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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圣者晨雷     大宋风华txt下载     大宋风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三二九、东海风云突变

    好一会儿,段和誉才苦笑道:“祖宗基业,不忍弃之……”

    “云南僻远,朝廷委派官吏艰难,你若献土,虽然看似归了朝廷,实际上还不是你这大理国王说了算?只须运作得当,朝廷得其名,你得其实,有何不可?”周铨说到这,心里有些快意,让你这大叔要死要活的耍赖:“咱们换过来一想,若是高氏有这样的机会,你说他们会不会同意?”

    那还用说,若高氏有机会成为真正的云南王,怎么会不同意?

    段和誉心中觉得阴冷可怕,再看周铨时,这位貌似亲和的年轻贵官,仿佛变成了择人而噬的野兽。

    这一刻,段和誉才意识到,自己是在与虎谋皮。

    周铨与其说是在向他献计,不如说是在警告他。

    大理内讧,那么双方必然会求取外援,而大宋是他们最近也实力最强的外援。段氏和高氏中的任何一方,只要获得大宋支持,就可以彻底压制住对方。

    但那样的结果,会是引狼入室。

    段和誉心中满是后悔,巴不得自己从未向周铨提出过问题。

    周铨撇着嘴笑了一下,对方的这点心思,他如何能不知晓?

    只不过既然提起了,他当然要指点对方一条明路。

    是真正的明路。

    “太祖皇帝时,南唐遣使入贡,希望太祖罢兵,彼时太祖曾有一言,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大理,中原卧榻之侧也,段王爷,无论你来或不来,大宋都在这里,只待扫平北方,必会转首南下。此时王爷献土,尚不失富贵,彼时大军临逼,恐欲为阶下囚而不得啊。”

    周铨这赤果果的威胁,让旁边的苗仲先开始流汗了。

    人家段和誉是问如何延续国祚、巩固江山,结果到了周铨口中,就变成这模样了。

    段和誉面上抽了抽,苦笑道:“我大理传国亦有不短,与中原一向交好,当不至于此。况且山高水长,等闲大兵亦无路可入大理。”

    周铨失声笑道:“王爷,此前交好,那是因为中原未曾一统,又有辽夏这强邻在侧,如今夏国已灭,辽国半残,而大理则君臣不和诸部叛乱,只怕不须中原大军入内,便有人开门相迎了!时移事易,段王爷,你不有拿老眼光看问题。依我愚见,反正都是纳贡称臣,你不过是更近一步罢了,你可以争取更好更多的利益,却阻止不了此事。”

    段和誉仿佛老了十岁一般,他以手掩额,好一会儿,又向周铨拜倒:“周师,还请垂怜大理百万部民……”

    “我说了,上策就是献土内附,如此朝廷不吝于封赏,莫说大理国王,就是云南王也未必可知,而大理百姓,自此亦为大宋之民,凡宋人所有,大理百姓皆有之!中策便是禅位于高氏,如此大理内部不争,或可多支撑十年八载,不过待大宋无北面之患时,大理便有灭国之忧了!至于下策,段王爷回国之后,可以退位出家,传位于子侄,如此王爷本人再无负累,至于儿孙何等际遇,你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

    周铨直接打消了段和誉的侥幸心理,他一声长叹,向周铨拱了拱手,不再追问了。

    虽是不再追问,可在他心中,却是反复琢磨着周铨的话。

    若是大宋真击败了辽国,北面再无忧患,肯定会号令吐蕃诸部,使其自西北攻入大理,而自己出兵剑南,或者自广西用兵,三面夹击之下,大理将面临极大的压力。

    若国中君臣同欲、上下一心,段和誉还有信心同跋山涉水来的宋人较量一番,可是现在,段、高二姓貌合神离,三十七部叛乱不停,他拿什么去和大宋争斗?

    只靠着他段家,能拼凑出两万士兵就了不起,那还是在接下来一年不种地的情形下。但宋人呢,仅一路之地,就可以凑出十万厢军,也不必打,拖都将大理拖死。

    这么一想,段和誉不得不承认,周铨所说的上策,还真是最好的选择。

    反正现在大理,也不是他这位国王说了算,将户籍田地献出来,从大宋换取更好的条件和礼遇,他所得,只会比现在更多,而不会更少。

    此事关系到一国存亡,自然不会轻易做出决定。段和誉也只是将周铨的话记在心中,他在徐州准备呆个三五日,稍作歇息,便又出发向海州。

    他北上之时,是从湖南而来,但南下时却换了条路,准备自海州出海,经杭、明、泉、广等州,抵达钦州,再改作陆路,进入大理。即使是如今,大宋海运空前发达,他这样一行,也需要近半年时间,才能够返回故都。

    但在游黄楼的次日他再寻周铨时,却找不到人了。

    周铨连夜赶到狄丘,既检查了铁路的情形,更重要的是来狄丘查看几项研究的进展。

    “于公何在?”在龙川别院,周铨向父亲问道。

    此时的周傥,不再是京师中的小吏,面上的江湖气息已无多少,取而代之的是久居上位后的威严稳重。不过在儿子面前,他的这种威严稳重剩不了多少,一听到儿子不是问候自己,而是先问于汤臣那老头儿,当下瞪眼道:“你这厮好不晓性,百善孝为先,不先问候老子我,却去问别人?”

    “好好,是儿子我错了,老爹你身体还好否?”周铨自知理亏,笑着说道。

    “有什么好的,当老子的被你这当儿子的支使得团团转,有家难归,与你娘也不能团圆,你说有什么好的!”周傥没好气地说道。

    这是他们父子一直以来心中不满的一件事情,最初时他们出京,没有自己的基业,因此不曾将周母和师师接过来。到后来他们基业已成之时,再要接周母和师师出来,朝廷却总是百般阻挠,隐隐有将周母和师师留于京中为质之意。

    “快了,快则一年,慢则两载,咱们全家便可团聚,那时咱们就能真正做到,不看任何人脸色行事。”周铨略一犹豫,低声说道。

    “果真如此?”周傥神情一凝。

    周铨点了点头,父子俩对视一眼,周傥想到兄长周侗的警告,心中又觉得有些茫然。

    自己这般帮着儿子,终究是对还是错?

    “于老爷子那边是关键,若是于老爷子所谋之事得成,便是离了朝廷,我们也不惧,故此我一来便问他。”周铨又低声道。

    “蒸汽机?”

    此事瞒着别人,却不能瞒着周傥,大量的钢铁,还有许多原本可以用在别处的匠人,都被派到了这个项目之上。

    “正是……”

    “那抽水的玩意儿,真不知道你为何如此重视!”周傥嘟囔了一声。

    四年之前,周铨将蒸汽机的事情说与于汤臣听之后,于汤臣对此极感兴趣,因为周铨说这是一件将会改变天下的重要发明。换别人这样说,于汤臣会当作是大言,可周铨这样说,他却不敢等闲视之。

    更何况,这几年间,周铨投入到蒸汽机研究一的人力物力,几乎可以说是不计成本。

    于汤臣曾在苏颂手下参与水运仪向台之工程,学得了工程协调、统筹的一些管理技巧,再加上周铨时不时过问,即使是如此,蒸汽机的研究,也是一波三折。仅爆炸,就发生过四次,第一次时,因为匠人未能严格执行周铨所拟的安全措施,造成了两死四伤。

    但如今,终于出了成果。

    只不过蒸汽机最初的利用,却是用在了矿山之中。随着利国监生产规模的扩大,矿石需求也迅速增加,原本的浅层矿脉,已经不足以供应利国监生产所需,无论是煤矿还是铁矿皆是如此,因此,凭借火药向地下更深处掏矿,就成了唯一选择,而地下的积水和如何将矿石从深处吊出,又成了难题。蒸汽机在研制出来的第一个应用,便用在了这里。

    周傥口中说蒸汽机只是个抽水的玩意儿,但见周铨如此重视,还是和他一起,来到了于汤臣处。

    这老爷子已经年近六旬,一直在太史局中当个小官儿,长期不得志,如今到了徐州,挂名在利国监,官已经升到了正六品,拿朝廷一份薪俸,还从周铨这里得到五倍于朝廷薪俸的工资,再加上数量庞大的研究经费。因此,他早就觉得此间乐不思蜀,将京师扔到爪哇国去了。

    甚至连周铨过来探望,他都有些不高兴,时不时看着座钟:“制置若没有别的事情,我就要去矿洞里看蒸汽机了!”

    “我陪你去看。”周铨笑道。

    只不过与他才走出没多远,便有信使匆匆赶了过来:“制置,济州来信,说是金国、高丽与辽国,突然在日本登陆了!”

    周铨顿时愣住了。

    辽国和高丽现在的情况都不太好,共同面对着金国的大压力,所以虽然周铨早就得到了消息,说是辽、高丽似乎都有意于日本的金山,却对此不以为然,总觉得此事不靠谱。

    而且他在辽国内部,也有自己的眼线,却也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至于女真兀术的野心,周铨更是嗤之以鼻,觉得不可能实现。

    “辽国或许与金达成了密约,甚至可能还包括高丽,此三国联手,共谋日本……该死,他们这是想在我的碗里抢食!”

    心念电转一下,周铨有一种自己的劳动成果被人夺去的愤怒!(未完待续。)

三三零、你想来抢么

    济州岛五国城东海商会济州总督府。

    总督府的大门打开了,在卫士的注目下,耶律大石大步上前,才一进客厅门,就与坐在主位上的黎清目光相对。

    总督黎清脸色阴郁,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安地挪动着身子,耶律大石笑吟吟向前俯身:“见过黎总督。”

    黎清勉强一笑:“大石林牙请入座。”

    “一晃三日,不知总督考虑得如何了,总督奉周制置之命,总督济州事宜,觉得我说的对不对?”耶律大石问道。

    “我只是济州总督,若是济州事务,我有专决之权,但是日本事务,不归我管。”黎清道。

    他在济州当了数年总督,底气十足,面对辽国的日本经略使耶律大石,也不会流露出太多的怯意。他的不安,只是因为面对突然而变的局面,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处置罢了。

    最近在东海疆域之内发生的事情,可以说风云突变,让黎清实在措手不及。哪怕是周铨事先拟定的预案之中,也没有出现这种情形。

    引发这一切变化的,正是兀术!

    兀术弄到足够的船,再寻了鸭绿诸部女真相询,才知道劫掠日本之事,他绝不是第一个想到的女真人。就在数十年之前,鸭绿诸部女真与高丽人联手,乘船南下,劫掠过日本博多、长崎、肥前等地,掠杀数千,颇有收获!

    日本人称这次事件为刀伊入寇,刀伊便是高丽北部女真杂支的别称。得知此事,兀术的信心大增,只觉得当初刀伊只用五十余艘船、区区两千人,便可横行于日本,如今他手中得到济州的巨船两艘,来自高丽的大船二十艘,还有其余小船百余艘,加起来足可运输万人以上的部队,理当更易败敌。

    兀术可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他胆大爱冒险,否则也不敢潜入济州岛观周铨虚实。在此消息刺激之下,兀术于三月出兵,三月二十七日攻对马未能得手,三月二十八日转而攻入壹岐,迅速消灭此地日人,四月一日便劫掠平户,四月三日兵指松浦,到得四月九日,直接就打到了长崎!

    女真人所到之处,自然是拼命搜刮劫掠。除了日本人受损之外,东海商会也因此被掠去了两艘商船和不少财物,船上的商人水手,尽皆为女真人奴役。

    而且与百年前的刀伊入寇不同,兀术并未将当地百姓杀尽,他拉拢当地豪族,自称奉大金国皇帝之命来此开疆拓土,封官许愿,竟然成立了一个大金国日本总督府,一切仪制,皆是模仿济州总督府。

    兀术自己也给自己封了一个大金四海制置使,要比周铨的东海制置使名头还要大些。

    这等情形之下,原本就在紧锣密鼓盘算进出日本事宜的辽国、高丽人顿时眼前一亮。

    他们原本是想着准备一年,明年再动手的,但以兀术进军神速的模样,明年再动手的话,只怕半个日本都要被兀术攻下了。

    恰恰此时,对马岛上的阿比留氏面对兀术的压力,选择投靠高丽,高丽立刻派兵船登岛,同时向辽国紧急求援,辽国耶律大石也已经准备好了近万人马,加上高丽自己拼凑出来的万余人马,合兵共计两万余人,其以高丽人为主的先锋部队,在四月二十五日,自对马攻入长门!

    此时日本军事尚不算发达,战场之上,甚至还有一骑讨这种虽然极具浪漫却无法真正决定战局的行为,而且就算是一骑讨,无论是女真蛮族,还是辽国悍将,都基本吃定了日本出战的将领。

    偏偏此国还在内讧不断,院政派与摄关派争夺不休,本来打探到消息的平忠盛与源为义二人,又不知为何不曾向其朝廷示警,于是兀术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辽和高丽则是乘火打劫,弄得日本狼狈不堪。

    “事情就是这样,若是总督愿助我,那么我可以保证,石见银山的收益,东海商会可以得三分之一!”耶律大石笑吟吟地又道。

    “大石林牙,你这样做,是在制置口中夺食,莫非就不怕制置发怒么?”沉吟了好一会儿,黎清开口道。

    “周制置号称东海之王,他发起怒来,这东海之中便要腾起飓风,我如何能不怕!不过我知道制置的底线,只要不越过底线,自当无妨。”耶律大石说到这,又是一笑:“实际上此前银山未在制置直接控制之下,产量大多为日人所盗,如今落入我手中,哪怕只是三成,也比在日人手中时多了!”

    “但是原本银山只归我一家所有,如今大石林牙却是想要两家共有,这是拿分我家的东西,我如何能应?”

    “笑话,那地界原属日本,如今也算是日本一小豪族家产,我只是知道他与周制置关系匪浅,念在你我两家向来交好份上,才来与你商量。黎总督,我实话实说,高丽与我大辽联军,如今距离石见银山不足百里,我勒兵不前,就是为了两家之情,但大军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再不同意,那我取了石见银山之后,便是三成都没有了!”

    他说完这番话后,便看到黎清额头上汗水涔涔。

    短时间内宋辽不会开战,辽国与东海商会不会翻脸,甚至耶律大石猜测,以周铨的志向,不应当只是给宋国当个安分守己的臣子,就算宋辽交战,周铨也未必会帮助宋国。

    他更有可能是从中渔利!

    若不说一声就攻打石见银山,如此损失之下,周铨肯定会暴跳如雷,但如果能达成一项有利于大辽的协议,同时也不是很损伤周铨的利益,周铨则未必会反对。

    故此,耶律大石来劝说黎清,便是想要造成既成事实。

    莫看耶律大石谈笑宴宴,看上去掌握了主动,实际上,他心里也是极为不安的。

    攻打长门,那是因为长门离得近,避免和女真人去夺九州岛。可是攻下长门之后,他们就发现了一个大问题:他们捕获的一艘日本走私船船主,竟然载了一船白银,供述说这船白银乃是从石见运往济州的。

    再一看地图,石见在他们接下来的攻击线路上!

    若不知道石见银山的产量,那倒还罢了,但得知石见银山的银矿产量,耶律大石当时眼珠子就红了,这样规模的一座银山,一年银产量就足以抵上半座榷城给大辽带来的收益了,如此好东西,怎么能放过?

    若只是日本领土,打了就打了,偏偏这走私船主声称,石见银山实际上属于东海商会。那走私船主甚至扬言,他这一船白银,如果辽国不放他离去,那么东海商会必定要报复。

    这是耶律大石立刻乘船赶到济州的根本原因,本来他们是想先占了实惠,再通报大宋,如今却不得不提前将消息传来。

    他想的就是,乘着周铨本人尚未到,东海商会与大宋都没有做好准备,先把这一票捞足了。

    对周铨的信誉,他还是很相信的,只要能说动这位济州总督,双方达成协议,哪怕以后周铨再有不满,可看在没有触及底线的份上,周铨也会认下。

    黎清仍然在犹豫。

    他这个总督,名义上是周铨的副手,实际上他明白,自己的权力,只在济州岛上,甚至就在这个岛上,也有余阳等分他之权。

    对如今自己的地位权势,他已经很满意,比起当初的那个普通海商,不知要强上多少倍呢。

    “大石林牙,此事确实非我所能决断,我也不瞒你,女真人攻入壹岐的第三日,我就已经得到消息,第五日便将消息传给了大陆。周制置此时正在赶来,若是大石林牙真想促成此事,还请稍等。”想明白这一点,黎清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因此缓缓开口道。

    他这态度,让耶律大石准备好的一堆说辞都没有了用处。

    耶律大石瞪着眼,看着这个海商出身的“总督”,忍不住怒道:“商贾贱业者,目光短浅,不足以谋!”

    他这一发怒,黎清越发肯定自己选择的没错,因为周铨与辽国公主的特殊关系,他也不好与耶律大石对骂,当下垂眉堆笑:“大石林牙说的是,在下乃是商贾贱业者,鼠目寸光,故此唯有等周制置来,方可做出决断!”

    拿他没有办法,耶律大石唯有咬牙切齿。

    两人一怒一笑正对峙间,突然门被推开,他们都是愕然回头,就看到周铨大步走了过来。

    耶律大石一惊:这厮来得好快!

    他却不知,周铨接到消息时并不是在汴京,而是在徐州,在得知东海之变后,他立刻弃段和誉不顾,星夜兼程,乘最新造的剪式帆船,只花了两日多些的功夫,便回到了五国城。

    耶律大石吃惊,那边黎清却是如释重负:“制置来得正好,大石林牙正要与我商议石见银山之事。”

    “没有什么好商议的,叶楚已帅特种护卫出发,七日之内,必取石见银山。我倒要看看,到了我口中的好肉,有谁敢来抢!”周铨也不坐,直接走到了耶律大石面前,俯身望着他,冷笑道:“耶律大石,你想来抢么?”(未完待续。)

三三一、萧嗣先的木柴

    “耶律大石,你想来抢么?”

    周铨霸气无比的话语,让耶律大石不敢应声。

    他当然想抢,可是周铨那一句话已经流露出了不惜为石见银山翻脸一战的意思,他就算再有这个心思,也没有这个胆子。

    “制置哪里的话,以制置和公主之缘份,咱们原本是一家人,制置之地,谁敢动之!”耶律大石喉结动了一下,强笑着说道。

    一向只有他们辽国在宋国面前蛮不讲理的,但自从出了个周铨之后,改成宋国在辽国面前蛮不讲理了。

    他心中虽然觉得憋屈,但却对周铨之举并不意外,从某种程度上说,周铨的霸道,已经让人觉得习惯了。

    “既然没有意见,那就好……我不管辽国和高丽达成了什么密约,我只管一件事情,大宋,东海商会,还有我的利益,在辽、高丽的任何行动中都不得受损,谁损我一分利益,我便要他百倍偿还!”

    耶律大石沉默了好一会儿,勉强笑道:“下官主持经略日本事宜,在其国长门港,偶遇一艘东海商会的运银船,因恐为日本和金国所掳,暂时将之保护起来……待事情略平,下官定令其完璧归赵!”

    说这话时,他心里暗暗庆幸,自己并没有听那些贪心之辈的意见,将一船银锭尽数瓜分。

    直到现在,辽国人虽然知道周铨用了某种神秘的武器在辽河之战中击败了金人,却还不知道这种武器是什么。他们只是叛,这种武器,在战场上应当有很大的局限性,故此周铨才不敢轻易示人。

    但只要这武器在,便可以威慑心怀不轨者。

    “既是如此,那就太好了。”周铨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日本长门港,一艘商船之外,耶律大石安排的护卫紧张地瞪着眼前的人。

    “我再说一遍,我是副帅,你们若再不听令,休怪我翻脸不认人!”在他们面前的契丹贵族,一脸傲气,眼中杀机迸现。

    护卫们对望了一眼,就在这时,他们身后有人道:“副元帅,非是小人等不遵令,实在是大石林牙离开时再三说过,此地关系重大,乃是蜀国公主叮嘱他照看之所,小人……”

    那人话没有说完,那位副元帅三步换作两步,上去劈手就是一巴掌:“拿耶律大石那狗儿来压我么,还是拿余里衍那吃里扒外的东西来吓我?”

    辽国远征日本的军队中,敢这样说话的唯有一人,就是萧奉先之弟萧嗣先。

    他是耶律延禧皇后和元妃之弟,为了亲外甥的帝储之位,当真出了不少气力。此人贪财畏死,女真诸部对他甚是怀恨,阿骨打刚刚起兵造反时,他曾为将前往征讨,结果指挥失当坐失战机,乃至给了阿骨打喘息壮大的机会。

    这次远征日本,辽国以耶律大石为主帅,以他为副帅,他来此一是监视耶律大石,二则是分一份功劳。只不过打下长门之后,耶律大石却离开大军,将军政委于更为年轻的萧斡里剌,此事令萧嗣先生出疑心,稍加打听,自有拍他马屁者告诉他,耶律大石截了一艘济州岛船,然后就暗中离开长门,跑到济州岛去了。

    得知这个消息,萧嗣先心中疑惑难解。

    如今文妃一派所得的最大支援,除了文妃娘家支持外,就算是余里衍带来的资金。哪怕经过伐金失败之后,文妃一派也迅速恢复了元气,与余里衍带来的海量钱财密切相关。

    这艘船上究竟有什么秘密,竟然能让耶律大石放下大军跑到济州去?

    他这人倚仗姐姐之位、兄长之势,向来霸道蛮横,既有疑窦,便不犹豫,直接来到了港口,要上船看。

    结果却被耶律大石留下的护卫拦住,这让他大怒。

    两巴掌抽了过去,那说话之人眼中几欲喷火,手也握着腰刀刀柄,萧嗣先却夷然不惧,冷笑道:“耶律松山,你是觉得有耶律大石给你撑腰,便敢用刀砍我么?来呀,我就在这里,你砍,这一刀你若砍不下去,就乖乖给本帅滚远些!”

    耶律松山这一刀,还真砍不下去!

    莫说是他,就是耶律大石在此,萧嗣先如此蛮横,耶律大石也会头疼万分。

    毕竟萧嗣先身份不同,特别是其兄萧奉先,如今可谓权倾天下,谁都必须卖他几分颜面。

    见耶律松山不开口,萧嗣先冷笑了一声,将人直接推开,然后向身后挥手;“把这里都给我看好了,谁敢乱闯,格杀勿论!”

    说完之后,他带着几个亲信,大摇大摆就向那艘船行去。

    自从被耶律大石扣下之后,那艘船上的水手早就被赶上了岸,船东更是给耶律大石软禁起来,耶律大石又严令守卫不得登船,因此,当萧嗣先上船后,船上空荡荡的,什么人都没有。

    “吃重不浅啊。”萧嗣先是草包,什么都不懂,但他身边的一个日本人小声嘀咕道,然后又一个高丽人将日本人的嘀咕译与他听。

    “什么意思?”萧嗣先却不懂日本人的暗示。

    “这位今井太郎的意思是,船上所载的货物,份量很重,所以船吃水很深。”那高丽人说道。

    “这点我还不懂吗,我问的是,这是什么意思?”萧嗣先恼了。

    高丽通译简直不知该怎么解释好,呆了好一会儿,才苦笑道:“他的意思是船上装了很重要的东西……”

    “废话,不重要的话,耶律大石会眼巴巴地扔下这里往济州岛跑吗!”萧嗣先哼了一声,然后迈步进入船舱。

    自有卫士举起玻璃马灯,让他可以看清楚船内的情形。这艘船甲板上的船舱并没有什么异样,顺着楼梯,进入甲板之下后,便看到堆成一垛一垛的木料。

    日本多山,自然就多木料,这些木料切得整整齐齐,萧嗣先翻了一眼,冷哼一声道:“这便是济州岛要的货物?当真是胡闹,周铨靠着这些木料也能发财?”

    说完之后,他一挥手:“给我搜,肯定有夹层,藏了好东西!”

    卫士们七手八脚东敲西敲,但是敲来敲去,也没有敲出什么名堂出来。寻了半日,倒是发现了一个小夹层,可是里面也只藏了一份海图和些零散的东西,根本不值一提。

    也有别的货物,什么漆器、木器,什么麻布、杂货,甚至还有硫磺,但是,却没有什么可以说是很有价值的东西。

    萧嗣先恼了,飞起一脚,将一根翻乱的杂木踢开:“耶律大石究竟做了什么……嗯?”

    他这一脚完全是无意识的一脚,可那根锯得方正的木料在地上滚了两滚,竟然摔成了两片。

    其中间,一根长长的银条落了出来,灯光照耀之下,银光闪闪,耀眼夺目。

    “嘶!”

    萧嗣先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眼睛顿时放光,他抓起另一根木料,再仔细看时,便发现这木料其实被锯开过,只不过后来又用鱼膘胶粘上了,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其中的秘密!

    砰!

    将这根木料也砸开,里面同样,掉出一根银条来。

    这个时候,萧嗣先眼前不再是放光,而是喷火了。

    一根银条,足有一斤重,初略看来,这里至少有两万根木料,也就是说,这一船上,是两万斤的白银!

    “哈哈哈哈哈!”

    萧嗣先忍不住大笑起来,得意之色,溢于颜表。

    甚至连眼泪口水,都笑了出来!

    并不仅仅是为这里的两万斤白银,要知道一斤十六两,两万斤也不过是三十二万两,折成铜钱约是三十二万贯,对萧嗣先来说,十万贯家当还是可以拿出来的,三十二万贯多是多,却还不能让他如此失态。

    他得意的是,终于发现了周铨的大秘密!

    金、辽、高丽,之所以会摒弃前嫌,同时经略日本,归根到底,还是周铨在大宋大肆宣扬日本有金山银山!女真人在九州岛,占了不少地盘,控制了不少人口,但至今未曾听说发现金山银山,而他们大辽只是占据了长门和周边地区,便看到了济州岛的运银船,这也就意味一件事情,周铨所说的银山不但是真的,而且很有可能,就在长门岛附近!

    这样一来,耶律大石跑去济州岛的原因,也不问可知了:这厮跑去与周铨讨价还价去了!

    只是这家伙却不和自己打招呼,自顾自去与周铨讨价还价,分明是要撇开自己发财。若不是自己聪明,而且还有些运气,恐怕就要给他瞒过去。

    “这银山,我理当也能分一杯羹!”萧嗣先心中暗想。

    然后,他心里又是一动。

    与人共分一杯羹,何如独吞?即使不能独吞,给别人占大头,何如自己占大头?

    “而且,这银子落入周铨手中,必然会通过余里衍那个贱人,转到文妃那一派去,既是如此……”

    想到这里,一个大胆的念头浮了出来。

    对萧嗣先来说,什么都比不得他自家的利益,周铨对辽国曾经的帮助,宋、辽两国的盟约,甚至连大辽国的安危,都比不得他自己的荣华富贵。

    否则他与他的兄长萧奉先,也不会将辽国朝政弄得乌烟瘴气了。

    “这正是机会,断绝文妃一派外援,同时也让我卷土重来的机会!若我将这银山献与皇帝,皇帝大喜之下,我立刻就会官复原职!周铨便是有意见,落到了我大辽天子手中的东西,他还好意思要?便是好意思要,天子难道还会给?无论最终如何,周铨与余里衍的关系都会因此而受牵连!”

    心中主意渐定,萧嗣先转过脸,发现一个个同样满眼贪婪。

    “将这些木柴搬去我府中,我正好缺些木柴烧火作饭……少不得你们的赏赐,另外,这船的船东水员在哪,我要审问他们!”他撇着嘴,狰狞地说道。(未完待续。)

三三二、东海龙王神

    石见银山距离长门还有些距离,因此辽与高丽的联军夺取长门的消息,虽然也传到这里,可是大体上石见银山还算平静。

    高屋站在山顶之上,望着山下的矿坑,很是满意地点点头:“辛苦诸位了。”

    他身前站了一圈,全是矿上的管事,一个个都满脸谄媚,点头哈腰地站在他面前。

    高屋对此甚是得意,要知道就在数年前,他还只是一位跟着主公一起流放的放逐武士,若不是在济州岛寻到了机会,哪里会有今天!

    “把所有情况向我报告一下吧!”他懒洋洋地说道。

    “老爷,上个月,矿上出了几起事故,死了十二个人。”众多管事一一将自己负责的那一摊子事情禀报上来,其中一个管事说道。

    “死了的矿工,家里多给点米,不要因为这点小事,导致出矿减少,大伙可都知道,我是个仁慈的人,但是我上面的老爷,却未必有这么仁慈,如果产量减少的话,惹发了大老爷的愤怒,死的可就不是一个两个了,另外我们还需要更多的矿工,你们要多想办法……”

    石见银山产量能够暴增,完全是拿人命去填的,一个月死十多个人,那是正常现象,最多一次有死近百个的。不过日本人命不值钱,为了能吃上大米,有的是人愿意来填矿坑。

    所以高屋不以为意,他正在吩咐之时,却看到远处一道烟柱冲天而起。

    他脸色顿时变了。

    不仅是他,所有的管事都脸色大变,因为在那烟柱之后,紧接着,一道又一道的烟柱,从各个山头上腾起。

    那是有大事发生的警示!

    “难道是朝廷派兵马来了?”

    “快逃吧,逃到深山里,逃到矿洞中,朝廷抓不住我们!”

    “可那样的话,矿就没了!”

    众人议论纷纷,高层算是见识过些世面的,在济州还带着手下参与过济州岛之战,大声喝斥了几句,将众人安抚住,赶回各自岗位上稳定人心,他自己匆匆往外去,到了总矿司处。

    很快,有人骑着矮马奔了过来:“太田町,太田町被辽人占了,他们是冲着石见来的!”

    “什么?”高屋一跃而起,满脸都是惊色。

    如果是日本朝廷派人来,他绝对不会意外,但来的是辽人,而且辽国攻下长门之后,仿佛蛙跳一般,弃陆路不过,自水路直攻太田,实在是让人难以相信。

    太田町是离石见银山最近的一座港口,石见银熔成银条之后,都是从这里秘密装船,避过关所,暗中送往济州,换取源义纲所需要的物资、武器、兵甲。太田町此前并不算十分繁华,甚至可以说没有什么攻击的价值,对方却直接来到这里,其目标只有石见银山了。

    “可知敌军军势几何?”惊骇了片刻之后,高屋又问。

    如果敌军军力不多,那么还有可能侥幸,若是敌军大举来犯,只靠着矿区用于镇压矿工的三百余人的启用打手,可是没有半点希望的。

    “敌军军势成千上万!”来禀报的家伙心惊胆战地说道。

    “我问的是具体多少人,你这个马鹿,胆小鬼,是不是还没有看清楚敌人就逃跑了!”望着报信者,高屋一肚子都是怒火。

    这厮并无本领,又吃不得山中的苦,只因为他是主公源义纲新纳的小妾之兄,便得到了在太田町迎来接往的奉行肥差。这几年间,他捞得的好处,比起高屋、石桥两个出生入死的还要多,但到了关键时刻,他就什么用处也没有,甚至连清楚地打探军情都做不到。

    “不对,这蠢货,敌军既然猝然袭击,肯定对我们的情形已经有所了解,明知道这家伙是奉行,却还放他逃走……糟糕!”

    高屋终究是武将出身,想得更深一些,当他意识到不对时,却已经晚了。

    离矿山比较近的一个山口之上,突然又腾起了烽火,法螺声呜呜地响起来,那奉行还莫名其妙地回头张望,却被高屋一脚踹倒在地。

    “你怎么不死在太田町,该死的,该死的!”连踹了那奉先好几脚,直到身边随从将高屋抱住,他才停止。

    “高屋老爷,现在该怎么办,你不能乱,你是大伙的主心骨啊!”

    抱着高屋的随从大声呼道,高屋点了点头:“品川大彦,你说的不错,我会提拔你的!”

    那品川大彦是石见本地人,带着一群山贼盘踞在此,绰号石见之狼,后来被高屋收伏,成了他身边的武士。听得高屋这样说,品川感激万分,向他大声道:“高屋老爷,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看重!我愿意带着我的人,前去阻拦敌人,给老爷争取时间!”

    高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去吧,记住,如果有什么意外,你的儿子,我会将他抚养成人,让他也成为一位老爷的!”

    此时武家方兴,公卿老爷仍然身据高位和权柄,高屋背后的是源义纲,有资格继承武家栋梁之位的大人物。他这个许诺,让品川大彦感激涕零,带着自己的山贼兄弟们三十余人,真跑去拦截敌军了。

    “把所有的矿工都放走,让他们躲起来,将存货搬入山里,埋起来别被人发觉……”

    高屋开始发号施令,听他说完之后,大伙都明白,他对守住矿区不抱希望。有一位管事献策道:“老爷,何不先破坏矿洞?”

    高屋冷笑了一声:“别蠢了,你们以为我真的放弃了这里的银山?告诉你们,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再回来为!”

    “啊?”

    “你们不相信?”高屋扫了这些人一番,心知这些人是矿上的骨干,如果他们背叛的话,矿上的损失会很大,必须让他们安心。

    他提高声音:“你们只知道我身后是武家栋梁义纲老爷,但你们知不知道,义纲老爷并不是我们最大的主公,在义纲老爷之上,还有大人物,真正的大人物!”

    “莫非是京城里的某位公卿?”一位管事问道,但高屋却是摇头。

    “莫非是关白老爷?”

    “也不是,和我们的真正老板相比,关白老爷也算不了什么!”

    “难道是天皇?”

    “法皇?”

    管事们的问话,换来的都是摇头,听到连天皇法皇都比不上那位大人物,这些管事们的好奇心完全被提起。

    “实话告诉你们吧,我们每次运出去的白银,都运到了济州岛,运给了东海王!”

    高屋这个“东海王”一说出,那些管事们一齐惊呼出来。

    管事们多是商人出身,可不是石见山沟里没有见识的平头百姓,他们很清楚,如今控制着大宋、高丽、日本三国间航线的,就是宋国的那位东海王大人。他们可能根本不知道周铨的姓名,但是“东海王”这个绰号,却是无人不晓。

    “出云神社里的巫女说过,东海王是海里的龙神降世,他手下有一位叶楚童子,曾经奉他之命巡游诸国,在出云斩杀了阴鬼!”

    “我也听说过,她还说终有一日,龙神会派遣叶楚童子再度前来,将日本从八岐大蛇的毒火中解救出来!”

    好吧,这些迷信神社巫女预言之人,自然不会知道,当初叶楚奉命行走日本时,曾经在出云呆过不短的时间,将神社巫女睡个遍的事情。他们议论纷纷,听得高屋也是一愣一愣的,然后乘热打铁道:“既然你们都听说过东海龙神的传说,那么还担心强盗们来石见么?他们暂时夺走石见,很快龙神就会帮我们夺回来!”

    虽然亲眼见过周铨的高屋,并不认为这位会是什么龙神,但对周铨将夺回石见之事,他是深信不疑的。

    然后他看到一个管事狂热地从自己脖子上摘下一个护身符:“老爷说的不错,这是神社巫女赐给我的护身符,据说得到了龙神法力的加持,上回矿难,他们都死了,为什么我还活着,以前我都想不明白,现在我知道了,是龙神在保护我!”

    众人一想,确实前不久的一次矿难中,这位管事和另外几人都被埋,挖出来时别人都已经死得不能再死,却唯独他,不仅活着,身上连擦伤都没有多少!

    “我也要去神社,乞求东海龙神的保护!”

    “是啊,我也听说了,有东海龙神保护的商船,在海里都能够安全返回,甚至船行速度,都比没有龙神保护的船要快!”

    管事们七嘴八舌的议论,让原本对东海龙神的说法并不相信的高屋都将信将疑起来。想起自己拜见周铨的那几次印象,确实,周铨风姿仪态,给他一种神仙中人的感觉,与其相比,平安京中那些在面上敷粉、把牙齿涂黑的公卿们,就象是乡下的土包子一般。就连传说中神的子嗣拥有神性的天皇、法皇,也不过是猥琐的土财主。

    “喂喂,你们别在这再议论了,赶紧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这可是品川君用性命为我们争取的机会!”定了定神,高屋下令道。

    因为周铨被神化的缘故,这些银山的大小管事们,这个时候再没有什么紧张感,被高屋驱赶着才小跑着去做事了。望着他们的背影,高屋心里突然生出一个念头来。

    乘着银山停工的这段时间,自己或许也应该去出云一趟,拜求一份有龙王神力加持的护身符来。(未完待续。)

三三三、皮鞭、小刀、蜡烛和口供

    萧嗣先抿着嘴,大骂了两声,挥手将绕着他不停飞的蚊虫赶走。

    攻打大田町非常顺利,他还故意放跑了银山在大田町中的奉行,然后跟随着奉行的足迹,找到了银山矿区。只不过进入山区之后,事情开始变得不太顺利了,先是一群疯子般的家伙,从山沟沟子里钻出来对他们放冷箭,其中还有一个不停象狼一样嚎叫的家伙,叫叫嚷嚷什么,听通译说是“一骑讨”,萧嗣先才不会傻到自己独自和这样一个野人单挑,他可是此军主帅,因此很干脆地下令几千人去单挑对方一个,直接将之砍成了肉泥。

    然后到了矿区,却除了几个傻乎乎的矿工,就逮住了一个管事,别的人都已经逃走。

    哪怕没有破坏矿坑,没有管事管理,没有矿工下洞,没有匠人冶炼提纯,他就只能看着这里的银矿石流口水!

    虽然他已经决定,要将矿山献与大辽天子耶律延禧,可是在耶律延禧正式派人来接收之前,他还可以狠狠收刮一番,能得多少,便得多少。这是他打的如意算盘,可现在矿上的局面,他这算盘如何才能实现?

    唯一的希望,就是被抓住的这个管事了。

    想到这,萧嗣先脸上挤出生硬的笑:“让他交待,这里的管事和矿工,都躲到哪里去了!”

    那管事被带到萧嗣先面前时,吓得瑟瑟发抖,看起来下一刻就会尿裤子。

    听到通译翻译过来的问话,他连连摇头:“我……我也不知道啊,我如果知道,就和他们一起躲起来了!”

    “说谎!你是这里的管事,这里哪儿能藏人,你还会不知道?”不等萧嗣先说话,充当通译的高丽人就狐假虎威,一脸凶恶地向着那管事训斥。

    然后他自觉有些僭越,于是又堆着笑脸只差没有摇着尾巴,向萧嗣先道:“这些日本人都是贱骨头,老爷对他们越好,他们越不肯说实话,反而会觉得老爷和善好欺负。如果老爷拿鞭子狠狠他们,他们嘴里喊着雅灭蝶——就是倭语中不要不要的意思,其实心里却在说还要还要要更多,总之,日本人就是贱骨头,越打越听话!”

    “老爷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老爷只要结果!”萧嗣先面无表情地道。

    那高丽人顿时兴奋起来,自觉得了大老爷的授权,当下唤人拿来皮鞭、小刀,眼见天色黑了,他还没忘要上火把、蜡烛,一脸狞笑地道:“今夜小人就拿出浑身解数,好生刨制这厮,老爷只管等着好消息就是。”

    见这厮一副如色狼见着美女的模样,萧嗣先这样的荒唐惫怠人物,也不由得心里一颤:日本人是贱,可你这高丽人看上去也毫不逊色的模样!

    他却不知,高丽人性格向来如此,二鬼子比真鬼子更坏,只见那高丽人一番手段下来,将那日本管事折腾得********不成人形,大小便失禁臭气熏天,口中只是反复念叨一句话,萧嗣先有些不耐烦了。

    “他在说什么,有没有口供了?”他向高丽通译问道。

    高丽通译这个时候头上也是冷汗直冒,他没有想到,这个日本管事竟然如此耐搞,到现在还没有回答出什么有价值的问题。听得萧嗣先问,他不敢隐瞒:“他说,此银山属于东海龙神王,那些人都躲到了东海龙神王的神社去了,还说他也要去东海龙神王的神社,东海龙神王会保佑他……”

    还有一句,通译不敢说,那日本管事还诅咒道,他们这些家伙,必然会遇到东海龙神王掀起的风暴,他们的船永远回不到家乡。

    一听到东海龙神王,萧嗣先本能地就觉得烦躁。

    哪怕不知道日本人的信仰,他还是将这个东海龙神王与周铨联系起来,不由自主冷哼了一声。

    “继续,你不是说你很有本领的么,全拿出来,若从他口里得不到我要的答案,你就将方才的这些手段也吃上一遍吧。”萧嗣先道。

    高丽通译暗暗叫苦,却无法拒绝,只能再度上前。他正要再折腾那名管事时,突然间,有人惊叫道:“大帅,你看!”

    萧嗣先只是副帅,可是他根本不将耶律大石放在眼中,更不愿意屈居其下,因此他的亲信呼他,不敢呼副帅,只能喊大帅。听得惊呼,他循声望去,便看到太田町的方向,一道烟柱又冲天而起。

    “怎么回事,失火了吗,那群蠢货,我和他们说过,做事要控制些!”萧嗣先的第一个念头,是他的部下在劫掠太田町。

    但旋即他意识到,问题不对。

    如果是劫掠起火,火势绝不只这一点,现在只看到烟柱没有看到火光,分明是点起狼烟示警!

    萧嗣先心猛然悬起,正想说什么时,那个被折腾得奄奄一息的日本管事突然跃起,口中疯狂大笑:“他来了,东海龙神王来了,你们都得死,一个都不要想回去!”

    这次日本管事用的话语,竟然不是日语,而是宋话!

    高丽通译也被太田町方向再度起烟吸引了注意力,根本不曾妨备,那日本管事跃起时,还一把将高丽通译手中的短刀夺了下来,直接捅进了对方腹中。

    高丽通译就在日本管事的疯狂大笑中断气,那日本管事还想扑向萧嗣先,却被萧嗣先的护卫乱刀砍翻,眼见活不成了。

    萧嗣先觉得自己的心,象是被只无形之手紧紧攥住了一般,不祥的预感将他整个人都笼罩起来。

    此时他才在得知银山消息后的兴奋中冷静下来,开始考虑后果了。

    周铨怎么可能放弃年产十万斤白银的大矿山!

    哪怕矿山落到了辽国天子耶律延禧的手中,周铨奈何不了耶律延禧,可又怎么会不报复他这个引发争端的人?

    “糟糕……”

    最可怕的事情,是银山还没有落到耶律延禧手中,而周铨的势力就已经卷土重来,比如,他现在面临的情形。

    “派人回去打听一下,大田町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另外,给我将矿区翻个遍,能拿多少就拿多少,告诉大伙,所得我一半,各自留一半!”萧嗣先大道。

    他虽然冷静下来,可贪心终究未除,因此不舍得入宝山而空手归。他手下倒还有清醒之人,听到这个命令之后焦急地道:“大帅,我们后路就在大田町,此时应当赶紧回去!”

    萧嗣先略一犹豫,然后哼了一声:“我在大田町留了千余军卒守护,便是有大队敌军赶来,他们也足以坚守一段时间,况且我们不只一条退路!”

    “咦?”那部下一惊。

    萧嗣先略露出得意之色,他在带兵征伐女真惨败之后,多少受了些教训,因此此次动身之前,他已经做了准备:“我已令高丽人出兵太田川!”

    辽国与高丽合兵攻下长门,但在这之后,为了便于各自争夺战利品,双兵分兵,辽国顺着北部沿海进击,而高丽则沿着南部沿海进攻。原本双方虽然拟定了分兵合击的计划,但因为来自本国的大部主力尚未至,双方都没有正式动手。

    但萧嗣先发兵之前,已经向高丽人下令,要求攻击后世广岛所在的太田川,此时想必已经动手,将日本原本就为数不多的兵力吸引过去。这等情形之下,哪怕大田町被占,萧嗣先也可以带兵南下,越过群山,顺着太田川与高丽人会合。

    所以他没有立刻回大田町,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希望看清楚敌人虚实,若是敌方不强,攻不下大田町,他二话不说就杀回去。

    但若是敌人太强,大田町守不住,他也会同样二话不说,拿留在那儿的部队当弃子,自己撒腿就跑,前去与高丽人会合。

    “该死,应该不是宋人,宋人来得没有这么快,耶律大石去了才十余天,宋人调兵遣将准备好来,还需要一段时间,他们再快做出反应,也应该是十余天后!”

    萧嗣先还抱有一丝侥幸心理,可就在他派人回去打探消息的同时,叶楚大步踏着辽人的尸体,走上了码头外的一座据点。

    奉周铨之命,赶来夺占石见银山后,他们日夜兼程,追于赶到一股南风,顺利地赶到大田町,才到此处,就发现这里落入了辽人的手中,叶楚本来还有些犹豫,担心辽人夺占的时间比较久,已经有了比较稳固的防御措施,凭他们这些人难以攻下。但他手下如今多了韩世忠与宋行风这两个有着丰富战斗经验的悍将,两人拿人头担保,他们只需要一个突击,便可以夺取码头的据点,为商会护卫军开辟桥头堡,这等情形下,叶楚准许他二人各带五十人,从东西两侧开始登陆。

    事情如他们所说,二人竟然几乎同时上岸,都是身先士卒,转瞬间将辽人在岸边的防守击溃,然后会合一处,乘着辽人动摇的机会,又攻下了对方据点。

    五六百辽人,在他们百人的攻击之下,竟然弱不禁风,瞬间崩溃!

    “啧啧!”

    望着拎刀踏血,大步向自己走来的韩、宋二人,叶楚忍不住啧啧了两声,同时感到了一种紧迫感。

    也不知自己家大郎是从哪儿将这俩人翻出来的,原本以为只是普通武夫,现在看来,竟然都是难得一见的悍将!

    “叶营正,我二人前来缴令,再向营正请战!”宋行风远远地就大叫道:“此时正是乘胜追击之时,切莫错过机会!”(未完待续。)

三三四、各人的野心

    宋行风有自己的野心。

    在西军之中,跟着刘延庆、刘光世父子,他们没有出头之路,只能弃这对父子转投周铨。

    原本他以为,跟着周铨,当这个商队的护卫,最多就是一个赚钱点的打手,今后休想再在战场上立下功劳。

    哪知道在济州岛的士官学校之中,他学到的东西,比起此前十年总和还要多!

    前后学习时间,包括后来到秘密基地的训练,总共加起来才是八个月,却让宋行风觉得,自己仿佛得到脱胎换骨的变化。

    以前在军中他的一些疑问,现在得到了解决,更多此前他没有注意到的问题,也被一一指出并获得答案。

    特别是当火炮出现在他面前,展现出其可怕的威力之后,宋行风与韩世忠几乎同时都拜倒在这种武器之下!

    “火炮之后,再无城墙!”这是宋行风对此物的评价。

    正是从火炮上,他们看出周铨的野心,那绝对不是一个豪商可以满足的,甚至成为大宋枢密、参政,宰执天下都不会满足!

    这样的武器,发明出来天生就该用于攻城掠地,成就不世之基业,如同秦始皇嬴政一般,横扫**吞灭万国!

    周铨造出这样的武器,却是秘而不宣,不将之交与朝廷,其内心深处所藏何意,韩世忠与宋行风隐约可以猜得出来,二人心中担忧之余,更多的是兴奋。

    特别是宋行风,更是觉得若周铨没有别的心思,根本就是浪费资源。

    正因为周铨有别的心思,他才拼命表现,特别是与韩世忠竞争,希望能够压过韩世忠,获得周铨的重用。

    而他二人在正式进入部队之后,果然脱颖而出,最短的时间内就调入特种护卫之中,并且当了基层军官。

    “先不急,我们用不着着急,只要在这座岛上,那么无论辽人抢了多少、抢了什么,最后都会交到我们手上。若抢的是我们的东西,他要交还的可就是连本带利!”叶楚笑着压了二人一把:“你们登陆辛苦,接下来烦劳你们控制住大田町,追击之事,交由我亲自来做!”

    “营正,我们不辛苦,还没有打过瘾,求营正许我继续攻击,留泼韩五一人在此便可以了!”宋行风满眼都是热切。

    留守能有多少功劳,只有追击,才有可能抓住辽人的首领。方才宋行风已经简略问过,这伙辽军的头领,乃是辽国远征军的副元帅萧嗣先,他还是当今辽国天子的小舅子,若是能够擒下他,这功劳足以让宋行风再升一级,开始领先韩世忠。

    韩世忠虽然也很想追敌,但却知道,功劳不可能给他们二人全占,因此倒是没有多说什么。

    听得宋行风还要请战,叶楚面上笑容不改,但心里却哼了一下。

    宋行风迫切往上爬的心思表现得太明显了,如今护卫军中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想往上爬没有问题,但为此要独占机会,不给同僚余地,这就有些过了。

    而且说实话,象叶楚这样阵列少年出身的,天生对同样从龙川学校里出来的少年有亲近感,觉得他们打小就跟在周铨身边,才是周铨的嫡系,而宋行风、韩世忠都只是半途加入的,终究是隔了一层。

    韩世忠因为娶了雕镌义妹的缘故,还被叶楚高看一分,但宋行风么……

    “宋队正,若不想象辽人一样,失去大田町被端退路,守备工作便必须做好。你们二人是打惯仗的,应当比我更清楚此事,令你二人守卫大田町,乃是军令,万勿有失,军情紧急,我先去追击了!”

    他话语隐隐透出几分严厉之色,说得宋行风面色尴尬,然后叶楚便大步离开,留得宋、韩二人站在原地之上。

    韩世忠面色有些难看,宋行风更是呸了一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不就是怕我们立得功劳多了,官职超过他么,何必说得那般冠冕堂皇!”

    自然,他这话是待叶楚走远了些说的,倒不虞叶楚能够听到。韩世忠拍了拍他的肩:“兄弟,说话当心些,他年纪虽然比咱们小,却是咱们的上官!”

    “背后说说吧,也只敢说与你听。”宋行风一脚踢飞路上的一颗小石子:“韩五,有机会你当与周制置说一说才是,他们总有些瞧不起咱们!”

    “人有亲疏远近,这原本是常事,只要他不象刘家父子一样没掉咱们的功劳,你还怕什么!”韩世忠没有同意去周铨那里打小报告,而是略带鄙夷地对宋行风道。

    他也感觉到宋行风的浮躁与急切,这让韩世忠有些不可思议,因为和在刘家父子帐下时相比,他们如今的处境已经好得太多。叶楚对他们虽然没有象对阵列少年那样看重,却也基本做到了公平相待。

    归根到底,还是宋行风自己太过急切了。

    他们背后如何议论暂且放过,叶楚离开没多久,便看到一个日本人在向他招手,叶楚示意卫兵将那日本人放过来,片刻之后,那日本人就跪倒在他面前:“小人见过叶楚老爷。”

    那人是用日本话说的,叶楚在日本呆过一年,和无数脂粉女子打过交道,倒是学得了一口流利的日语,点了点头道:“你认识我?”

    “小人在出云神社见过叶楚童子,自然认得老爷的模样!”

    想起当初在出云神社的事情,叶楚眼前闪过一丝温柔,他笑着问道:“我也记起来了,阿国现在好吗?”

    出云神社女巫首领始终名为阿国,听他相问,那日本人欢喜地道:“女巫老爷相当好,看起来更年轻貌美了,若是得知叶楚老爷来了,她定然更高兴!”

    “我正打仗,没时间去看她们,等打好仗,我会去出云一趟,另外,我为她寻到了一位财主,愿意替她将大神社建起来,你可以先去告诉她,让她高兴高兴!”

    “是,是,老爷如果说的打仗,是指和辽国人的战事,小人倒有事情禀报!”

    出云神社能够对附近有那么大的影响,很大程度上靠着他们分布四方的情报网。这个日本人,就是出云神社的狂信徒,同时也是眼线之一。

    “你说。”

    “辽国人攻入石见山中,山上没有做什么抵抗,但山中的矿工都跑了,他们得到的几乎是一座空山!”那日本人道:“山上的老爷、管事还有矿工,不是躲入深山老林之中,就是逃往异地,其中有一部分,就向出云神社进发。”

    “帮我联系上他们,让他们尽快赶回石见重新开工!”听得山上没有怎么抵抗,叶楚有些不高兴。

    虽然银山是由周铨控制,但实际上的管理,一直是源义纲的人在做,当敌人来临时,他们竟然没有做什么像样的抵抗,立刻就逃离了矿区,这让叶楚觉得,这些日本人实在是对不住他们从矿区收入中所得的利润。

    旋即他冷笑出来:这不正好么,有这个借口,正好将石见银山直接收归商会所有,源义纲的人即使不完全踢走,也要极大削减他的利益份额。

    大田町被攻占之后,溃败下去的辽人,就象受惊了的兔子一样,飞速狂奔,最短的时间内逃回洞穴,让叶楚想追都追之不及。

    他们的洞穴,就是萧嗣先主力所在的石见银山。

    “宋国人,东海商会?”

    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部将,萧嗣先觉得自己都要七窍生烟了。

    最坏的事情发生了,不但来的是周铨的人,而且还在最短时间内丢掉了大田町。他本来希望大田町的守军能够帮他拖延一下时间,却连这个最低的目标都没有达到。

    他简直有摁死跪伏在面前的家伙之心了。

    他却不知,他自己的如意算盘打得虽好,别人可也不是傻子。脚下这辽国将领,知道他惯于在不利局面下弃部逃走,事后还要将战败的责任推给战死者,哪里肯真正为他卖命!

    “告诉他们,立刻收拾好东西,现在出发,往东南走!”按住内心中的愤怒、不满还有几分惶恐,萧嗣先面目表情地下令。

    不舍地看了周围一眼,这一片群山之中,可是有不少矿洞,每年出产极多的白银和铜,被擒的工人说,足以稳定地开采数十年!

    周铨这狗贼,为何如此贪心,非要独占这座银山的利益,凭什么不分点给他萧嗣先?

    他正望着群山感慨,在群山之中,也有人悄悄仰望着立于山头岩石上的他。

    “看来是东海龙神王的人来了,这些辽狗情况很狼狈……呵呵,我就说过,他们横行不了多久!”

    高屋望着萧嗣先的身影自言自语,他将一部分管事打发逃往出云,但是自己却没有离得太远,而是领着手下,就在附近转悠。他们熟悉这边山里的一草一木,哪里可以躲人、哪里能够获得水和食物,他们都很清楚,因此,哪怕萧嗣先几乎要将矿区翻个遍,却也没有找到眼皮底下的他们。

    “老爷,这就太好了,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回来了!”一个手下道。

    “我只担心一件事情,东海龙神可是一个赏罚分明的人物,我亲眼见过他如何处置和奖赏部下的,我丢失了石见银山,却被别人收复……不行,我们还得立功,才可以不受他的惩罚!”高屋神情比起辽人来攻时还要凝重。

    “怎么立功,去给龙神老爷的军队带路吧!”一个属下建议道。

    “带路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事情,就算去做,又能有多少功劳,这些辽国人看来是准备逃走了……我要拖住他们,不让他们逃走!”高屋眼里闪动着野心的光芒。

    他才不想一辈子在矿区里当一个守卫头目,他还想当武将,最好是为周铨老爷效力的武将!(未完待续。)

三三五、我真的很讨厌猪队友!

    耶律大石握紧的拳头在发抖,他竭力忍耐,可是愤怒还象地心的火山一样,在积聚力量,最后喷涌出来,化为他挥拳的行动,狠狠砸在身边的木柱上。

    他手因为这一砸而皮开肉绽,鲜血直流,他也顾不得了。

    有卫士来上前为他包扎。

    周铨的火炮虽然被保密,但他改变战场形态的另一项发明却扩散开来:药棉与酒精。

    余里衍没有向周铨问火炮之事,她怕周铨为难,但药棉与酒精可以救人性命,让战场上受伤的士兵有更大机率活下来,所以她向周铨请教了这个,专门安排人手来济州学习。到现在,辽国大将身边的卫士,基本都掌握了一点包扎消毒的技术。

    “萧嗣先这个蠢货,蠢货!”耶律大石终于吼了出来,眼中不自觉中,竟然有泪水涌出。

    在他看来,此次远征日本,是大辽振作的唯一机会,他们可以将辽国内部的许多矛盾,都转嫁到日本来,而日本的矿产物力和人力,也能壮大辽国的国力,让辽国在此后面对大宋或者金时都多出几分底气。

    可是萧嗣先乘着他不在,擅自对石见银山动兵,不仅破坏了他的计划,将周铨从半盟友的位置推向敌人,而且还让他损兵折将。

    因为海船尚不足的缘故,所以辽军来长门主要借助了高丽水师的运力,运来的人数还不到五千,萧嗣先以副帅身份带去石见的就多达三千,而耶律大石这个主帅手中剩余的人手,却只有千余人。

    “石见那边的情形如何,有谁知道萧嗣先是不是死了,这个狗贼死不足惜,可我那三千将士呢?”他愤怒地咆哮道。

    耶律松山也是满脸痛恨之色,但是无可奈何,萧斡里剌满脸羞愧,跪下请罪:“末将未能阻止萧嗣先,还请大帅见责!”

    “和你们无关,萧嗣先这厮该死,就算是我,难道能阻止他么?你们这样有才能之人,只能为部属,而萧嗣先这样的蠢货却可以身居高位,这是我们大辽如今一切问题的根源!”耶律大石倒不至于迁怒他们。

    而且这事情,最大的责任还是在他自己身上,如果不是被银山所迷惑,扔下大军前去占周铨便宜,也不会落到这种境界。

    他现在突然非常理解周铨为什么要组织那个所谓的东海商会了,若没有这个他一手建起的商会,想来在大宋内部,周铨同样也要面对蠢材比人才多的窘境,不但处处受到这种小人蠢货的牵制,而且在事后还要为这些蠢货扫尾善后擦屁股!

    “大帅,大帅,朝廷来了使者,说是要见副帅!”

    “哼,来得倒快!”耶律大石吸了口气,他知道这使者为何而来。

    果然,使者见不是萧嗣先而是耶律大石来见,露出尴尬之色:“大石林牙,还是请国舅来见吧。”

    “那个蠢货贪心周铨的银山,如今后路被断绝,我没有兵力可以前去救援,因此他是不是活着我也不知道。”耶律大石懒得敷衍,直接说道。

    使者大惊:“什么?”

    “陛下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就是,我看看陛下究竟是怎么想的。”耶律大石话语里带着怨气。

    使者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将一份文书交到了耶律大石手中。这份文书却不是耶律延禧发出的,而是萧奉先所书,文书中将萧嗣先盛赞了一番,还说天子已经知道此事,对此亦很满意,让萧嗣先立刻将拦下的济州运银船送往辽阳。

    至于萧嗣先所请示若是周铨来讨要当如何处置,萧奉先说得非常明白:不予理睬,让他去寻余里衍要去。

    耶律大石将文书撕得粉碎,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他猜出了萧奉先的意思,哪怕拼着与周铨反目,也要断绝文妃一派的这条重要财源。

    这就是典型地将私党之利置于国家之利上,这原本是中原汉人书生大儒们最拿手的事情,现在辽国贵族也同样精擅了。

    “我有一封奏书,你立刻回去,送与陛下……算了,你留在这里,我另派他人为使!”

    怒过之后,耶律大石冷静下来,知道必须寻找解决的办法,他开口命令道。那使者闻言一惊:“陛下和相国还等我回话……”

    “你休想……”

    耶律大石话还没有说完,突然间,耳畔轰鸣,他听到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震得耳膜几乎破碎,而他脚下的地面,也因为这轰鸣而震动不止。

    “打雷了?下雨了?收衣服啦!”那个信使茫然地抬头望天。

    耶律大石却是脸色大变,他快步出来,看到长门港外,只见五艘大船,一字排开,将整个港口都封住。

    五艘大船上,都悬着张牙舞爪的苍龙旗,那苍龙旗上,还书有东海商会四个大字!

    “轰!”

    一个冲天的水柱,从海港外的大海中腾起,溅得在岸边的高丽人一头水。

    “火炮!”耶律大石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周铨手中掌握着新式武器火炮,他从许多个途径都证实了这一传闻,但是周铨对这种武器看得很牢,自从辽河之战后,再没有让这种武器曝光。

    可今日,周铨将之用了出来,仅从这一件事情上,就可以判断出,周铨究竟是多么愤怒!

    耶律大石感到了透骨的寒意。

    然后,他看到一艘小船靠了过来,船上的人在大声喊什么。耶律大石青着脸赶上前,海风声中,隐约听到那小船上的人在喊:“限半小时之内,弃船上岸,半小时之后,长门港中片帆不得下海!”

    “这是什么意思?”那信使跟在耶律大石的身边,茫然失措地问道。

    耶律大石回手就给了他一记耳光,哪怕对方是大辽天子派来的使者,他也管不得这许多了。

    他是真气,而且不是一般的生气!

    周铨的意思,他已经很清楚,就是要报复他们攻击石见银山的行为!

    “你敢打我?”那信使大怒。

    “蠢货,就是萧嗣先的愚行,惹来了周铨的报复,他要毁掉我们所有的船!原本我可以和他谈判解决的问题,生生被你们这些蠢货弄成了现在的模样!”

    “这怎么可能,他才五艘大船,我们有十余艘大船,还有二三十艘中型船,就算是撞,也把他们撞灭了!”那信使犹自不信。

    到现在他还不知道,刚才被他误以为是打雷的声音,其实是火炮之声。

    耶律大石懒得解释,他知道将有大问题来了,果然,片刻之后,高丽在长门港的守将王英气急败坏地跑了来,对着耶律大石破口大骂:“你们要去惹东海商会,如今惹来麻烦,却连累了我们!你们这些辽人,除了贪心,别无用处!”

    本来辽与高丽联军,辽要借助高丽的水师,而高丽要借助辽的兵威,双方互有所求,才能凑到一块儿。但是在攻下长门之后,双方在战利品分配上原本就产生了矛盾,于是各择一路进军。但如今,辽人惹来了东海商会,让高丽人新仇旧恨一起冒出,连面上的和气都不能维持了。

    倒是耶律大石,这个时候还能保持部分镇定,赔着笑脸道:“贵国若有损失,我们大辽包赔就是……”

    “你这高丽人恁的无礼,竟然敢在我大辽元帅面前呼喝!宋人也不过就是五艘船罢了,但凡尔等有半点勇气,便可倚多打少,将他们灭掉!”那信使在旁叫嚷道。

    可是接下来,他就看到高丽人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

    “来人,将他绑了,送上船去,绑在桅杆上,让他看看他的勇气能不能把宋人灭掉!”耶律大石心中气极,他都不要颜面地要绑住高丽人,可那信使却在这胡说八道给他捣乱!

    这种猪队友还留着做什么,不如借着周铨的手将之处理掉!

    有周铨这个榜样,耶律大石的胆子大了许多,竟然真令亲信将信使绑在一艘船的桅杆之上,任他大叫大嚷,只作未曾听闻。

    那些将他缚在桅杆上的军士,嫌他吵闹得慌,还顺手将他的嘴巴堵起。在这过程中,因为他嘴中仍然威胁叫骂,又煽了他几记耳光,让他老实下来。

    这个时候,那信使才明白过来,远离辽国之后,在耶律大石这样手握着兵权的大将面前,他根本什么都不是。

    然后他看到,各艘船上的水手士兵,都在慌慌张张地撤离,有些船上还在抓紧时间搬运东西。

    在座钟推出之后,半个小时这样的时间单位也逐渐普及。可半个小时能有多长时间,没多久,港口就传出警钟之声,然后最后几名水手也撤了下去。

    数十艘大小船只上,顿时空荡荡的,只余那名辽国信使。

    他所绑的位置正对着港外一字排开的五艘东海商会战船,这五艘战船之上,同时升起了代表攻击的指令旗,然后就见一侧舷窗打开,一口口舰炮露了出来。

    轰,轰,轰!

    为了防止舰炮的反座力将船推翻,所以舰炮并不是齐射,而是各门火炮轮流射击。海上风大浪急,瞄准不易,不过现在双方距离甚近,辽国与高丽的船又都是固定在锚位上,因此随着炮声响起,一瞬间,数十艘船上,全部碎木横飞、橹断桅折!(未完待续。)

三三六、价值几十万贯的靶子

    周铨在青龙号上,用望远镜看了一下,然后笑着说道:“不错,你们平时训练得很不错!”

    张顺嘿的一笑,黝黑的面上露出自负之情:“大郎,不是我说的,我们这些人,只差没有绑在船上了,无论航海还是炮击,毫无疑问,天下第一!”

    “那是因为现在只有我们才有火炮,而且是在船上,若是在陆上,天下第一,也得问问陆上的兄弟们同不同意!”周铨身边一将说道。

    正是炮兵指挥段铜,这个当初用炸·药炸死仇敌的少年,如今已经成长为一个健壮的青年,个头有些矮,但是粗壮的脖子和胳膊,可以显示出他身体内藏着巨大的力量。

    他如今是周铨的炮兵总长,相当于营正之职,升职之快,在周铨手下可谓绝无仅有,也可以体现出周铨对于火炮的重视。而且他还是火·药专家,精擅各种配方,如今在一座小岛上配制火药的百余工人,都是他的学徒。仅仅为了制订出一份正式的火·药配制章程,他就冒过数次爆炸的危险,更别提试验新配方时发生的各种事故了。

    所以,他升职升得快,但所有人都服气。用叶楚的话来说,别人是战时才提着一颗脑袋干活,段铜可是天天提着脑袋过活。

    也只有他,才敢替陆军炮兵与张顺争一争,毕竟船上的炮兵,同样有许多是他一手带出来的。

    “呵呵,那是自然,哪年咱们炼炮,不炸掉几十万银圆,若是用来造船,足够添置十艘大战船了,若是用来募兵,几万兵轻而易举便可以募出来!”张顺也没有和他争执。

    张顺正说话时,又是一连串的炮声响起,第二轮射击开始了。众人顾不得斗嘴,都举起了望远镜,观察着这一轮的成果。

    “难得有几十艘船给我们轰着玩儿,大伙要用心,这几十艘船,价值也在三十万块银圆左右,就算是我,一次弄出这么多来,也要心惊肉痛好长一段时间啊!”周铨笑着道。

    他对第二轮射击的结果同样很满意。

    “那艘船上有一个人!”有人指着一艘大船道。

    周铨咦了一声,他这次给了辽人和高丽人半个小时撤走人手,目的是要打痛他们,同时又不让他们伤筋动骨,好让契丹高丽继续去与日本打成一团,不停地放着日本的血。

    但那艘船上,却还有一人,倒是有些奇怪了。莫非哪位船长想要与船共存亡?

    他举起望远镜看去,却看到一人被绑在桅杆上,看服饰是契丹人。这人的嘴巴也被堵住,正在拼命想要挣脱绳索。

    周铨眼睛一眯。

    这人分明是被辽国或者高丽绑在桅杆上的,按理说高丽人没有这个胆量,那就一定是耶律大石干的。

    周铨并不敢忽视耶律大石,此人可以算是辽国睁眼看天下的第一人,他的许多建言举措,让周铨也拍手称好,暗中赞叹。

    这一次,看来这家伙要将坏事变好事,借自己的手清除一下看不顺眼的人啊!

    也罢,就让这厮借刀杀人成功一回吧,此人在辽国得势,对周铨的帮助会更大些,毕竟他懂得什么时候该妥协,比起那些顽固不化的保守派要强得太多。

    至于此人会不会把辽国国力壮大起来,甚至成为周铨的威胁,周铨是半点都不担忧。

    毕竟他在辽国的猪队友太多,有这些拖后腿的,莫说是耶律大石,就是周铨在辽国,也会举步唯艰。他在大宋初时也是同样,最后不得不跳出汴京,重起炉灶,弄出东海商会,这才算是摆脱了猪队友的影响。

    耶律大石现在想要学他都晚了,他的优势太明显,东海之上的秩序已经形成,耶律大石完全没有机会。

    “发出旗语,目标那艘船,下一轮射击之后,我不想再看到那艘船了!”周铨下令道。

    片刻之后,旗语传到,各船纷纷调整炮口。

    这就使得两轮炮击间的间隔稍长了些,在陆地之上,耶律大石也举着一个望远镜,对着船这边望了好久,他一直在观察着火炮的模样,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至于望远镜,在玻璃器皿普及之后,很快就有人发觉放大镜的秘密,然后用玻璃制成放大镜供老人使用。周铨在商会护卫中装备望远镜,出征作战时也有流失。这就使得无论是辽国还是宋国,甚至连高丽,都出现了仿制的望远镜,只不过论及质量好、清晰度高,还得东海商会所产作品。

    “他们是在调整方向……开炮了!咦?”

    耶律大石飞快地移动望远镜,便看到刚才绑着信使的那艘船,在一瞬间不知被多少炮弹击中,不仅甲板上的船楼粉碎,就是船身自己,也迅速倾斜,分明是哪儿被炮击穿了船壳或者船底,仅仅是五分钟左右的时间,整艘船就沉入了海底。

    “该死,有此利器,在海上谁还能与之争锋!”耶律大石见此情形,喃喃地骂了一声。

    然后就看到五艘东海商会战船又调整炮口,开始自由射击。

    足足轰击了近两个小时,停在港口之中的数十艘船,果然全部被击沉。在这之后,东海商会的战船掉头离开,当真是挥一挥锦帆,不带走一片云彩,只留下一地垃圾。

    他这边走了,港中凄惨模样,却让人欲哭无泪。

    整个港口的海面之上,全部是碎片,部分碎片上还燃烧起来,浓烟滚滚。有些炮弹落入陆地上的建筑中,砸得断壁残垣一片狼籍。

    可以说,长门港町象是被台风过境一般,糜烂一片。

    面对这种情形,耶律大石与高丽主将王英却以手抚额,面带庆幸之色:“还好还好,周铨没有赶尽杀绝,尚有妥协的余地!”

    以火炮这般威力,根本不惧他们这几十艘船的反扑,周铨还给他们留下半个时辰撤离时间,甚至轰击时还有意避开了港口,可以说是炮下留情了。

    虽然不知道周铨为何会炮下留情,但一场灭顶之灾,只用几十艘船就化解过去,他们算是大赚特赚。

    然后二人才开始心疼那些船。

    大船中有好几艘都是从济州岛订购的,价值不匪,就是那些中小船,也是高丽近些年仿造的济州式,花费高丽国库中不少存货。

    “说好了,你们惹来的祸事,你们要赔,若是你们不赔,我倒要瞅瞅,你们还能怎么回辽国去,游回去么,还有你们要如何把援兵运来!”

    高丽的将军王英指着耶律大石,有些气急,他们真是被连累的。

    “放心,按价给钱,不会少得你们的,反正都是日本人出钱。”耶律大石很大方地说道。

    如他所说,这个钱,肯定要落到日本人身上,他要加大对日本人的搜刮力度。

    然后他想到一个问题,除去被萧嗣先带走死活不知的那些辽人他手还掌握的辽军只有千人,靠这点兵力,想要在日本大肆搜刮,似乎不太可能。

    打发走王英之后,他眯着眼,然后转向耶律松山:“松山,上回来投靠的那日本人,有没有被萧嗣先知晓?”

    “按照大帅吩咐,我将他藏在偏僻的地方,有专人看守,萧嗣先并不知情。”

    “那好,把他带来吧,现在是他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耶律大石在如今窘境之下,只能启动他的备用方案了。

    周铨率领舰队,在长门港中一番狂轰滥炸之后,便向着东北方向进发,只用了一日功夫,抵达了大田町。

    当战舰出现在这里时,大田町中的日本人很是有些麻木地望着这些新来的大船,最近这段时间,他们看着这座港町接二连三地有不速之客造访,都有些习惯了。

    叶楚穿着笔挺的制服,立于码头之上,面带微笑,迎接周铨。

    在他身后,韩世忠与宋行风二人神态各异,韩世忠是面无表情,宋行风则是满脸堆笑。

    “你们都做得好!”与众人一一见礼,周铨连道辛苦。

    当初决定动手,事起仓促,所以并没有很充分的准备,叶楚来此所乘的两艘船,虽然是飞剪船,可是一向是充当商船使用,船上并无火炮,他们能够在没有火炮掩护下夺取大田町,确实功劳不小。

    毕竟叶楚手中真正兵力,只有区区五百人。

    “这是韩世忠和宋行风二人的功劳,我原本是想要换个地方登陆的,他们看到辽人守备空虚,而且玩乎职守,抓住机会身先士卒,才有如此战果。”叶楚答道。

    虽然不太待见这二人,但叶楚楚可怜还不致于隐瞒他们的功劳,说完这个之后,他又道:“后来港中的秩序维护,也多仰赖于他们二位。”

    周铨笑嘻嘻地点了点头,又夸了两句,目光在远处的日本町人身上打了个转儿:“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都是本地的商人富豪,闻说制置要来,都赶到这里拜见!”不等叶楚说话,宋先风就抢着回应道。

    周铨看出来了,这些日本人看着韩世忠有些恐惧,看着宋行风则是有些巴结,至于看着自己,那就是恐惧和巴结合在一起了。

    自己到来,根本没有通知他们,他们是在船只接近时的旗号上才知道自己亲临的,这些日本人所谓的闻说拜见,看来这是宋行风弄出来的名堂。

    既然来了,总得对他们说上一些什么吧……周铨心中冷笑着想。(未完待续。)

三三八、日本版三座大山论

    “日吉丸,你这只小猴子,你想要去做什么!”

    大田町其实不是一座大町,只是一座因为港口存在而发展起来的小港町,但现在,町里显得异常繁荣,那些来自宋国的人到来后,在带来了恐惧的同时,也带来了大量的宋人铜钱,还有那些老爷们手中才会有的亮闪闪的银圆。

    被称为日吉丸的日本小孩,此时贴在墙边上,回头向着他老娘笑了笑:“我去看看能不能在宋人那里找到活儿。”

    这厮已经十七岁了,但是身材矮小,看上去只有十三岁,他老娘知道他好吃懒作,哪里是想去宋人那里找活干,更大的可能是去宋人那儿装扮小孩乞讨。那些宋人武士老爷,虽然杀起人来不手软,可是如果听话的话,他们总是很大方的。

    而且他们对少年孩童,总是带着几分善意。

    只不过,自家儿子用欺瞒手段获得的善意,若是被识破的话,下场只会更惨!

    “别去,别去!”老娘在后边叫道。

    日吉丸挥了挥手,满脸笑嘻嘻的神情,脚步却毫不停留,飞快地跑走了。

    他老娘有心想追,却怎么也追不上,只能流着泪,回到破败的家中为他担心。

    大田町并不大,日吉丸很快就到了他的目的地。

    “今日要给你们说的,是为何日本如此贫穷……”

    坐在石头上、木桩上,足足有几十个孩童,都是大田困的贫民子弟,从十一二岁到十五岁不等。日吉丸就是靠着个头矮小象只猴子,才混了进来。他在门口恭恭敬敬向说话的人鞠了个躬,然后悄然无声地在人群最后排坐下,开始仔细听着对方说话。

    “日本的平民百姓,之所以贫穷,并不是你们不够勤劳,你们的父母,哪一个不是天不亮就出门干活,太阳下山才能疲惫地回来?也不是因为你们不够节俭,你们身上穿的衣服,哪个不是补丁打着补丁,你们当中许多人,吃过饭团的次数屈指可数……你们知道这一切的根源是什么吗?”

    “公卿老爷!公卿老爷!公卿老爷!”周围的少年们一片呼声,包括日吉丸都是如此。

    这段时日,他们天天来听课,早就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正是,根源就是你们的公卿老爷,他们坐在平安京中享受荣华富贵,但他们吃的喝的穿的,都要你们供养。如果他能够好好地管理你们,帮助你们,庇护你们,那么你们供养他们也是正常,但他们呢,却只是派出代官来,代官到了这里,要替他们搜刮你们,还要替自己再搜刮一份,所以你们不是说,受领跌个跟斗也要抓把土么?”

    众人都笑了起来,没有想到,这个宋国人对他们日本的民间谚语也这么熟悉,大伙都觉得很亲切。

    “公卿、代官,这是两座大山,那还有第三座,你们知道是谁么?”说话的宋国人又问道。

    “是……”大伙都面面相觑。

    “那么是谁让公卿老爷和代官骑在你们头上,吃你们的肉喝你们的血,还要打你们骂你们,让你们子子孙孙,都没有出头之路!”

    “是朝廷!”日吉丸忍不住道。

    坐在上面的宋国人点了点头:“就是你们的朝廷!那么,你们觉得,谁最能代表朝廷?”

    众人相互对望,没有人作声,毕竟那名字在日本还是禁忌。

    还是日吉丸,他忍不住说道:“天皇!”

    “是,天皇!”宋国人一击掌道:“公卿是天皇任命,世代继承,代官是公卿们委派的,如狼似虎,至于你们,有没有出头之日?”

    当然是没有的,在日本,一介平民,想要爬上去,难比登天。

    “难道说你们宋国就会好些么?”也有人觉得不服气。

    “宋国当然要好,好得太多,我们没有天皇,我们只有皇帝,如果皇帝昏聩,我们的大臣可以骂他,甚至废黜他!我们的公卿,不是因为他祖上是公卿,他就能够当公卿,而是通过读书、学习和公开的考试选拔出来的,他的父亲可能是农夫,可能是一个小市民,可能穷得什么都没有,但通过努力,他的子孙可以成为大官!我们没有代官,地方官员,是朝廷从考试中选择人才任命……”

    在那宋人的口中,大宋,简直就是理想国度,世界的灯塔,人类希望国之所在!听得这些日本孩童们如痴如醉,一个个都不由自主地想,如果自己也在这希望国中,该会是什么模样。

    也应该可以当一个大官吧……

    也能够入朝成为公卿吧……

    甚至也可以成为,能够废黜皇帝的宰执大臣吧……

    日吉丸眼中闪闪发光,全是向往之色,然后那人又摆了摆手:“今天你们来了,我要先教你们十个汉字,汉字乃是最完美的文字,若非如此,中原也不会成为最好的国度……”

    好一会儿之后,一堂课结束,那人亲自给每个来此的孩童都发了食物,包括一块烙饼、一个小饭团还有三枚糖果:“烙饼和饭团,你们在这里吃掉,糖果记得该怎么处理吗?”

    “自己吃一颗,剩余的交给家里的大人,让他们也尝尝什么是甜蜜的滋味!”这一次不是日吉丸,而是别的孩童大叫出声。

    日吉丸每次都是将糖果自己吃了,可是一颗都没有给他老娘留下。

    他分到糖果之后,倒没有忘记得那人说了声谢谢,不过才直起身,他发现那人神情有些古怪,然后向着自己行礼。

    这让日吉丸吓了一大跳,片刻后醒悟过来,回头望去,只见他们讲课的小院子外边,不知何时,出现了几个宋人的身影。

    这几个宋人,都穿着笔挺的制服,看上去极为干净利落,而且一个个精神抖擞,让人看了就心生羡慕。

    “九河道长!”周铨在门口,向着这个舌烂莲花的道人行礼。

    这位九河道长,可是在流求历练出来了,论及给当地土著洗脑,谁也比不过他。

    此前林灵素病重,九河从流求返回探望,闻说叶楚要来日本,他立刻自告奋勇,要跟着来日本。他极有语言天赋,在济州时就学会了高丽语与日本语,因此到这边来,说起话来日本人都能听得懂。

    周铨给了他一整套的日本资料,还在船上,他就拟出了日本“三座大山”的说法。

    两人见礼已毕,九河将这些日本少年都放走,然后笑道:“制置如何有空来我这里。”

    “我刚到,听闻道长在此上课,故此赶来旁听,叶楚、韩世忠和宋行风他们可以用刀枪打下这片土地,我委派的文吏可以治理此地,但要想巩固这边的统治,须得靠道长呢!”

    “哈哈哈哈……”九河道人对周铨的夸赞,也不谦逊地接受了,他自己有些意气飞扬,每次在教育土著、给土著洗脑的过程中,他总能得到无与伦比的满足感。

    “只不过这边只有些小孩子,道长这是从娃娃抓起?”见他这模样,周铨调侃了一句。

    两人甚是熟悉,彼此间也偶尔开开玩笑,九河道人是林灵素的弟子,也得了林灵素的交待,道门想要兴盛,非得交好眼前这年轻人不可。因此他不以为意:“我倒也想多招些大人来,只不过这些日本人,顺民当惯了,听我所说听不进去啊。”

    “毕竟没有陈胜吴广。”周铨点点头。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没有这样的首创之人,自然就以顺民居多了。虽然日本人也会偶尔闹点暴动什么的,但放在中国,这只能算是骚动——而且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有某派权贵煽动挑事,他们才会如此。

    “所以我想了点办法,把这些孩童们召来,他们会把糖带回去,想来家长就会问他们在这里听了什么,虽然间接了些,日积月累之下,迟早他们会受影响的。”

    他二人一边对话,一边绕着九河的道观走了一圈。因为叶楚等夺占此处的时间并不久,所谓的道观,其实是当地人的神社。原本神社的住持被辽人杀了,九河道人来此之后,拆了神像,换上三清牌位,便算是道观了。

    “道长在这里呆了些时日,觉得……此地我们可以久占么?”周铨问道。

    之所以迟迟未对日本动手,而且想方设法要将大宋的权贵全都绑上来,周铨是有所担忧的。

    虽然中国人称日本为小日本,但放到欧洲去,无论是人口还是领土面积,都是妥妥的大国,英德二国,面积都没有它大!即使是此时,其人口数量也是不少,东海商会目前的人力有限,若是这里变成一团沼泽,会将东海商会有限的力量陷入进去,影响周铨的计划。

    “久占没有问题,但要夺取,恐怕有些艰难,非是一代人能成。”九河道人低声道:“日本人不介意他们头顶上坐着的是哪位主人,但是,他们貌似温顺,实则不臣,而且他们太会学习了,我恐不须一代人,他们就能学得我们的东西,学成之后,必反噬其主……”

    九河的话还没有落,就看到不远处,一个猴头猴脑的日本人被周铨的卫士抓住,看起来他是想接近周铨!(未完待续。)

三三九、分而治之

    被抓住的正是日吉丸。

    课堂散场之后,他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呆在远处,注意观察周铨与九河。当他发现九河与这个明显是宋人中最大官的人物关系亲近,一个念头浮了起来,让他做出这样的冒险之举。

    勃勃的野心,在他瘦小的胸膛里跳跃着。

    因为年纪和经历的关系,他恐怕是所有来听九河讲课者,最能明白九河道人所说的意思者。

    而且九河也给他描述出了一个无限光明的前景,这让他觉得,自己应当为这个前景做些什么。

    当然,他不是那种愿意为了伟大理想而献身的人,他只是想通过自己所做的事情,在那个光明前景来临时,换取更高的位置和更大的利益。

    因此他想着靠近周铨,但却被卫士拦住,他还想象对付代官老爷的随从那样,从肋下钻过去,结果被死死摁住,险些架上了刀。

    “我,我,帮助,朋友!”他大叫道。

    用的是汉语,他倒是个聪明的人,跟着九河道人听了几天,颇学了几个汉字。

    周铨一笑,向九河投来询问的目光,九河微微点头:“此人年纪已经过了十五,不过每日都来听,我也不阻拦,他反应倒很灵敏,而且有些东西,别的孩童听得未必懂,他却很懂,能举一反三!”

    “聪明人就好办,让他过来吧。”周铨道。

    日吉丸被带到了周铨面前,他跪下去叩首,周铨也不扶他:“你想见我,还是想见九河道长?”

    “我想见老爷你,我可以当你们的朋友,帮助你们!”日吉丸道。

    周铨听得哑然失笑,周围的护卫则是面带怒意。

    这厮是什么玩意儿,猴头猴脑,说他是人都是抬举他了,竟然也想当周铨的朋友!

    却是日吉丸学得时间短了,他只知道朋友是能帮助别人者之意。否则他绝对不敢自称是周铨的朋友,就算是给周铨当走狗,他都不够资格。

    好在周铨不是在乎这点小事之人,因此没有与他计较:“他想要什么,让他直接说吧。”

    “我想要去天下,散布九河道长教我们的学问,让天下百姓都知道,为什么我们日本这么落后,大宋那么发达!”

    这可以有!

    周铨听得眼前一亮,看了九河一眼,笑着道:“道长在此办学,可是结下了硕果!”

    “呵呵,此人在日人当中,算是狡黠多智者,制置觉得可用?”

    “无论可不可用,对我来说,有什么损失么?”

    两人相视一笑,周铨转向日吉丸:“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叫日吉丸……”

    周铨听得这个名字,再看到这厮猴头猴脑,心中一惊,再问九河道人,才知道日吉其实是日本人信奉的一位神祗之名,因此日吉丸这名字,不少平民都用作给自己儿子当名字。

    只不过这名字加上这长相,周铨觉得实在有些巧合了点。他又打量了一番,然后微微一笑,隔着几百年呢,而且地方也不对,这位怎么可能是那个日本的野心家猴子秀吉?

    “这个名字不好,我给你取一个姓名吧。”周铨说道。

    日吉丸大喜,跪在地上,连连叩头谢恩!

    要知道此时日本,甚至直到明治维新之时的日本,平民百姓大多都是有名无姓的。周铨赐日吉丸姓名,对他来说可是大恩!

    “你姓侯,王侯卿相的侯,名字就从你的本名日吉丸中取一个吉字,我再赐你一个秀字,秀美江山的秀,你就叫侯秀吉吧。”周铨面无表情地道。

    “侯秀吉……侯秀吉……侯是王侯卿相的侯,秀是秀美江山的秀,我叫侯秀吉了,我有名字了,我叫侯秀吉!”

    那日本人欢喜得在地上直打转儿,周铨看到了他充满野心的双眼,他强行忍住,才让自己没有笑出声来。

    好吧,一位满脑子推翻三座大山思想的猴子秀吉,将要开始他新的人生了,对他能把日本弄成什么模样,周铨很是期待。

    “你准备怎么做?”周铨向侯秀吉问道。

    “小人有一个主意,道长老爷说的道理非常易懂,但是来听的人太少,小人要去每个村子,将他的道理说给村民们听!”

    周铨点头表示认可他这种方式,然后又给他出主意道:“你这样去的话,容易被朝廷发觉,这样吧,我们会给你一点支持……”

    一听到赞助,侯秀吉眼前就开始发光了,他可是知道,这些宋国人身上有的是钱,哪怕只是给他小小的支持,对他来说也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我们会给你置办好一批杂货,你就以一个货郎的身份,穿梭于各个村子。这个身份行走各地,不会引起怀疑,另外,你还要小心,自己要琢磨一些对付抓捕的技巧!”

    “是!是!多谢老爷!”侯秀吉连连躬身。

    周铨既然下达了命令,执行起来就非常快,转眼之间,一副货郎担子已经出现在侯秀吉面前,他激动得热泪盈眶:虽然只是一副小货郎担子,可却是他十七年的人生中第一份资产!

    他深信,自己能够凭借这一份资产,打拼出不一样的未来!

    看着他挑着那份担子远去,九河道人忽然失声笑道:“若是这小子背着这担子走了,却不完成他的任务,制置,你这活财神这一笔生意可就蚀本了。”

    周铨也笑道:“这一笔蚀本,还有下一笔呢,道长想想看,投到这小子身上才多少钱,两三块银圆罢了,这样的投资,我可以弄一万个,哪怕其余都亏了,唯有一个成功,那就是大赚特赚,十倍百倍地赚回来!”

    九河道人倒没有往这细想,低头琢磨了会儿,他抬起头,钦佩地看着周铨。

    身为道士,想要壮大道门,琢磨人心是必不可少的,所谓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九河自问自己对世情看得很透,但与周铨一比,他又觉得严重不足了。

    自己是人生经历许多才想明白的问题,而周铨却仿佛生而知之,才这么年轻,就已经一清二楚。

    “制置之才,莫非天授?”他忍不住问了一句。

    “哈哈,道长上通九宵,下游九泉,是否天授,道长岂有不知之理?”

    两人相视一笑,九河岔开话题:“制置想着如何处置日本?”

    这是承接此前两人被侯秀吉打断的讨论,日本国土面积不小,人口众多,有将近七百万人,若加上各种隐瞒的人口,其数值可能接近千万,而东海商会如今直接控制的人口,济州岛上约有二十万,流求岛上约有十二万,两者相加也不过三十二万,以这点人口,远渡重洋,想要彻底占领日本,显然不现实。

    周铨看了看左右,确认没有日本人在场,低声说了四个字:“分而治之。”

    “哦?”

    “源义纲这枚棋子要好好用一用,另外,在日本地方上有力的豪族,也要寻一些出来,扶植他们成为军阀对抗其中央,待日本如今朝廷解体之后,再令这些豪族互斗,勿令其统一,向这些军阀派遣顾问,潜移默化,使其子弟亲我。令其择选优秀,送至济州流求留学,授之儒道之学,再使其回国为官……”

    听到周铨要招收日本学生,九河的神情本来一肃,但又听说是授之儒道之学,他便笑了起来。

    儒道之学不是不好,放在现在,仍然是很先进的治国显学,但是,对于立即提升日本的国力,作用并不是很大。学不到造船、大炮、机械、火?药等直接壮大国力民生具体学问,去搞形而上的儒道之学,周铨的计划,着实有些坑日本人。

    “若日本觉得尚有不足呢,非要学习机巧之学,你又不好直接阻之?”

    “简单,派遣一二学者游说日本,倾其举国之力,制造永动机械。”

    “那是何意?”九河愕然。

    周铨笑而不答,所谓永动机械,至少周铨看来根本无法实现,若是日本对于实学非常感兴趣,他又无法直接阻止,那么就想办法将它们引到歪路上去,勒紧裤带用举国之力去研究不可能的永动机,等日本人醒悟过来,已经浪费几十年时间和一代最聪明的学者了。

    就让日本为了人类的科学进步去证伪吧,中国还是踏踏实实做些能够真正提升国力、增强国防的事情。

    他们这番谈话,旁人并未听到,就连周铨的卫士,都只是听得零星半点。九河暗暗记住周铨的计划,在心中,有一种自己见证了历史的感慨。

    而挑着货郎担子的侯秀吉,此时也回到了家中。

    他母亲听得声音,出来一看,然后吓一大跳:“日吉丸你这个马鹿,这是从哪儿偷来的,难道是从宋人老爷那儿偷的?你还要不要命啊,天神啊,我怎么生出你这样一个混蛋?”

    “少罗嗦了,老太婆,这是给你的,从今天起,我就要为一个伟大的目标去奋斗,老太婆你就等着过好日子吧,到时候,我会给你找十个八个美丽的儿媳妇,你好好享福,天天就象吃这个!”侯秀吉道。

    递给他母亲的是糖,此前他每次都是自己吃掉,但今天,他有了一个远大的理想,哪里还会将区区的糖放在心上。(未完待续。)

三三九、侯秀吉与****喜二郎

    日吉丸他老娘看到糖,脸色变了。

    她呜呜大哭:“别人家的儿子去宋国人那里拿了糖,都会回来分给父母,你这没良心的小混蛋,每次都是自己吃掉!”

    日吉丸不免有些尴尬,他嘿嘿笑了两声,却听得母亲又说:“今天你总算有了点良心……不对,这糖是不是你偷来的,和这货郎担子一起偷的,为的是让你老娘替你顶罪?”

    “胡说什么呀,老太婆,你是我妈,我怎么会害你!放心,这是我奉承老爷们奉承得好,老爷们赏我的,担子也是,他们听说我有老娘要养活,所以给我弄了这个货郎担子,明天开始,我就要走村串户,去卖小货去!”

    看到母亲还是一脸不相信,这小子又道:“对了,以后别叫我日吉丸了,宋国的老爷赐给我新的名字我叫侯秀吉,王侯的侯,秀美的秀,日吉的吉!”

    “呸,我才不相信,你这样的家伙,还会如此!”母亲呸了一口:“我要去打听打听,看看你说的是不是真事!”

    她心中疑惑,当真跑到外边去打听去了。

    侯秀吉这次没有撒谎,因此并不怕她去问。他是个聪明的人,在家里收拾一番,开始琢磨着接下来该怎么去做。

    “九河道长的话非常有道理,我们日本也应该实行科举制,废除公卿世袭,还要限制天皇的权力——此前农民不懂这个道理,因此不晓得出来反抗,我要做的,就是将这些道理告诉他们。不过大多数农民都是愚钝的,指望所有人都明白是不可能的,所以,我走村串巷,要做的不是鼓动所有人,而是鼓动和我一样的聪明人。”

    聪明人可以诱之以利。

    只要能从宋国人这里获得支持,宋国人拿出很少很少一点利益,那么就足够让他拉出一支精干的队伍,将宋国人的三座大山道理,传遍日本的河川山沟。

    等贫苦的农民意识到自己面临的痛苦根源,他们就象火山一样爆发,那个时候,他们需要领头之人,自己,就是这个领头之人。

    想到这,侯秀吉美滋滋笑了,他现在需要找几个帮手,这一点对他来说,并不难。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母亲这一走,足足大半天才回来,他肚子早就饿得咕咕乱叫,才看到母亲大步而回的身影。

    “老太婆……”

    “住口,你要称呼我母亲!”他母亲眉头一竖:“或者母上大人!”

    侯秀吉愣了一愣,这才觉得,自己母亲似乎有些不一样。

    以往她是一个卑微的弯着腰的仿佛随时准备跪下的存在,但这一刻,她和男人一般,龙行虎步,健步如飞,而不是迈着小碎步奴颜婢膝。

    “老太婆,你这是怎么了……”

    侯秀吉母亲伸手抓过一根枯柴,对着他就抽了过去:“说了要称我母亲或者母上大人!”

    “哇哇,老太婆,你来真的?”

    “当然是来真的,我以前几十年都是白活了,还是九河道长给我讲道理,我才明白这世界为何如此黑暗,我们女人,我们日本的女人为何过得如此艰难!”

    秀吉一听这话,就觉得有些不对。

    这仿佛是他的台词啊,怎么母亲嘴里却说了出来?难道说,母亲也要和他一样,去传播造反的火种?

    “老太婆,你这么蠢的人,千万别乱来啊!”

    “我以前是很蠢,但从今天起,我不但不蠢,反而眼明心亮,为什么大宋国的女人就可以抛头露面,甚至还可以成为大学者、家,而我们日本女人,只能整天背着个枕头侍候男人孩子,我现在终于明白了!宋国有位叫李清照的女子,她的诗词能够压服所有男人,她甚至还编成了一部所有有学问者都佩服的字典……我现在读书是晚了,但争取自己的权力,却还不晚!日吉丸,从今天起,你要帮我做家务事!”

    最初时侯秀吉简直被自己母亲震住了,但听到最后,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自己母亲明白后最迫切的改变愿望,也就是让自己给她做家务啊。

    “那可不成,老太婆,你好好地呆在家里吧,外边的事情,是我们男人的……算了,我懒得在家里吃饭,我去町里吃,你自个儿在家里发疯吧!”

    侯秀吉说完之后,撒腿就跑,他身上本来没有钱,但宋人送了他一担子杂货,随便拿几样出来卖掉,混一顿饱饭吃没有问题。

    他跑得快,他母亲拦之不及,在背后看着他跑远,叉腰哼了一声:“这样不行,这样他们不会听,我知道了,九河道长说,要想真正争取到我们女人的权力,还必须让全日本的女人联合起来!只要我们联合起来,男人就不敢欺负我们,如果他们还欺负我们,那么,我们可以选择去宋国,在宋国,女人的地位要高得多……”

    这对母子,都将宋国当成了传说中的希望之国,他们开始自己的“事业”,而周铨和负责此事的九河道人,并没有将这对母子放在心上。他们也不知道,后来这对母子在日本掀起多大的一场风潮!

    周铨在大田町过得轻松,那边耶律大石在长门町就过得一点都不轻松了。

    东海商会的炮火摧毁了高丽与大辽的联合船队,这一幕不仅他自己看到了,长门港的许多日本人也看到了。

    这些日本人原本是非常好统治的,当他们到了这里,将日本官府驱逐走后,这些日本人对他们满是敬畏,极其服从。可当他们的船被周铨摧毁后,事情就渐渐起了变化,日本人开始阳奉阴违起来。

    “征粮不顺!”

    “征人不顺!”

    “税收不顺!”

    “就连为了战马征集些草料,也不顺利!这些日本人胆子这么大,难道以为我真不会杀人吗?还有,你们这些蠢货,这点事情,自己不会解决,非要来问我?”

    听得耶律大石杀气腾腾的这句话,底下的部将们一个个灰头土脸。

    “让****喜二郎这狗杂种来见我!”看到他们都这模样,耶律大石叹了口气。

    也不怪他们,东海商会火炮的威力,让众人都对此次日本远征之行失去了信心。

    且不说他们原本的船已经变成了碎片,就算辽国与高丽又派了新船来,谁知道周铨是不是再回来轰一趟?

    如今他们是孤悬海外,生存与否,都得看周铨的心情,哪里还想着做事!

    自己人派不上用场,那么就只能看看日本土著了。

    没有多久,日本人****喜二郎出现在耶律大石面前。

    这厮四十余岁的年纪,面上法令纹极深,一见耶律大石就拜倒在地:“小人叩见大人!”

    “起来吧,喜二郎!”耶律大石上前亲自将之扶起,和颜悦色地道:“有件事我要麻烦你一下。”

    “大人不必这样客气,只管吩咐就是。”

    ****喜二郎毕恭毕敬地说道,面上没有丝毫怠慢。辽国和高丽人占领了长门之后,他这个原本在代官手下任奉行的小吏员,被耶律大石选中,成为现在的长门町知事,在这过程中,少不得要替辽人和高丽人做一些违心的勾当。

    故此,他很清楚,辽人如果失利,还可以逃回辽国,他却是无路可走,必须全力帮助辽人获胜。唯有如此,他的荣华富贵和身家性命,才能够得到保障。

    “喜二郎,我需要一支由日本人组成的军队,十五至四十岁之间的青壮组成,人数是两万。”耶律大石说道。

    “啊……”

    “只不过听说在征召的过程中似乎遇到了一点麻烦,因此我准备拿一些人头来解决麻烦。”耶律大石满脸和气,可说出的话来,却是阴风阵阵:“你可以拟出一份名单来,三天之后,这名单上的人,脑袋将在町中挂起。”

    ****喜二郎哆嗦了一下,满心都是恐惧,但过了会儿,他又觉得暗喜。

    这份名单由他拟定,那也就意味着他的一个念头,可以决定许多人的生死。那些人要求活,就得将财产、子女和良田美宅给他送来!

    “是,大人,我一定不负重望!”

    “你好好做,我们在日本需要坚定的朋友,只要你做得好了,以后可以面见大辽天子,再回到日本,封王封侯,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耶律大石又许诺道。

    这种话没有什么意思,所以****喜二郎面色没有什么变化,耶律大石见状又道:“待人手招集齐了,我要在长门检地,重新施行颁田收授法,所有愿意为大辽效力者,授予土地。若是能在战场立功,还有功勋籍田。象喜二郎你这样的,我会发以职田——初步订是发给你五千石产量的职田!”

    喜二郎顿时跳了起来。

    他如今为辽人干活,收入并不稳定,主要靠赏赐,还有自己上下其手从中渔利。

    但听耶律大石的意思,则是要建立稳定的职田,这对他来说,是将自己的身份由下级官吏转为上级豪族的大机遇!

    “大人放心,我会在三天之内将名单交上来,若大人能够给我一百名大辽士兵相助,我可以在一个月之内,替大人招募一万名青壮!”

    “好,不愧是我所信任的人!”耶律大石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骨头都拍酥了。(未完待续。)

三四零、日本董卓之初始篇

    整个平安京,这几个月再没有歌舞升平,有的只是冷肃与恐惧。

    先是女真人,然后是辽国和高丽人,再后来还有宋国人,几乎是日本人听说过的“列强”,仿佛约好一般,几乎同时对日本下手。

    当九州岛被金人打入时,日本朝廷就发生了争执,他们最先争的,竟然不是如何收复失地,将金人赶出去,而是责任在谁。

    白河法皇当然不承认是他的责任,摄政关白藤原忠实也不承认是自己的责任,白河法皇想以此为借口,将藤原忠实换成藤原氏家的别人,而藤原忠实也同样想以此为借口,让白河法皇“还政天皇”。

    总之就是大撕特撕,白河法皇虽然占据上风,却一时半会奈何不了藤原忠实。

    还没有等他们撕出个胜负来,辽国和高丽人来了。

    辽国人来倒还罢了,毕竟那是一个自唐末就称雄于中国的政权,高丽人与日本人打交道的时间可久了,虽然此时高丽离中原近,比起日本更文明发达,故此日本不存在瞧不起高丽的问题,但是被这个国家欺负,还是让日本朝野受到极大震动。

    白河法皇面临这种情形,终于怕了。

    毕竟这个国家的皇家是他们,别人都可能投靠外国,唯独他们,就是想投靠外国,也远比不得现在自在逍遥。

    于是白河法皇主动让步,不再追究导致诸国入侵的原因,而是与藤原忠实和解,双方都召集忠于自己的武家,包括白河法皇最为倚仗的北面武士。

    平忠盛与源为义自然都在其列,而且因为出使大宋失败的缘故,他们此行算是戴罪立功。

    平安京院御所的寄栋造下,白河法皇扶着一个使女,看着跪在面前的这些武士们。

    几百名武士跪在院子内外,使得整个院子都显得有几分拥挤,他们代表着拼凑而出的数万士兵。

    看到这些武士,白河法皇心里有些感慨,如果他们都是真正效忠于自己的,那该有多好。

    “诸君,皇国兴亡,就寄托与诸君了,余在此谨作承诺,将高丽蛮子赶入海之后,朕将兴大军起义师,征讨高丽,到时候高丽之土地,朕与公卿皆不取分寸,尽数分赐与诸位,以为安堵!”

    “大陆上的土地!”

    不仅是底下跪着的武士,就连白河法皇身后侍立的摄政关白藤原忠实,在这一刻呼吸都急促起来!

    日本人对于大陆上的土地有种天然地向往,一是因为其本土火山地震台风频繁,让他们内心深处不自安,二则是因为大陆上的国度更为富庶、先进,他们非常想也跻身其中。

    而白河的宣告,令众人都兴奋起来。

    此前并没有听到这种说法,显然,白河法皇此举,是要给众人一个惊喜。不过武士们高兴,藤原忠实却不高兴,白河法皇的宣告事前根本没有和他商议,这分明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当面挖角!

    藤原忠实心中雪亮,知道法皇想要凭借这个,收揽武士之心,从这些武士的态度来看,法皇此举确实有效。

    他低着头,正在思忖间,却看到跪着的源为义抬起头来,向他使了个眼色。

    “诸君前去准备吧,一个小时之后,大军出发!”白河看了一下摆在大殿之中的座钟,又开口说道。

    “聆听鹤音,不胜惶恐!”众武士道。

    白河转身,在使女扶持下回到了屋内,众武士从门前鱼贯而出,心事重重的平忠盛在出门之时,却被人拍了一下肩膀。他回头一望,看到一个殿上人向他使眼色。

    所谓殿上人,乃是服侍天皇的亲信,平忠盛认得,这一位更是法皇亲信中的亲信,他脚步放慢,就听得内侍道:“请随我来,陛下要见你。”

    这个消息让平忠盛大喜。

    在出使大宋失败之后,平忠盛就失去了白河的恩宠,以前随时可以拜谒法皇,结果现在只能混在一大群武士中才得以拜见。这让平忠盛许多计划都无法安排,而这一次法皇要私下见他,是他难得的机会!

    “功名身家,富贵权势,都在今日,拼了!”在心中为自己暗自打气,他悄然跟在了那殿上人身后。

    不一会儿,他来到一座偏殿之前,还没有进门,就听到那边轻轻的笑声。

    平忠盛心中一动,这声音他有几分熟悉,正是藤原璋子,名义上的公主,实际上是法皇的宠妾。

    殿上人对里面暧昧的笑声闻若未闻,轻轻咳了一声道:“平忠盛拜见。”

    “让他进来吧。”

    平忠盛弯腰前行,入殿之后直接拜倒,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白河的声音:“起来吧……忠盛,你出使宋国的结果让朕很不满意!”

    “是,是!”

    “不过你家多年忠心于朕,因此朕想再给你一个机会……此次出征,你要好生笼络众武士,北面武士的大门,向所有人敞开!”

    平忠盛顿时明白白河的意思。

    这是暗中让他为监军,监督大军行事,同时尽可能招揽武士,令其投靠白河法皇。

    “朕无德,乃至于众叛亲离。藤原忠实,原本为朕所用,如今却暗中与朕背离……”白河法皇说到这,泪水垂落,声音哽噎。

    他是真心这么想。

    这几代日本天皇继承,波折极多,白河想要建立院政来干涉国事,甚至包括摄政关白的任免,藤原忠实能够战胜如今天皇鸟羽的舅舅藤原公实,很大程度上就是靠着白河的支持。

    但谁都不愿意与人分享权力,在任摄关之后,藤原忠实与白河法皇的矛盾就渐渐显露出来,比如说在源为义的任用上,白河认为此人残暴贪婪不可使用,而藤原忠实却觉得源为义做事果断干脆,颇有才干。双方此时还能维持面上的和气,可实际上互撕的事情,已经发生过不只一次了。

    白河如果不哭,那倒还好,他这一哭反而让平忠盛心生腻味。

    “辽国人说的对……所谓天皇,也不过如此罢了。”

    平忠盛心中暗暗浮起一个此前觉得大逆不道的想法,他强行将之按下,俯身道:“臣定然会努力,替陛下分忧解难!”

    “你有什么要求,尽可以向我提。”白河缓声道。

    “臣要替陛下招揽武士,需要一些甲胄、刀兵,还有钱财。”平忠盛道。

    “我会让人给你送去,东海商会的银元五万枚,够不够?”白河道。

    若说经济渗透之深,因为走私贸易极盛的缘故,东海商会对日本的渗透甚至还胜过了对高丽的渗透。

    所以就连白河拿来充任赏赐之用的,也是东海商会铸的银圆。

    一听到五万枚这个数字,平忠盛激灵了一下。

    不是不够,而是太够了!

    五万枚银圆表面上值五万贯大宋铜钱,实际兑换之时,因为更为保值和方便,它可以兑换成六万贯铜钱!

    而有六万贯钱,在如今的日本,足以拉起一支万人以上的大军,还将他们给武装好来。

    现在只是用这钱来收买一百多名武士罢了。

    “臣不胜惶恐,一定要为陛下办好此事!”

    “摄关那边,你要多加注意。”白河叮咛了一句。

    他们在这里密议,另一边,源为义跪在藤原忠实面前道:“卑职觉得,这一战我们的兵力还有所不足。此次出使宋国,卑职也了解了辽人、高丽人和金人的消息,他们的国力强大,随便一个,都不在我国之下,虽然劳师远征,可是他们联手合击,我方势单力孤,所以摄关大人还应当做好别的准备!”

    “什么准备?”藤原忠实心情烦躁,随口问道。

    “战败!”

    藤原忠实沉默了会儿,足足有几分钟,他才轻声道:“你不看好此战?”

    “非常不看好,而且大人,别忘了最强的宋国他们还没有出手,宋国如果得到消息,会不会也来?现在不比以往,我们日本这边的消息,传到宋国的京城,恐怕只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见藤原忠实仍然在沉默,源为义又添上了一个最重的砝码:“若是战败之后,这战败之责,是法皇承担,还是摄关承担?”

    藤原忠实霍然惊觉,宋国的威胁还不迫切,如果真正战败,他还有什么理由继续呆在摄关的位置之上?

    当然,去职之后,他的身家性命应当无忧,可是久揽权柄,让他再回去当个闲人,他如何能受?

    “你之意?”

    “源氏在关东诸地,颇有影响,卑职粗鄙不文,为法皇所弃,幸得摄关看重,愿意去关东募得将士,唯忠于天皇与摄关!”源为义谦恭地趴在地上,不让藤原忠实看到自己的眼睛:“若真不幸吃了败仗,卑职手中的兵力,足以保护平安京免受动荡!”

    他话里面的意思很明确,他忠于天皇和代表天皇摄政的关白,至于法皇院政,此前日本并无先例,乃是荒唐之举,当应废除。

    至于所谓保护平安京免受动荡,更深层的意思,则是那个时候,可以凭借他手中的兵力,让法皇承担战败的责任!

    想明白这一点,藤原忠实大为心动!(未完待续。)

三四一、念念不忘的火炮来了

    五艘战船缓缓行驶在海面之上,蓝天白云碧波海鸟,看多了也有些烦腻,巴不得能够看到山岛陆地。

    周铨举着望远镜,就在看前方的陆地。

    “这处海峡地势紧要,乃兵家必争之地,而且往来日本的船只,若从此海峡经过,则可躲避风雨。往里去,则是日本精华所在,故此我建议还是占取此地,最不济也当使之为租界。”

    叶楚在他身边轻声说道,他曾经花了一年左右的时间,在走私商人的帮助下几乎行遍日本各处战略要地,因此对这里极为熟悉。

    他所指的地方,就是关门海峡,北面是下关,南面是北九州,乃是濑户内海的三座门户之一。

    在叶楚看来,若只是要控制日本的金银铜矿,那倒无所谓,控制住关门海峡即可,但若想在日本获得更多,包括关门海峡在内的濑户内海三座门户,再加上伊势湾、江户川,在这里获得五座租界港口,甚至直接占领,在所必然。

    “你说的对,这是一个有千万人口之国,虽然比不得大宋,但也不是一口可以吞吃的。所以还是让契丹、高丽、女真人在上面多蹂躏几回,将我们不合适做、不好意思做的事情全都做出来,到时我们以解放者的身份再来,必然会令这些日本人感激涕零!”周铨放下望远镜之后道。

    其实从他炮击长门港,却没有伤人之事上,叶楚就隐约猜到了他的想法。

    “那也太可惜了,大郎,好事可就都便宜了契丹、高丽和女真人!”张顺不赞同:“若你觉得有事情你不适合去做,俺老张干脏活很拿手,俺客串海盗,杀他个七进七出就是!”

    “张叔你可别去当海盗,我这水师还要扩张,尚要仰赖于你!”周铨哈哈一笑,然后正容道:“咱们控制了大海,怎么会便宜他人?凡进出日本之船,未有东海商会标识者,船上货物,我们先取五成!”

    “五成?”张顺眼前一亮。

    “对,五成,我让商会的掌柜们算过,这样一来,高丽人他们抢得也有利可图,而我们收得更是有利可图。所获钱物,尽数用于海军建设,张叔,我准备建立海军学堂!”

    张顺并不明白,建立海军学堂有什么意义,此前海军培训,都是在五国城的军官学校中进行,数量较少,目前还都是在摸索阶段。

    “我要将军官学校一分为二,一个是陆军讲武堂,另一个是海军伏波堂,每年各自招收五百名左右学员,今后还要扩大。这五百人中,从中等学堂里招募三百人,从现在护卫中招募二百人,他们将作为基层军官接受短则半年长则三年的培训!”

    听到这,张顺才意识到其重要性:“每年二百名陆上和水中的军官?”

    “对!”

    要做什么事情,需要每年培养水陆更两百名军官?

    这军官显然不是最基层的伙长,至少是管辖三十六人的队正,哪怕全部是队正,也就意味着每年要培养出可以带领一万四千四百名士兵的军官。

    即使不扩充,五年之后,这些军官也可领导七万人。这可不是大宋禁军、厢军那样的将不知兵兵不知将的部队,而是如同现在商队护卫一般的精锐,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郎……你这是想?”

    张顺忍不住问了一句,然后挠了挠自己的脑袋,觉得自己是多此一问。

    有了这样的实力,想要做什么还需要问吗,更何况他自从跟着周铨以来,可是亲眼见他做了些什么的。

    说跋扈嚣张完全是谦逊,周铨的许多行为,根本就是目无国法,意图谋逆,偏偏还都给他做成了。

    张顺此时已经成了家,家中一妻一妾,给他添了两个儿女,他自己在周铨身边水师中任职,每年的资俸高达六千贯,而且周铨将他的涨薪计划都公示出来过,因此张顺很清楚,自己只要再过五年,年资便可过万贯,若能做到六十岁,哪怕到时他退休在家,年资都有五万贯左右!

    更何况,还有时不时的奖励。

    所以他的利益,完全和周铨绑在一起,哪怕周铨真要造反,他也只能提着刀去替周铨砍下皇帝老儿的脑袋。

    “大郎要俺做什么?”

    “若是没有出海,你要去伏波堂当讲师,将航海需要注意事项,和海战中的一些兵法讲与学生们听。”

    听得这个,张顺摸着自己的脑袋叹气道:“那大郎你可是强人所难,俺大字都不识多少,怎么能去当教书先生?”

    “若不当先生,我就让你去当学生,张叔,你选一个吧。”周铨瞪着他道。

    张顺确实是一位海战奇才,周铨有心重用,可是这家伙借口自己是粗人,就是不学习,甚至连自己书写都有些困难,周铨也只有用这种办法,想法子将他经验化的航海知识能够书面化。

    “好吧好吧,俺服你了,俺这般年纪若还是去当学生,听得人笑掉大牙!”

    张顺撇了撇嘴,只能应下此事。

    “制置,前面就是小仓港,女真人的战船主力,便停在此港中!”周铨还待细说自己的军校计划,却听得叶楚提醒道。

    周铨举起望远镜,向着东南方向望去,隐约之间,看到水天际的一道阴影。随着越来越接近,很快,小仓港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地方三面环山,只有几个山口与周围联系,虽然地势易守难攻,却也限制了它的发展。不过若占据此处,倒是可以控制住关门海峡,兀术挑选此地充当母港,倒是有几分眼光。

    可惜,对周铨来说,这一切并无意义。

    小仓港城之中,兀术满脸傲气,高高踞坐,在他面前,跪着一排足有二十名日本人。

    “本总督已经说过,此地从此就是我大金九州总督府治地,不过是向你们征发些土地,你们还要吱吱歪歪,莫非以为本总督的刀不够利,砍不下你们的脑袋么?”

    跪在地上的日本人哪个敢这样以为!

    眼前这个金国少年,虽然年纪小,可是真的杀人不眨眼,他带领一万余女真、高丽人杀来之后,夺城破关,一路杀过,被他砍下脑袋的日本人,没有三万也有两万,可以说,九州岛北部,他的名字已经可以止小儿夜啼,日本人背后给他取了个外号:杀生童子!

    “总督王,非是小人们胆敢阻挠,只是那些土地,实在是百姓口粮田所在,眼见秋收在即,总督王若能迟上两天,等粮食收来之后再征发……”

    “行了行了,废话不要说,这样的借口,我不想听!我召你们来,不是听你们废话的,你们如果做不好事情,就将脑袋自己砍下,给我省一些力气!那个藤原长实,你家女儿不错,可以领回去了。”

    被称为藤原长实的日本人面上抽动了一下,然后伏在地板上,恭恭敬敬地说道:“是,多谢总督王赞誉,那是我女儿的福气。”

    将这些日本人打发走后,兀术哈哈一笑,但笑声随即停下。

    他皱着眉,望着头顶的天花板,想了好一会儿。

    “四太子,船要起行了。”一个侍卫上来说道。

    “嗯,我知道了。”兀术爬了起来,精神还是有些不振。

    人手问题是限制他如今的最大问题,虽然带来了近万人,让他将日本九州北部的豪族打得落花流水,还占领了九州西北的好几座城和百余村庄,但兀术此行最大的目的,金山银山却没有看到,连铜矿都没有一座。

    他也派人多方打听,结果却很让他失望,至少在他控制的地域之内,附近并没有什么金银矿,倒是有些冶炼作坊,只不过他们的矿山都靠从外地输入。

    值得安慰的是,他抢到了许多人口和粮食,另外,从民间搜刮来的金银铜钱,也足以让他笑得合不拢嘴。

    虽然此时日本的农业远谈不上发达,粮食亩产量与大陆上的宋国、高丽相比有所不如,但是架不住日本的豪族会搜刮,而普通日本平民吃糠吃草再加几条咸鱼就可以过活,因此兀术还是收获颇丰。

    原本他有一个想法,借着在这边的收获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势力,可是当发现兵力不足已经严重影响到他的扩张后,他就决定,拿这里的一部分缴获送回大金,以此换取他父亲的更多支持。

    走出了门,早有个日本人趴在地上给他垫脚,兀术踩着那日本人身体,翻身上了马。

    “唔,还得多要些马来,这里的日本马,个头矮小,力量不足,简直就是驴,哪里能说是马!”兀术心中暗想。

    这念头才生出,就听到一声炸雷暴响。兀术身下的战马吓得猛然跳了起来,将刚刚趴在地上当脚垫的日本人踢得口吐鲜血,飞出两丈远!

    “怎么回事?”兀术抬起头来,只见晴空万里,根本不象是要下雨的样子。

    然后他面色大变!

    “火炮!”

    想到几年前自己兄长阵亡的那一战,兀术猛然意识到,那发出巨响的究竟是什么。

    火炮,那种让他念念不忘却始终未得一见的武器!(未完待续。)

三四二、你们为什么投降

    原本女真人就是野蛮民族,哪怕兀术想要模仿周铨在济州,建立起殖民总督府,但他也只能学得其形而难得其实。

    在济州,如今殖民总督府已经稳固了对当地土人的统治,这靠的可不仅仅是杀戮,更是给予他们更好生活的希望、稳定的秩序、安全的环境。

    可在小仓,让日本人屈服的,是兀术的残忍与凶狠。

    几乎所有的法律只有一种惩罚,那就是杀头。

    因此,这里的日本人,畏女真人如虎,哪怕日本人自己也是极凶残,可在女真人面前,他们老实得象是家犬一样。

    这令小仓显得极有秩序。

    可现在,这种秩序消失了。

    另一种秩序,出现在小仓港,维持它的,是更可怕的力量!

    炮火隆隆,停泊在港口中的船只,无论是日本人自己造的小船,还是女真人乘来的大船,在瞬间都被摧毁,上面的水手、人员,也在最短的时间内被杀伤。

    日本人惊骇地看着这一切,这宛若雷霆一般的武器,是他们前所未见的,他们几乎要以为是天神下凡,降下怒火。

    无数日本人干脆就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向着漫天神灵祈祷,乞求他们的庇护。

    “这些木屋,如此之近,容易引发火灾,要不我们做做好事,替他们修改修改?”

    青龙号上,一个炮手一边校炮,一边笑吟吟地说道。

    这等吊打的战斗,让他们觉得非常轻松,故此还有闲情逸志开开玩笑。

    “别乱来啊,制置在咱们船上,他说了,只打船,勿打港!”

    “嘿嘿,那是自然……”

    两炮手的对话,传到了宋行风的耳中,宋行风望着港口上密密麻麻的木屋,微微叹了口气。

    “咋了?”韩世忠问道。

    “这等战斗,何时有我们的用武之地啊,完全不给我们立功的机会……”

    韩世忠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少死人总是好的,而且打仗是为了什么?”

    “战争是政治的延继,不能带来利益的战争是无意义的。”宋行风随口道。

    他们在军官学堂中背下来的标准答案,但是宋行风其实并不是很理解这句话,倒是韩世忠,貌似泼驽,实际上极是聪明,将这句话与周铨平日的决断相对应,便知道此话乃是千真万确的事情。

    身为武人,若不懂这一点,就是逾越,在周铨手下最多就只能当一个中级将领,很难升为真正的高级将领。

    “那两艘船也打吗?”他们正谈话,船甲板之上,叶楚指着女真人的船中最大的两艘道。

    之所以单独指这两艘,因为它的制造样式很明显,是出产于海州船场。

    在海州船场,要造这样一艘大船,也要花费两万余贯,因此它的售价极高,达到了五万贯。

    周铨琢磨了一下,然后道:“让船上水手弃船,若是胆敢留人,格杀勿论,韩五哥和宋行风带人上去,将船夺来,注意,以保存自己为最优先!”

    不一会儿,命令就传到了韩世忠、宋行风那儿,两人大喜,特别是宋行风,原本以为没有立功机会,正在郁闷着,此时顿时嗷嗷叫了起来。

    他们来的虽然只有五艘大船,但每艘大船之上,还有两艘原本充当救生艇用的小舢板,吊在船身两侧。很快,舢板放入水中,韩世忠与宋行风带人各入一艘,只等周铨发布命令了。

    这边船头,也开始给对方发出旗语。

    既然对方用的是海州造的海船,那么当初肯定也拿到了周铨编的旗语手册。在大海之上,喊话不便,用旗语可以更快地传递消息。

    那艘船上,本来就只剩几名看护的水手,正在等死,突然间看到宋人的大船停止轰击了,他们心中既是侥幸,又是担忧。

    “那边在打旗语,金九,你通旗语,快看看是怎么回事!”

    被称为金九的高丽人看了好一会儿:“让我们投降……”

    这些水手对望了一下,不由得松了口气。

    让他们投降,就是不杀人的意思,比起那些被炮火击中化成肉酱的,他们可就幸运多了,比起那些还在水中漂的,那就更是幸运!

    “快,快,升白旗,把白旗升起来!”众人大叫,七手八脚去寻白旗。

    周铨这边停止炮击,在港岸之上,兀术咬牙切齿地向着海中张望。

    此前他的卫士多次要将他带到远处安全的地方,可是兀术就是不走。不但不走,这厮虽然年纪小,却是有几分豪气,干脆地向码头接近。

    “四皇子,这里不能呆,离得太近了!”一个卫士再劝道。

    “无妨,如果周铨那厮想要攻击岸上,早就对这开炮了,他的目的不是岸,而是船,他是想断了我们归路,然后,让日本人收拾我们!”兀术咬牙切齿地道。

    然后他发觉宋人的炮火停了,这让他大喜:“宋人的火炮,果然是有弱点,不能持久……咦,不对,那边两艘船是做什么?”

    看到自己花了老大代价从宋人那里买来的两艘船上,突然升起了白旗,而且水手出来砍断锚绳,兀术愣了一下。

    旋即他明白了:“该死,他抢我们的船!”

    两艘船上升起白旗之后,和兀术一样气急败坏的还有宋行风。

    好不容易有了立功的机会,哪知道,对方就直接投降了呢!

    “该死的,该死的!”在小舢板上,他不停地念叨,还拿刀背去敲船舷。

    “命令来了,向那边划去,准备接手那两艘大船,都多加小心,以防有诈!”正当他懊恼之时,听得青龙号上方传来传令员的喊声。

    “走,划过去,都打起精神来,我倒是希望对方能有点诈!”宋行风喝道。

    众人举桨,开始竭力划船。海港之中浪要轻微些,因此虽然舢板的速度不算快,可也没花多长时间,就接近了那两艘已经起锚了的大船。

    而在岸上,兀术破口大骂,却是无可奈何。

    为了防止岸上的女真人阻止,同时也是威慑这两艘船上的水手别玩什么花样,玄鸟号接到命令,火炮微微调向,对着岸边轰的开了一炮。炮弹直接击中了一间屋子,屋里的人早在方才就跑走,因此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那屋子本身,却在这一炮轰击下化成碎片,整个塌了下来。

    “该死,这火炮为何如此准?”那屋子离兀术不远,因此他吓得一大跳,再顾不得心疼港中的船只,连连后退。

    他却不知,在玄鸟号上,那名校炮员正在被嘲笑:“明明是叫你往沙滩上打一炮,你这一炮,可歪了不少!”

    “海浪起伏,船身摇摆,能打成这模样不错了!”那校炮员辩解道。

    那两艘船上的高丽水手见了这一炮,更是吓得魂不附体,他们很清楚,如果他们的投降有什么猫腻,接下来火炮就会倾泻在他们头上。因此,当舢板划来之后,他们不敢有片刻迟疑,将绳梯抛了下来。

    然后宋行风咬着刀,第一个跳上船,他习惯性地望了望另一艘船,韩世忠也已经登船了。

    瞪圆眼睛,宋行风喝道:“你们为什么投降!”

    那些水手跪在船板上,听得此问,面面相觑,这位的口气,看来对他们的投降还带有几分怨意啊?

    且不说宋行风为没有厮杀不能立功而遗憾,在岸上,兀术也在连连顿足:“这伙养不熟的白眼狼,我要将所有高丽人都杀掉杀掉!”

    眼看着两艘海州造的大船开始借风行驶,与对方五艘战舰会合,他心里当真有如刀割一般。

    这哪里是船,这可都是钱啊!

    他们女真人治下,人口并不算太多,经济也不发达,因此凑不足足够多的现钱,所以从济州买宋人的大船时,他靠的是以货易货。

    这个过程中,可是被济州狠宰了一刀,若是那些货物拿到大宋去售,其价值买五艘船都足够了。

    现在……嗯,济州的宋人又将船抢回去了。

    兀术已经判断出,周铨无意对他赶尽杀绝,大约要留他还有用处。

    那他要想在日本呆下去,要想将在日本抢来的财货送回金国,再从金国运来更多的兵力抢更好的东西,他就必须还要船,更多的大船。

    在东海,唯有找济州的宋人去买,才能有如此大船。

    宋人夺了两艘船之后,并没有急着走,他们的一艘小舢板靠上大船,然后又划了过来,在海里还捞起了几名高丽水手。

    “他们在靠岸……他们想做什么?”一个女真贵族惊呼道。

    众女真人不约而同,向后退了两步,兀术胆大,只退了半步。

    “看情形……不,不是要攻占港口,是派那两个被打捞起来的高丽水手来送信!”

    眼见对方不是真正发动进攻,兀术松了口气,然后他听到周围全是一片长舒口气的声音。

    这让兀术极是羞愧,一向悍勇无畏的女真勇士,还没有见到周铨本人,仅仅是被他一顿炮火,就吓成这模样!

    想到炮火,兀术心又是一动,他下令道:“快去那被炸塌的屋子,那里面应当有个铁球,将那铁球找到,给我搬过来!”

    他一下令,女真人面面相觑,都不愿意去做,毕竟那边离海太近,万一宋人又轰一炮来可就惨了。

    于是日本人被赶了过去,日本人也怕炮击,可面对拔出的钢刀,他们只能乖乖听命。

    见有人去捡炮弹了,兀术松了口气,再望向港口,那几个被救起的高丽水手,手中捧着什么东西,正在向自己这边走来。

    好吧,就让自己看看,周铨那厮究竟要玩什么把戏吧!(未完待续。)

三四三、史上最霸道海上秩序

    那几个高丽水手想要接近兀术还有些困难。

    因为怕他们身上带着什么宋人的可怕玩意,所以先要经过检查。在他们到来之前,倒是轰倒房屋的炮弹先被找到,日本人将之送到了兀术面前。

    看着这似曾相识的炮弹,兀术陷入沉默。

    此时他可以感觉到,自己兄长当初的那种绝望。

    数斤重的铁弹,从里许之外射来,摧枯拉毁一般破坏,没有任何盾牌或者甲胄,可以挡住它。

    有什么武器可以克制它?

    兀术想来想去,能克制火炮的,唯有火炮!

    “咦,味道……这味道……”

    他正在观察炮弹之时,突然间有所发觉。那炮弹的味道,似乎曾经闻到过!

    他垂头想了想,然后记起在日本求矿时,别人献上的硫磺矿来。

    火?药的成份中有硫磺在内,兀术的鼻子很灵敏,嗅出了这种味道。他眯着眼,目光中闪过一丝兴奋:若真是的,他可能破解火炮之谜!

    他却不知道,只能嗅出硫磺的味道根本没有什么用处,甚至就算他能弄清楚成分,但是各种材料比例不同,所制造出来的火?药效果也差别极大。

    可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就在兀术为自己的发现感到兴奋之时,那两个高丽水手,终于被带到了他的面前。

    因为有所发现,暂时掩盖住了兀术的愤怒,他脸上还难得地浮起一丝笑:“周铨让你们带什么话来?”

    两个高丽水手战战兢兢,以前有船在,女真人控制不了大船,需要他们这样熟练的高丽水手,可现在船都没了,他们哪里敢触怒兀术?

    “总督王,他们只是让我们送这封信……”

    高丽人将一个玻璃瓶子高高举了起来,兀术接过瓶子,将瓶塞拔出,抖出里面的绸布。

    他自己认识一些汉字了,但识得不全,因此交给身边的一人。

    此人原本是辽地汉人,投靠了女真人后,因为通习汉文而被兀术重用,但分明是汉文给了他一口饭吃,他却心犹不足,只恨此身是汉人,因此打扮得比兀术这女真人还要女真。

    接过绸信,他打开之后,先是咳了一声,正准备摇头晃脑地念出来,但旋即一怔:“这……这……”

    “念!”

    “是,是!”

    原本以为是正常的交涉文书,却不曾想,这绸信上的公文,根本就是一份最后通牒!

    大宋东海制置使周铨令:为维护东海航行自由,保护海上乘客生命财产安全,打击不法运营,凡欲在东海贩运货物之船舶,都需去济州登记,若无济州所发朱印绶文,皆作走私处理,当场查扣,人船拘押,货物没收,在缴纳出足额罚金之后,才放回人船,但货物就休想收回了。而若胆敢反抗,一律作海盗处理,予以击沉!

    欲取朱印绶文,当按船载量缴纳年费,每石载量缴银圆两块。另外所载货物,须经过检查报备,凡有东海商会禁售货物者,一律扣船封货。东海商会巡检船舶,将将在海中巡逻,对未经报备的货船,有权进行任何处置,其中包括击沉。

    因为东海商会与日本国特殊关系,凡进出日本商船,皆须向东海商会缴纳税款,税额以船载货物到五国城价格为标准征收,根据各国与东海商会关系不同,实行差额征税制,各国税额,每年由东海商会股东审订修改一次。今年大优惠,宋国商船免征日本税,高丽商船征收一成日本税,辽国商船征收两成日本税,无国籍商船征收五成日本税。凡无纳税凭证者,作走私处置,如有反抗,作海盗处理。

    “这……这……”

    兀术听完其中大概内容之后,只觉得一口老血,几乎要喷出来。

    这条件之苛刻,简直就是明抢!

    每艘船每年要交两贯,每次运送的货物要报备要抽税,不从者皆击沉,如此手段实在是骇人听闻。他们女真人算是见识过霸道的人,当初被辽国统治之时,契丹贵人到了女真,就是霸道无比,因此女真建国之后,欺压起契丹等周边民族,变本加厉,同样是霸道无比。但兀术觉得,和东海商会,不,和周铨相比,他们简直温柔得可爱!

    还说作海盗处理,这东海之上,最大的海盗集团就是东海商会,最大的海盗头目,根本就是周铨本人!

    特别让兀术气愤的是,这里面给宋人有优惠,免税,给高丽和辽国都有优惠,唯独没有提到他们金国,而是将他们归纳入无国籍商船!

    也就是说,女真人的商船,不但每艘要按其装载量付船钱,还要按每次货物量交纳一半的货税,这样一来,他们女真人在日本还干什么,所有收入的大头,全部被周铨拿了去!

    不过这其中不是没有空子可钻,比如说,将女真商船挂名到宋人名下,就可以逃税,只是这样的手段用出去,兀术觉得自己根本没脸见人。

    若有利益,不要脸也没有关系……

    可是这样下来,还有利益吗,而且兀术不觉得以周铨的精明,会长时间给他钻这种空子。

    最让兀术着恼地还有最后一句话。

    “得知如今日本通往辽国、高丽的船只奇缺,大宋东海商会深感不安,故此特意抽调货船十艘,以供各处人员货物往来所用。所有运费,从优计算。每石货物或者每个人给付运价,高丽为一圆、辽国为二圆、无国籍者为五圆。”

    “深感不安,深感不安你娘咧!吾从未见有厚颜无耻如此者!”兀术暴怒之下,一巴掌将那个打扮成女真人模样的汉人拍翻在地:“汉儿,最是狡猾,最是无耻,我要杀尽你们这些汉儿!”

    “小人是女真人,小人是女真人,小人真是女真人啊!”那厮叩头如捣蒜,连声呼道。

    或许是他的呼声,让兀术清醒了些,想到这家伙对自己还有用,兀术放开他,歪过头去,看着那两个高丽水手。

    从那封绸信上的文告来看,周铨要完全控制住日本对其余国家的贸易,也就是说,周铨不会允许他们金人真正拥有海船。

    那岂不意味着,高丽水手没有用处了?

    女真人能够顺利打到日本来,高丽水手功不可没,但现在既然没有用了……

    砰!

    兀术一脚踹翻一个高丽水手:“你们这些没有用的东西,为何不与周铨拼命,为何不与宋人拼命!”

    且不说兀术在暴跳如雷,青龙号上,周铨看着那两艘大船,颇为满意地道:“正合可以租给契丹人,耶律大石现在一定很缺船吧。”

    旁边众人都是一愣,然后个个腹诽,除了他们东海商会,还有谁不缺船的,就连日本的渔民也都缺船,要知道,开始他们在港口里乱轰一气,可不管对方是商船还是渔船。

    “啊哟,好象望了一件事情,忘了告诉他们到哪找咱们缴费了,咱们回去。”周铨琢磨了一会儿突然道:“董先生和白先生不在身边,就是不方便,写点东西,总是丢三拉四!”

    众人都是咧嘴笑了起来,给兀术看的那文告,是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凑出来的,原本周铨的意思,是查扣那些未经许可的船只上一半货物,但是众人商议之后,觉得这样做太宽松,不足以形成有效的海上秩序。于是一位叫陈致明的船长建议,凡是没有示经许可的船一律全抢,不仅如此,连船带人都扣住,需得缴纳罚金,才会放船放人。

    此人原本是黎清手下的一个船老大,如今是玄武号船长,他这一建议让众人拍案叫绝,于是周铨也就很是高兴地将之收入条件之中。

    他终究还是受了些另一世的影响,凡事讲究公平,要为人留些余地,现在想来,他干嘛要为别国人的公平伤脑筋,干嘛要为异族人留余地?到了陆上还怕女真人暴乱造成损失,这可是海上,女真人不服气还能从海里游来咬他?

    至于女真人会不会把怒火发泄在日本人身上,那与周铨可没有半点关系。

    此时小仓港中,兀术开始组织人手收拾残局。那些在岸上的高丽水手,原先都得到了兀术的礼遇,现在么,开始当苦力使唤,划着残留下来的几艘小渔船,在海里负责打捞飘浮的东西——兀术在日本抢的财物,不少都已经运送上船,现在随船一起落在海中,有些木箱子还浮在海面上,能打捞回来,多少可以弥补些损失。

    而岸上,那些蠢蠢欲动的日本人,需要进行震慑,兀术手中人手还算充足,因此他派人在街头巡视,凡敢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的日本人,一律抓捕起来,罚作苦力。若有反抗者,当街格杀,悬首未众。

    必须承认,兀术的能力还是相当出色的,他虽然年纪不大,可是在女真人当中的威信相当高,这些女真人跟他来日本抢劫,多数都已经腰包鼓鼓。而日本人被他砍怕了的,因此在短时间内,小仓港看起来又恢复了秩序。

    然而就在这时,沉闷的牛角号声响起,然后就是当当的锣声。

    兀术愣了愣,旋即明白,宋人又杀回来了!

    看到七艘船,五艘战舰两艘商船,再度出现在海面之上,兀术哭的心都有了。

    船都给你炸了,变成了海上飘浮的碎片,你还回来做什么!(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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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历史的十字路口,周铨的目光渐渐变得坚毅,他要为华夏之族、炎黄之裔,把握住这机会,浪潮卷时光,风华绝大宋!大宋风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宋风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宋风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