。

    然后,他转过身,面上尽是凄厉之色。

    斜也等人应当是逃了——不,他们肯定是逃了,而且他们抛弃了行宫,抛弃了阿骨打与绳果父子,或许在他们心目中,阿骨打与绳果是份量极重的诱饵,抛下这两个诱饵,或许能够给他们争取到逃跑的时间。

    事实上,原本燕京城里是准备好了非常充份的城防,哪怕挡不住护卫军,也能够给金人争取到主力逃走的时机。结果秦桧来这一趟,让这些城防派不上用场,更让金人倚为退路的城北被截断。

    “胆小鬼,懦夫,不配当完颜家族的人……你们全都跑吧,跑吧,我会奋战到底,我是阿骨打的嫡长子!我才是大金的皇帝!”

    绳果口中喃喃自语,来到了大门前。此时大门被撞得砰砰作响,好在这行宫原属耶律延禧,辽人将之建得相当牢固,外边虽然用上了撞木,却仍然无法将之撞开。

    门内不过数十名金人在守护,见到绳果一人出来,个个都露出绝望之色。

    “不必担心,我是大金的皇帝,很快会有人来救援的。”绳果镇定自若:“你们都是大金的勇士,为完颜部奋战,你们的功勋我都会记得,只要再撑一撑,就会有援军来!”

    他是如此镇定,连他自己都要相信自己说的话了,但可惜的是,这些女真人却是半点都不信。

    若真有援军,早就该赶到了,这个时候还没有来,哪里象是有援军的样子?

    不过让人吃惊的是,外头攻击的势头突然停了下来。

    不再有人扛着撞木来撞大门了,甚至外头的人声也少了下去,直至安静。

    绳果并不知道,这是因为张猛赶到,将原本胡乱攻打行宫的百姓们劝离,同时将行宫包围起来,避免里面的人逃走。他不想有太多的伤亡,而且据说已经将金国皇帝的嫡长子围在行宫中,功劳已经足够,所以并未强行进攻,而是将消息禀报出去,等待岳飞的命令。

    岳飞此时也已进城,闻得此消息,迅速向行宫这边赶来,半途中又听说几位女真勃极烈打开西门逃窜,便未急着来行宫,而是派出人去追击这伙西逃的女真人。安排妥当之后,他才来到行宫之前,问明里面至少围住了阿骨打的嫡长子绳果,岳飞心中大喜,面上却仍然冷静。

    看着厚实高大的宫门,他眉头一挑:“推炮来!”(未完待续。)

五零六、活捉阿骨打

    辽主耶律延禧也是一个多疑之人,他的行宫虽然不常住,可是门却非常坚实,甚至可以说,达到了冷兵器时代木门的顶锋。

    包着铜皮的门,想要靠撞木将之撞开极为困难,一般是用冲车对付它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

    **满脸狞笑,望着包铜大门,指挥炮兵瞄准。

    “呸,时代变了!”他吐了口口水,表示自己的不屑,然后一挥手。

    隔着门,绳果一手握着刀,一手握着狼牙棒,就站在大门之后。

    他听到外边又有了动静,神情却依旧坦然。

    “我在诸兄弟中,虽然不是最勇武者,但是,要想取我性命,汉人至少要拿十条来填!你们都是女真勇士,不要害怕……”

    他还想着鼓舞那些绝望的女真人,但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得一声轰响,然后厚重的宫门被炸开,门板的木头碎片,在爆炸的冲击力上飞溅而出,其中有几片从绳果甲胄缝隙穿入。

    冲击波也让绳果倒飞出去,摔出了足足十余步。

    他昏昏沉沉地抬起头,满头满脸的血迹,让他的视线变得相当模糊。

    然后,他看到一个穿着胸甲的汉人,手中拎着朴刀,大步走了进来。

    一刀将一个在地上挣扎的金人砍翻之后,**心中的一口恶气出了不少。

    没有抢着首攻前锋之功,就是辅攻也什么都没有捞着,被岳飞派来给张猛打下手,这如何让他不心生恼怒。他可是号称锋一营的营正,这个营哪次大战不是战功赫赫,偏偏这次,却没有赶上好肉吃。

    然后**就看到了挣扎爬起的绳果。

    绳果身上的服饰明显与普通女真人不同,一看就是贵胄,**咧嘴笑了笑:“好贼,你的脑袋归我了!”

    他一边说,一边大步向前,绳果原本以为自己能够挺身邀战,与之激斗,即使阵亡,也要拖对方一起走的。但听得**的步子声,他的胆气迅速消退,到后来,他甚至仓惶大叫,扔了兵刃转身就逃。

    若不是几名忠心耿耿的卫兵替他挡了一下**,**一刀就要从背后将他劈倒。

    绳果忍着身上伤口的疼痛,快步跑着,想要寻条逃生之路。但正门被破,行宫之中,到处都是护卫军的喊杀之声,他能往哪里跑?他唯一的选择就是往行宫里面跑。

    当跑过两重院子,到得行宫正殿时,他脚步一缓。

    理智告诉他,如今他不可能脱身了,他年纪虽然不大,但访享受的都享受过了,唯有一件事情,萦绕于他心中,让他在这时又回忆起来。

    大殿中的御座。

    那是大辽天子的御座,现在属于大金皇帝,他很想上去坐上一坐。

    他踉踉跄跄走向正殿,在门口时愣了一下。

    刚才他进来时,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可是现在,却在这边看到了人。

    只不过已经是死人了,他认得是服侍他父亲阿骨打的奴仆,一共六人,都被杀死在大殿门前,一个个脸上还有不敢相信之色。

    绳果没有细想,他要赶在自己生命结束之前,在那御座上坐一坐。

    他迈步跨过门槛,一进门之后,再次愣了一下。

    门内,东倒西歪,同样躺着十余具尸体,看服饰是他父亲阿骨打的亲卫。这些人都对阿骨打忠心耿耿,在任何情况之下,愿意为阿骨打去死。

    现在他们果然死了。

    再往里,则是几个女人,有一个女人在血泊中还在轻轻抽动,似乎尚未断气。这些都是阿骨打的侍妾,以前阿骨打出征从来不带女人的,但这次征辽大胜之后,他大约是觉得志得意满,便带上了自己喜欢的几个年轻妃子。

    绳果对其中两人很有些意思,还想着在父亲死后,可以接收呢。

    现在这两人也倒在地上,已经变得冰冷。绳果拖着步子,一步步跨过尸体,走向黑暗中的御座。

    他看到御座之上有个身影,也知道这个身影属谁。

    “绳果……”

    御座之上,阿骨打抬起头,双眼里冒着绿幽幽的光芒,象是匹恶狼。

    积威之下,绳果还是停住了脚步,面上惨笑:“你……你怎么没有走?”

    “我这身体,能走到哪儿去?很早我就说过,我宁可战死,也不愿意死在逃亡的路上。”阿骨打无声地笑了一下:“只不过,看起来我连战死的力气都没有了……绳果,你想要这个位置,对不对?”

    “是,我想要……我是你的嫡长子,若是按照汉人的规矩,这个御座,根本轮不到叔父们,根本就应该是我的!”绳果剧烈地喘着气,然后再次惨笑:“不过,现在说这个……没有什么意义了。”

    “有意义,来吧,我的儿子,杀了我,然后……这御座归你了。”

    绳果呆了一呆,然后明白了阿骨打的意思。

    阿骨打是想要与汉人死战直至阵亡的,但是,他已无力战斗,这种情形下,他宁可被自己儿子杀死,也胜过落入汉人手中受辱。

    “父亲,我护着你杀出去,我们杀出去!”绳果心情激荡地道。

    阿骨打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嫡长子,缓缓摇头。

    他是被厮杀声惊醒的,醒来之后,只听得周围姬妾妃子们的哭声,召来卫士问明情况,在得知城北已破汉军冲入了城内后,他就知道,燕京城要完了。

    他轻信了秦桧,轻信了自己对汉人的判断,所以使得燕京城被一击拿下。

    但他并不认为自己判断错了,非是自己愚蠢,实是秦桧太过无能,而他最大的敌人周铨太过狡猾。

    到了这般境地,阿骨打想了许多,最终明白,自己是无法脱身的。

    若他身体强健,或许还可以一试,可现在他病体沉重,根本没有精力去逃跑,甚至有可能在逃跑途中就直接死去。

    与其在逃亡中死去,还不如同这御座一起死去!

    “杀了我,然后放把火,把这一切都烧掉……我宁可化为灰烬,也不愿意落到周铨手中,沦为别人点评的……”

    阿骨打吃力地说着,头已经无力再抬起,渐渐垂了下去。

    绳果眼中含着泪,却知道这不是再拖延的时候了。

    他弃了长刀与狼牙棒,但腰间还有短刀——这还是兀术送给他的礼物,是从日本带来的,据说是那边名匠所造,价值不匪。

    绳果举着短刀一步步走向御座,阿骨打勉强睁着眼睛,看他一步步迈上台阶,脸上露出满足的笑意。

    可就在绳果挥刀要刺向他时,在后边,嗡嗡的弩机声响。

    阿骨打只觉得精神一振,有湿湿热热的东西洒在了他的脸上,让他神志恢复了一些。他吃力地抬着头,就看到嫡长子绳果神情木然,迎着他仆倒在地。

    绳果背后,是短短的弩矢箭尾。

    阿骨打瞄了一眼那弩矢箭尾,面上微微露出惨淡之色:他认识这种武器,这是护卫军的制式装备。

    在绳果背后,至少插入了四枝弩矢,射得很准,距离也近,绳果的护甲根本没有起到保护的作用。

    有这样的武器,已经是压倒性的优势了,可是周铨还不遗余力,去开发火炮、火枪,他究竟想要做什么,难道要杀尽天下非汉民吗?

    哪怕明知道自己最心爱的嫡长子,就死在面前,可是阿骨打心里,却仍然想着周铨的问题。

    他自命枭雄,看人甚准,当初看出耶律延禧外强中干,这才竭力鼓动女真人谋叛,最终建立起了自己的江山基业。可是周铨,哪怕他到了现在,已经可以超越生死利害去思考问题,也无法看透他。

    皮靴声咯吱咯吱地响起,阿骨打叹了口气,自己终究不免落入汉人的手中,成为他们的俘虏!

    **带着数名军士大步走了进来,他一脚踏在绳果的身上,对着尸体吐了口口水:“呸,金狗,你也有今日!”

    已经死去的绳果,绝对不会记得**的,但是出身辽东的**,却是记得,自己的家庭是如何破灭,当时尚年轻的绳果,是如何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的。

    吐了这厮一口口水之后,**再看着御座上的阿骨打,兴奋地直搓手:“原本以为只是捡漏,没有想到抓着大鱼了,哈哈,不让我们锋一营啃硬骨头,照样有大肥肉吃!”

    “营正,这是谁啊?”

    “还会是谁,坐在这位置上的,自然就是堂堂大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陛下了……啊哟,瞧瞧咱们多失礼,在他面前杀了他儿子,还忘了向他行礼。喏喏,汉人**,拜见大金国完颜阿骨打陛下。”

    **一边说,一边走上前去,左右开弓,连煽阿骨打的耳光。

    此时阿骨打没有丝毫反抗之力,被他这几记耳光抽得几乎要从御座上倒下去。

    **也发觉他的不对劲了,不由大感无趣,若眼前的阿骨打身体强健,他会毫不犹豫地先痛殴对方一顿再说,哪怕为此背上处分都不后悔,可如今不过是一病体憔夫,实在不值得动手。

    他收住手,啧了一声,回笑道:“张猛这厮要后悔死了,他想偷点懒,便将这泼天大功送到了我手上……小贾,你赶紧去见岳团正,告诉他抓住了阿骨打,活的,不过他来晚了的话,阿骨打是死是活就不知道了!”(未完待续。)

五零七、由死气活

    岳飞并没有直接进入行宫,他对这里没有太大的兴趣,与别的护卫军将领一样,这时他做出了错误判断,以为行宫中只有阿骨打的儿子绳果在,而阿骨打本人已经随女真主力出城逃走,因此他把主要注意力放在了追击这些逃走的女真人身上。

    秦桧仍然跟在他身边。

    这是岳飞有意所为。

    秦桧这个时候,完全是处于魂不守舍的状态。

    “这就完了……这就完了?”望着眼前渐渐安静下来的燕京城,看到一队队百姓在护卫军的组织下开始去救火、清除尸体,或者于街头巡逻维持秩序,秦桧用手抓着自己的头发,连冠巾都被他揪了下来。

    他知道金人这边处境不大妙,不过在他看来,最多就是和大宋京师一样,处于威胁之中,可真正要想攻破燕京,恐怕还需要一些时日。

    结果……

    从岳飞回军到现在,才过去多久,四个时辰还是五个时辰?

    这么点时间里,他就已经踏入了燕京城,而金人非死即俘,部分逃散,根本就没有象样的抵抗!

    好歹也有几万人啊,就算是几万头猪,要想抓住也不容易,可是金国燕京防线的崩溃,就是这么快。

    “还要多亏了你,我们看了一下城内外的防御工事,金人虽然野蛮,学习能力却是挺强的,他们的工事竟然已经略具棱堡雏形——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学来的,若我们要强攻,虽然必胜,可损失还会挺大的。”

    在秦桧身边,张猛嘿嘿地说着,使劲儿夸秦桧。

    只不过这些夸耀的话,是夸还是讽,大伙心中都有数。

    对他的话,秦桧充耳不闻。

    张猛还待嘲讽几句,却见行宫之中,有人匆匆跑了出来,口中大叫道:“擒着阿骨打了,活的!”

    “什么?”张猛眼睛顿时瞪圆,也顾不上嘲笑秦桧,一把将人给拉住:“你是说,阿骨打还留在这行宫里面?”

    出来的正是**派来的使者,他得意洋洋:“正是,我们一营捡了一条大鱼……啊哟,还要多谢张营正,将这条鱼留给我们!”

    话还没说完,张猛就对他擂了一拳,打得这厮退了几步,一边痛得呲牙咧嘴,还边还哈哈大笑。

    “该死,**这厮占我便宜,我当时怎么就鬼迷了心窍,将这到手的大功让给他!”张猛气急顿足:“不能这样,我们在城中浴血奋战,没理由这头号功劳如此轻易就给了他!”

    他们在这争执,那边秦桧的眼睛都直了。

    阿骨打被生擒了?

    “这不可能,阿骨打没准已经脱身,被捉的只是一个替身!”他失口叫道。

    岳飞听得此话,嘴角向下一抿,他相信,**不会在这个问题上被人愚弄。若不能确认是阿骨打,**不会派人来通知他。

    “阿骨打身体似乎有病,郑营正说了,看情形随时会咽气。”使者又道。

    岳飞眉头一皱,死的阿骨打与活的阿骨打,价值可不一样。他当先向前,走向行宫之内,张猛等人跟了上去,秦桧留在原地发了会呆,确认自己不是在作梦之后,他也跟了上去。

    对这行宫,秦桧不陌生,并不久,他才离开这里。但当时这里面灯火辉煌,无数女真贵胄和武士穿梭其中,虽然透着紧张气息,可是充满活力。

    但现在,他看到的只有尸体。

    有些尸体他还似曾相识,只不过小人物们他记不得名字,直到他到了大殿前,看到有护卫军拖着绳果的尸体出来,他才惊呼了一声。

    “认识?”岳飞看着他。

    秦桧的脸色惨白,说不出话来,倒是张猛在旁边答道:“这厮就是完颜绳果,阿骨打的嫡长子!”

    岳飞目光在绳果的尸体上扫了一眼,然后就没了兴趣,摆了摆手,尸体就被拖走了。

    他们进了大殿,此时大殿中已经升起了火把,不再象**进来时那样黑暗。地上的血汩让众人走路时有些蹑手蹑脚,然后,便听得**在那得意地道:“瞅,这就是阿骨打,金国的皇帝,他脸上的掌印,是我方才留下的!”

    张猛一捋袖子:“我也要留两个!”

    “不成,不成!”**忙拦住他。

    “哼,这功劳原本该是我的,被你捡了便宜倒还罢了,现在我只是想去抽两记耳光你也不准,**,你是想与我别苗头?”憋着一肚子不爽的张猛厉声道。

    “闭嘴。”岳飞的声音响起。

    暴跳如雷的张猛顿时安静下来,只不过,他的眼睛还是瞪得滚圆,几乎突出眼眶,死死瞅着**。

    “这厮看上去就要死了,我摸了他的头,烫得紧。”**道。

    秦桧抢先上前,望着阿骨打的脸,看着看着,他神情更为抑郁:没错,确实就是他看到了阿骨打本人,原本他以三寸不烂之舌,将斜也等人都说得昏头转向,可这位枭雄出现之后,一切主动权就转到了他的手中。

    可现在,这位枭雄,就要死了。

    岳飞看着一脸不正常红色的阿骨打的脸,他向后一招手:“给他看看。”

    在岳飞身后,一个白大褂走了过来,先是翻开阿骨打的眼皮看了看,然后又捏开他的嘴,观察了一下舌头,再又摸了摸阿骨打的后脖,好一会儿之后,那白大褂道:“油尽灯枯,活不了多久了。”

    “好叫你们失望了,我终不能成为你们的囚徒。”白大褂的话声才落,看上去奄奄一息的阿骨头突然又抬起头来,向着岳飞一笑:“不曾想到,与岳将军的会面,竟然是如此情形之下。”

    岳飞盯着他:“你有什么想说的?”

    “没有什么想说的,人终有一死,我当了皇帝,这已经是当年的我无法想到的事情……”

    阿骨打一边说,一边眼珠子往旁边溜了一圈,当看到秦桧时,他的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

    秦桧满脸惨然。

    阿骨打虽然就要死了,但还能说话,只要他将秘约的事情稍作泄露,秦桧可以肯定,自己休想活着回到京师了。

    但阿骨打没有说。

    不但没有说,他的嘴角还呤起了一丝神秘的笑:“原来如此。”

    “你想说什么?”**见不得这厮死到临头,还在这里装模作样,沉声说道。

    “没什么,什么都不用说了。”阿骨打闭上眼睛。

    他没有说秦桧的事情,他觉得这个人留着有用。秦桧留下的证据,或许在未来还可以派上用场,某些时候,甚至能有奇效。

    要对付周铨与岳飞,终究还是要借助此人的力量。

    秦桧在那里暗松了口气,岳飞却开口了:“我有三件事情要问你。”

    阿骨打一笑,他到了这地步,根本没有活下去的可能性,怎么会回答岳飞的问题。

    “第一件事情,与你们勾结的那个所谓无面人,他究竟是谁?”

    岳飞能接触的东西不少,故此,他知道女真高层当中,偶尔会有人提到这个无面人。

    此人从来就是用纱布裹脸,从未在女真人面前露出过真实面貌,他与兀术最为友善,也不知道是兀术在哪儿将他请出来的。若只是一个智囊,岳飞根本不会在意,但此人对周铨相当熟悉,对济州岛的军政制度也有所了解,故此,岳飞想知道此人的真实身份。

    “第二件事情,你们是通过何人与钟相相勾结,使其祸乱川蜀。”不等阿骨打说话,岳飞又问起第二件事情。

    钟相乱蜀的消息也已经传到了岳飞这边,同周铨一样,对这个消息,岳飞也觉得出乎意料。金人能有多大能为,怎么就把触手伸到了蜀地,要知道,连周铨在蜀地都没有多少介入。

    阿骨打依然没有回应。

    那边秦桧听得这两个问题,心里突突直跳,面色更为难看。

    金人这边,竟然还有这么多秘密,他却完全不知道!

    “你以为……我会回答么,我到这个地步,你能拿什么来让我开口?”阿骨打吃力地抬起头,看着身材高大的岳飞道。

    “第三个问是,你们与夏贼有无勾联!”岳飞牢牢盯着他的眼睛,再出惊人之语!

    在夏贼卷土重来之后,周铨就意识到,这绝对不是孤立之事。

    大宋原本局面非常好,可是一瞬间变成了四面楚歌,其中当然有赵佶父子自我作死的原因在里面,但在此之外,周铨隐隐感觉到,似乎是有人在织一张大网,要将大宋整个罩住。

    赵家皇朝的兴衰与周铨没有多大关系,但是他经营了这么多年,怎么能容忍半途杀出个程咬金,窥视他的胜利果实?

    阿骨打此时神情微微僵硬了一下,然后紧紧抿住嘴,一句话也不说了。

    岳飞虽然提出三个问题,却不真正要阿骨打回答。事实上阿骨打的神情已经证明了周铨的猜测,钟相、夏贼,都与金人有关,而那位无面者,很有可能就是织起这张大网的人!

    “带他下去,好生救治,让他能够活得更久些。”岳飞向跟来的军医说道。

    军医脸色有些苦:“这可有些难了……”

    “城中肯定不乏名医,许你招募来一起出力就是,我要他活着回济州岛,想来耶律延禧看到他,会非常高兴。”岳飞道。

    原本抿嘴不言的阿骨打瞬间睁开了眼睛,满眼都是怒意:“你这是何意?”

    “让你与耶律延禧见面,就是话里的意思。”岳飞面无表情。

    阿骨打自命英雄,耶律延禧是他的手下败将,让他活着去受耶律延禧之辱,如何不让他由死气活?(未完待续。)

五零八、被架上火

    “生擒阿骨打……阿骨打的身体有些问题,恐怕撑不过这个冬天,目前正请医生为其治疗,只是其人不甚配合。”

    “生擒斜也,击杀绳果以下女真完颜部贵人十一位,击杀女真士兵两万一千七百人,生俘一万四千四百人……”

    “解救被女真所掳汉、契丹等各族百姓二十二万人,缴获金银等贵重物品价值八百万银圆,缴获战马和大型牲畜十四万又三千三百九十七头,缴获粮食四十五万石,缴获布帛……”

    此时已经是战后第二天,经过一夜的加班,战况统计出来,阿骨打、斜也、绳果等或就擒或被杀,逃走的女真人不足四分之一,护卫军可谓获得了全胜。

    统计战报时,秦桧同样在场。

    听得这样的战果,秦桧唯有木然。

    反正这一天一夜里,他所看到的与所听到的,都将他的一切思维颠覆了。

    可以肯定的是,护卫军的战力与对周铨的忠诚,超出此前他的想象,不,是超过所有人的想象!

    这样一支军队,消灭三倍于己的金人如此轻松,那如果用来对付大宋呢?

    秦桧想到了京徐铁路,朝廷指望着张叔夜在海州能够挡住周铨,可从护卫军展示出来的战斗力来判断,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朝廷就算把所谓的西军精锐全调来,放在海州,也未必能挡住护卫军登陆。

    一但护卫军登陆,凭借徐海铁路,旦夕之间,万余部队就可抵达徐州,再经京徐铁路至应天府、东京,恐怕朝廷才接到登陆的消息,护卫军就已经抵达京郊。待朝廷上下商议出个结果来,护卫军都已经打到艮岳了。

    秦桧此时心中满是懊恼凄凉。

    他知道周铨有本领,也知道护卫军能打,但没有想到竟然达到这种境界。原本他认为这能打是建立在火炮的基础上的,在如今火炮扩散普及的情形下,护卫军并不比别的军队强大太多。

    结果证明他想错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虽然周铨对他一直不算友善,可总也没有翻脸,凭借他兄长与梁师成的关系,他原本也可以同周铨结好,就算抱不上大腿,可搭搭顺风船总行。

    一日一夜,他都没有休息,也没怎么进食,这让他整个人都显得非常憔悴,不过他的耳朵还管事,周围人说的每一句话,都传入他的耳中。

    “消息已经传出,很快周公就能得到消息,想来此战的主动,已经完全掌握在我们手中了。”

    “不仅是传给周公,那十一名金牌使臣,也都放回去,只有这位,金人口供中说他与金国权贵有一份秘约,故此他的去留,需得等周公命令来决断!”

    听得这里,秦桧心头跳了下。

    消息很快会传回京师,而金人也会得到情报,那时在京师外围的吴乞买与斡离不二人,会如何决断?当然,更重要的是,周铨会如何处置他?

    至于京师中,那位新皇帝赵桓,正满怀希望地等待他带回去好消息,当知道阿骨打就擒之事后,不知是该庆贺,还是该发怒呢!

    赵桓确实不知道是该庆贺还是该发怒。

    八月三十日,燕京被攻破,阿骨打束手就擒,同时金牌使臣被放还。这些金牌使臣知道事情关系重大,根本不敢耽搁,星夜兼程,到了九月一日,赵桓就接到了消息。

    当时他正在大朝会——与怠倦于政事的父亲赵佶不同,赵桓对大朝会非常热衷,有事没事,就要开会。每当大朝会上,看到满朝文武都对他施礼,赵桓心里才会踏实一些。

    终究是当上了皇帝,而不是那个朝不何夕岌岌可危的太子了。

    今日朝会的内容,如同此前一样,都是与金的战和。

    金人两支大军会合,就在汴京城北,距汴京不过数十里之遥。这对大宋朝廷是一个极大的威胁,此前便争吵了十余日,有主张坚决抵抗的,也有主张全面和谈的,还有人干脆折中,要求一面派人与金谈判,一面号召天下勤王。

    主战派以李纲、吴敏等为中坚,和谈派则是以耿南仲、白时中等为首。双方争执不休,赵桓心底是倾向于耿南仲这边的,在他看来,最大的威胁还是在国内,至于金人,无非就是要些金银布帛,再就是些人口女子,反正都是从百姓中搜刮,赵桓根本不在乎。

    当得知自己派出的金牌使臣赶回时,他没有多想就召之上殿,结果十一人一起上来,禀报的消息是岳飞无视了他的召唤,而是继续攻打燕京,并且在一日一夜间就攻破燕京城,擒获大金皇帝完颜阿骨打。

    那一刻,赵桓的心情,可谓复杂之至。

    按道理来说,他应当高兴,毕竟岳飞是周铨的部属,而周铨在名义上是大宋的济国公,是他的臣僚。这一次大胜,不仅报了金人背盟之仇,更是将金主生擒,自大宋建国以来,少有这等功业。

    但是赵桓却又觉得高兴不起来,整个事情,他没有半点功劳,甚至还派出十二路金牌使臣前去扯后腿——哪怕赵桓能给自己找上一千个理由,也不得不承认,战争关键之时,自己派出的使臣只能是去扯后腿的。

    最关键的是,这件事情表明了岳飞的态度。

    无论他做出什么样的许诺,花费多大的力气,岳飞依然是站在周铨那边,而不会折转向他。

    这样一员悍将帅才,这样一支钢铁精锐,为何偏偏要跟着周铨,而不是自己?

    赵桓心中对周铨既是恐惧又是嫉恨,完全没有半点好感,也将当初李邦彦替他争取周铨支持的事情彻底忘了。

    “陛下,大喜,大喜!”

    他在御座上发呆,底下群臣却是欢欣鼓舞。除了耿南仲等少数知道内情的,绝大多数臣僚们,都手舞足蹈。

    阿骨打落入岳飞手中,可不仅仅是有了和吴乞买、斡离不谈判的本钱,更重要的是,这也标志着燕京道完全落入护卫军手中,吴乞买与斡离不所带领的女真主力将难以北返了。

    女真主力就是三支,吴乞买、斡离不、兀术各领一支,如今一举控制了其中两支,兀术所余力量,不过是其全盛时的三分之一,连要镇压各族反抗都困难,更别提再度南下了。

    群臣纷纷向赵桓道贺,赵桓却听得象是在嘲讽他,在连啦着七八个人称喜道贺后,赵桓忍不住了:“诸位若是想要道贺,现在向周铨道贺还能赶上新鲜的,与朕说有何用!”

    众臣尽是愕然。

    李纲与吴敏心徒然一沉:赵桓此时展示出来的器量与风度,实在不足以称之为明君。

    但紧接着赵桓又道:“朕意已决,要与金贼决战!”

    他突然转变态度,要与金人决战,让众人更是错愕。

    不过想想也是,吴乞买与斡离不此时应当也接到了消息,他们肯定归心似箭,此时与之决战,正好捡个大便宜。

    “诸位爱卿,谁愿意督师出战,为朕扫平小丑?”赵桓咬牙切齿地道。

    众人面面相觑,虽然大伙都觉得有便宜可捡,但谁都不愿意冒这个风险。

    毕竟金人的主力还在,他们的反扑,以宋军的战力,还真未必能挡得住。见众人都不语,赵桓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

    群臣只知道他要乘机攻打吴乞买与斡离不,却不知道他改变求和主意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原因。

    周铨在燕京的获胜刺激了他,他也只有获取一场胜利,才能证明自己比周铨更出色。

    别人揣测不出他的意思,有人却可以猜出来。

    耿南仲与赵桓相处的时间足够长,知道这位的小心思,他心念一转,在燕京大胜之后,主战派肯定会得势,他再想阻止,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既然这样,不如顺水推舟。

    因此他上前道:“臣保举一人,必可破敌。”

    赵桓一喜,不愧是东宫旧人,在自己尴尬的时候,终于挺身而出来解围了。

    “耿卿所说是何人?”他神情缓和下来问道。

    “臣举荐李纲李伯纪。”耿南仲说到这,向李纲瞄了一眼。

    李纲一脸惊讶之色,弄不明白,为何这厮会出此言。

    耿南仲与李纲和睦的关系,已经随着赵桓登基而破裂,两人更是成了竞争对手,耿南仲觉得李纲威胁到了自己的位置,再加上双方政见不同,因此千防万防,同进还指使人攻讦李纲。

    就在刚才,双方还在为主战主和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但转眼间,耿南仲竟然举荐他出战?

    心念一转,李纲便明白其意,当即上前辞谢:“臣乃文人,不通军事,不敢担此大任!”

    “李公方才说要主战时慷慨激昂,为何陛下战心已决后,反而瞻前顾后起来!”耿南仲嘿的一声:“至于不通军事,那有何防,朝中不缺深熟军事的名将宿将,缺的只是一个敢于任事的文臣。最主战者,乃李公你也,那么主持出战者,亦当是李公你。”

    这一下,李纲被架上火烤,而且翻不下来

    他尴尬地站在那里,想要继续坚辞,可是这时耿南仲一伙纷纷上前挤兑,主战派们大约也是觉得,李纲主战的立场让人对他更为放心,便也是纷纷劝解,李纲被逼得无奈,只能长叹一声应道:“陛下若坚持,那么臣愿督师与金人决战!”(未完待续。)

五零九、相州,相州!

    此时大宋东部交通甚为便捷,莫说徐州至京师,就是徐州至江南,交通亦是极为迅捷,燕京大胜、俘敌酋皇的消息,在到达徐州之后,次日便传到了镇江。

    “你们可不知道,我昨日在徐州,到处都是在燃放鞭炮,声音连绵,彻夜不息!徐州城的百姓,可是老高兴了,他们当中甚至有人向总商会请愿,要求将那鞑子皇帝押至徐州,收费展示,他们愿意花上几十文钱,只为看那鞑子皇帝一眼,若是还能向鞑子皇帝砸一颗臭鸡蛋,他们愿意加钱!”

    “噗,还有人说,若能睡上鞑子皇帝的女人,他们肯出一百银圆呢!”

    镇江虽非金陵,却也是交道要冲,南来北往的商旅多,青楼酒肆自然也就发达。一艘靠着岸的画舫之内,传来众人的哄堂大笑与议论声,而这声音,又穿过布帘,传到了相邻的另一艘画舫中。

    赵佶便在这画舫里,在他身侧,一边是梁师成,一边是名妓潘小小,他原本脸带悠然之色,举着酒杯慢饮,而潘小小则在拨弄管弦。

    可听得那议论之声,赵佶一摆手,潘小小善解人意,立刻停了下来。

    “梁公可知道这消息?”赵佶抬眼望向梁师成。

    此时的梁师成,显得有些憔悴。

    在太子赵桓继位的问题上,他也是出过力的,原本以为,凭借这个功劳,他在新君面前会恩宠不衰,至少能保证一定的权势。

    哪知道赵桓继位之后,直接派人告诉他:“上皇心腹之人,不可相离,请随侍上皇,驾幸镇江。”

    简而言之,就是打发他和赵佶一起滚出京师。

    这让梁师成意识到,自己似乎出现了选择错误,平时看起来老实稳重的赵桓,实际上是一个薄情寡义之辈。只不过此时木已成舟,他就是想改换门庭也晚了,唯一的选择,只有如同赵桓所言,追上出京的赵佶,随他一起去江南了。

    好在赵佶念旧情,对他倒是没有什么抱怨,相反还很是欢喜。

    他们先是到了徐州,在那里颇呆了好几天,然后起驾赶到镇江。按计划原本是要去金陵,然后苏州、杭州转上一圈。可是到了镇江后,赵佶不知为何又改变主意,留在这里不愿意渡江了。

    于是金陵名妓潘小小便被从金陵带来,送到了赵佶面前。赵佶心野,对这野花自然是不采白不采,几日下来,蜜里调油,但是,潘小小还不知道赵佶的真实身份,只晓得自己这位出手豪阔的恩公,是来自京师的富商。

    但玩归玩,赵佶还是没有多欢喜。

    哪怕是知道了燕京大胜的消息,他也没有多高兴。

    听得赵佶问,梁师成苦笑道:“我这边也只是刚刚得到消息,还来不及向大官人说呢。”

    “哪里来的消息?”赵佶问道。

    “东海商会,我在商会里还挂着一个名,商会内的快报,总有我一份。”

    赵佶听得哑然,好一会儿道:“当真是人走茶凉啊,你还好,周……济国公还惦着你,给你一份消息,我呢,连我儿子都不将我放在心上,什么消息都不传递给我了。”

    这是赵佶苦闷的根源。

    哪怕不是一位勤政负责的皇帝,可在大权在握二十年后,突然间两手空空如同白身,赵佶心里难免有些疙瘩。偏偏赵桓的疑忌之心比他还要强,甚至连朝廷的邸报都不派人送给他,故此赵佶现在有目如盲,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上。

    再和梁师成一比较,他心里就更是郁郁。

    梁师成对周铨来说,已经没有作用了,但是周铨不但仍然让他在东海商会中挂着名头,商会内部高层的快报,也没少他一份送来。在赵佶看来,周铨比他儿子赵桓要有恩有义得多!

    “这个……大郎如今甚忙,可能忘了此事吧。”

    “忙?我就怕他是瞎忙,将如今的大好书面忙坏了!”赵佶摇了摇头:“世人都道我是因为楷儿象我而偏爱楷儿,却不知……大郎他的性子,可为一学究,难以掌大权啊。”

    梁师成默然无语,心里不以为然。

    “他太信耿南仲一伙不识时务的竖儒,迟早必受其累,我要往京中送一封信,争取尽快给他,要他镇之以静,勿轻举妄动,特别是勿从京师出兵,以免为金人所乘。如今他什么都不做,自有济国公替他将所有事情做好,怕就怕,他还想与济国公比一比……”

    赵佶说以这里,摇头苦笑。

    他也是在脱离了那个位置之后,才能把事情想得更加透彻的。

    自己这封信,莫说未必能及时送到赵桓手中,就算送到,以赵桓心性,怎么会听他的,只怕反而会更为忌惮他,生怕他恋权不放,想要复位。

    梁师成听得他话语里已经泄露了自己身份,虽然潘小小被打发到了画舫别间,可地方毕竟近,难免会听到,因此轻咳了一声。

    “无妨,无妨,我只是随便说说罢了……”

    他只是随便说说,可是就在这时,突然听得外边一乱,紧接着,警锣声响起。

    赵佶愣了愣:“出什么事情了?”

    “莫非是消息传来,此地百姓敲锣庆贺大胜之事?”梁师成道。

    “此处又不是徐州,徐州人心向着周铨,这边人心却没有,想来是出了什么事情,你派人去打听一下……”

    梁师成还没有动,就听得隔壁潘小小尖叫声,紧接着,潘小小跑了过来。

    赵佶自然有侍卫,但侍卫得了示意,没有拦这女子。

    “陛下,陛下,上皇!”潘小小喘着气,直接跪倒在赵佶面前,她亦是个精明女子,早就猜出了这位赵大官人的身份,此时事态紧急,再也不掩饰了:“还请上皇速速离开镇江……摩尼教在江南反了,已下苏州,正在围攻杭州!”

    赵佶蹭地站起,顾不得追究自己身份泄露之事:“摩尼教,反了?”

    他想起很早以前,周铨便对他警告过,摩尼教在江南渗透得非常厉害,要他小心。甚至朱勔之死,也与此事有关,朱勔所害杀的那个小小武官,便曾多次上书,说及摩尼教之事,故此违忤了朱勔。

    “别急,你说清楚来。”梁师成道。

    “摩尼教教主方腊,自称圣公,于江南举事,各地教徒闻风响应,蔓延极快,叛贼已近金陵,方才奴得到消息,立刻来禀,金陵武备不齐,必难守卫,那时乱贼北渡长江,镇江危矣!”

    潘小小花容失色,她想赵佶赶紧带她一起逃走,最好逃回京师去。

    赵佶捏着拳头,好一会儿重重捶在案几之上:“群臣误我,群臣误国!”

    周铨早就警告了的事情,甚至地方上的武官也上书揭露过的事情,可是却偏偏没有引起重视!

    梁师成却面带喜色:“上皇不必动怒,贼人必是听闻京师被围、四川钟相谋反后之举,他举事时,肯定不知道燕京城金贼大败的消息。济国公既克燕京,转身便要在汴京城下围歼金人另两支主力,到那时无论是济国公的虎贲,还是朝廷精锐,便可以抽手南下,剿灭钟、方二逆!”

    赵佶捏紧的拳头,在他这话里缓缓松了下去,然后重重点头:“你说的不错,济国公在,还有济国公在……朕若还在位上,此时就该封济国公为济南郡王,唉,蔡京这老奸跑得快,否则公主与济国公联姻,朕之江山无忧矣。”

    他心里对蔡京当真是恨得牙痒,最初时得到消息,蔡京跑到了应天府,但他经过应天府时,又得知蔡京去了海州,赵佶在徐州停留时专门派人去海州召蔡京,结果蔡京以年老体病为由拒不来见。

    潘小小听得他们的对话,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那位济国公身上,一双妙目不觉轻闪。

    她当然听说过周铨的名字,此时对这个传奇人物,更生出向往之心。

    象她这般,对周铨满是敬佩者,现在是越来越多了。但周铨自己,此刻却心急如焚。

    “你确信这个消息没错,吴乞买回军相州,要至汤阴俘获岳飞家人?”

    他瞪圆眼,看着眼前的王启年,王启年点了点头:“此消息我经过证实,确实无误,吴乞买亲领两万精兵,回师相州,目的就是岳飞家人!”

    “该死,是谁泄露了岳飞家人的消息?”周铨口中骂了一声,然后扑到地图前。

    他对岳飞很是熟悉,若是家人真为吴乞买所俘,特别是岳飞之母落入吴乞买手中,岳飞必受此事之累。

    岳飞当然不会背叛,可是此事之后,岳飞心中必然有很深的负担,他甚至会做出以死谢母的事情来。

    想到这,周铨心中更是烦躁,自己当初就是该更加坚持一点,将岳飞母亲家人留在济州岛。

    “传令韩世忠,令他立刻分兵前往相州,堵住吴乞买,另外……我们全军拔营,准备赶往汤阴!”

    在地图上研究了一会儿,周铨做出决定。

    这个决定,让他只能放弃在汴京外围监视金人,而是北渡黄河,与韩世忠部会合。

    “相州!”

    就在周铨下达命令的同时,吴乞买举首北顾,望着一片苍云,嘴角咧了一下。

    在阿骨打之后,他就该继承大金皇位,阿骨打被岳飞所擒,那么他就用岳飞之母,来证明自己比阿骨打更厉害!(未完待续。)

双十二晚无更

今天很忙,没有码出来,向各位致歉(未完待续。)

五一零、泼韩五

    汤阴县前。

    吴乞买凝神望着前方,他知道,只要跨过界碑就是汤阴县,他此行的目的地。

    自嘲地笑了一笑,原本他的目的地应该是大宋京师汴京的,可是只因为周铨出其不意的一击,让他们此行最大的战果都化为泡影,还赔掉了底裤,连大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都成了俘虏。

    于是相州就成了他的目的。

    一念及此,吴乞买心中就极是懊恼。

    他劝住斡离不与他一起围攻汴京,打的是围魏救赵的主意,在他看来燕京就算不可守,阿骨打的安危不成问题,若能逼得岳飞退军,他们可以半途借用优势兵力围击,三倍不行五倍,五倍不行十倍,用人数堆也要将岳飞的这支部队堆掉。

    一是为了消灭汉人的脊梁,二则是为了火枪。

    吴乞买与阿骨打一样,得知火枪后,就意识到这种武器的可怕。火炮虽然威力大,但笨重难运,而且限制太多,火枪不同,会成为单兵武器,那也意味着人类战争将告别冷兵器,进入热武器时代。

    “只是……没想到啊!”

    没有想到,岳飞在按部就班地剥除了燕京外围防御后,却突出奇策,“骗”开了燕京城的防御,一日一夜间就瓦解了整个燕京的防御体系,阿骨打与斜也两人都被捕。对立国不久的金来说,这可是一个足以让他们毁灭的打击!

    阿骨打是皇帝,斜也是吴乞买之后的第二继承人,他二位成为俘虏,让整个女真都陷入慌乱之中。若不是勃极烈制度和猛安谋克制度,使得金国的骨干尚存,毫无疑问,现在金国就已经崩溃了。

    “岳飞固然乃善战名将,可是在背后支撑这一切的周铨,那才是我们女真人的生死大敌。我们有办法对付岳飞,却根本没有办法对付周铨……兀术他倒是很有自信,因为有一伙汉人在帮他,只不过,他真能成功么?”

    “谙班,谙班,前方有汉军!”吴乞买的思绪,被斥侯打断了。

    斥侯禀报说,在距离汤阴县城五十里左右的地方,发现了一支汉军。吴乞买心中暗自计算了一下距离,他离汤阴县城更近些,而且他带来的这两万女真人,尽皆为骑兵。

    “传令全军不再休整,夺取汤阴县城再说!”心念一转,吴乞买下令道。

    他知道岳飞母亲在汤阴县,可具体在汤县哪个村子,却还需要进一步确认。汉军来得迅速,也出乎他意料,因此他决意与汉军比一回速度。

    而此时,就在岳飞的家中,却发生了一场小小的争执。

    虽然岳飞跟在周铨那边,年资绝不短少,周铨更是视岳母为义母,年节重礼不说,平时也派人送来钱财,以供奉养,但岳母生性节俭,并没有搬到更为繁华的城中去,而是留在原本的小村子里。

    小村中的百姓只知道岳家大郎在外头结交了一位义兄,却不知道,这位义兄就是名闻天下的济国公周铨。因此平日里与岳母的往来也如同往常一样,这让岳母过得非常轻松惬意。

    只是今日,这种轻松却被接二连三的来人所打破。

    “老安人,这边真不能呆了,金人离此地不足四十里,现在正在四处搜索老安人消息,我们的人虽然放出风声拖延,可是拖延不了许久……”

    单膝跪在岳母面前的年轻人脸色有些发急,岳飞在护卫军中,如今也是一位传奇人物,已经超过老一代的护卫军将领,成为他们这样年轻人的偶像。故此,他对岳飞母亲也有一份特殊的敬重。

    “金人怎么会来抓我这样一个老婆子,我知道你们担心我的安危,但是无妨,此前金人过相州时,不也只是穿府过县,没有来我们这乡下么。”因为老年人的固执,岳母对这个劝说不以为然。

    “此时与彼时不同,彼时金人尚不知老安人身份,此时却不同,有人将老安人身份和居所消息泄露给了金人,金人欲以老安人换其皇帝,再令岳团正让出道路,使其得以安然返回。”

    岳母虽然固执,却不愚蠢,更是深明大义,听得这里,神情肃然:“你既然认得鹏举,便替我传话过去,让他切不可因为我一人而坏了国家大事……我随你们离开,但不知要去何处,家中这里,又如何安排?”

    听得岳母同意离开,众人都是大喜。

    只不过岳母虽然愿意离开,可还没有出村子,她又想起一事:“我若就此离开,金人会不会迁怒于此地乡亲?”

    前来护卫她的是原本安插在附近的人,听得此言,那年轻人急道:“此时哪管得了那么多……”

    “那我不走!”岳母斩钉截铁地道:“好孩儿,你们的心意我明白,你们带着孩儿们先去,我一介老妇人,金人便是擒了也不会为难我,你们快些带援军来救我。”

    她心中却是打定主意,若是金人真的攻来,她就投缳自尽,绝对不会落入金人手中,成为他们的人质,也不会因为自己,牵连到百姓和护卫军。

    可她这样想,护卫军不能这么想。

    “我们会派人组织转移,还请老夫人莫要让我们为难……老夫人,我给您跪下了!”

    来劝的年轻人话里都带上了哭腔,岳母见他果然指派人去动员村民暂时逃走,这才放下心来。

    但她还是担忧,便去问了几户邻居,结果这几户人却都不肯走。谁都不相信,金人会冲着他们这个小村子来,就算相信了,也说自家屋里的东西还在,得留人看着而不肯离开。

    相州毕竟比较偏,故此没有京徐铁路沿线那么浓的商品气息,连带着百姓民风虽是淳朴,却也顽固乡愿。这一次岳母亲自出来劝解都没有用,那些村民可以笑嘻嘻地恭贺岳母,夸他有个好儿子,却就是不肯暂时转移。

    他们不肯走,岳母便不肯走。

    这边急得跳脚,甚至出了馊主意,要纵火焚村,在无计可施的情形之下,他们真的做好了点火的准备。

    幸好此时,又一位信使赶到,带来了最新的消息:韩世忠已经赶到!

    韩世忠部是急行军百里才及时赶到的,来的是他的大本营,原本是作为机动兵力的大本营,总数约五千人,当他们赶到汤阴县城时,吴乞买部已经进入县城。双方几乎同时发现对方,又同时行动起来,但护卫军的速度还是超出女真人的想象,吴乞买原本占了优势,可是两百名护卫军精锐一次冲击,便将一千名女真前锋击退,为韩世忠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双方对峙于汤阴县城之中,护卫军只战据了东门及附近街区,而吴乞买部则占据了另三座城门。护卫军控制了城中不到七分之一的地方,金人则控制了其余地盘。

    “吴乞买本人到了吗?”

    韩世忠从马上跳了下来,将缰绳扔给了一名卫兵,然后大步走到了街垒之前,不顾手下的劝阻,大跳跳出街垒,举起望远镜开始观察女真人。

    阿骨打、斜也被擒之后,吴乞买成了金国皇帝的继承人,理所当然是最大的一条鱼。韩世忠很羡慕岳飞在燕京城得手的事情,因此也希望自己能够有所收获。

    “俘虏口供,吴乞买本部尚距汤阴约有十里,但他的前锋主力数千,已经占据了城中有利位置。”部下向他解释道。

    韩世忠嘿的一笑,眼睛眨了眨。

    他可不只是想要将吴乞买挡在这里,因此就要动一动脑筋了。

    “团正,攻击吧,只要你一声令下,保证半日内,整个汤阴县城都是我控制!”部下一位营正向他请战道。

    韩世忠用手摸着下巴,开始盘算双方的实力对比。

    因为这是临时变故,所以韩世忠只带了本部机动兵力五千人,斥候说吴乞买有两万余人。五千对两万,差距虽然悬殊了一些,不过韩世忠知道,周铨亲自带着三千人,正尾随吴乞买而来,若他能够将吴乞买堵住,周铨再赶到,用不了多久,岳飞部也会抽调人手过来,那时他们合围吴乞买,必然将重创金人。

    吴乞买再落入汉军之手的话,阿骨打诸兄弟几乎就被扫空了,接下来女真只怕要不战自溃,陷入内乱之中。

    关键在于,要咬住吴乞买,否则他此时抽身,再回去与自己留在汴京外的主力会合,又与斡离不成犄角之势,以护卫军的兵力,想要再全歼金人就会非常吃力。

    甚至会给自己带来重大伤亡。

    所以,汤阴县城就是一个不错的战场,必须示敌以弱,让吴乞买生出错觉,觉得自己可以拿下汤阴,擒获岳母,打开北返的通道。

    想到这里,韩世忠笑道:“不急,不但不要反击,而且还要让出一些地方,我们只需要控制住东门不失即可,另外……那个谁谁谁,去替我送一份信给周公!”

    泼韩五果然是个大胆的家伙,他生出一个想法之后,便寻思着要指挥权,连周铨带来的三千人,他也想要过来。当然,周铨他是不敢指挥的,所以在他给周铨的密信中,是请周铨回到澶州或者应天去。(未完待续。)

五一一、两个战场

    “让我将近卫一团和梁山特别营暂时归他指挥,我自己嘛……回应天府坐镇?”

    为了保密起见,韩世忠的信是用密码所写,到了周铨这里,先得由密码员译成明文,他才能看懂。看完其中内容之后,他不由得一笑。

    旁边的董长青面色沉了下来。

    “此事似有僭越。”董长青毫不客气地道。

    追随周铨的时间不短了,董长青知道周铨喜欢有话直说,而不希望手下人拐弯抹角地浪费时间。

    “兵权乃是重器,他这般提出要求,哪怕周公信任他,但此后别的将领亦提此要求,周公是给或不给?”

    这倒是一个问题。

    周铨沉吟了会儿:“依你之见,驳回韩世忠所请?”

    “自然要驳回,不仅如此,还当公开训斥才是,只不过此时用人之际,不宜如此,且记下来,待战后训斥。”董长青斩钉截铁地道。

    以周铨为领袖的这个团体,如今已经形成了自己团体的一些习惯,比如说规矩就是规矩,无论是谁,都不可破坏规矩。董长青对此深表赞同,同时也是这种习惯的坚定维护者,韩世忠的建言,完全不符合规矩,甚至有可能开一个坏头,所以董长青才会反对,不仅反对,还要将今后可能出现的武人擅自主张的势头给按下去。

    周铨赞同董长青这种执善固守的态度,可是具体到今日之事上,他却有不同的想法。

    “战场临机应变,有时不免有逾矩之时……我有一个想法,同意韩世忠所请,但是在此之前要先申明,此战获胜,他也未有功赏,相反,若是失利或者未达成会战目标,他将会承担双倍责任,此为后例,你觉得如何?”周铨向董长青问道。

    董长青愣了一下:“那他如何会同意?”

    胜则无利,败则重罚,这种事情,哪个会愿意去做?如今韩世忠手中兵力有限,就算加上周铨的三千人,也不过只有八千人,又不象岳飞配有火枪队,面对吴乞买两万多的哀兵,胜倒不难,可要达到会战目标,即大量杀伤金兵、擒杀吴乞买本人,则未必能达到了。

    武人出生入死,为的不就是博个功勋么,要他们去啃硬骨头,结果却不给赏赐,甚至有可能加倍处罚,谁会同意这等待遇!

    “换别人或许不同意,但是鹏举与泼韩五,却绝对不会二话。”周铨笑道。

    董长青默然无语,话说到这份上,他也没有什么好进言的了。

    只不过他不以为,韩世忠会认同周铨的申明,或许使者带消息去之后,紧接着韩世忠就会改变主意吧。

    韩世忠当然不会改变主意。

    当收到周铨回令之后,他笑着将之向手下展示:“诸位且看!”

    与宋行风一样,他的部下当中,也有两位是在西军中的故旧,见此内容,面上不由有怒色,其中一位道:“这必是周公身边有小人进谗言了,肯定是董长青,他们这些文人,一向提防我们武人!这等吃亏的事情,团正,我们不能做!”

    “正是,我们出生入死,却没有功劳,这有什么意思?团正是济国公妹婿,董长青不过是一个科举不如意的书生,算得了什么东西,疏不间亲都不知道么?”

    哪怕是在周铨部下,文武之间,也是有些矛盾的,就连同是龙川学堂出身的,进入护卫军的与进入各个公署的之间,也总有些隔离。

    听得身边人抱怨,韩世忠却哈哈一笑:“你们都这样说,我却以为这是周公对我的最大信任。”

    “哦?”部下都是不信。

    “换了别人,周公只会直接拒绝,毕竟我所提要求,违背了咱们一向以来的规矩,甚至可以说是僭越。但因为是我,所以周公才如此回复,那胜亦无功之事,并不是针对我,而是针对今后可能效仿我者!”韩世忠说到这,眼中凶芒闪动:“都不废话了,人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周公如此信任我,那么吴乞买和他这两万多狗杂碎,我吃定了!”

    说完之后,他立刻开始下达命令。

    一个男人疯起来是非常可怕的事情,特别是当平日里有些吊儿郎当的男人认真起来,再配以原本就高度训练的部队,转眼之间,一道道命令发出,一支支部队开始行动起来。

    已经亲临汤阴县城的吴乞买,立刻感受到了变化。

    他同样调兵遣将以应对——此前双方为争夺汤阴县城陷入拉锯战中,他每次都觉得,只要再出一把力气,就可以将韩世忠赶出汤阴,但每次又总是被韩世忠撑过去。这种让他看到希望触手可及却怎么也抓不住的感觉,诱使他在汤阴城中与韩世忠纠缠了两日两夜。

    此时他已经意识到不对,可是再看战场形态时,他除非冒着被追击的危险退出汤阴撤回,否则休想要轻易摆脱对面的护卫军。

    摆脱不了,就只能追求全胜。吴乞买也是干脆之人,感觉到韩世忠兵力运转上似乎有所变化,猜出韩世忠可能会有大动作,因此抢先发难,全军尽数压上,不再有任何保留。

    可他还是低估了韩世忠与护卫军的韧性。

    又是三日激战,吴乞买进又进不得,退又不敢退,唯一的办法,就是向后方催促,令自己的部下迅速北上,赶在岳飞来援之前要打败韩世忠,帮助他撤回。

    如此一来,京师之围自解。

    而李纲也就在这种情形下,带着姚平仲等将出京师,要与金人“决战”。

    李纲很清楚,自己并不擅长用兵,因此出京之后,前进缓慢,十里一营,不给金人任何可乘之机。但是他手下姚平仲等诸将,则是觉得这种战法太过保守,而新近被赵桓任命为兵部尚书的孙傅,也就是曾经作为使者去过海州拜见周铨的那位,则开始钻研古人的预言诗。

    他从丘浚的《感事诗》中得到“郭京杨适刘无忌”之语,如获至宝,在开封市民中找到了一个叫刘无忌的,又在龙卫兵中得到一名叫郭京的,自觉合乎古人预言,京城自此无忧,便向赵桓举荐了这二位。

    赵桓也对此深信不疑——他一直坚信,自己的帝位来自于天命,来自于上苍的注定,所以他有气运在身,故此能得刘无忌、郭京这等人。而有好事者,也为郭京鼓吹,说此人擅用六甲道法,可以大败金人。想着建立远胜周铨功勋的赵桓,便以郭京为贵官,赐以数万银圆,许其在京中招募兵勇。

    李纲不知道汴京中发生的事情,知道他也无能为力。而在汤阴这边,韩世忠终于找到了机会,他果断下令放弃澶州,将所有自己的兵力都聚拢过来,使自己的人手增加到一万二千人。他以周铨给他的三千人截断了吴乞买的援军和粮道,再于百姓中招募人手以壮声势,短短几天之内,汤阴县外处处旌旗招展,而吴乞买此时试图南下与援军会合,却被韩世忠痛击,不得不收缩回城中。

    但哪怕是小小的汤阴城,吴乞买狂攻了十余日,也未能将东门彻底夺到手。因此他缩入汤阴,却根本无法据守汤阴。

    战况至此,已经明朗,吴乞买败局已定,若得不到有力支援,甚至可能全军覆没,不仅他原先带来的两万多人马,还有后来召来的一万余援军,总共近四万人,都将被韩世忠一口吃掉!

    除非斡离不不顾一切来援他!

    求援的信件被斡离不扔在了地上,面色阴沉得可怕的斡离不,根本没有将这信中内容看进去。

    他心里更恐惧的是自己的命运。

    这一次背盟南侵,对女真来说是一个冒险,虽然宋国确实千疮百孔不堪一击,可是周铨适时加入战局,就象是顶住了金人的腰眼。

    “勃极烈,你不能不去救啊!”被吴乞买派来的使者见此情形,有些绝望地叫道。

    “我会去救的,但我的人手不足。”斡离不哼了一声:“谙班留在这的兵马,全部交给我,我立刻就去救援,反正救出了谙班之后,兵马再还他就是——你回去和叔父留下的人说说,这个时候,若不能与我齐心协力,那么大伙就都要完蛋了!”

    那使者是吴乞买亲信,对斡离不的话信以为真,当即真去说服了吴乞买留下的诸军。两军彻底会合在一处,斡离不手中的兵力大增,又有十余万人。

    他下令连夜拔营,只不过,目标却不是返回相州,而是——汴京!

    金国两支部队合营的消息,传到李纲这里之后,李纲立刻下令宋军不得继续前行,而是就地扎营。只是姚平仲等将领却是大感不满,他们都觉得女真人连皇帝都被俘,如今进退失据,只要稍稍给予压力,就会彻底崩溃。他们在暗中商议之后,绕过李纲,直接上书皇帝赵桓,请求夜袭金营。

    此时李纲出兵尚不过二十余里,京中命令,片刻可至。接到赵桓命令姚平仲等夜袭的旨意之后,李纲慨然长叹,只能应许。

    结果,自然不言而喻。姚平仲等与准备充分了的斡离不迎头碰上,虽然姚平仲本人甚是勇猛,奈何无论是兵力还是战力上都比不得斡离不,甚至连战斗意志上,宋军也远不是急于打通回家之路的金人对手!(未完待续。)

五一二、报道员见闻录

    此时是夜晚,李纲坐在中军大帐上,难得的,在他的桌边摆了一壶酒。这不是那种高度酒,而是很传统的老酒,需要温热之后吃,才有滋味。

    酒壶边上还有个小瓷瓶,里面装的是剧毒鹤顶红。

    李纲神情多少有些愤闷,此次出战,非其本意,而出来之后,朝廷又处处掣肘,赵桓甚至越过他,直接指挥姚平仲等发动夜袭。李纲虽然不知兵事,却也明白,这是兵家大忌。为帅者无决断之权,为将者却有贪功冒进之心,这样的结果,除了败,没有别的选择。

    对此,他无能为力。

    他不想出战,不得不出战,不想夜袭,不得不夜袭,到现在不想死,却不得不死。

    如果夜袭失败,朝廷自赵桓继位以来积攒的一点家当,将会尽数葬送。京城中再无多少可用之兵,连要防守都会相当困难。

    这种局面出现的话,他李伯纪除了一死,再无别法可以谢罪了。

    并没有让他等多久,很快,就有一将匆匆闯入他的大帐。

    “右丞,右丞,不好了,我军战败,姚平仲等破围西遁,金人马上就要杀过来了!”

    李纲端坐不动,看了这将一眼,神情淡然:“那又如何?”

    “右丞,此时非右丞不能收拾危局……”

    李纲知道此将的意思,就是要他来擦这个屎屁股。

    此将也是积极要求出战夜袭者之一,此时出了问题,便想着由李纲来承担责任了。

    微微喟叹了一声,李纲想到了周铨。

    两人直接间接所打的交道,让李纲对周铨非常熟悉,周铨部下的那种勇于任事的气氛,也让他非常赞赏。现在想来,如果将大宋比作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那么周铨和他的东海体系,就是一个生机勃勃的少年。

    “我已经准备好了鸩酒,事到如今,唯死而已,你们也去死战,无论如何,给京师争取一点时间。”李纲徐徐说道。

    那将领看了案几上的毒酒一眼,神情大变:“右丞,何致于此!”

    “朝廷以我为尚书右丞领亲征行营使,为的不就是此时么?我若死于此,尚不失名节,若是逃回京中,只怕转眼就要入狱,受小人之辱,非我李纲所能承受。”李纲一笑:“我如此身份,尚有必死之心,汝等何人,莫非还思逃回么?”

    那将领面上顿时有如猪肝,他慨然下拜:“既是如此,总教某死于右丞之前罢了!”

    说完之后,他转身回头,出营而去。李纲在他走后,才起身召来一人:“你速速回京,将姚平仲等夜袭失利、全军大溃的消息传回去,只说我在此一死报国,争取能为朝廷争取更多的时间……若朝中重臣问我有何对策,唯有一策,请天子巡幸徐州,以济国公周铨为天下兵马副元帅……呵呵!”

    说到这,李纲自嘲地呵了两声,此前,他担心周铨会走上谋逆造反之路,是竭力反对授予周铨兵权的,但现在,他已经明白,靠着大宋自己的这群文臣武将,特别是靠着比赵佶还不靠谱的新君赵桓,大宋撑不住了。

    哪怕周铨就是眼前这鸩酒,大宋也得先喝下去再说,因为不喝下去,立刻就要渴死。

    亲信泣不成声,下跪再拜,被他又催促了几句,这才离开。

    将亲信赶走之后,李纲又恢复了平静。

    他在等待金兵的到来。

    可是从深夜等到黎明,又从黎明等到正午,他腹中已经饥肠漉漉,面前的酒唤侍从热了十几遍,却仍然没有等来金兵。

    这让李纲心里生出一丝希翼:莫非金兵并没有攻打汴京?

    若真如此,大宋或许还有一丝希望?

    当真是皇天护佑大宋?

    各种古怪的想法一齐浮了上来,他想要派人去打听打听,可是此时中军之中除了他几个随侍外,竟然不剩一人,也不知是逃了还是前去抵抗了。

    李纲还在犹豫间,却见一人小跑过来,当看到此人面貌时,李纲微微一愣:“邹护之,你怎么在这里?”

    “学生是东海商报的报道员,此间大战,学生自然要在这里。”来人看到李纲也是一愣:“右丞怎么还在这?”

    “怎么了?”李纲想到这位邹护之的另外一个身份,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你们商报消息灵通,是否知道金人到了哪儿?”

    那邹护之叹了口气:“金人已至汴京城外矣……右丞竟然丝毫不知?”

    李纲确实什么都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就是,金人在击败姚平仲等宋将之后,竟然不管李纲所在的宋军中军,而是直接绕过这支部队,也不怕李纲半途截击,直接去威逼大宋的汴京了。

    李纲听得这个,不由魂飞魄散,他想一死来为汴京争取点时间,结果金人连正眼都不瞧他一瞧!

    他伸手将案几上的酒拿了起来,又要将毒汁倒入酒中,却被邹护之伸手拦住:“中丞这是做什么!”

    “我身负国恩,却未能挡住金人,致使国家陷于危亡之中,除了一死谢罪,再无别路可走!”

    “中丞糊涂!”邹护之一顿足:“如今朝廷危急,可是东京之中尚有百万军民,又有炮阵高墙,等闲间岂是金人可破。中丞身负重责,正合东去,招募壮勇勤王!只要有徐州财赋、两淮粮草,何愁无兵,实在不行,中丞也当去请济国公啊!”

    这个邹护之出身也是太学,只不过等他有心思投靠周铨时,周铨身边已经没有他的位置。而且他兴趣也不在此,故此反而去东海商报应聘,成了一位战地报道员,也就是记者。他的眼光见识都不错,这一句话,让李纲猛然醒悟过来。

    此时一死,于事无补!

    即使要死,也要等解了汴京之危后。

    “而且汴京虽危,可是相州那边,东海护卫军已将吴乞买三万金兵围住,眼见又是一场大胜,只要吴乞买再被击败,金人必然再无战心,自此国朝疆土,可至辽东,便是汉唐之时,也不过如此了!”邹护之又道。

    对此,李纲可是不怎么报希望,但他对相州战况很感兴趣:“果真如此?相州那边战况如何?”

    说来也是他的悲哀,堂堂大宋尚书右丞,虽然这是朝廷为让他领兵征讨金人而临时安排的职务,可是毕竟是宰相,但对整个战局消息的把握,还比不得东海商报的一位记者。

    邹护之笑道:“我还骗你不成,我们商报另一位报道员鲁琛便在那里,我刚好才看到过他的文章!”

    邹护之所说的报道员鲁琛,此际正大步走在汤阴县的街道上。

    不过很快,他就被旁边的一位护卫军一把按了下来。

    “小心,这片街区虽然已经攻下,但还是有零星的女真人,这些家伙倒也狡猾,很快就适应了巷战,到处对我们放冷箭。”

    那护卫军咧开嘴笑着说道,脸上还略带稚气,年纪分明不过十**岁。鲁琛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他放开自己,然后笑道:“多谢……兄弟你贵姓大名啊?”

    “我叫叶平……怎么,我的名字也可以上东海商报么?”那年轻的护卫军军士问道。

    “自然可以,我会记下方才的事情的……周公当真是了不起,能得到你们的帮助效力!”

    鲁琛很是感慨地将话题从叶平身上引到了周铨身上,这一路行来,他看到了许多东西,既有让他震撼的战场痕迹,也有让他感动的人物故事,每一个人身上,几乎都有一条线索,最终牵连到周铨。他虽然是东海商报的报道员,间接算是东海体系的人,但与护卫军这边关系并不是很紧,所以,这一路上的见闻,让他涌出一种新的认知。

    他为自己是东海体系的一员、是周铨治下的一员而感到骄傲。

    两人正说间,他突然听到有个人在大叫:“直娘贼的,老子说了要破了这个街垒,那便是要破,你说等大炮来,大炮推开时机已失又有何用!”

    这开口就脏话的人,让鲁琛皱了皱眉。

    “是韩团正,正恼火呢。”叶平咧嘴笑道。

    韩世忠指着面前一将破口大骂,他是真上火。吴乞买如今龟缩于半个汤阴城中,这厮倒是有样学样,学着护卫军造街垒,又凭借女真人擅射猎的本事,与护卫军打起了巷战。韩世忠好不容易找到了他这乌龟壳的一处薄弱环节,令部将攻克面前的街垒,好撕开吴乞买的防御,可是部将第一次攻击却失败了。

    那部将被他骂得不敢吭声,却有些不服气。韩世忠见着火起,劈手就是一掌过去,不过碍于军规,他不敢抽脸,只是推了对方胸膛一把。将人推开之后,他一手执盾,另一只手抓起柄腰刀,大叫道:“让爷爷我来教你如何攻敌……亲卫伙,随我上!”

    他说完之后,竟然真的亲自执盾,向着对方的街垒冲出。

    才一离开掩体,顿时有三枝箭向他射来,他灵活地举盾缩身,三枝箭都插在盾牌之上。韩世忠脚下却丝毫没有停留,大步冲锋,他身边亲卫伙数十人,也跟着冲了上去。虽然不时有人中箭倒下,可是冒着对方的箭雨,韩世忠还是在不到一分钟之后便冲到了对方街垒之前,然后强行逾越街垒,在对方的阵列中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十分钟之后,鲁琛再看到韩世忠时,一个卫生兵正在为他包扎伤口,他还指着方才的那名部将:“见到没有,攻坚便是这样攻的,奶奶的,你这样的熊货,该送到岳鹏举那里去,好生和他学学攻坚的本领!”

    鲁琛心中猛然一喜,觉得一篇好的报道已经有了。(未完待续。)

五一四、送你与阿骨打团聚

    韩世忠教训完了部下,喘了口气,随手将身边卫生兵端的壶抓来,猛地灌了一口。

    那卫生兵露出一脸为难之色,而韩世忠用力咽下壶里的液体后,一本正经地瞪着他:“唉呀,军中不能饮酒,你这厮怎么拿壶装了一壶酒!”

    “那是包扎伤口消毒用的,不是酒……”

    “那好,我再来一口,既然不是酒,就不算我在军中饮酒了!”

    韩世忠真的又灌了一口,然后长长打了个嗝。周围众人不是摇头就是苦笑,谁都拿这泼韩五没有办法。

    定了定神,韩世忠再度开始发号施令,周围诸将被他指挥出去,或攻或备,要乘着撕开金人防线之机,迅速扩大战果。鲁琛见他虽然满嘴脏话,可是指挥起来,手下诸将都是各得其分,转眼间便都领令而去,心里对韩世忠更好奇了。

    “这位韩团正,一直如此?”他向叶平问道。

    “今日还算好的,他跑卫生兵那里偷酒喝,为此可没少受罚。”叶平嘿嘿笑着,压低声音道:“不过他打仗确实猛,莫看方才他攻坚时如此凌厉,实际上他最擅长的还是防守。”

    鲁琛可是不明白,为什么身为将领,攻坚与防守还有区别。

    “我要过去和他说几句。”他向叶平道。

    “别别,你在这里看看可以,偷听几句都无妨,但凑到他面前去……除非你能将那壶酒精全喝了,否则必然吃他挂落。”叶平连忙阻止道。

    鲁琛却是不信。

    他知道,在东海体系之中,对于报纸相当重视,就是周铨自己,也对他们这些报道员甚是客气。周铨曾说,报纸是纸上乌台,报道员是无职御史。因此,不等叶平再说什么,鲁琛大步走了过去:“韩团正,韩团正,我是东海商报报道员……”

    他的呼声让韩世忠愣了一下,往这边望过来,然后皱着眉对亲卫道:“这是个什么玩意?”

    虽然韩世忠的声音不算大,可是鲁琛还是听到了。

    不等鲁琛反应过来,韩世忠满脸堆笑:“原来是位报道员,你来得正好,我这里没有什么可以招待的,请喝这个……”

    他走过来一把抓住鲁琛,鲁琛注意到,韩世忠的左手竟然缺了两根手指,那是在激战中为敌人所切断的。韩世忠力气极大,鲁琛本想挣扎一下,可是仍然被韩世忠将手中的壶塞了过来,直接塞入口中,然后几大口酒精就被灌了下去。

    酒精不是酒,那力道,可不是普通人能够忍受的。鲁琛先是剧烈咳嗽,然后整个人迷迷糊糊倒下去,韩世忠看了他一眼,摆了摆手:“带下去,这等人物,最是麻烦,叶平,你小子不要躲,老子看到你了,把这样的麻烦玩意带到我这里来,你胆子倒是不小!”

    叶平嘿嘿干笑,向韩世忠施礼:“我自请为冲锋队员,愿以将功赎过!”

    “有多远给我滚多远,老子自己想要当冲锋队员都没有机会在这……少废话,让后边准备好酒肉,再有一天,老子要让吴乞买跳舞给老子侍酒!”

    被韩世忠看中的吴乞买,面色狰狞,双眼几乎要喷血。

    “斡离不人呢,为什么斡离不还没有来,他不是说了,要带我的部队一起来救我么?”

    他咆哮的声音,让底下女真诸将一个个面色发白。在他面前,倒着一具尸体,正是传递消息的那位亲信。

    众人都清楚,斡离不肯定是借着这机会,夺走了吴乞买的军权。

    金国因为立国不久,所以保留了大量女真部落的传统,比如说兄终弟及之事。阿骨打之后,理当由吴乞买来继位,可是阿骨打的几个年长儿子,从斡离不、兀术到绳果,对此心中都有所不服,觉得既然已经建国,就应当按照汉人的传统,父死子承。

    但吴乞买是阿骨打诸子难以逾越的一道障碍。

    现在吴乞买自己出现失误,兵权落入到斡离不手中,斡离不肯定不会放过这机会的。

    “他难道就不知道,如今我们大金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时,就不知道若我败亡,他也难逃一死吗?”吴乞买又吼道。

    吼声未止,他耳畔就听得隆一声巨响。

    这是一声炮响,紧接着,喊杀声响起,迅速向他所在的县衙外土地庙过来。吴乞买身体一颤:“怎么回事?”

    “完颜术真败了,被汉军杀死,他那边的防线彻底垮了!”有人向他禀报。

    完颜术真是他手下的一员悍将,奉他之命守着一道街垒,吴乞买心中飞快地转了一圈,顿时明白,这意味着他的防线已经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漏洞!

    以这些日子同韩世忠交锋的感觉来看,汉军必然会顺着这个漏洞向里突,一直插入他的要害为止。

    “该死,都随我来,最后的时刻……到了!”

    方才咆哮与报怨没有了,吴乞买只骂了一声,便披甲而起,手则狼牙棒,大步向着土地庙外而去。

    这几日的激战,汤阴县中的百姓大多都已逃走,完好的建筑也已经没有多少,许多地方都有纵火的痕迹。这原本就是一座小县城,放眼过去,几乎立刻就可以看到边际城墙,吴乞买向着东边望了望,看到树在东门城楼上的红色旗帜,瞳孔就习惯地收缩了一下。

    那是护卫军的旗帜,他是多想将这些旗帜拔下,将护卫军全都赶出汤阴。

    土地庙里的诸将跟着他出来,一个个神情肃然,大伙和他一样明白,这是决战之时了。

    大约有五百名女真人聚集在一起,他们身着重甲,虽然比不得铁浮屠,却也一个个如同铁偶一般。

    这是吴乞买拼凑出来的最后精锐,若不是决战,也不会拿出来。

    吴乞买咳了一声,想说一番振奋军心的话语,可是怎么也说不出来,到最后,只是一句“大金生死,在此一战”。

    然后他听到远处传来欢呼声,他向那边望去,只看到在南门处,原本悬着的大金旗帜飘然落下,取而代之的是护卫军的红旗。

    他心一沉,果然如他所料,护卫军全线进攻了。

    “随我来,诛杀敌将,我军必胜。”他又说了一声,然后向着完颜术真原本镇守的防区赶去。

    以他对韩世忠的了解,韩世忠此时肯定将他的全部有生力量都投入到这里,韩世忠将此当成彻底击垮吴乞买的机会,但吴乞买同样觉得这是自己的机会。只要能在这里正面挡住韩世忠,将之击败或者击杀,则此战还有转机!

    “韩世忠……不曾想,汉人中有个岳飞,还有个韩世忠!”

    他心里喃喃说了一声,然后就将这念头抛开。

    五百名铁甲兵密布于街上,当他们穿过街巷向前推进时,当真让人觉得有种密不透风的感觉,给人很大的压力。

    在推进了不到百丈,吴乞买就与汉军相遇了。

    一支突得最前的汉军,被女真人缠住不得脱身,眼见这大队人马赶到,他们似乎是知道难以幸免,不等上级传来的命令,便主动开始收缩,一直缩到一条死巷之中。

    他们仅有百人不足,被吴乞买的五百铁甲堵于死巷内,可是面对这种情形,对方不但没有崩溃,反而一板一眼地开始就地制造街垒防御。看到这一幕,让吴乞买头都有些疼了。

    这是他对护卫军最大的印象,这支部队拥有非常顽强的基层军官团,在任何情况下,这支基层军官团总能成为部队的主心骨,哪怕失去了高级将领的指挥,他们也能够做出比较正确的反应。

    他们女真人打了这么多年,才搞出猛安谋克之制,与此就有几分相类。只不过女真的猛安谋克还只能普及到高级将官,却不能普及到底层军官。

    吴乞买不知道周铨是从哪里找来这么多合适的基层军官的,听兀术说,周铨有自己的军校,莫非这就是那名为讲武堂、伏波堂培养出来的?

    吴乞买猜对了。

    这支突进的冲锋队,正是搜寻女真主力所在的部队,而叶平就在其间。

    韩世忠终究还是让他加入到冲锋队中,他们一路扫荡开道,战到这里,见着那五百重甲,便知道遇到了金人最后的主力。

    他们只有百余人,而金人仅重甲就有五百,加上其余步骑,数量足有两千,算得上是吴乞买最后的力量了。

    面对这种情形,军衔在众人中最高的叶平毫不犹豫接管了指挥权,将冲锋队员聚拢,凭借着一个死巷,再推倒了几座墙,形成街垒死守。

    吴乞买只有消灭他们才能离开,可是要消灭他们谈何容易!

    足足一刻钟之后,这些护卫军冲锋队已经倒下了一半,叶平自己也重伤昏迷,但是女真人倒下的更多,而且最重要的是,哪怕进行了三轮攻击,女真人仍然没有达到他们的目的。

    既不能消灭这支护卫军,也不能将之驱走。

    就在狂怒中的吴乞买再度下令进攻时,在他的侧翼,却传来凄厉的号角声。

    这种号角,吴乞买也不陌生,这些天里,他听过许多遍,每次传来,都意味着护卫军会发起殊死冲锋。

    他猛然回头,却发现自己的侧翼不知何时出现了汉军的身影,就在他被冲锋队吸引时,韩世忠同样率领亲卫,完成了一次迂回,在最恰当的时候,出现在最恰当的地点!

    一道道激流,从数条街巷中冲了出来,狠狠撞在金人的队伍之上,瞬间就将吴乞买的最后力量冲得千疮百孔。

    “死!”吴乞买只看了一眼,便知道大势已去,他悲愤地吼了一声,向着迎面而来的汉军冲去。

    “韩五在此,吴乞买何在,乖乖投降,送你与阿骨打团聚!”然后,他听得对方军中,不知多少人用女真话在大叫道。(未完待续。)

五一四、耶律延禧与阿骨打

    “咣当!”

    沉重的声响,让鲁琛惊醒过来,他口里发出没有意义的呢喃,慢慢睁开眼睛。

    头痛如裂,周围摇摇晃晃一片阴暗,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我这是在哪儿……对了,我是去报道相州之战的,结果见到了韩世忠后,他强行灌了我半壶酒精,将我灌倒……我是醉了?”

    清醒之后,他爬起来,发现自己是躺在一片稻草中,在不远处,传来粗重的呼吸声,似乎还有人躺在那里。借助缝隙透过的光,鲁琛向那望去,然后吓一大跳。

    却是一个浑身是血的家伙,同时被绑得紧紧的,甚至连嘴里都塞了东西,正怒视着他。

    再仔细打量,发觉此人身上的衣裳虽然被剥得差不多了,可是分明就是女真人的模样,而且他身上各处创口都得到了包扎,看起来,捕获他的人并不希望他就此死去。

    “别看了,这是吴乞买,活捉他可不容易。”鲁琛正要上前,突然听到有人幽幽地道。

    鲁琛吓了一大跳,回过头来,却看到叶平缩在一角,因为被稻草遮住,所以此前他没有注意到。

    “这是怎么回事?”鲁琛问道:“我……怎么和这厮在一起,等一下,他是吴乞买?”

    身为东海商报的报道员,鲁琛当然知道吴乞买是谁。

    他几乎惊跳起来,身为相州会战女真人的统帅,同时也是女真的谙班勃极烈,阿骨打后的金国皇帝第一继承人。这样的大人物,如今和死狗一样被扔在这里,这可是一个大新闻!

    自己错过了一个大新闻?

    “对,就是你想的那个吴乞买,活捉他可不容易,奶奶的,若不是韩团正,我几乎要被他砸碎了……不过好在还是落到了我的手中,哈哈哈哈哈,我叶平也有这一天!”叶平哈哈大笑了下,大约是扯着伤口,又嘶嘶地呼着气。

    “战斗结束了?”

    “结束了,吴乞买以下,女真完颜部诸猛安谋克,被擒杀者共有十一人,三万余女真精锐,尽数屠灭!”

    叶平用了屠灭这个词。

    是的,韩世忠在获胜之后,毫不犹豫就下令杀俘,所有被擒获的女真人,无论是伤还是完好,尽数被杀,首绩被腌渍起来,韩世忠准备将之送到汴京去给斡离不看。

    这是严重违背周铨制定的军法的——但是韩世忠还是做了这个决定。绝非他嗜杀,而是女真人激怒了他。

    不仅是他,所有护卫军几乎都被激怒了。

    在女真人控制的大半个汤阴县城中,百姓被祸害得十不存一,蛮族的残暴展露无疑,据俘虏说,这是在接近绝望的情形下,女真人对汉人的报复。韩世忠闻得此言,立即下令屠灭俘虏。被俘的一万六千余女真人,就被尽数屠灭,河水为之尽赤。

    “我要让所有的蛮族即使是在绝望之中,也不敢对汉人举起屠刀,我要让他们宁可自杀,也不敢欺凌汉人!”韩世忠如此宣扬,并且公开说,他要向周铨争取辽东行军总管之职。

    这个职务别人不知道,但护卫军中却是很明白,此次对金作战的计划,参谋部已筹划很久,除了前期的在河北、河东消灭金人主力之外,还有后续的接收辽东、攻击金国大本营黄龙府等任务,而负责接收辽东、剿灭女真的主官,就是辽东行军总管。

    韩世忠之意很明显,他要去东北屠灭女真全部。

    鲁琛可不知道这些细节,他只是惋惜,自己错过了大新闻,没有亲眼目睹擒获吴乞买的场景。

    “为何把我们和他关在一起,我们这是去哪?”

    “济州岛,送他去与阿骨打团聚去!”叶平笑道:“这个新闻,你想不想报道?”

    当然想!

    这还用问么,阿骨打、吴乞买再加斜也,女真人老一辈的几兄弟,几乎被护卫军捉齐了,这是多大的新闻,鲁琛如果能够记录下来,肯定会因此名垂青史!

    “按时间来算,阿骨打此时应当到了济州吧,也不知道,他身体能不有撑住,嘿嘿……”叶平又笑道。

    阿骨打撑住了。

    虽然他已经病重,但是护卫军找来的名医还是有几把刷子的,判明他病体沉重的原因是水土不服后,便开始慢慢调理。那名医也直言,阿骨打好是休想完全好了,这种调理,也只是让他多活过半年一载罢了,但足以让他支撑到济州岛。

    而且阿骨打心里也很好奇。

    他想再见周铨一面,想去看看自己儿子兀术曾多次提到过的济州岛,想知道自己分明已经有了席卷天下之势、可是为何却转瞬间就沦为阶下囚。故此,对于护卫军安排的调理治疗,他也没有抗拒。

    当他被担架抬下船时,他终于可以看一看著名的五国城了。

    对于“五国城”这个地名,他很有些亲切,再看到这座规模不算太大却极为繁华、特殊的城市。

    震撼是不须多说的,阿骨打那浅薄的见识里,从未见过这样的城市。比城市本身更让他震撼的是这里的人,他们一个个抬着头走路,唯有在相互施礼之时才会弯腰垂眉,他们行动轻捷迅速,仿佛有无形的声音在不停地催促“快点、快点、再快一点”。

    到了这里,阿骨打才意识到,自己对上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力量。

    码头处的小火车会将他一行送到济州岛的监牢——这座监狱如今被充当战俘营,关押着从燕京抓来的女真权贵。

    在监牢门口,阿骨打遇到了前来“欢迎”他的耶律延禧。

    “咦,这不是阿骨打么,你怎么来了这里,我还以为你如今仍然在燕京城我的御座之上呢。”

    耶律延禧心情非常之好。

    他红光满面,身体结实,仍然是辽国皇帝打扮——虽然仪仗侍从少了些,但也前呼后拥有几十号人。

    他逃到济州来可是早有准备,带了十几口大箱子的金银财物,到济州后又通过余里衍投资了几项产业,让他的财富不缩反增,支撑着他花天酒地的生活。不过他想纵情声色是不可能了,文妃时不时还会打上门来,让他不敢一直呆在济州岛。

    此次是听闻周铨玩了出声东击西,名义上对日本开战,实际上却是将矛头指向女真,于是他从流求跑回了济州,用他自己的话说,是要到这里来等待一些“老友”,好尽地主之谊。

    阿骨打瞅了耶律延禧一眼,白眼一翻,不想理会。

    耶律延禧却不会就此放过他,笑着道:“我说阿骨打啊,当初春捺钵之时,我就知道你必然会反,后来你果然反了。当初我对萧奉先说欲平女真,先要诛你,萧奉先……”

    他唠唠叨叨,象是对着一个老友一般说话,阿骨打实在受不住了,在担架上一抬脖子:“聒噪!”

    这还是他被俘以来第一次开口说话。

    耶律延禧哈哈大笑:“那又如何,如今我是座上客,你是阶下囚,便是嫌我聒噪,你能奈我何?”

    如果不是动不了身的话,阿骨打肯定要跃起将他狠揍一顿。

    “亡国之君,也有脸来笑我?”阿骨打道。

    “我是亡国之君不假,可你呢,也不是亡国之君么?”

    “我自败给的是周铨,与你何干?”

    “那是我女婿,我大辽驸马,怎么没有干系,嘿嘿嘿嘿!别的我不如你,但挑女婿的本领,你和宋国的皇帝加在一块儿,也抵不上我一半!”

    耶律延禧说到这又是大笑,这笑声当真畅快。

    笑了会儿,看到护卫军要将阿骨打送入监中,他又追上去喊了声:“阿骨打,好生活着,且看我女婿能做到何种地步吧,也许没多久,就会有不少人来与你作伴了!”

    护卫军都知道这位辽国末帝是有些不靠谱的,只是看在余里衍面上,大伙当面不笑他罢了。听得他这样喊,护卫军的人掩着嘴,倒是耶律延禧的随侍之中,有人实在看不过去了,拉住他道:“陛下,休要乱叫,给公主留些体面吧!”

    “哼哼,你们懂啥,我女婿这般本领,宋国的皇帝岂能容他?赵佶那厮当了太上皇倒还罢了,他那个儿子,什么玩意嘛,还不如赵佶这亡国昏君……我敢说,这五国城中,迟早有他们父子的位置,只不过是象我一样为座上客,还是象阿骨打一般成阶下囚,就看他们究竟能蠢到什么地步了。”

    耶律延禧在那里大肆评论别人是亡国昏君,可终究还是被随侍们拉走了。被他认定为亡国昏君的赵佶,此时却是心惊胆战,时不时向南而望。

    他回到了徐州。

    在镇江得知江南摩尼教反的消息之后,他二话不说,立刻宣布回京。带着亲信数千人,乘大小船只几十艘,他们顺运河北上,沿途听到的都是坏消息,这边失守,那边被围,甚至有一支摩尼教叛军,据说专门袭击了镇江,为的就是要俘获赵佶。

    才到徐州,赵佶就听到相州大捷的消息,不过好消息相伴而来的,却是另一个坏消息。

    李纲兵败,斡离不兵进汴京,兵部侍郎孙傅以骗徒郭京都守京师,结果惨败而回,将京中的最后护卫力量都葬送掉。这种情形之下,赵桓不顾京中呼请周铨之声,已经遣使求和!(未完待续。)

五一五、犯了中二病的皇帝赵桓

    赵桓的心态很奇怪。

    李纲的失利,郭京的蠢行,这些都是他的责任,但他自己却不这样认为。他认为这一切都怪周铨,没有周铨,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其实就是心理扭曲。

    所以当所有人对他召来周铨时,他偏偏不。

    不但不召来周铨,他宁可与女真人谈判!

    正好,耿南仲等也是一力主和,为此耿南仲甚至在暗中劝他说“宁与外贼,不与武夫,与外贼尚有夺回之时日,与武夫则天家易姓矣!”

    赵桓觉得此话说得好有道理,自己无言以对。

    于是他先是遣一位侍郎入斡离不营中,结果被赶了回来,斡离不自称自己乃大金王子,宋欲与之和谈,至少要派出一位亲王。

    这其实就是向赵桓索要人质。

    赵桓一听此言顿时高兴,毫不犹豫派出郓王赵楷。

    此时李纲已出,唯吴敏在朝,闻得此语大惊,当下前来见赵桓:“若是金人再度背盟,拥立郓王,陛下以为郓王会如何行事?”

    那还用问么?

    赵楷对于帝位的觊觎,从来没有终止过,虽然赵桓继位之后,他韬光养晦,以酒色自娱,可是赵桓相信,若是给他机会,他还是会出来争位。

    一想到这,他大惊失色,当即遣人前去追回赵楷。

    只不过此前他唯恐赵楷不同意冒险入金营,故此送赵楷去时催促甚急,赵楷一路大哭,等追来的人赶上时,已经出了京城,离金兵营盘只有里许,而且周围已经有金人游骑在“护送”。

    当赵楷闻得召他回京,立刻要求调头,可是原本只在外边监视的金人游骑见此情形,顿时围了上来,二话不说,将赵楷的护卫驱散大半,然后将赵楷与副使李棁擒住,包括赵桓派来追回赵楷之人,一起带到了金营之中。

    半日之后,李棁被放归,带回斡离不的条件:归还阿骨打、吴乞买等人,赔偿金国黄金五百万两,银圆五千万圆,牛马各万匹,绢帛百万匹……总之一大堆的条件。

    这个条件,让赵桓甚喜。

    “阿骨打等人还他就是,另外,先送金十万两去让金国消消气,两国原为友盟,如同夫妻,何必至此……朕这就下旨给济国公,责令其放还阿骨打,若他不听从,朕就……抄没东海商会!”赵桓杀气腾腾地道。

    他赵家人向来内残外忍,到赵桓身上,可谓集大成者。对上金人就摇尾乞怜,对上周铨却不知他是哪来的自信,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而且是在朝堂之上!

    这朝廷里早就千疮百孔,朝会上的消息第一时间都会传到周铨那里,赵桓敢在这儿说此话,不就是怕周铨不反么?

    那可是凭借数万人就打得金国连折了皇帝与皇储的人,赵桓竟然敢惹他?

    他们却不知赵桓的想法。

    赵桓觉得,以周铨的实力,若是想要造反,早就该造反了。可是直到现在,周铨仍然挂着大宋济国公的名头,在缴税、人员上,依然奉公守法。所以赵桓很自然地认为,周铨一定是出于什么原因而不能反。

    他身边的耿南仲之流帮他总结出周铨不能反不敢反的原因:周铨需要大宋这个广阔的市场。

    周铨手中控制的实业,生产出来的产品,终归是要出售的。如今辽国已来,日本、高丽市场皆是有限,周铨唯一的大市场就是大宋。所以,大宋可以凭借自己广阔的市场影响周铨,甚至对东海商会施加压力,逼迫他在某些问题上做出让步。

    也只有耿南仲这类不通实务的蠢书生,才会得出如此结果,同样只有赵桓这满是幼稚病的蠢皇帝,才会将这种结果当真。

    “为何都不说话了?”见自己一语出来,群臣都闭口不语,赵桓讶然问道。

    “正是,事关重大,为何你们都不言不语?”耿南仲厉声道。

    连续失利并没有让耿南仲失宠,他如今已是宰相之位,不过还有白时中、李邦彦等人分制其权,特别是李邦彦,因为在赵桓登基之事上有策立之功,故此又站到了大宋权力的核心。见众人仍然沉默,李邦彦咳了一声,站出来道:“东海商会非济国公一人之产业,陛下切莫再作此言语。”

    李邦彦与周铨是对头,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而今他却出面为东海商会说话,又让大殿中的诸人吃惊不小。

    而且他用的语气,几近训斥!

    若是李纲或者吴敏作此语,众人不意外,他们是所谓直臣么,甚至耿南仲作此语,众人也觉得应当,毕竟曾是皇帝老师,可是作此语者却是李邦彦!

    就是赵桓自己,也愣住了。

    然后他看到李邦彦对他施的眼色。

    赵桓先是一愣,然后大怒。虽然明知道李邦彦这眼色之中,还有别的含义,可是他还是忍不住。

    堂堂大宋天子,一国之君,在自己的朝堂之上说话,还需要遮遮掩掩?

    “李邦彦,有事你便直说,挤眉弄眼,群前失仪,成何体统?”

    这一次李邦彦震惊了。

    好吧,他知道这位新君不怎么靠谱,却没有想到,他能够不靠谱到这个地步。

    一种无力感浮现出来,李邦彦只能闭嘴,他还想缩一缩,却听得耿南仲挺身而出:“李邦彦君前失仪,对圣上大不敬,而且此人阿附小人,上皇之时便有六贼之名,不宜留之庙堂,臣请陛下,逐之出京!”

    那些积年官员此时都有些麻木了,李邦彦所为固然是出乎意料,而这位耿南仲,当真是为了争夺权势不顾一切啊。

    此前朝堂政争,哪怕是新旧两党恨不得把对方狗脑子都打出来时,也没有宰相当先锋直接上的事情,一般都是借那些御史、言官或者小官员之类的冲锋陷阵制造声势,等到关键时候,才由中高级别官员出来作为主力输出,至于宰执之辈出面时,都是大局已定的情形。

    可耿南仲就这样没有酝酿没有先兆,就直接对李邦彦开喷了!

    终究是沉不住气,哪里有宰相器量!

    群臣都在暗暗摇头,耿南仲却觉得自己抓住了一个难得的机会。

    耿南仲如今在朝中几大政敌,李纲被派出京与金人交战,失利后不知所终,即使知道到了哪儿,也不可能再在朝中为相,十有**是贬到南方哪个偏远州当知州。

    李邦彦是幸进之人,先天不足,当初在太上皇那边的经历,是他难以洗刷的污点。耿南仲原本不把他放在心中,但没有想到的是,李邦彦拍马讨好的功夫却出类拔萃,加之又是赵桓最困顿之时投靠来的,所以也讨得了赵桓欢心,短短时间内就升至宰执,位置仅次于耿南仲,因而在李纲被逐出之后,他与吴敏就成了耿南仲的心腹大敌。

    吴敏出于避讳,如今还跟着赵佶在外,李邦彦却在内,在耿南仲看来,这次李邦彦为周铨张目说话,就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李邦彦好一会儿之后,回过神来,勃然大怒,他倒是熟悉朝廷大佬们政争的规则,当即向着班列后端使了个眼色,顿时有人出来奏禀:“臣劾耿南仲咆哮大殿,无人臣体……”

    “臣劾耿南仲畏敌怯战,惑乱朝纲……”

    “臣劾耿南仲贪恋权势,迫害忠良,致使正人被逐……”

    “臣冒死上奏,朝廷如今被迫与金人订城下之盟,耿南仲身为宰执,罪不可恕。且金人能逼近京师,耿南仲迫李纲出战,乃其端也。李纲败绩,朝廷夺其职司,为何却放过耿南仲这祸首罪魁?”

    “正是,不诛耿南仲,不足以安天下民心,以臣所见,耿南仲有十罪,罪罪当诛!”

    李邦彦的这一个眼色,就象是在粪坑里扔了一个石头,顿时惊起无数苍蝇,嗡嗡声一大片。不过这嗡嗡声却出奇地一致,所有人都认定,大宋如今的局面,耿南仲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故此,耿南仲不可留于朝堂,要么令其为使臣,出使金人,要么就将他远放至四川、江南,或者两广、雷州也行。

    群情沸沸,仿佛一记记耳光,抽打在耿南仲与赵桓的脸上。

    他们两人都懵了,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两人的目光都在李邦彦身上打转,心道这厮怎么不知不觉中在朝廷里有了如此大的声势。

    他们却不知道,李邦彦自己也是懵的。

    这些出来的人里,属于李邦彦的不过就只有开头的两三只小猫罢了,后面一个比一个份量重的,都与他无关。

    但是李邦彦比赵桓、耿南仲反应得快。

    他很快想明白为什么。

    赵桓发疯了要威胁周铨,那是他蠢,满朝文武可不象他一样蠢,确切地说,是不象他一样充满着迷之自信与叛逆之情。

    真让赵桓这样发疯,周铨一怒,大宋朝廷顿时要化为齑粉,朝堂上的聪明人,谁看不到这一点?

    就算周铨不怒,东海商会牵涉的利益方也要怒,足以让朝廷里三分之一以上的官员坐立不安了。

    所以必须阻止赵桓,要阻止赵桓最好的方法,就是剪除这位皇帝的爪牙,让他老老实实在后~宫之中玩他的女人,垂拱而治,安心当一个播种器就行。

    而李邦彦对耿南仲的反击,让众人不约而同集中火力,以他为突破口。

    想明白这一点,李邦彦不寒而栗,莫看周铨不在此处,此处却有他的传奇,他甚至不需要说话,只要他的名字出现,对此地就有莫大的影响力。

    甚至胜过了就坐在眼前御座上的大宋皇帝!(未完待续。)

五一六、墙上芦苇知风劲

    信件如雪片一般送到了梁红玉处,望着眼前快要装满的匣子,梁红玉怔怔地想了一会儿,然后面上浮起了红晕。

    同时还有些小骄傲。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击声,她都没有发觉,直到周铨迈步进来,她才回过神,回头望去,看到进来者是周铨,顿时惊喜浮上了脸。

    将手中的军队交给韩世忠后,周铨从善如流,真的离开了前线,而是赶回应天府。这里在某种程度上,成了周铨的前敌指挥所,许多消息,都是先传到这里,才又辗转找到他。

    故此,梁红玉在这里替他处理公文。

    自从周铨参战以来,也有很长时间没有返回这里,梁红玉对他自然是朝思暮想,此时见他突然回来,当真是无限欢喜。其中情浓意蜜,自是不用多说,良久之后,梁红玉才想起正事来:“周郎,你回来得正好,这些文案,原本是要送到你那里去的,如今你可以亲自处理。”

    她指的就是面前装满了一匣子的信件。

    周铨有些奇怪,自己的公文里,什么时候夹杂着这么多私信了。

    他拿出第一份,抬眼看到落款,不由得一怔。

    落款是愚弟李邦彦敬上。

    李邦彦年纪可比他大多了,但在他面前不敢自称兄,以愚弟自居,既是表示亲近,也有摇尾乞怜之意。

    信里的内容,就是上次大朝会上赵桓试图对东海商会下手的事情,只不过对赵桓一笔带过,只说是耿南仲等进谗所致。然后是大量篇幅,说自己如何同与耿南仲为首的反周铨集团进行英勇的斗争,最后,在自己的努力之下,耿南仲为首的反周铨集团被赶出朝堂,从此之后,大宋朝廷之上,再无反对周铨者云云。

    总之这是一份厚颜无耻的邀功信。

    周铨将信扔到一边,接下来看下一封。

    这一封是位枢密副使送来的,以往与周铨也没有什么交情,信中又是竭力声讨以耿南仲为首的反周铨集团,说他们对军事上的胡乱指挥导致大宋局势恶化,在朝堂上自己大义凛然与之争斗,终于将其赶走,但接下来朝堂该如何行事,还请周铨予以指点。

    在这位枢密副使之后,又是一位朝中高官之信,周铨翻了翻便没有仔细看,而是又看向下一封。

    匣子里数十封信,尽数是朝堂上的官员们发来。这些官员中,有的与周铨曾经打过交道,但谈不上多少交情,有的干脆就完全没有和周铨交集过。但他们的信里,无一例外,都痛斥了耿南仲为逆贼叛党之首,也无一例外,将自己与耿南仲一伙的争斗大肆宣扬一番。

    梁红玉将这些信按官职高低排放,周铨看到后来,根本不看内容,只看署名,算了算数量,足有四十七份之多。

    “怎么样,周郎,是不是很有成就感,这便是人心所向了。”梁红玉笑道。

    “红玉说笑了,这算什么人心所向,这些……”周铨轻蔑地抖了一下厚厚的信,然后接着道:“这些只能算是墙头草……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山中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

    如此犀利的评价,若被这些人听到,一定会令他们伤心欲绝吧。

    梁红玉心里这样想,却摇了摇头:“周郎可错了,这些人,原本是最反对周郎的人,但他们如今也向着周郎递信示好,原因很简单,他们看到了天下大势……此次金人入侵之战,大宋朝廷,已经令天下失望了,河北、中原之地,民怨沸腾,四川、江南,更是叛民如蚁。周郎,他们是见到了大宋倾颓,而东海则蒸蒸日上,故此才会示好!”

    是的,这些人虽然真才实能没有多少,但是见风使舵的本领却是绝对不差,他们已经嗅到大宋将要倾颓的气味,迫不及待想要换艘船,就象是海上浸水的船中,老鼠总会比人反应得更快一样!

    换作一般的改朝换代,对于这些人肯定是要大加欢迎的,但是周铨这里,对他们却是没有任何兴趣。

    “不必理会他们……不,好言抚慰他们,此事红玉你替我代劳吧,以后再有类似人物,都如此处置,让他们看到希望,却不给他们实质上的许诺。”

    梁红玉会意,点了点头,然后又说道:“耿南仲如何处置?”

    耿南仲倚仗帝师身份,屡次三番在朝堂上为难周铨,这次不等周铨出手,就被朝堂诸官群起而攻。虽然赵桓还是很信任他,可是面对大半个朝廷的压力,从来没有遇到这种事情的赵桓还是慌了手脚,不得不忍着心塞,将耿南仲逐出京师。只不过他还留有余地,没有将耿南仲派去充当使臣,也没有将之赶到天涯海角去,而是将之外放为……

    应天知府。

    同时召应天知府宗泽入京,以为兵部尚书!

    “周公,宗太守来访。”

    周铨还没有说如何处置耿南仲的事情,就听得外头有人呼道。

    他与梁红玉小别胜新婚,故此护卫什么的都不敢近前打扰,一个个呆得远远的,即使通知他消息,也是在外头喊。周铨听了之后,眉头皱了皱:“来得好快,宗汝霖是个实干派,我才一回应天,他就知道消息了吧。”

    宗泽确实是在周铨一回来就接到了消息,他对周铨的行踪也是非常关注的。此时,他同样锁着眉,呆在周铨的客厅之中,等着周铨前来见他。

    他面临着一个两难的选择。

    赵桓召他入京的用意,只怕不只是象旨意中所说,要借助他在应天府击退金人的威望与能力,巩固京师的城防,其更重要的目的,是借他的力量,来应付周铨。

    宗泽对此心知肚明。

    在看过周铨两千护卫军的军威之后,在得知护卫军于河北的战果之后,宗泽实在没有信心,自己能够挡得住周铨。而且宗泽也不觉得,自己有必要与周铨对抗。

    他虽然忠于宋室,却还没有到愚忠的地步,更何况,周铨至少在宗泽看来并无反意。朝廷最好的办法,应当是怀柔优遇,就如李唐优待郭子仪一般,而不是算计猜忌。

    当周铨走进来时,宗泽还在想着自己的心事,直到周铨呼他,他才回过神来,起身施礼道:“宗泽拜见济国公!”

    “宗公何必多礼,你我又不是陌生人。”周铨哈哈笑了两声,看到他脸上愁容未解,便半开玩笑道:“说起来,我还要恭禧宗公了,马上入京,就职兵部,实在是可喜可贺啊。”

    “有何喜贺,不过是去接手一堆烂摊子,没准还要说些违心之论、做些背义之事!”宗泽快人快语。

    说到这,他忍不住抱怨道:“孙傅其人,我也曾与其交道过,却不曾想竟是这等……这等人物!”

    孙傅是前任兵部尚书,就是从古人的预言诗里寻找抗击金兵方法的那位。他一向是以清流自诩,当初蔡攸用事时就曾经谏言蔡攸当有所作为,后来赵桓继位,召他问对,他很干脆地说蔡京执政期间种种法度都是祸国殃民唯惠奸贼之举,他的本意是说蔡京之法只惠蔡氏,可听到赵桓心中,却是蔡京之法惠了周铨这个大奸贼,赵桓顿时生出知己之感,而且朝堂之上难得有人敢当面斥责周铨是大奸贼,所以立刻重用他,让这位并无军事才能和经历的文官为兵部尚书。

    结果就是李纲先败,然后郭京误国。

    如今京中的防备,完全给孙傅弄烂了,宗泽远在应天,也知道那里不好收拾。既没有钱,又没有军械,还没有人手,他去了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因此他才会来找周铨。

    发完牢骚之后,周铨与宗泽都沉默起来。好一会儿之后,宗泽才再度向周铨施礼:“周公,有些事对不住你。”

    “无妨,只要是为了公事,对不住我就对不住我,并不伤害宗公与我交情。”周铨道。

    这态度,让宗泽更是心中不安。

    于是又沉默了会儿,宗泽才下定决心,抬头看着周铨道:“朝廷欲以我为兵部尚书,以替孙傅。我并无多少才华,便是应天之胜,也是仰仗周公虎威与将士用命,与我个人无干……周公若是觉得我不适合为兵部尚书,只需一句话,我便上表朝廷,以辞此事。”

    周铨用手摸着自己的下巴,因为军旅匆忙的缘故,他没有收拾自己的胡须,那里已经挂上了不少短须。他没有沉吟太久:“宗公欲效忠于国家,此心我深知之,既是如此,为何不去上任?以宗公之能,若是早就任职于朝廷,李纲即使兵败,也不致于全军尽没,郭京此辈骗徒,更是绝无出头之时,也不至于使得金人兵临城下,朝廷必须签下城下之盟了。”

    “多谢周公体谅,我此去之后,所任职司,以金人退出国境为止。”宗泽斩钉截铁地道,证明了他的决心。

    他愿意为国效力,却不愿意为了赵宋皇室去对付周铨,因此他许下了这个诺言。只要金人退出大宋,他便会辞去兵部尚书之职,这其实就是说,他绝对不会替朝廷来为难周铨。

    然后,他又起身,向周铨大礼参拜:“请周公念在京中百万民众、京畿数百万生灵的份上赐予钱粮!”

    对,这是他此行的另一个目的,向周铨借钱借粮!(未完待续。)

五一七、室中硕鼠识厦倾

    “周公这是在市恩啊!”

    “不,这是在市义,如今除了那一位,谁不说周公公忠体国,忠心耿耿?原来还说是有耿南仲这样的奸贼蒙蔽了那一位,所以才会误会周公,可现在,耿南仲已逐,那位还是一般模样……周公既然没有问题,那位就肯定有问题了!”

    说话的人不在应天,而是在汴京。

    周铨同意了宗泽的请求,他个人而不是东海商会出面,拨调粮食十万石、银圆二十万枚入京,以为宗泽招募壮勇巩固汴京城防所用。

    只不过,周铨同意的消息和他答应的内容,在宗泽还未从应天府启程回京之时,就已经传到了京师。

    报纸是传递消息的主力。

    在赵桓与金人达成“和议”之后,金人囤于京城北十五里外,京城东西南三个方向交通并未隔绝,故此与外界的交流还很顺利。

    当报纸将宗泽接任兵部尚书并且从周铨那里借来大量钱粮的消息传回京师后,整个京师仿佛都松了口气。

    连就在城外的金人,仿佛都没有那么可怕了。

    京城内外,大街小巷,都传颂着周铨的名字,不仅如此,随着报纸将此事的宣扬,京畿各地,乃至整个天下都会知晓此事。

    哪怕明知道这是周铨在市恩市义,可是天下百姓觉得,这样市恩市义的领导者,总比满京城搜刮金银用与充当议和费用的当今皇帝赵桓要好。

    “天子竟然答应了金人的议和条件,已经送出了十万两黄金!”

    “还不是耿南仲等奸贼惹的祸端,若不是他们阻止,早些召济国公入京,哪里会被人兵临城下,连天子都险些被逼出城为质。”

    “耿南仲这狗贼当诛之!”

    耿南仲坐在长亭之中,听得外边这样小声议论,面色一阵红一阵白。他用力捶了一下石案,但是石案没被拍碎,他的手倒是疼痛难当。

    在他面前,前来相送的人不多,而且都是些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张邦昌算是其中比较出众的一位了。耿南仲在成为宰相之后,便想要援引帮手,此人原本与童贯关系密切,在童贯倒台后失了朝堂上的靠山,于是投到耿南仲这边来。

    只不过张邦昌也没有想到,自己的新靠山倒得比童贯还要快。

    “恩相不必理会这等无知小人之语。”张邦昌见他如此,出言安慰道:“天子圣眷尚在,此次不过小挫,恩相出知应天,便可明天子心意。”

    应天府是一个关键节点,耿南仲出知应天,就是要在这里挡住周铨的势力影响。耿南仲当然明白这一点,他被贬之后,赵桓专门将他留在宫中,和他密谈了足有一个半时辰,其中诸多交待,让他深感责任重大。

    “我知道,此去之后,京中有什么消息,及时与我通气。”收拾好心情,耿南仲向张邦昌吩咐道。

    在离开前与赵桓的密谈中,他向赵桓推荐了张邦昌,虽然赵桓给张邦昌的只是起居郎这样的小官,但这职务却能够随时伴在赵桓身边,甚为重要。

    若非如此,张邦昌这等人物,怎么肯甘心为已经失势的耿南仲所用!

    “恩相放心,朝廷之中,内有天子,外有下官,都会盯着那些乱臣贼子,必不使他们祸乱了大宋江山!”张邦昌信誓旦旦。

    耿南仲对此可不怎么放心。

    如今耿南仲对赵桓也有了清醒地认知,这位少年天子,如果放在太平时节,或许还勉强可以当一个守成之君,磨砺个十几二十年,勉强成为一位中庸水准的帝皇。

    但是现在,他只是一个犯浑的蠢货罢了。

    耿南仲正要再说,突然目光一瞄,瞅着了一个身影,他霍然站起,顾不得张邦昌,而是一指外头:“将这厮给我带进来!”

    他自有伴当随从,伴当随从过去,将他所指之人一把揪住。

    那人蓬头垢面,看上去有如乞丐,张邦昌心里有些奇怪,不知他是谁,但当那人被扯入亭中后,张邦昌也认出来了:“秦桧!”

    正是奉赵桓之命给岳飞送去第十二枚金牌的秦桧!

    他毕竟身负圣旨,岳飞虽然深恨他,却没有将他当场诛杀,在擒获阿骨打之后,便将他放了——他昼夜兼程,赶回京中,半途又听说了吴乞买为韩世忠所擒的消息。

    一见到耿南仲,秦桧嚎淘大哭,拜倒在地:“恩相,下官无能,有负恩相所托啊!”

    耿南仲也是怒火翻滚,当初秦桧可是拍着胸脯打包票,说是能够说动岳飞的,结果却反而成了岳飞攻取燕京的助力,消息传到京中后,有人干脆嘲笑秦桧,说是朝廷应当给他升官授爵,只为他在攻取燕京上所出的力气。

    恨不得一脚将这厮踢翻,耿南仲花费老大气力,才压制住心中的怒意:“说,燕京那边究竟是怎么回事!”

    岳飞能够在一日一夜间攻下燕京,以不足两万兵力大破金人五万,这消息实在太过震骇,其中细节,朝堂之上还没有具体的报告来,故此耿南仲会有此问。

    秦桧结结巴巴将他在护卫军中的经历说了一遍,对自己上当之事自然轻描淡写,对周铨和岳飞的奸猾则是拼命说,到得末了,他带着哭腔道:“恩相,非是下官不努力,实是岳飞太狡猾啊。下官一直以为他是直人,可以欺之以方,不曾想他竟然外忠内奸……”

    “住嘴!”耿南仲骂了一声,这种哭诉有什么用处?

    现在他不是宰执了,秦桧这厮也派不上什么用场,还是打发掉他算了吧。

    耿南仲如此想,不过他正待开口,却发觉秦桧的神情有些异样,当下问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恩相,周铨、岳飞,将是大宋之死敌,若不能除去,我恐朝廷社稷不存,而且我们这般读书人,再也没有出头之日了!”秦桧道。

    说这话时,他眼中还有些恐惧。

    他是个极聪明的人,在岳飞军中时,没有少花时间去观察这支部队,还想方设法与军中士兵、军官聊天,从他们口中旁敲侧击,虽然没有拿到什么机密,却足以让秦桧认知,这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

    每个普通士兵都识字,能算数,放在大宋,都可以充当官吏。他们所学的东西里,除了军事技能,也确实包括如何处理日常政务——周铨根本不是将他们当战场上的消耗品来培养,而是当国家的基层官吏来教育。

    再细想想,东海商会遍布大半个大宋乃至海外的商业渠道中,也有数量高达上万的这样的人作为骨干,还有京徐铁路的工地之上,又有数万这样的人……这么算起来,周铨手中象这样可以为基层官吏者的数量,恐怕有近十万!

    这意味着什么?

    秦桧深思之后,终于意识到,周铨布置的可不只是窃国为君这么简单。

    事实上,若周铨只是学宋太祖赵匡胤,取赵家天下而代之,秦桧绝对不会这么恐惧,反正他对赵家的忠诚也就那样。

    可现在他意识到,周铨要刨的不仅仅是赵家的根基,更是自李唐以来,甚至是自汉朝以来形成的文官制度根基,要将儒生天然就要当官、胥吏近乎世袭的这种制度给彻底颠覆!

    比起取代一家一姓之天下,周铨的野心可要大得多!

    想明白这一点后,秦桧怎么能不恐惧?

    说不好听些,赵家不当皇帝,换别人当皇帝,儒生仍然可以当官,即使他们自己要扮演忠臣的角色不肯出仕,他们的子孙、学生,也还会出来参加新朝的科举,然后成为新朝的统治阶层,甚至有可能架空皇帝,成为事实上的统治者。

    但周铨踢开了儒家体系,摆脱了胥吏束缚,通过义务教育、成人教育来培养自己的人才,这不仅让秦桧这一代人绝望,更让他们的徒子徒孙和后代,再无通过儒学来登上公卿之位的可能。

    王安石变法时,为了培养官员,倡导新学,终究还是属于儒学的一支,周铨若成,则自汉之后儒家独尊之势将彻底终结。

    结束的不是一个两百年的王朝,而是一个长达千年的时代!

    秦桧将自己所看、所想,一一说与耿南仲、张邦昌听,此二人听得都是毛骨悚然。

    “此乃儒门之公敌也,天下儒生,当群起而攻之!”张邦昌忍不住叫道。

    耿南仲更是握拳咬牙:“非是会之你,几为此贼所蒙蔽,是了,是了,我说我为何总是觉得此贼不妥,原来是这个原因……我们当将此事暗中宣扬,令天下儒生人尽皆知,这样是非人心,就会倾向我们了!”

    见耿南仲与张邦昌都是如此激愤之色,秦桧暗中松了口气。

    他说的话里有真有假,真的是他对周铨的新认知,假的则是他回到汴京的经过。

    在回来之前,他被金人俘虏了。

    斡离不可是吸取了十足的教训,侦骑四处,生怕岳飞部队飞驰来解京师之围,秦桧在返京途中,为斡离不的侦骑所擒,然后在斡离不那儿,他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自燕京城中逃出的一名猛安,阿骨打早有预料,将当初秦桧与女真勾结的种种证据,尽数交给此人,在护卫军攻击之前就遣此人出城南下,来到了斡离不营中。

    正是这些证据在,让秦桧不得不俯首,答应返回汴京后充当金人的反间,他所接的第一个任务,就是不惜一切代价,破坏宋室与周铨的关系!(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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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风华介绍:
站在历史的十字路口,周铨的目光渐渐变得坚毅,他要为华夏之族、炎黄之裔,把握住这机会,浪潮卷时光,风华绝大宋!大宋风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宋风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宋风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