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大宋风华TXT下载大宋风华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大宋风华全文阅读

作者:圣者晨雷     大宋风华txt下载     大宋风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二六九、弱!太弱!真是太弱!

    战争要靠人来打,武器要靠人来运用,周铨征募汉人青壮为军,并没有把他们当成消耗品,每一名士兵,都拥有这个时代最好的装备和待遇,同时也要经过这个时代最严格的操演训练。

    经过与济州岛土人、流求岛土著的小规模战斗,这些士兵,大多都拥有战场的经验,虽然不是很足,还不能算是百战精英,但已经足以让他们在正面迎敌时保持阵型,不致于慌乱。

    他们拥有这个时代最好的铠甲,最锋利的武器,最系统的训练,最严格的组织。

    只要他们自己不慌乱,能够发挥出平时七成以上的水平,那么就足以同此时最强大的军队正面抗衡。

    摧枯拉朽一般击溃了女真右翼,调转方向夹击女真中军,哪怕斡本红了眼睛,带着亲兵和预备队亲自上前,也无法扭转颓势,在坚持了大约半刻,便也已崩盘!

    这一次,就是斡本亲上,也无济事事!

    右翼崩溃,中军崩溃,左翼独木难支,不得不也撤了下来。

    斡本在军中看到这一幕,睚眦俱裂,咬破了自己的嘴唇,鲜血汩汩而出。

    不过此时,他还保有冷静,知道这一战,自己败了!

    “敌贼所倚者,不仅是那妖法,他们的军士之勇,装备之精,更在我军之上……除非我有数倍的优势,而且还要能抑制他们的妖术,否则,不可与之浪战!”

    “如今最重要的,是要撤出去!”

    他心念电转,力挽狂澜的想法没有,如何在溃逃中尽可能保持实力的想法却是有的。

    此次参战者,虽然多为女真诸部,但真正出身完颜部的,不过数十人,再加上向来与完颜部亲善的诸部,总算也只有五六百,这些构成了斡本的亲军。其余绝大多数,都是长白诸部、鸭渌江诸部、回跋部、合懒甸部、浦卢毛朵部,虽然投靠了完颜部,但是相对而言要疏上一层。

    斡本见事难挽回,当机立断,向自己的亲兵下令:“走!”

    他这一走,大旗倒转,其余诸部本来就被打得落花流水,更是忧心被他留下垫后,整个军阵,彻底散去。

    女真人有马,但方才一战,阵前布有壕沟鹿砦,局面不利于马战,故此斡本下令弃马步战,绝大多数女真人的马都放在阵后。此时崩溃,他们纷纷回来抢夺战马,想要逃走。

    但是此时,武阳带的两百骑已经将女真右翼溃兵彻底杀散,再也无法组织起来。

    中原军队与游牧军队交战,最吃亏的地方就是胜利也很难达到全歼敌人的目的,毕竟游牧军队有战马,输了逃回去,下次还可以再来,十次里面他们输九次胜一次,也足以将中原军队拖死。

    武阳在西军多年,很清楚这一点,故此,杀散敌军之后,他在马上站立而起,遥望战场,略一犹豫,并没有冲向女真人的中军。

    哪怕那里女真主帅完颜斡本的战旗,清楚地映入他眼中,他也放弃了这似乎唾手可得的功劳。

    “随我来!”他厉声大叫,一马当先,斜掠过来,直冲入女真后阵留守的看马人当中。

    为了避免马匹为火炮所伤,女真人的后阵,摆在距离战场约四里处,留守的女真两个谋克,人数并不比武阳带的少。但是,败兵退下杂乱无章,仿佛山中崩下的洪水般,将他们也裹挟着后退,哪里能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而且,武阳来此的目的,也不是与他们交战,而是纵火!

    广阔的原野,又值秋高之时,哪怕前些日下了雨,仍然很容易纵火。一瞬间,火线蔓延出去,浓烟滚滚,将女真人的马匹都惊得乱跑起来。

    准备逃回来取马的女真人呆了。

    马被赶跑,逃命的女真人只能靠着双脚!

    这也就意味着,胜利一方的步卒,可以跟在他们身后,不会被他们摆脱,而且,武阳等骑兵,更可以在败退的女真人肆意追杀,几乎没有任何人能够反抗!

    斡本与他的亲兵,倒还是有马,可如今他也绝望了。他放弃了组织逃走的想法,这种情形下,他本人能够脱身,就已经很不错,他已经看到,在他军后纵火赶走马匹的那队敌军,向着他这边横扫而来!

    此时阻挡斡本的最大敌人,并不是商会护卫军,而是他自己的部下。溃败下来的女真人,可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为了逃命为了活路,没抢他的马就已经不错了,至于挡着他马逃窜之路,那算得了什么?

    双刀在手,如同劈波斩浪一般,武阳在敌军之中,破开了一条血路。他的目光,死死盯住斡本,哪怕双方隔着百丈,斡本也可以感觉到他的杀意!

    “太子,快走,我去拦他!”斡本的一名亲将叫道,纵马出来,想要迎战武阳。

    这亲卫力大,手中所使,是一根狼牙棒,但当双马交错之时,武阳右手长刀贴着狼牙棒棒身掠过,从头盔与身甲连接处,直接切入他的脖子!

    棒落,身坠!

    甚至连多阻止武阳片刻都没有做到!

    “太子,照顾好我的家人!”又一员斡本的亲将大叫而出,跟着他来的,还有另外两骑。

    三人扑向武阳,却看到面甲之下露出的武阳嘴角,浮出一丝轻蔑的冷笑。

    “弱!”右手刀斩入第一人的马头,那女真人连人带马,仆倒在地。

    “太弱!”左手刀斜掠而起,自其腰腹划过,血与断肠齐飙而出!

    “真是太弱!”双刀既出,都卡在了对方身体之中,故此武阳此时已经空手,他向后一仰,躲过第三人,双马交错时,一把抓住对方的腿,生生将之从马上扯了过来,然后用力一扯。

    喀的一声,那女真人竟然被他生生扯断了骨头,再在马上抬膝一撞,脊骨断裂,口中鲜血狂喷。

    将尸体扔下的同时,武阳也夺过对方的铁棍。不过经过这三人阻拦,他再看斡本,已经隐在数十名亲卫之后了。

    武阳眉头一拧,他再勇猛,连战至此,力气消耗也大,特别是战马明显露出疲意,想要追上去,甚为困难。

    将铁棍横在马背上,武阳伸手从腰间摘下雕弓与羽箭。

    他的射术,同样是周侗亲传,哪怕他的主要天分不在此上,却也胜过周铨。

    双方相距,只有五十步,正是他射程之内。他眯眼,扣弦,然后松指。

    嗡!

    羽箭飞射而出,从人群头上掠过,划出一个漂亮的微弧。

    就在这时,斡本回头望了武阳一眼,恰恰看到他手中张弓,顿知不妙,慌忙摆身。

    噗!

    他感觉到身后剧痛,身体猛然一扑,栽倒在马背之上,但旋即他又坐直,回头大骂:“汉儿,险些给你射杀!”

    武阳目光微动,暗道一声可惜,对方最后关头的躲闪,避开了要害,而他现在想要再追,已经晚了。

    另一面,周铨在哨塔之上,脸上露出了笑意,双方正面作战持续的时间,还没有两刻钟,但女真人已被完全击溃,再也没有机会了。

    而且耶律马哥那边,虽然未能获胜,但也缠住了对方的骑兵,令那支分出去的女真骑兵既不能来攻,也无法撤回去接应。

    在发现正面已经彻底崩溃,局面再无挽回之后,完颜斡鲁只能长叹一声,向着西面逃去。

    他毕竟是骑兵,而耶律马哥已经完成了周铨分配的任务,因此只是略作追赶,确认敌骑已经离开了战场,他们便也加入了追杀女真步卒的行列之中。

    冷兵器时代,一场战争真正的大规模杀敌,大多是发生在追亡逐北之时,真正正面较量,持续的时间往往不长,而且人员伤亡并不是那么严重。周铨没有下令收兵,因为现在才是真正收取胜利果实之时。

    而且片刻之后,武阳派人回头传来喜讯,余里衍带的契丹营与高丽营也到了!

    周铨派出数批信使,但能找到余里衍的只有一批,得到周铨的命令之后,余里衍自己呆在船上,但耶律勃鲁、崔龙洙则带领着契丹、高丽二营,追踪女真人的痕迹赶来。

    他们的马大多都已遗弃,因此速度较慢,这边战斗都已经决出了胜负,他们才赶到,却恰好兜住了被武阳赶走的女真人战马。

    高丽人倒还罢了,契丹营的千余人,都是耶律马哥挑出的精锐,有了马之后,他们立刻加入了收割逃亡的队伍之中,与武阳部、耶律马哥部会合在一处,还与回头接应的完颜斡鲁又战了一场,这次彻底击败了完颜斡鲁,使之只剩余千骑远遁。

    申时开战,到得戌时,天色渐晚,诸将纷纷归来,报上各自的战果。

    此战,周铨以三千六百人夺取渡口,后半段契丹营、高丽营两千五百人加入,一共是六千一百人,迎战女真八千九百人,阵斩其四千七百二十二人,擒获一千一百五十八人,夺取军马三千二百匹,军资无数,仅黄金便有五百四十两,银三千一百两,铜钱六千余贯。

    而商队护卫的损失,阵亡二百一十一人,重伤致残一百一十五人,轻伤一千余人,和斩获相比,可以说是微不足道。

    这是一场干脆的大胜!(未完待续。)

二七零、满心凄凉

    诸将禀报战果之时,周铨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此时战场基本打少干净,周铨向众人道过辛苦,又一一勉励了番,然后宣布此战犒赏。

    参战的绝大多数都是商会护卫军,护卫军有着严格的规定,所有的缴获,除了可以留下少量实物作为自己的纪念物外,绝大多数都要归公。归公之后,再以各自功劳进行分配。

    严格的纪律是为了保证战斗力,而战利品的分配,同样也是为了保证战斗力。

    比如说炮兵,他们不可能到战场中去拾取战利品,可他们在战争中的作用,有目共睹,若不分战利品给他们,怎么也说不过去。

    犒赏的内容宣布出去,很快传遍全军,于是到处都是欢呼声。

    到这时,周铨才有空将耶律勃鲁和崔龙洙唤来,问他们余里衍的情况。

    得知余里衍无恙,已经安全登上玄鸟号战船,周铨松了口气。

    只不过天色已晚,而且他这里还有大军,因此无法前去相会。他只能派出信使,前去通知获胜的消息。

    信使赶到时,已经是亥时两刻,为了安全,余里衍呆在船上,岸边有水手建立了一个小型营地,只有十余人在营地里值守。

    信使高举火把,远远奔来时,立刻惊动了营地中的人,他们起身警戒,发现来人穿着商会护卫的制服,这才稍松口气。

    “公主殿下在船上吗,我奉衙内之命前来传信!”为防止误伤,信使远远地叫道。

    “来,来,我们送你到船上去……对了,战况如何?”

    海上潮声比较大,所以站在船甲板下正望着陆地的余里衍,只能听到隐约的对话,却听得不清楚。

    她心里没有半点焦急,在得知周铨率军赶到之后,原本悬着的心,渐渐就放下了。

    那个男人,被她视为自己男人的宋国少年,就象是一棵撑天大树,足以为她遮风挡雨。

    她绝对信任周铨的能力。

    不过当信使登上玄鸟号时,她还是有些小激动:“周郎如何,身体可好?”

    她不问战事,是因为她认定,周铨既来,那么此战必胜。但对周铨的身体,她很有些关注,刀枪无眼,风吹日晒,万一让周铨身体有什么意外,她一定要到他身边去照顾。

    “殿下,衙内身体很好,请殿下放心。战事已毕,我军大胜,不过衙内说了,他还需要回辽阳。女真势大,我军人少,又孤立无援,故此此事之后,殿下要将辽东人口迁往济州,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

    将对余里衍的话交待完毕,还有一封周铨临时手书的信件,余里衍接过信之后,看到上面熟悉的字迹,心里顿时充盈着欢喜。

    除了给她送信,信使还有一个任务,就是传达给张顺的命令。

    既然接到了余里衍,张顺的任务就已经顺利完成,因此周铨命令张顺次日返航,回到辽国苏州,与即将来到苏州的船队会合,准备运送人口去济州。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上午,周铨没有急着提兵离开,昨天激战,让将士们都有些疲惫,另外大量的女真人尸骸,也需要收拾,避免瘟疫发生。

    数千具尸骸散落在各处,收拾起来可不容易,因此,护卫军寻了一个最简单的办法,火烧。

    那味道,就是周铨也受不了,用口罩蒙住了口鼻。因此,当他看到余里衍时,露在外边的眼睛里,既是喜悦,又是惊愕。

    “你怎么来了,没有随船去苏州?”他讶然问道。

    “我想你了……你来救我,我可以帮你做些事情,劝辽东的百姓跟你走,还有……我晕船晕得厉害,这些理由,你选哪一个?”余里衍歪着脑袋,俏生生而立,脸上全是久别重逢的喜悦。

    周铨一把将她抱住:“我全选!”

    周铨在全选,其间情趣,自是不必多言。他在享受胜利果实时,有一队人马,却在灰溜溜地往东北方向赶。

    这队人马只有百骑,当他们看到前方的军阵之时,先是停了一下,再确认对方是自己人,才奔了过去。

    不怪他们小心,实在是被昨日的战败吓破了胆。

    斡鲁满心凄凉地看着迎面过来的百余骑,五个猛安,近六千人,与他会合的就只剩余这一点了。

    “斡本……太子呢?”发现人群之中并没有看到斡本的身影,斡鲁的心猛然一沉。

    他面前的完颜部女真向两边分开,露出两匹并缰而行的马。

    在马中间,用木棍和布搭起了个简易的担架,完颜斡本就躺在担架之上。

    斡鲁跳下马,抢了几步跑过去,看到斡本那毫无血色的脸。他心揪在了一起,大叫道:“斡本,斡本,太子!”

    或许是他的呼唤,也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陷入重度昏迷中的斡本,竟然醒转过来。

    脸上浮现出病态的潮红,斡本抓住了完颜斡鲁的手:“叔、叔父,我不……我不行了……痛……”

    “别怕,别怕,没有事的……咱们有最好的高丽人医生,还有辽国医生!只要回到沈州,立刻就可以治好你!”斡鲁连声安慰,回头望着斡本的护卫时,脸上神情却极为狰狞:“你们这些蠢货,怎么让太子受了伤?”

    “不怪……不怪他们,敌人中有勇士……”

    斡本眼前,仿佛又看到了那名冲阵敌将的身影,因为虚弱,所以他变得胆小,仅仅是幻觉,就让他感到恐惧。

    昨天武阳的一箭,虽然没有直接致命,却是射中了他的内脏。他当时为稳住军心,大声叫骂,表示自己受伤不重,但脱离战场之后,他就连马都骑不住了。

    而且他稳定军心之举,也没有半点用处,惨败后的损失,让他身心俱受到沉重打击。

    “我不成了……叔父,让我父亲小心,小心宋人……把那个给兀术,告诉他,我不能和他争了……让他替我报仇……仇……”

    说到这里,斡本猛然咳嗽起来,口角不停地涌出血块,完颜斡鲁伸手想要帮他,却不知如何处置。

    “太子,你安心养伤,你放心,会没事的……”斡鲁轻声安慰,但是斡本再度陷入昏迷,已经对他的话没有任何反应了。

    小心宋人,为他报仇……

    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斡鲁起身,望着周围垂头丧气的女真骑士。

    女真自起兵以来,胜多负少,特别是这样的惨败,万人规模的会战损失大半人马,还从未有过。更何况,这一战中,他们的太子,也身受重伤,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

    好在多出的伤马,让他们有了足够的食物,不至于腹中饥饿。

    “走,回沈州……回沈州去!”斡鲁下令道。

    沈州城中,已经不再是乱糟糟的情形。兀术被斡本留在这城中,不准离开城池,他百无聊赖之下,接管了城中的民政事物。

    他虽然还只是十余岁的少年,做起事来,却是井井有条。毕竟跟随在阿骨打等人身边的时间够长,耳炫目染之下,也学会许多理政之策。

    原本混乱的局面,因为他稳住了,城中的汉、契丹、高丽、渤海诸族人等,无论是愿意还是不愿意,纷纷献出财物、粮食,算是犒劳大军。兀术除去挑了几样看得上眼的东西留下,其余的全部分给了将士,这使得那些斡本的手下都高呼四太子万岁。

    “唉,想来斡本很快就要带着辽国的那个公主回来了,可惜,可惜,如果我年纪再大点,能够独领一军,绝对不会输给他!”

    在城头之上,兀术向西望着,发了会呆,他心中极是不甘,余里衍可是他追了数百里的猎物,结果被他的异母兄长给夺走!

    就在这时,他看到从远处来的那一队人马。

    人马很少,只有两千人左右,远不是离开时的万人大军,兀术以为这只是前锋,但直到部队接近沈州城,也没有看到后续,这让他意识到不对,慌忙从城上跑了出来,骑上马想要出城去看。

    但是却被斡本留下的人拦住。

    “该死,让我出去,我要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兀术怒吼道。

    这些人是斡本的亲信,虽然拿了兀术用来收买人心的财物,却仍然严格执行斡本的命令:“大太子有令,不得令四太子离开,还请四太子莫让我们为难。”

    “你们这些蠢货……”

    这句话兀术这段时间听了不知多少回,此刻也无力争辩,好在片刻之后,便看到那队人马回到城中。

    垂头丧气、失魂落魄、心惊胆战……凡是能够形容一支败军的词,都可以用在这队人马身上。

    兀术心中已经感到不妙,好容易看到斡鲁,他奔上前叫道:“叔父,斡鲁叔父,斡本呢?”

    斡鲁本来垂着头,还在回忆着那场惨败,听得兀术之问,他歪过脸,看着身后一匹马。

    那匹马上,用布包裹着一具身体。

    斡本在路上,就已经咽气死了。

    兀术冲过去将布打开,看到一向与自己不和的长兄的脸,探了探鼻息,确定他已死后,兀术心里没有半点快活,有的只是惊恐与失落。

    他抬起脸,满面都是狰狞:“斡本……他是怎么死的,你们是怎么败的?”(未完待续。)

二七一、仇恨传递

    “他是怎么死的,你们是怎么败的?”

    兀术的问题,让斡鲁陷入一刹那的恍惚。

    此战给正蒸蒸日上的女真大金迎头痛击,甚至可以说,将女真人完全打懵了。

    一路退往沈州的途中,斡鲁也在思考这个问题。表面上,此战他们输在对方的“妖法”之下,可斡鲁多年宿将,隐约有种感觉,若是对方与他们兵力相当,哪怕不动用那“妖法”,他们也会战败!

    对方展示出来的军纪、士气,让斡鲁觉得无解。

    他意识不到,这是半工业化对上奴隶制甚至原始部落制的强大优势。

    “妖法,他们有妖法……对了,这是你兄长给你的。”斡鲁想不明白,只能找到那个最简单的答案,然后,将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交给兀术:“他让你为他报仇!”

    看那布包大小,兀术没有注意,但接过来之后,手一沉,险些砸在他脚上。他打开布包,里面露出一个圆溜溜的铁球,还带着一股怪异的气味。

    “他们使用妖法,先是巨响,然后冒出白烟,将这铁球抛到我军之中,四、五千步之内,无论人马,当者立仆,骨折肉烂,无一幸免!”斡鲁犹有余悸地说道。

    兀术的目光,完全集中在铁球上,听得斡鲁所言,他瞳孔猛然收缩起来。

    射程四、五千步,不象弓弩可用盾牌格当,甚至连战马,被轰中之后骨折肉烂……这果然是妖法!

    难怪那铁球之上,有着某种怪味,不是血腥味。

    “不,不,应当不是妖法,而是某种武器,可以将铁球抛射出来,辽人不就有发石机么,只不过笨重难以移动,宋人精怪,还在辽人之上,他们手中有这样的武器,倒也不意外。”思忖了好一会儿,兀术突然道。

    因为战败而破胆的斡鲁愣了一下:“武器?”

    “叔父,如果宋人有这么厉害的妖法,还会败给辽人么?我们的俘虏早说过,这么多年来,辽国一直压着宋人!”

    毕竟没有亲身经历炮战,旁观者清,兀术虽然年轻,却还是发觉了这其中的问题。

    斡鲁喃喃自语:“不是妖法?对,不是妖法,是武器!”

    那隆隆作响喷出火光和铁球的,不是妖法,而是宋人的一种武器!

    “并且,这种武器,宋人制造出来的时间不久,否则辽人也应该学会了……”兀术又说道。

    斡鲁一挥拳:“说的是,说的是!”

    他看着兀术,目光有些异样。以前觉得,斡本就已经足够狡猾,乃是女真下一代中最杰出的人才,但现在发现,这个平日里有些阴沉的老四,比起斡本还要厉害!

    “而且,这么重的铁球,所中之处,必然崩摧瓦解……叔父,你想到没有?城墙,辽国的那些城墙,如果我们有这种武器,攻打辽国的大城绝对没有问题!”

    当初黄龙府、宁江州,都让女真人头痛不已,不得不采用围点打援、诱敌出城等战术。若是有了这种武器,那高大的城墙,对女真人来说,就不再是什么难事!

    想到这,斡鲁有些振奋,兀术眼中则是光芒闪动:怎么样,才能弄到这种武器?

    此时女真极为落后,甚至可以说,还介于原始部落和军事奴隶制之间。但他们虽是落后,却不保守,凡是能增强其国力之事,都会毫不犹豫地引进来。

    “叔父,你护送兄长的遗体回黄龙府,我留在这里,看看有没有机会从那伙宋人手中夺到他们的武器!”兀术道。

    “不可,兀术,我在这里,你回黄龙府,若是宋人来攻的话……”

    “宋人兵力不足,这几天我在城里也不是白呆,辽阳城中有我们的人,宋人最多就只有四千,再加上两三千契丹、高丽人,而且,若是宋人来攻,你在这里和我在这里有什么区别,倒不如你回去催促我父皇,让他派遣援军!”

    说到这,兀术有些遗憾,此次大败耶律延禧,原本是乘机接收辽国势力的大好时机,整个辽国的京东道,都会成为金国的领地。可惜因为这伙宋人的异军突起,到嘴的鸭子,要飞掉一大半了。

    斡鲁也知道,斡本阵亡之事,有必要给阿骨打一个交待,因此他召来城中的几位女真将领,让他们听从兀术的同时,也再三交待,他们只可守住沈州,必要时甚至可以放弃沈州甚至撤回回跋部故地,不可在沈州外与宋人浪战。

    直到此时,他们只是猜测到这队新敌人是宋人,却并不知道,他们并非宋国朝廷派出的官兵。

    事情紧急,斡鲁不敢耽搁,在沈州连停都没有停,就带着斡本的尸体北上,去寻找完颜阿骨打去了。

    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兀术目光闪烁,嘴角浮起一丝冷冷的笑意。

    留下来想办法偷得宋人武器的奥秘,只是他的目标之一,被斡本扣在沈州的那几天,他早就想过了,他在诸兄弟中年纪不大,排行第四,莫说斡本,就是另两位兄长,如今也随军有了自己的势力。而往下排,他的五弟才是完颜阿骨打的嫡长子,他也只能算是庶出。

    无论是长幼还是嫡庶,他都不占据优势。

    但那有什么关系,若是他手中有兵力,就象此前斡本那样,控制着数部之军,谁敢不敬他畏他听从他,就连父皇完颜阿骨打,都要高看他一头。

    所以,他要乘着这个机会,尽吞斡本遗部,让他们成为自己的力量!

    兀术打着自己小算盘之际,辽河口之战的消息,也开始象落入湖面的石子一样,激起了波澜。

    耶律术者骑在马上,脸色灰白地看着眼前战场的余痕。

    哪怕护卫军将尸体都烧化掩埋,但耶律术者的鼻端,仍然嗅到了可怕的焦肉臭味,这种让人反胃的味道,萦绕着他许久,让他心惊胆寒。

    地上的血迹尚在,炮弹犁出来的深沟尚在,战斗中折损的破烂武器尚在。再加上焦臭味,几乎将当时的战场情形复原在了耶律术者的脑海之中。

    他不安,恐惧。

    他与女真人有所勾结,因为反对耶律延禧的内外政策,所以乘着耶律延禧举国亲征之机,说动了魏王世子耶律阿撒,两人联手,强行要扶魏王称帝,并进军中军,准备夺取上京。

    只不过耶律延禧溃败得太快,他们这里还没有取得战果,那边耶律延禧逃回了上京,耶律余里衍逃到了沈州,特别是女真人为夺东京辽阳,大兵临境,让耶律术者不得不暂时收兵回锦州观望。

    当周铨在辽河畔与斡本决战之时,术者派出的斥侯,就在数里外观望,还险些被当成女真游骑,受到了护卫军的追击。

    带回来的消息,让术者完全呆了。

    “是蜀国公主的那位宋国相好,那个口尖舌利的周铨,击败了完颜斡本,以不足四千人,大败敌一万!”

    耶律术者不相信这个消息,于是非要亲自来此观望,当看得现场之后,他第一个念头,就是蜀国公主肯定会请周铨来找他麻烦。

    “若真如此,那当如何是好,周铨一定不会放过我的……我怎么才有活路?”

    “对面是什么人!”

    他正观察战场,突然间,听得卫兵喝斥。

    为了不惊动周铨的部下和女真人,他此次来,轻车简从,只带了十余个护卫,一听到喝问,他吓了一跳,然后看到在战场上一条小溪的对面,数骑人马缓缓行来。

    对方速度不快,看起来没有敌意,可是耶律术者一望见之后,瞳孔就猛然收缩。

    周铨,还有耶律余里衍!

    这二人怎么会……在这里?

    周铨也有些惊讶,远远看到十余骑在这附近,他还以为是契丹牧民来战场上捡有用的东西,不曾想,却是位老熟人耶律术者。

    他的大军驻扎在二十余里外的营地之中,因为长距离行军和激战之后,需要稍作休整,所以并没有急着返回辽阳。

    “竟然是锦州刺使……哦,对了,你如今似乎自封为北面都林牙了?”双方既是会面,周铨没将耶律术者放在心上,因此淡淡一笑道。

    耶律术者目光在他和余里衍身上打了个转儿,不知该说什么好。

    幸好隔着条小溪,否则术者早就转身就走了。

    “耶律术者,你害了大辽,害了我们契丹,你准备等着我和周郎的怒火吧!”余里衍咬牙切齿地道。

    她几乎落入女真人之手,这其中原因,耶律术者的起兵反叛便是其一。

    耶律术者咽了口口水,虽然他在契丹人中辩术可称第一,可面对余里衍,他不知如何说才好。

    特别是余里衍身边的周铨。

    自从周铨出使辽国以来,他们已经有几年不曾见面了。当年的周铨,给他的印象还有些面嫩,可现在,在他眼中,却高大威严,若山若海。

    周铨看到术者从骑皆备有双马,知道追不上他,淡淡一笑,与余里衍转身离去。他的这种漠视,让术者更为惶恐,失魂落魄地回到锦州。

    才入城,便听得有人来报:“魏王世子来了。”

    所谓魏王世子,就是曾经为难过余里衍的耶律阿撒,术者听得此言,心中更是烦躁。

    他来做什么!

    不等他说出见还是不见,那人又道:“耶律大石在牢中不太安份,嚷嚷着要见刺使!”

    术者觉得所有烦心的事情都撞在一起了,刚想说不见,但心中突然一动。(未完待续。)

二七二、陛下大喜

    当初术者为正使出使高丽时,耶律大石就是他的副手,后来归国之后,他被外放,为锦州刺使,大石仍然为他的属官。

    只不过耶律大石并不赞成他与耶律阿撒合谋造反之事,所以在起事之后,术者将耶律大石关了起来。

    念在旧情份上,同时也是爱才,术者也没有难为大石,只是不准他离开住所,此时耶律术者自觉穷途末路,想到耶律大石足智多谋,当即道:“请他来……是请大石,不,我亲自去见大石,阿撒让他再等等!”

    耶律大石面色阴沉,看到术者时,只是勉强挤出一丝笑。

    “听闻大石要见我,有何事情?”术者问道。

    “刺使亲自来见,想来谋反之事已败,刺使就要大难临头了吧?”耶律大石不答反问。

    只这一句话,就让耶律术者伪装出来的镇定荡然无存。

    “大石一向足智多谋,何以教我?”他猛然长揖,向耶律大石深施一礼。

    “外头情形,我也约略知晓,刺使今日去看了辽河战场,周铨……当真那么强悍?”

    术者满嘴都是苦涩之味,他点了点头,将自己在战场残址上看到的情形说与大石听,末了他叹道:“这宋人如此厉害,当初来使时,就该不顾一切,取了他性命,哪怕为此坏了两国交情也在所不惜!”

    “现在后悔已经晚了……当年我契丹不过是大唐边境异族,守门之犬,后来为何能够雄踞漠北,进取幽燕,立此基业?靠的不是后悔,而是学习!”

    耶律大石沉重地说道,他这段时间被软禁起来,不能外出,便开始深深思考,既考虑辽国面临的局面,也考虑自己的处境。他是聪明人,静下心来深思之后,意识到一个问题:大辽又到了一个极关键的时候了。

    “我们此前瞧周铨不顺眼,觉得宋国被我们大辽打压多年,但是,周铨这些年,却是实实在在改变了宋国。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能再向宋学,就象当初向大唐学一般!”耶律大石又道。

    向大宋学习,向周铨学习?

    耶律术者此前从未想过这问题,但这一次,他却感到前所未有的震动。

    比如说,宋人击败女真的战法,无论是传说中的神仙道术,还是宋人发明的新武器,若是向宋人学习,他们大辽,也应当可以凭借此来击败女真!

    不过在一震之后,耶律术者苦笑起来:“大石,此事需从长计议,现在却已经火烧眉毛,我们如何脱身,才能谈得上继续为大辽效力……”

    “刺使何必问我,此事你心中不是已有打算了么?”耶律大石似笑非笑地道。

    术者确实心里有了一个主意,周铨的战绩,让他丧胆,再也不敢与周铨争斗,可想要避免余里衍说动周铨来攻伐,似乎只有一法。

    “此事可成否?”

    “自然可成,天子新败,最需要的就是平定内乱,缉拿祸首,若是刺使你不动手,只怕有人反要动手了,别忘了,魏王还在,魏王可是一直未曾表态!”

    术者悚然惊觉。

    耶律阿撒满心焦躁地在客厅中等待耶律术者,足足小半日时间,他才听得外边有动静,伸头一看,见来人确实是术者,这位契丹人中的纨绔一脸焦急:“术者,为何还不进兵,为何还不去中京、上京?”

    “这就去,这就去,不过,去之前,还要准备些东西。”耶律术者道。

    “什么东西?”阿撒眉头一皱:“若是钱粮,我帮你想想办法!”

    “殿下是可以替我解决这个问题,为了入京,还请借殿下人头一用!”耶律术者道。

    耶律阿撒骇然:“开……开什么玩笑?”

    术者懒得与他多说,挥了挥手,只见他身后耶律大石带着数人涌了进来,一把抓住阿撒,将他摁倒在地。

    “耶律术者,你好大的胆子,我是世子,我父要当皇帝,我就是太……啊!”

    一名卫士动手,直接取了阿撒的性命,耶律术者看到阿撒已死,这才松了口气。

    为了避免阿撒大叫大嚷,所以左右的人等都被术者打发走了,只剩余大石和那几名卫士。松了口气的耶律术者,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有了阿撒的脑袋,将之献往上京,想来耶律延禧的怒火会得到发泄,自己即使官位不保,至少性命应是无忧。

    笑容还未到顶处,突然间,他觉得胸前一痛,垂头望去,却是一柄剑穿背而过,直出前胸!

    术者颤颤巍巍回过头来,看到的是耶律大石冷冰冰的眼神。

    “你……你……”

    “我们要学习宋人,先得剪除掉制约我们的垃圾败类,耶律术者,你和阿撒会一起到上京去的,旅途并不孤单!”大石低沉有力地说道。

    他既是术者的副手,在锦州城中岂会没有自己的势力,此前被术者亲信控制,故此无能为力,现在重获自由,他第一时间就联络亲信。

    耶律术者以为自己出卖了阿撒便可以留命,却不知道,大石经过深思熟虑,还在打他的主意!

    耶律大石虽然是宗室,但已经是远支,想要在辽国这死气沉沉的体制之中出头,并不容易。

    一个是科举,他已经参加了,而且还成了辽国少有的契丹族进士。二个则是军功,他始终没有什么机会,这一次还不幸因为耶律术者的叛乱被囚,即使脱困,只怕也要被打上耶律术者的标签。

    现在则不然,他力挽狂澜,智勇双全,擒杀了叛乱的两个罪首耶律术者和耶律阿撒,哪怕耶律延禧再昏聩,也会重用于他!

    忍着冲鼻的血腥味,耶律大石命令卫兵将两颗首绩都砍了下来,传首示众。

    外边顿时传来欢呼之声,术者与阿撒的叛乱,原本就不得人心,此时见二人授首,城中尽是喜意。

    耶律大石松了口气,将术者的亲信都缉拿逮捕之后,他立刻做了两件事情。

    “故此,大石林牙请公主前往锦州坐镇!”

    辽阳城中,耶律大石派来的使者,跪在周铨面前,极为恭敬地说道。

    周铨有些惊讶,他也没有想到,当初曾与他争辩的耶律大石,竟然如此抓住机会,在辽国政坛出头。

    显然,这家伙将成为辽国政坛的一颗新星,或许,会成为自己未来的对手。

    不过现在,双方都有共同的敌人。

    “大石林牙是我的老朋友了,他在锦州,公主殿下很放心。你说大石林牙做了两件事,一件是派使者到我这来,还有一件事情呢?”周铨问道。

    “大石林牙已经将术者与阿撒的首绩用石灰封好,遣快马连夜送往上京,同时还将周郎和公主的功绩上禀陛下!”

    “我的功绩?”周铨眉头一挑,顿时明白,耶律大石这厮看似在替他请功,实际上是不怀好意!

    他一个大宋的海州沿海制置使,来为辽国立功,消息传回大宋之后,大宋会是什么反应?

    不过耶律大石用出这种手段,也很正常,他周铨不也在耍手段么?

    微微笑了一下,周铨道:“替我多谢大石林牙,他送来的礼物,我却之不恭,就收下了,另外,我军远来,要想守住辽阳,还缺些粮食,请他为我筹措一些!”

    “是!”那使者跪伏在地,连头都不敢抬。

    “还有一事,劳烦你转告大石林牙。这辽东之地,虽属大辽,可如今终究是我们宋军夺来,我愿意将它还与大辽,以全两国兄弟之谊,还请大石林牙转奏辽国天子,用幽燕来换吧。”

    此语一出,伏在地上的使者浑身一颤,原本不敢抬头的,现在也不禁偷望了周铨一眼。

    虽然周铨仍旧算是年轻,但双目含威,与那使者对视,使者顿觉冷汗涔涔。

    他知道,大石林牙的计策被对方看破了。

    但周铨要他转达的消息,他不能不转达。

    辽国上京,耶律延禧正焦头烂额,他组织了七十万人,其中二十万战兵、五十万民夫,发起对女真的远征,以惨败告终,伏尸从黄龙府一直到上京,绵延五百余里!

    而且女真人大军进逼,他手中能够拿出的,只有一些残兵败将,还有临时拼凑出来的一点兵力,实在不知道能不能挡得住女真人的这一轮猛攻。

    已经有大臣建议他西狩——暂时离开上京,以避女真人的锋芒。可是离了上京,他又如何去号令辽国,平息耶律阿撒和术者的叛乱?

    好在女真人的前进步伐突然停住了。

    紧接着,女真人退军,斥侯得来的口供,说是女真伪皇阿骨打长子死了,故此退兵回黄龙府。

    这个消息,让耶律延禧松了口气,不过,在性命之忧去后,紧接着,就是雷霆之怒。

    他不觉得此战失利是自己的责任,在战事关键之时发动叛乱的耶律阿撒和术者二人,必须为此负责。

    但是因为女真人退兵是真是假还不清楚,而他收拢的残兵兵力不足,又没有粮草赏赐,所以征讨逆臣之事,暂时被他放下。

    向来昏聩的他,终于不再沉溺于田猎酒色,开始正儿八经处理政事,但如此多的事情,又让他头昏脑涨,脾气暴躁。

    九月初一,眼见天色转寒,耶律延禧独坐宫中,突然潸然泪下。

    他想余里衍了,若不是他召余里衍随军,哪里会落得现在一个生死不知的下场!

    正在这时,萧奉先满脸喜色,匆匆赶来:“陛下大喜,陛下大喜!”(未完待续。)

二七三、你怎么在这?

    萧奉先狂喜而来,这些日子,因为亲征之事是他主持,所以耶律延禧对他明显疏选,好不容易有了好消息,他没有细看,就迫不及待地来禀报。

    但当他看到耶律延禧正在御座之上哭泣时,他心中一凛。

    “陛下何必如此,正有大喜之信传来!”他上前行礼道。

    “都到这种境地了,还有什么喜事,往年这个时候,朕都要准备冬狩了,可如今,可如今……”

    “陛下也可以准备冬狩。”萧奉先巴不得耶律延禧专心田猎,这样他就可以把持国政,因此开口进言道。

    “内忧外患,朕如何还能安心冬狩,萧奉先,你这狗贼!”耶律延禧想到这厮进谗,故此自己才召回余里衍,致使余里衍生死不知,即使幸存,也很有可能落入女真人毒手,气就不打一处出来。

    “陛下,内忧已除,方才得了锦州急报,阿撒与术者,都被耶律大石所杀,已经函首送来,使者就在御帐之外!”听得耶律延禧喝骂,萧奉先不敢耽搁,忙禀报道。

    “什么,阿撒与术者……果真授首?”耶律延禧方才还是怒火翻滚,此刻便呆若木鸡。

    “臣哪里敢欺瞒陛下,是真是假,陛下召使者入内便知。”

    “是,是,传锦州来的使者,快传!”耶律延禧兴奋地从御座上站了起来:“召百官,召群臣,召各帐!”

    原本他将南北两院官员全都赶走,自己一个人躲在御帐中哭泣,此时乍闻好讯,立刻将他们召来。

    倒不是与他们分享快乐,而是向他们证明,自己并不是一个昏聩的皇帝,天命,依然在自己身上!

    不一会儿,百官毕至,锦州的使者也被宣上殿。

    两个木匣中,耶律术者和耶律阿撒的头颅,被石灰腌制好了,虽然狰狞扭曲,却还是很明显。

    此时耶律延禧已经在读奏章,看着上面的内容,他面上风云变幻,似喜似忧,反反复复看了几遍之后,才长吁了一口气。

    “陛下,耶律大石奏章中说了什么?”萧奉先问道。

    耶律延禧将奏章交给一个亲侍,让他念与众人听。耶律大石的奏章分两部分,第一部分将术者、阿撒如何勾结谋反将他软禁说了一遍,然后提到,因为被周铨大败女真人之事所震,术者与阿撒反目,给了他可乘之机,鼓动看守放开自己,然后杀死阿撒与术者。因为城中尚有大量二人的同党,所以未能将两人活擒送往上京凌迟,实在有罪云云。

    这后面的话,众人都没有在意,在意的是周铨大败女真人之事。

    第二部分便是说此事,耶律大石提及蜀国公主退军沈州,周铨挥师来援,先破辽阳城高永昌,斩其首绩于城内,又在辽河畔大败女真太子斡本,据闻斡本重伤垂死。

    “原来如此……”

    “难怪女真逆贼退师,却是他们的太子被周铨杀了!”

    南北两院的官员,嗡的一下议论起来,然后又同时安静了。

    大家觉得非常尴尬,辽国辐员辽阔,人才济济,但危难之时力挽狂澜,成为中流砥柱的,却是一个宋人!

    “耶律大石当赏!”好一会儿之后,有人大声说道。

    “正是,当赏,当赏!”

    “他原是翰林院应奉,可加官为承旨。”

    “如此大功,当破格提拔才是!”

    一片嘈杂之声,契丹人有意无意,都忽略了周铨的事情。

    一来周铨是宋人,二来则关系到蜀国公主,这毕竟是天家私密,皇族之事,别人不好罗嗦。

    倒是耶律延禧自个儿,没有意识到这点,他皱眉道:“周铨欲以东京道换南京,诸位觉得如何?”

    “绝不可能,周铨虽有些功劳,可是不能将南京道交给他!”

    “正是,他为我大辽效力,乃是良臣择明主而事之,将南京道交给宋国,宋国有什么功劳,岂有此理!”

    待众人静下来之后,萧奉先幽幽又说了一句话:“女婿为老丈人效力,岂不理所应当,最多陪嫁更丰富些罢了!”

    此话一出,顿时一片喧哗。

    耶律延禧倒是眼前一亮,若是将余里衍嫁与周铨,能换来东京一道之地,还取得周铨这样一个人才,那倒也不错。

    事实上,耶律大石给耶律延禧的奏折之下,还有一封密奏,便建议耶律延禧乘此良机,招徕周铨,一定要将之留在辽国。

    “若能得者,陛下可得佳婿,国家可得栋梁,敌国可减一贤者,则社稷幸甚!”

    这是耶律大石的原话,耶律延禧深以为然。他微笑着向萧奉先点了点头:“枢密使所言甚是,不过,唯恐周铨不愿留在我国,诸位有何妙策?”

    “此事易耳,将他功绩,到大宋去炫耀一番,料想宋国皇帝,必生猜忌之心。”萧奉先又道。

    诸官之中,身为金吾卫大将军、东路都统的耶律余睹眉头皱得紧紧的,觉得似乎有些不对。

    他是余里衍的亲舅,与萧奉先向来不合,双方为了扶侄谁的外甥为太子之事,明争暗斗了许久。萧奉先如今这么迫切地想要推动余里衍嫁与周铨,那岂不意味着,余里衍能为自己的同母兄长争来一个强援,这完全不符合萧奉先的利益!

    只是急切之间,余睹也想不清楚,萧奉先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无论如何,派使者往宋国去,夸耀周铨的功劳之事,总是有利于大辽的。使者的人选,很快也确定下来:耶律大石!

    他为正使,出使宋国,回来便可以因出使之功加恩升职,直接进入辽国的最高层。

    接到耶律延禧的旨意,耶律大石不敢怠慢,立刻开始行动,不过是十日,便已经抵达白沟驿,也就是现在的榷城。

    又过二十日,他到了大宋京师汴京。

    才入京师,便听得到处鞭炮之声鸣响,耶律大石惊道:“这是贵国有何喜事么?”

    陪同的馆伴使笑道:“鄙国惩戒西贼,吊民伐罪,已克灵州!”

    耶律大石嘶的倒吸了口冷气,满脸都是错谔。

    宋夏之间,在双方边境纠缠已经有百年,近十余年来,一直是宋主攻,夏主守,可是一但夏无法支撑,就会去请辽国相助。

    迫于辽国的压力,虽然宋国在边境上占取了不少实利,可是一直没有取得决定性的战果。

    这一次,在辽国忙于征伐女真之时,宋终于举西军之力,同时调动部分河东、河北禁军,攻下了灵州,也就是西夏的西平府!

    这可是决定性的胜利,夺取此地,离西夏国都兴庆直线距离就不足两百里,兵威所迫,西夏若不能迅速夺回,就只能迁都以避锋芒了。

    对于大辽来说,这不是一个好消息!

    且不说如今夏王乃是辽国女婿,单单宋伐夏胜而辽伐金败这事情,就足以让两国的军力对比和民心士气发生逆转。而且,若是宋能够迅速扫灭西夏,紧接着,著名的宋国西军,就可以腾出手来对付辽。

    因此,耶律大石的面色在惊讶之后,便是阴沉。

    在他来的这一天里,灵州胜利的消息传来,耶律大石才不相信这是巧合。

    “不知贵国天子,何时能见外臣?”他问道。

    “此事就不知了,新胜之后,政务繁冗,官家能够得空,非下官能知。”馆伴使哈哈一笑,状颇得意。

    耶律大石哼了一声,哪里会不知道,这其实是宋国在示威。

    显然,眼见西夏灭国在即,宋对辽国,已经没有那么恭敬了。

    “夏我为国之婿,与贵国交好多年,此次贵国擅起刀兵,乃是生民不幸,我国陛下闻知此事,特遣我来劝和,如今我国陛下正备冬猎,或许来年之春,便会亲临两国边境,为宋夏促和,此事重大,还请贵使速速回禀贵国天子!”

    耶律大石心中忧急,但面上他却极为强硬,甚至以辽主亲征来威胁。换了往常,宋国的馆伴使只怕立刻要骇然变色,可这一次,宋国的馆伴使却是露出一脸看白痴的神情看着耶律大石。

    “怎么,贵使不信?”

    “我听闻贵国皇帝御驾亲征,东狩于混同江畔,受女真人所辱,原以为贵国皇帝会励精图治,以求雪耻,却不曾想他还有余力来管我大宋之事。”馆伴使道。

    耶律大石顿时大窘,他知道宋国在辽肯定有奸细,只不过猜想辽主新败的消息,没有那么快传到宋国来。

    却不曾想,宋国君臣,竟然已经了如指掌,这一次出使想要压迫宋国从夏撤军,显然是不可能了。

    好在他本来目的也不是这个,而是离间赵佶与周铨的关系。

    因此略一沉默,他“诚恳”地道:“正因如此,我国才欲与贵国商议,还请贵使念在两国一向交好的份上,及时安排,令我可早日拜谒陛下,送递国书。”

    那馆伴使倒是应下此事,不过耶律大石知道自家虚实已为大宋所知,心中担忧,只怕对方迟迟不会见自己。

    却不曾想,才到下午,馆伴使就满面春风地回来,却是赵佶应下他的请求,次日便可见他。耶律大石心中大喜,心中将如何离间赵佶、周铨的说辞又梳理了一遍,次日大早起来沐浴更衣,便随伴使一起来到延寿宫。

    只不过,才见到赵佶,便看到赵佶身边一人,耶律大石大吃一惊:“你怎么在这?”(未完待续。)

二七四、是儿最无情也

    “官家,如何,我就说了,辽使必然大惊。”

    “卿果然说中了,哈哈哈哈……”

    让耶律大石大吃一惊的人与赵佶同时大笑起来,耶律大石则是神情变来变去,最后化成苦笑。

    周铨!

    原本耶律大石以为,周铨应当还在辽东,却不曾想,这厮竟然回到了大宋,而且不是在海州,直接回了京师!

    这让他准备了一肚皮的挑拨离间话语,顿时就成了空。

    “听闻我家周卿为贵国击败了女真入寇,大使来我国,可是致谢的?”赵佶看着耶律大石神情,觉得甚为有趣,笑着问道。

    “是……”

    “周卿所说,要以贵国东京道,换取幽燕之地,不知我那位皇兄意下如何?”

    辽与宋号为兄弟之国,辽为兄,宋为弟,所以赵佶称耶律延禧“我那位皇兄”,只是他话语里没有多少敬意,相反,讥讽嘲笑,溢于颜表。

    在赵佶看来,耶律延禧当真是荒唐、昏庸、无能,据出使的使臣回来说,其人也是“望之无人君之相”。

    否则的话,怎么连女真这样的野蛮人部落,也可以踩在辽国头上拉屎拉尿,打得耶律延禧二十万大军灰飞烟灭。

    若不是现在宋国在倾力经营西边,要彻底灭掉西夏这只毒虫,赵佶都有些迫不及待,要撕毁与辽国的和约,收复燕云故地了。

    他的话语,让耶律大石心再度一沉。

    举头望了赵佶一眼,耶律大石顾不得算计周铨,先得将眼前的危机应付掉。

    “外臣闻宋乃仁义之邦……”

    “这些废话就不要说了,我在这里,你说这些没有用处。”周铨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语:“若辽君为大宋封臣,契丹为大宋之民,官家自然会对你们讲仁义!”周铨道。

    “好吧,既是如此,那我也不说些虚伪之语了。”耶律大石被他所迫,须发皆动,突然瞪眼道:“我辽国是新败于女真,但那又如何,辽国依旧有带甲百万,黎民亿兆!我国之疆,依旧东接渤海,南抵燕云,西至大漠,北及黑水。依然有万千部族,百万战马!女真于我国而言,依旧是癣疥之患!贵国若以为我国新败,便可以乘虚而入,那就大错特错了!”

    他这番话说出来,赵佶有些恼了,辽国都这种情形,还想要威胁他?

    他正待说话,身边却有人轻咳了一声。

    这一声轻咳恰到好处,不但挡住了赵佶的话,也将周铨到嘴的反驳之句堵了回去。

    耶律大石向轻咳的人望去,却是一个老人,看上去相貌不俗,眉眼开阖之时,隐隐有精芒闪动。

    蔡京!

    耶律大石如何不清楚大宋的局面,此人虽然在大宋民间声望不好,但对辽国来说,却是一个非常头疼的对手。

    “贵使年轻,周郎气盛,你们二人争这些做什么,若真要反目,自有军将武人去争,何必你二人去做此有失斯文之事?”蔡京看似劝和,但话语一转,似笑非笑地道:“然辄贵国东京道,终究是有一半在周制置手中。”

    “这……”耶律大石神情微变,然后道:“因为两国交善,故此我不去自取,若是贵国不肯交还,我帝必起大军,前去自取。辽东隔于海外,贵国鞭长莫及,何必为此无益之地,害两国友善之谊?”

    说来说去,他这句话说到点子上了。

    对于大宋来说,现在控制辽东比较困难,只靠着海路运转,是无法在强敌环伺之下维持对辽东的统治的。

    不比济州岛,也不比流求,都无强敌在侧,辽东往西是辽国,往北是女真人的真国,双方都不会放过这块肥肉。

    除非周铨动用东海商会的所有力量,保持运输线时时畅通。但这样做的代价太高,收益太少,对东海商会并无益处。

    正是因此,周铨宁可迁移辽东之民,也没有想着把夺来的土地占下来。

    “我们还有一个选择,拿辽东与女真人换幽燕。”周铨笑嘻嘻地道。

    耶律大石恨得咬牙切齿:“周制置击杀女真酋长长子,与其已有血海深仇,况且我大辽蜀国公主倾心制置,制置真忍心做此亲痛仇快之事,坏我两国多年情谊?”

    周铨毫不犹豫地道:“国与国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如何做有益于我大宋,有益于我华夏,我自然会选哪边,岂因私情而废公事?”

    周铨这话说得义正辞严,赵佶连连鼓掌,而耶律大石气得险些吐血!

    他此次来,本来就是要抓着周铨与余里衍的私情做文章,争取离间宋国君臣之间的关系,破坏赵佶对周铨的信任。可周铨这番大话说出来,无论赵佶心底是信还是不信,至少表面上,他们君臣关系,只会因此而改善!

    紧接着,蔡京又阴阴地给了耶律大石一记重击:“大辽蜀国公主……辽有公主,我皇宋莫非就没有公主么?好教贵使知晓,官家也有意许婚周制置,只待时机了。”

    这件事情,耶律大石完全不知,就连周铨也不知道。

    所以蔡京这样说时,周铨也明显露出惊讶之色,只不过这神情一闪而过,被他很好地掩饰住了。

    大宋的驸马,身为外戚,在大宋可不是什么有前途的事情,远不如娶宰相女儿。

    周铨对此,兴趣不大,而且此前赵佶从未说过此事,政堂上也没有商议过。周铨心念一转,知道这是蔡京在向耶律大石施压,抵消掉耶律大石想要利用蜀国公主向他施压之举。

    不过,蔡京这老狐狸,这样说也未必完全只是为了对付耶律大石,而没有真正这样的心思。

    或许,他已经感觉到周铨对大宋的威胁,但又无法忽略周铨能给大宋的好处,所以想抛出一个公主,消弥周铨的野心吧。

    因此,周铨在心中冷冷哼了一声。

    倒是赵佶,面上露出极为感兴趣的神情。

    功高不赏,大宋的皇帝对文臣还好,可对武将,一向是猜忌非常。象周铨如果只是赚钱,赵佶只会信任有加,但除了会赚钱还很会打仗,赵佶就要琢磨一下了。

    “陛下,既然周制置要言利,那么外臣就谈谈利吧。自贵我两国榷城盟约以来,两国都因此获利甚大,陛下将东京道交与女真,只能令鄙国仇视大宋,榷城之利,再不复由我二国共有矣。女真,蛮人野种也,既未开化,其俗甚至有生食活剥之事,贵国与之结好,宛若与虎谋皮,我大辽若败,贵国次之矣。舍大利而就小利,岂智者所为?以外臣之见,贵我两家,当重盟旧好,为表我国之诚意,鄙国天子,愿将蜀国公主,下嫁于贵国周制置……为妾!”

    耶律大石说到这里时,牙齿轻颤,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感浮了上来。

    大辽只挑了一个宗室之女,到西夏就足以为其王后,但堂堂蜀国公主,当今大辽天子亲女,只给宋国一介臣子为妾?

    耶律大石几乎可以肯定,自己回国之后,就会面临弹劾一片了。

    但要让宋国归还东京道,这是必要的代价,也唯有收回东京道,辽国才能休养生息、卧薪尝胆,以期重新振作!

    这罪名,我耶律大石背了!

    他心中悲愤地想,结果却见到周铨摇头:“余里衍如今和我在一起,她和我之事,我们都不要拿出来充作谈判筹码……这样吧,我直说了,大辽若想要回东京,就须拿土地来换!”

    耶律大石瞪视周铨,忍不住道:“是儿最无情也,枉蜀国公主如此待汝!”

    周铨面色一沉,他很讨厌对方反复提蜀国公主之事。

    辽国人要离间他与赵佶的关系,在他意料之中,否则也不会马不停蹄,立刻从辽东赶过来,将组织汉民移居之事交给叶楚等人打理了。

    “既是如此……”耶律大石深深吸了口气。

    来此之前,他得到的授权中,有一张底牌,是现在打出的时候了。

    “鄙国已在西京道动员,令家有杂畜六头者皆从军,募兵五万,进入黑山威福军……鄙国愿以河套之地,交换辽东!”

    殿中的宋国君臣,大多顿时愕然。

    至少周铨,是不知道黑山威福军在哪里,大宋的行政编制中,可没有这块地方。但再一深思,他顿时明白,这是西夏的地盘!

    辽国不愧是辽国,耶律大石不愧是耶律大石,他竟然想到了这个主意!

    如今局面,辽国想要保全西夏,就不得不与大宋来一场正面战争,而面对女真的压力,辽国又无法打这样一场举国之战。

    既然如此,西夏必亡,与其让全部好处都落入大宋之中,何不如辽国先去抢一块地盘,然后再用这块地盘,从宋国手中交换回辽东半岛?

    方才,耶律大石还在说周铨“是儿最无情也”,实际上,辽国在无情上,远胜过周铨!

    便是周铨也不曾想到,辽国会做出如此选择!

    “不够!还须加上河清、金肃二军和宁边州,整个河西之地,尽须归我,另外,朔州也需归我!”

    大殿之中,唯有一人,能够跟在耶律大石的思路,或者说,早在耶律大石提出条件之前,他就想到了辽国可能付出的代价!(未完待续。)

二七五、吾子如何(感谢武阳打赏加更)

    出了大殿,耶律大石抹了抹汗水,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岁。

    他看着与自己同时出来的周铨,苦笑道:“驸马当真狠心!”

    周铨不以为然:“两国之争,岂可循私情,换了你是我,只怕比我更狠心十倍……那夏国国主,难道就不是贵国女婿么?”

    耶律大石微微点头,无法再说什么。

    辽国君臣,也不尽是无能之辈,耶律大石只是稍作点醒,他们就意识到,这次去宋国索要辽东,将会遇到非常艰难的谈判。

    宋国肯定会乘机起价,索要燕云十六州,辽国的底线,是可以割其一二,不可尽与。

    但宋国胃口不小,只以一二州之地,宋国不可能善罢干休,这种情形下,辽国就必须再加筹码。

    于是他们把目标对准了夏国。

    辽夏历史上也不只一次发生过战争,因此,夏国在与宋国交战的同时,其实也在与辽国的边境上驻有不少军队。

    但现在的夏国国王李乾顺,迫于大宋的压力,娶了辽国的“公主”为妃,但对辽国还是怀有警惕,可这两年大宋开始伐夏,特别是今年,老将刘法、刘延庆、新锐折彦质、姚平仲皆立战功,迫于这些人的压力,李乾顺不得不抽掉防御辽国的兵力。

    故此,哪怕辽国刚经历了一场战败,却还是很从容地渡过黄河,进入了河套。

    黄河百害,唯利一套,河套之地,向来有塞外江南之称,但是宋国忙着攻取兴庆,哪里能够经过大漠去取河套,于是便让辽国轻而易举,捡了这个便宜。

    这块地盘,也就被辽人拿出来,作为筹码同宋国交易。

    耶律大石拿出河套时,周铨确实没有想到这点,赵佶也有些迷糊,但有一人却对此早有准备。

    蔡京。

    蔡京毫不犹豫,将属于辽国的两军一州也划了来,还一口咬在了朔州,这恰好在辽国君臣的底线之上。

    虽然耶律大石百般努力,最后,不得不答应将半个朔州割与大宋,双方在朔州以长城为界。这也就意味着,大宋获得了一个屏障,同时打开了通往辽国西京大同府的通道。

    耶律大石总算领教到大宋这位奸相的老辣之处了。

    “公主殿下何在,不知何时能返回封邑?”耶律大石又问。

    “余里衍还在辽阳。”周铨道。

    她什么时候返回封邑,周铨却没有说,耶律大石犹豫了一会儿,却只能长叹,然后在馆伴使的陪同之下,返回到自己的驿馆中去。

    周铨回头望了一眼延寿宫,然后长长舒了口气。

    他正待离开,却见一个内监在向他招手。周铨有些讶然,走了过去,却见那内监笑眯眯地向他施礼:“官家说了,请制置先莫走,待太师他们走了之后,官家还要见制置。”

    周铨心里有些奇怪,他已经没事了,赵佶还要见他做什么。

    等了没多久,那内监又出来了,不过没有带他去正殿,却是绕了一圈,至一个侧门,进了一座园子。

    周铨也算是延寿宫的常客,走了几步之后,觉得不对,停住脚步道:“这是往何处去?”

    “周制置只管随咱家走就是,咱家难道还会害你不成!”那内监尖声笑了两句。

    周铨却不肯迈步了,那内监说的比唱的好听,可内苑之中,如何能乱走,又不比当初高丽国王的行宫,万一他闯到赵佶的后宫之内,这笔账找谁来算?

    就在此时,他看到梁师成笑吟吟走了过来,向他一拱手:“周制置,你只管随他去就是。”

    周铨只能跟着那内监往里走,再过两进屋子,终于看到了赵佶。

    只不过这个时候的赵佶,换了一身常服,看起来不象是个皇帝,倒象是个中年学者。见周铨见来,微微一笑:“你倒还是谨慎,在我这宫中,难道还有人敢害你不成?”

    周铨苦笑了一下,哪里不知道,这全是赵佶的安排。

    若他不谨慎,只怕赵佶要猜忌他跋扈了。

    “见过官家。”

    “免礼……大郎,带着兄弟们与周郎见礼,此地不论君臣,只叙年齿,周郎比你们大,你们呼之为兄吧!”

    必须承认,赵佶虽然是个昏君,却绝非蠢人,对周铨这种人物,他很清楚,应该从哪里下手笼络,所以一开口来,便以私谊来套取周铨的情感。

    虽然耶律大石称周铨是儿最无情,可仅仅是为了一个余里衍,就敢冒奇险参与到辽与金的战事中去,这怎么算是无情?

    在赵佶看来,这简直是多情了。

    他虽然客气,周铨却不能当真,当下和诸王见礼。

    大郎就是当今太子赵桓,诸弟则是赵佶的第三子赵楷、第五子赵枢、第六子赵杞、第七子赵栩和第九子赵构。赵佶别的本事姑且不说,生儿子的本领,却是赵家少有的,他还有十余子,只不过年纪较小,并未在此。

    “你们不是想听听活班超的故事么,今日我就请周卿来此,给你们说说,他是如何扬威于异国的!”赵佶笑道。

    周铨只得将自己如何参与到辽金之战的事情说了一遍,他说的当然是有选择的,比如他不能说东海商会如今可以调动的兵力近万,若是一说,只怕就别想出皇宫了。

    他说自己闻知辽国叛乱的消息,便到了辽国苏州,与余里衍的部下耶律马哥会合,得其信任,调动辽**队北上,先破高永昌,再战女真人。至于大炮之事,他也故意隐瞒下来,只说用发石机扰乱敌阵。

    他一边说,一边在观察这些皇子。

    太子赵桓听得很仔细,但周铨从他双瞳焦距不在自己身上判断出,他其实心不在焉,甚至有些不以为然。

    老三赵楷也是强打精神,对此分明没有多少兴趣,不过因为赵佶的看重,所以才装作很有兴趣的模样。

    其余诸子,倒是颇有兴趣,而且赵佶的这些儿子们都相当聪明,周铨前后说话,稍有出入之处,他们都能找出来,至于域外风土,异邦人情,他们也往往可以引经据典,进行讨论。

    唯有九子赵构,周铨注意他时,他向周铨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看起来倒是人畜无害,但当别人都积极讨论时,他却沉默不语,既不表现自己,也不让自己显得孤僻。

    若不是知道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宋高宗,周铨只会将他当成诸位王子中比较平庸的一个。

    说了一番辽国情形和女真人习俗之后,赵佶轻轻咳了一声,这些王子们顿时安静下来。赵佶挥了挥手:“你们去读书去吧,朕还有事要与周卿商议。”

    太子赵桓和三王赵楷,都稍稍流露出欢欣之色,显然,他们对和周铨说话并无多少兴趣。

    倒是赵构,离开时还向周铨行了一礼,然后回头问赵佶:“父皇,儿臣觉得周制置甚为亲近,父皇何时再请周制置为我们讲讲海外之事吧?”

    赵佶笑道:“难得你对海外之事有兴趣,好,好,隔两****再请他来。”

    打发走了这些王子,赵佶神情微肃,又摆了摆手,那些内监近侍,也纷纷离开,就连在旁为他捶背的宫女,也施礼后无声退下。

    顿时这座偏殿之中,只剩余赵佶与周铨。

    周铨心中一凛,赵佶摆出这模样,看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了。

    “周卿见过辽主,觉得此人如何?”赵佶问道。

    “辽主性好游猎,不喜政务,处事昏聩,偏听偏信,为人又易怒耳软,实无英主之相。”

    “与朕相比呢?”赵佶笑了起来。

    周铨简直有些无语了,自己已经将耶律延禧贬到了这般地步,赵佶还想去和他比?

    他很想说“你们是阿大莫笑阿二”,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官家博学多才,读书过目不望,琴棋书画无不精绝,岂是辽主可比!”

    这倒不是恭维,赵佶如果不是个皇帝,当一个艺术家,绝对是第一流的,当一个书法家,那是超一流的。

    “那依卿之眼光,朕这些孩儿,又如何呢?”

    周铨顿时感觉到背上冷汗冒出来了。

    赵桓早就被立为太子,储君之位已定,可赵佶却先做铺垫,然后问出这样的问题来,只证明一件事情。

    他想易储!

    自古以来,易储之事,干系国本,都是要闹得血雨腥风。他周铨又不是真的忠心耿耿为赵家办事,哪里愿意介入这种事情?

    想到这里,周铨笑道:“官家问我,却是问错人了。”

    “哦,何出此言?”

    “臣出自市井,喜欢的又是商贾之事,就连读书都读不进去,要被学堂里的先生赶出来,哪里有识人之明?官家的朝堂之上,朱紫满堂,哪个不比臣眼光出众?臣若有他们那种识人眼光,臣也早就混上一身紫衣,哪里还是现在这身?”

    赵佶听得哈哈一笑:“滑头!”

    周铨没有说,但什么都说了。

    若周铨想要支持太子赵桓,直接就该说赵桓仁厚,最有人君之相。但周铨却打岔错开此事,分明他也觉得,赵桓不太靠谱。

    顿了一顿,赵佶道:“你放心,一件朱衣,朕还不吝啬,此次你所立功劳,也可谓开边,况且又得半个朔州……朕方才和蔡元长说了,一个开国子是少不得的,银鱼袋定是有的,你父亲总不能比你低了,开国伯如何?朕知道你不愿意留在京师,东海事务,暂时还离不得你,故此不授实职差遣,你还想要什么,只管向朕说!”

    说到这,赵佶又是一笑:“自然,向朕要钱除外,朕又要伐夏,又要建艮岳,已经穷得叮当响了,须得向你这财主化缘才是!”(未完待续。)

二七六、又一位公主?

    周铨愁眉苦脸:“臣若多出些钱,陛下是不是将臣父子的爵位再升上一升?”

    赵佶愣了一下,他向周铨要钱,不过是敲打这厮,同时也想试探一下这家伙究竟多有钱,却不曾想,这家伙竟然打蛇随棍上了。

    沉吟了一下,以周铨的功劳,几乎相当于开边,而且是收复燕云。按赵家的祖训,立此功者可生封郡王,周铨没有收复整个燕云,好歹换来了半个朔州,郡王不成,可是一个开国侯伯,在群臣当中应当没有那么大的阻力。

    “行,你拿多少钱出来?”

    “臣愿赞助二十万贯,臣也是养了一大家子,财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五十万贯,许你任选一官职。”见周铨和自己讨价还价,原本就喜欢市井风俗的赵佶笑着开了大口。

    周铨一愣:“官家当真缺钱?”

    “辽国打成那模样,榷城的收入恐怕就没有了,我能不缺钱吗,一年可是千万贯的进项!”

    周铨心中一动,笑道:“若与大宋新盟得成,辽国当能再稳些时日,就算没有辽国,我们还可以在别地再开榷城。”

    “还有哪,高丽被你占了,夏国马上就灭了,莫非去南方,那些小国,一县之地尚不过百户人家,能有几吊钱?”

    “日本!”周铨道。

    “日本……东海商会不是从那赚了不少钱么?”

    周铨笑了一笑:“官家有所不知,如今我们从日本赚钱,大多都要冒奇险……”

    周铨所谓的奇险,并不是海上风波。

    现在东海商会的造船和航海术,已经足以支撑他们在东海、黄海范围内比较安全地往来,对此他们有统计,大约百次出海,才有三到五次较大事故,船只沉没或者失踪者,更是百中无一。

    所谓奇险,乃是日本朝廷的阻止。

    日本自唐安史之乱后,一直实行三禁法,“渡海制”限制日本人到中国来,“禁购令”限制中国输入商品价格,“定年纪”限制中国商船到来的频率。若严格按日本人的这套来做,东海商会的贸易利润会少掉一大半,故此,现在东海商会实际上是在日本海上进行走私。

    走私利润大,但成本也高,而且风险大,还要受日本本地商人的分润,周铨对此早就不满意了。

    “令日本开国设榷城?”听得周铨的建议,赵佶愣住了。

    “对,在日本择一二良港,如高丽之例,划为东海商会租界,以为榷城,许我大宋商船自由往来,不禁次数,不限货物价格,可容日本商民自由买卖,若能如此,足以弥补与辽榷城之失。来日陛下亲征伐辽,亦不愁榷路道绝,国用不足!”

    周铨说得很委婉,但赵佶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乘着现在与辽国的榷城还赚钱,用这钱来作为军资,压迫日本开放国门,允许宋国商品倾销,从而让商会获取高额利润,大宋朝廷也可从商会的收入中获取海量的税收。

    今后再以这商税税收,来作为北伐辽国的军资。

    只不过日本也是海东大国,而且远渡重洋,要逼迫它开放国门,不动刀兵似乎不可能。

    而且水师出征,风波无情,也是一个大事。

    因此赵佶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晓此事。

    犹豫了一会儿,赵佶又道:“济州你想要如何收尾?”

    周铨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面上却浮起了笑。

    “官家说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只是东海商会在岛上垦殖,关系着许多……”

    “我不是想要你那个小破岛儿,朕富有四海,岂在意你那小岛,只不过高丽人年年来此哭诉,总须有个办法。”

    赵佶聪明,知道周铨误会了,哼了一声道。

    “高丽人就是欺官家仁厚,所以跑你面前来哭诉,你让他们来寻我就是。”周铨一听,顿时乐了。

    “你啊!”

    赵佶也觉得这事情头疼,很明显,周铨绝对不会将济州岛吐出来。事实上,赵佶对济州并不是一无所知,大宋那么多商人前往日本高丽贸易,就连赵佶的那些皇叔、皇侄们,都凑出了一个大宋天水商会,原本是要叫皇家商会的,但“皇家”这词不可乱用,所以就用了赵氏郡望天水为号。这些商人往来大海,多经济州,在那里补给、转运,甚至就地贸易,这其中,就有皇城司的探子。

    那可不是一个小破岛儿,相当于大宋一州一府之地,上面人口,据说有近二十万!

    当然,如果有人告诉赵佶,周铨要据这个小岛叛乱谋逆,那肯定是笑话,一个小岛勉强粮食自给,离了大宋就啥都不是,靠什么叛乱。

    可是这么一州之地,又有自己的护卫,总放着不管,也不是办法。

    赵佶又想到了方才蔡京所言。

    “周铨之才,不在庙堂,而在江湖,用之得当,则皇宋之幸,否则,恐有不测之患。官家择一宗室为公主,下嫁于他,示以恩义,平时羁绊于京师,有事许其出于海外,则无忧矣!”

    但赵佶不同意蔡京所说的择一宗室为公主,辽国可是耶律延禧的嫡女,堂堂罗国公主,就连高丽也是位王位,自己却只选一位宗女,哪里能体现出诚意?

    既然有此心意,济州之事就不必着急。

    因此,赵佶打了个哈哈之后,又问起海外风情,听得似感兴趣,免不了长叹:“可惜身不由己,否则真想到海外去看看……”

    “陛下会有机会的。”周铨笑道。

    在五国城中,他已经考虑为赵佶准备行宫了。

    “但愿有此一日,不过,朕从翰林院中,请一画师随你出海,将海外风貌画出来,你看如何?”

    对此,周铨自无不可。

    两人聊了一会儿,周铨心中奇怪,若只是些这样的问题,似乎用不着专门将他留下来说。

    好一会儿之后,周铨无意中发觉,在他们聊天的屏风之后,有人影晃动,他心中一动,起身告辞:“官家,臣许久未来京师了,商会之中还有些事情要臣处置,臣请告退。”

    赵佶笑道:“莫急莫急,朕欲留你陪朕用膳。”

    赵佶还真不将他当外人,除了自己外,连皇后郑氏、贵妃小刘氏也出来相伴,不过这顿饭对周铨来说,吃得还是没滋没味,哪里比得上在自家自在。

    饭毕,赵佶有些倦了,这才将周铨放了出去。才出宫门,周铨便又看到了梁师成这老监。

    “恭喜周郎啊。”梁师成笑眯眯地道。

    “喜从何来,梁公若不说清楚,我便要请梁公赐喜。”周铨与他算是比较熟的,因此顽笑道。

    “周郎你之聪明,岂有不知之理,咱家只是家奴,可不敢胡乱说!”

    他没有胡乱说,却已经将宫中隐秘透露给了周铨。

    周铨心里却为此发愁。

    发才躲在屏风后面的,毫无疑问,就是赵佶的内眷后宫们,或许还有几位长年未嫁的帝姬。

    希望赵佶不要逼他,否则真尚了一位公主,他日子就难过了。

    “周郎,有件事情,你可得想想办法,辽国情形不太妙,我这多余的雪糖送往日本,却被压了低价,你说,该如何是好?”梁师成在这等周铨,可不仅仅是泄露赵佶的想法。

    控制着雪糖,这几年梁师成大发横财,而且此财发得心安理得,不怕士人叫骂。但今年上半年,因为辽、夏战事,雪糖的出口明显出了问题,梁师成的收入少了一大块,这让死爱钱的太监受不了。不过梁师成对此也有所预料,因此搭上东海商会的关系,将多余的雪糖卖向高丽、日本。

    高丽那里倒还罢了,迫于女真人的压力,不敢得罪东海商会,日本那边则是出师不利,不但被日本官方将价格压得极低,而且还限制数量。

    “此事我能有什么办法,除非令日本开国。”周铨笑道。

    “那就令他开国,不听话,便象对高丽人一般对付他就是!”梁师成狠狠地道。

    “我哪里敢,那可是一个大国,没有朝廷允许,我敢擅动?不得朝堂上下支持,我去也只是以卵击石啊!”

    梁师成用手摸着下巴,沉吟了会儿:“周郎的意思,老夫知道了,官家那儿,时不时老夫给你递话,但是令日本开国之事,非只你我两家受益,不说东海商会的诸位,那天水商会、长安商会、川蜀商会等等诸多商会,也得使上气力!”

    自东海商会通过海贸获取巨利以来,一些没有挤入东海商会的权贵之家,也纷纷各组商会。皇亲们的天水商会、西军将领们弄出的长安商会、一批川地官员的川蜀商会,等等诸多商会纷纷冒出头来。

    这些商会或多或少,都与东海商会搭上线,买东海商会的船只出海,主要的贸易对象就是如今航线比较成熟的高丽、日本。不过迫于东海商会的强势,他们在这条航线上,必须遵循东海商会制订的规则,因此大伙各择一类商品经营,彼此不触犯对方的核心业务,倒还可以相安无事,甚至能够相互配合。

    “天水商会和长安商会那边,我说话未必如梁公说话有用啊。”周铨笑道。

    天水商会是皇亲弄的,长安商会则是童贯纠合一批太监弄的。

    “哼,咱家明白,你只管放心,拟个日子,咱们诸多商会真正的话事人聚一聚,此事也不是朝夕可成的!”梁师成见周铨这样说,心知他不急,毕竟这厮手中有好几样极赚钱的东西,只是在大宋国内赚钱就足以盆满钵满了。

    与梁师成告别,周铨离了延寿宫,才松了口气,却看到一员武将正在和武阳说话,那武将见他出来,笑吟吟拱了拱手,但周铨却不认识。(未完待续。)

二七七、这对忘八父子

    “是周郎么,哎呀哎呀,与令伯令父都曾同僚,你出生之时,我还曾见过,没有想到,竟然已经长成这般模样了,啧啧,当真是一表人才,不愧是名动诸国声传四边的周郎啊,哈哈哈哈……”

    那武将撇了武阳,直接来见周铨,拱手行礼,态度甚是亲热。实际上他年近半百,却仿佛要向周铨称兄道弟一般。

    周铨有些莫名,目示武阳,武阳脸上有些兴奋:“此承宣使、泰宁军节度观察留后刘公讳光延庆者。”

    周铨对这个名字没有多少印象,正待行礼,却被刘延庆一把拦住:“不必不必,当初在军中,我与你父可是一个勺子喝汤的交情,你伯父也曾指点过我武艺,咱们可是世交,若你不嫌弃,称呼我一声世伯就是……平叔,来见过你周贤弟!”

    在他身后,一个年轻武将走了过来,拱手道:“久闻周郎之名,不想今日能见!”

    “这是我次儿刘光世,字平叔,你们多亲近亲近,哈哈哈哈,你们兄弟之间,可要彼此提携,我们都是西军将门……”

    那刘延庆哗哗哗说起话来嗓门特大,而且似乎非常高兴,他的儿子刘光世就是个年轻版的小号的他,也是满脸堆笑。拉着周铨说了好一会儿,刘延庆向儿子使了个眼色,然后道:“你们年轻人聊聊,我与武阳说说旧事!”

    他拉走武阳,只剩周铨与刘光世在侧,那刘光世忍不住了,笑着问道:“周贤弟,你可是财神转世,哥哥我这穷得叮当响的,你有什么门路,让哥哥也跟着发发财?”

    两人才初见面,他就这样凑上来亲近,还提出这样的要求,未免也太过贪财了些。

    事实上,周铨一琢磨,就知道刘延庆与周侗、周傥的关系都不怎么样,否则周侗、周傥怎么可能不提起他来。

    “刘将军过讲了,方才官家见我交待了一些事情,我须抓紧去办,失礼,失礼!”

    周铨说着拱手,刘光世微微一愕。

    不等他回应,周铨就向武阳道:“武叔,走了!”

    武阳本来要被刘延庆拉开的,闻得周铨之语,如释重负,然后跑到周铨身边来。

    他二人行礼告别,那边刘光世一脸尴尬,刘延庆则还是笑嘻嘻的,仿佛丝毫不生气。只待他二人离开远去,刘延庆面色才一沉:“平叔,他为何如此轻慢于你?”

    “我哪里知道,只是让他带我发财罢了。”刘光世道。

    “你心太急!周侗是个直性子,周傥狡猾些,但只要许以恩义,必念旧情,你这蠢物,若能循序渐进,何愁他不带你?罢了罢了……世忠,你方才看了那武阳么?”

    刘光世身后跟着一随从,他抬头笑了笑:“不愧是当初边军一虎!”

    “如今边军之虎是你了,你韩世忠岂比他差?”刘延庆哈哈一笑:“他到现在,还是个白身,你跟在我身边,如今已是副尉,此次官家要见我,我又带你入京,你何愁今后没有富贵?”

    韩世忠嘿然一笑,刘光世则撇了撇嘴,轻轻拿鞭子抽了韩世忠一下:“我父是许你富贵呢,你这军汉,你还不快谢!”

    韩世忠唱了个喏,道了声谢。

    他心里却是有些不屑。

    刘延庆在西军中虽是宿将,可在韩世忠看来,也就那样了,至于其二子,长子留在军中不说,跟来的这位刘光世,就是草包一个,上阵之时贪生怕死,战场之外贪财好色,韩世忠实在有些瞧不起。

    他瞧不起刘光世,刘光世还瞧不起周铨呢。

    “爹,那周铨也太过无礼,不就是会赚两个臭钱,行商贾之事,奉承好了官家么,哪里比得爹爹和我,在沙场上拿性命搏的前程。这贼厮鸟,倒能随时见到官家,我们来京已是数日,却还未得官家一见,当真是不公!”

    周铨此前在辽国推动榷城之盟的事情,被刘光世直接忽略,而济州岛之战、辽河之战,并未外传,所以刘光世也不知晓。他说出此语,其父刘延庆嘿的一声:“周侗、周傥当初为何在西军中呆不下去,便是无能……罢了罢了,不必再说,如今他们也算是人物,走吧,走吧!”

    刘光世心里犹自觉得愤愤,刚才周铨那态度,分明对他很是瞧不起,他眼睛瞄了一下,看到韩世忠嘴角微翘,心中突然有了个主意。

    “世忠,咱们去访访周铨,我观你对那武阳勇武,也是颇为不服,不妨去试试手?”

    韩世忠摇了摇头:“我正盛年,他已过巅峰,胜之不武。”

    他才没有心情去帮刘光世出这口恶气。

    虽然他方才搭不上话,可刘延庆、刘光世父子的嘴脸,他是看得清清楚楚。若非刘延庆如今是他将主,他几乎都要发作。

    只是自身身家富贵都在人手,不得不虚以委蛇,应付一番。

    因为接近年关,刘延庆在征西夏的战事中颇立战功,当然最关键的是,他将童贯的马屁拍得不错,故此得了一个好机会,可以入京面圣。

    但赵佶忙啊,不是忙着游苑赏乐,便是忙着琴棋书画,或者忙着在后宫中继续播种,哪有太多的闲暇见他们。莫说是他们,就连周铨,见赵佶一次也是因为狠狠打了辽国的脸面,让赵佶觉得扬眉吐气。

    刘延庆、刘光世父子就只能暂时在京中呆着,每日里指望能寻个门路向赵佶递话。他们是西军世家,京师里的门路少,找来找去,发觉和西军关系比较好,能帮他们递话的只有两人。

    一个是殿帅高俅,另一个就是周铨。

    只不过高俅和西军另一大将刘仲武关系较好,刘延庆想搭上他的线反而不容易。而周铨嘛,最初时这两父子还没有想到他身上去,在京师里呆了好一段时间,也找不着路子,这时再想寻周铨。

    刘延庆到得京师这花花世界,自然是到处去钻营,所以把联络周铨的事情,交给了刘光世。

    但刘光世几次去周铨家门前寻,都是没找着人。

    虽然在门房处留了口信,但是也不知门房有没有告诉周铨,总之就是没有任何反应。

    “这厮和官家一样忙,官家寻不着,他也寻不着!”

    刘光世年轻气盛,哪里还能忍住,背后忍不住就叫骂起来。

    他心中有气,偏偏这个时候,韩世忠一脸醉意寻来:“公子,能不能先支遣些钱耍耍。”

    “你这穷军汉,不管正事,只知道耍钱!”刘光世怒道:“带你来京师何用,还不如带条狗……”

    砰!

    他话还没有说完,韩世忠一拳过来,狠狠地砸在他面上。

    韩世忠也是怒极。

    他好赌花钱不假,刘延庆是他将主也不假,但刘光世这厮有何本事,敢对着他挥来喝去视作奴仆?

    此次来京师,严格来说,刘家父子还是占了他的光,在攻打灵州之战中,他当先登城,斩西夏主将,立下如此大功。但这功劳却被刘家父子昧下,只答应了他一些赏钱,还有军中的提拔。

    这些时日,刘家父子处处碰壁心情不畅,却拿他来出气,忍到如今,已经是他器量大长了!

    “反了,反了!”刘光世被砸翻,立刻爬了起来,挥手就去拔腰刀,却被韩世忠迎面一脚,又踹翻在地。

    “小狗,每日里就知教训爷爷,今日且让爷爷来教训你一番!”如此韩世忠还不罢休,抓住刘光世的胸襟,大耳刮子狠狠抡了过去,抽得刘光世脸上如发起的面团一般,这才稍稍出气,将他一推,放倒在地。

    拍了拍手,韩世忠道:“为汝父子卖命,要几文卖命钱耍耍尚且不肯,何况其余,爷爷不奉陪了……你们呢,你们还随这对忘八父子?”

    刘光世身边的伴当不只韩世忠一人,他们也不喜这厮,方才假模假样,未将韩世忠拦住,此时别人倒还罢了,有一人慨然道:“此父子,非为人上者,韩世忠,我随你一起去吧!”

    韩世忠定睛一看,却是一小校。此人与他都好赌钱,姓宋,名行风,乃是四川乐山人,因为既不是西军子弟,也不是陕晋之民,虽然投在刘延庆帐下,颇立功劳,却也不得志。

    “大丈夫,岂可久居此辈之下!”宋行风经过刘光世,还呸的对他吐了口口水。

    他二人扬长而去,刘光世被韩世忠抽木了,等两人走远,才回过神来,大叫大骂:“这两畜牲,你们就看着他们走,去捉来打杀,打杀了!”

    只不过这是京师,却不是他一个边将之子能够嚣张的地方,几名伴当装模作样追了两步,避开他目光后便自己去耍了。

    韩世忠与宋行风二人大踏步走在街上,虽然已经是严冬,二人却将胸襟扯开,抽着嗓子唱起西边边塞的歌谣来。

    一路唱去,人人侧目,走了许久,韩世忠吃下去的酒已经醒了,这才回过神来,对宋行风苦笑道:“宋兄弟,哥哥俺连累你了。”

    “哥哥说什么连累,我也早就不想为那对草包父子效命了,京师之大,权贵何其多也,随意哪家不可投,在那父子手中,到死怕也只是个校尉!”

    韩世忠凝视着这京师花花世界,握紧了拳头:“兄弟说的是……不说别人,我们去投周铨去!”(未完待续。)

二七八、周铨不好见

    二人在京中满是豪气,不过片刻之后,韩世忠浑身一震,仿佛想到了一件大事。

    “兄弟……”

    “哥哥!”几乎同时,宋行风也转过脸看向他。

    “兄弟你可还有些钱?”

    “哥哥能借我些钱救急么?”

    两人又是同时开口,然后愕然,紧接着大笑。

    他们随刘家父子来京,身上虽然带了些零花,这么长的时间来,也早就花尽了。

    特别是韩世忠,连自己的腰刀都抵在了当铺里。

    他目光一转,看着宋行风的腰刀:“兄弟,你这刀不错,在当铺里还可以质上几贯钱。”

    “那是自然,此倭刀也,原先要买,须得数十贯!”宋行风明白韩世忠的意思,当下将刀摘下:“咱们兄弟这几日,就要靠它了!”

    寻了家当铺,那当铺朝奉看了两眼刀,然后道:“破铜烂铁三斤六两,当钱五百文……”

    “这是破铜烂铁?”宋行风讶然:“我家传宝刀,当年可是花了五十贯入手,你只给我当五百文?”

    “来质铺抵当的,不是破铜烂铁还是什么?”那朝奉先是伸出一根指头,然后又伸出第二根指头:“托周财神和东海商会的福,如今倭刀,五贯一柄,要多少有多少,你以为还象几十年前那般值钱?”

    朝奉此语,自然是夸大,好的倭刀,仍然要十余贯一柄。但是现在大宋和日本间商贸往来频繁,倭刀数量大增,价格因此跌了下来,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另外一个原因,则是利国监的钢刀,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接近倭刀水准,而这钢刀是可以量产的。

    “可我家当初买的时候它还值五十贯!”

    “你可以寻别家多当点……”那朝奉听出二人口音,态度很是不恭。

    “一贯,一贯我们就当了!”还是韩世忠道。

    “去别家吧,二位客官我们招待不起。”朝奉打发他们离开。

    两人面面相觑,最后宋行风一咬牙:“五百文便五百文!”

    不当不行,他们身无分文,连吃饭的钱都没有,眼看天色将晚,这样的冬天,他们总不能在街上缩着过一夜,吃住哪里不要钱的,这里可是居之大不易的京师!

    两人拿了五百文钱,先是去买了几个煎饼果子,然后商量如何找到周铨。

    刘延庆、刘光世父子找了这么久,都没有碰上周铨,明显是周铨在故意躲他们,他二人自认小人物,想要见到周铨,当然更不容易。

    “要给门房送礼。”宋行风道。

    “那是定然,周铨号称财神,他门房家当比咱们两加起来还要丰厚,给他送礼,得送多少?”韩世忠挠头。

    两人看着剩余的四百来文钱,同时叹了口气。

    “四百文不够,所以我们得先弄钱……兄弟,你看哥哥我的。”韩世忠眼睛一转,然后对宋行风道。

    宋行风知他智勇双全,便点了点头。韩世忠将他手里的四百文接过去,宋行风才觉得有些不对:“哥哥,你这是要去做甚?”

    “当然是给这些钱娶妻成亲,好让它们生出更多的钱来!”韩世忠手里攥着四百余文,却象是抓着四百余贯一般,满脸豪气,直接闯进了一家布帘挡着的店铺。

    一刻钟之后。

    两人垂头丧气从中走了出来,宋行风声音里都带了哭腔:“哥哥,如今该如何是好?”

    韩世忠以手抚额:“奶奶的,这黑店出使诈,我分明要大赢一把的!”

    “哥哥,如今我们怎么办?”宋行风想起方才的情形,叹气又问。

    “若是在边关就好,我拿夏贼人头抵数就是,奶奶的,这里连个夏贼给我砍都没有!”韩世忠又骂了一声,然后拍了拍宋行风的肩膀:“莫慌莫慌,俺有法子了。”

    然后,他扯着宋行风又进了当铺。

    这一次当掉的,可是他自己的棉衣。据说一件棉衣价值三贯,但当铺里只折成三百文钱,二人出来之后,寒风一吹,只着了里衣的韩世忠,双眼仿佛能喷火出来。

    “走!”他一挥手,仿佛号令三军,带着宋行风便走。

    然后他们又拐进了那赌坊之中。

    这一次时间久一些,约是小半时辰,两人才出来。

    又是垂头丧气。

    “奶奶的,都怪俺太贪,那一把不赌,俺就有好几贯钱……兄弟,你冷不冷?”韩世忠向宋行风问道。

    宋行风有些无语,紧紧抓住自己的棉衣。他们的棉衣,都是军中所发,不算太厚,比不得皮袄,但总胜过麻布做的棉衣。

    “哥哥,我身体弱,可吹不得这北风。”他向韩世忠讨饶道:“况且若再去当了,哥哥又赌输掉,咱们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

    “呸,如何还会输,事不过三,我觉得这一次,我定然能赢回本来!”韩世忠叫道。

    不过话虽如此,他终究是没有去剥宋行风的衣裳。

    两人在街上徘徊了会儿,韩世忠虽是铁打的汉子,可这外边都快冰天雪地的温度,他也受不住。琢磨了好一会,他叫道:“罢了罢了,兄弟,你看我的。”

    说完之后,他带着宋行风,直接来到周府门前。

    周府如今当然不在白家巷了,下土桥旁,东海商会的总会所所在之侧,便是周府。

    经过近一年的工程,周铨在年初东海商会年会时提出的建设目标,基本都实现了。如今这儿是一片高大的砖石水泥建筑,其中最高者高达五层。在其二层以上,全装了玻璃窗子,外墙还贴上了瓷砖。虽然周铨觉得有些不伦不类,但在这个时代,绝对是壕气逼人。

    至少韩世忠与宋行风两个西军中的土包子,来一次给震一次。

    “啧啧,这方是大丈夫之所有也!”

    “终有一日,我也要在此顶上,俯视京师!”

    韩世忠与宋行风二人脱口说道,然后两人相视而笑。

    “哥哥,门房不让,如何进去?”宋行风道。

    “你且看我的。”

    韩世忠此时已经没了别的想法,反正就是一棒锤的买卖,能成则成,不能成则走的事情,他也懒得婆婆妈妈,大步向着门卫走去。

    周铨人在这里,自然有阵列少年充当门卫,二人才进来,便看到一个同样高大健壮的男子,正拍着桌子对那门卫道:“我说了,我是周铨旧友,要见周衙内,你们还推推搪搪,是何道理?”

    韩世忠眼睛一转,在背后应道:“对,是何道理!”

    那男子听得有人帮腔,抬起脸来,看了韩世忠一眼。

    门禁处的门卫苦笑道:“每日来见大郎的客人,没有百儿也有八十,不是说与我家大郎有亲,就是与我家官人有旧,这位大哥,你也体谅我们的难处,登记一下,报个名字,待我往里通禀,若大郎在内,又有余暇,自然会接见!”

    “偏这多麻烦!”那人哼了一声:“你听好了,某姓梁,名庭芳,你去禀报,周郎自是知晓!”

    这人正是周铨在海州曾经相识的梁庭芳,不过海州一别,也有数年未见了。

    听得这个名字,有人将之禀报上去,过了好一会儿,人才回来道:“梁先生请入。”

    梁庭芳抿了抿嘴:“如今这周郎,架子倒是大。”

    他跟着传信的少年进去,韩世忠拉了宋行风一把,两人默不作声跟在身后,竟然也被当作梁庭芳的伴当混了进去。

    但当见梁庭芳之人出现时,他们却发现,并不是周铨。

    “梁提辖,明公有事,区区董长青,现为周相公府上宾客……这二位是何人?”

    董长青先是自我介绍,然后发觉韩世忠与宋长风不象是梁庭芳的伴当,面色微变,开口问道。

    梁庭芳莫明其妙:“这不是你们的人么?”

    “二位是何许人也,为何混入此中?”董长青情知事情不对,但神情却还是镇定。

    周铨入京,怎么会没有万全的准备,仅在这东海商会的会馆附近,百余人轻易可聚来。

    韩世忠脸上堆上了笑:“某韩世忠,这是我弟宋行风,我二人出自西军,有意投靠周大郎,因为门禁难过,所以才跟着这位兄弟进来。”

    “你这贼占我便宜!”梁庭芳顿时大怒,他起身劈手,对着韩世忠就是一拳。

    韩世忠没怎么动,只是一只胳膊,便将梁庭芳制住,梁庭芳用力,却比不得韩世忠力大,被他倒推了回去,踉踉跄跄连退数步。

    “好一位壮士……二位莫斗,莫斗了。”董长青见韩世忠气力,心中顿时一喜。

    他在中间拦开还要冲上来的梁庭芳,梁庭芳恨恨地道:“小子,今日之事,爷爷记下了!”

    “你这厮婆婆妈妈,好生罗嗦,不过是借你些光罢了,待我有了钱,摆一桌酒席请你吃,算是赔罪!”韩世忠不耐地道。

    梁庭芳自觉没有了面子,无脸在此继续呆下去,向董长青拱手:“董先生,周铨曾令我在江南打听摩尼教……”

    他一提到摩尼教,董长青面色变了。

    如今他与白先锋,已是周铨心腹手下,因此周铨非常忌惮摩尼教之事,他也有所知晓。

    他一把拉住梁庭芳:“梁提辖请稍座,二位壮士也请入座,我这就去请明公过来!”(未完待续。)

二七九、零用钱

    当周铨走进来时,韩世忠仔细打量着他。

    这是他第二次看到周铨,上回周铨给他的印象,就是俊美得不似武将之子,这次再看,却发现不同之处。

    那就是自信。

    即使是西军中的一些宿将,象刘海,象种师道,虽然威服自用,但都比不得周铨的这种自信。

    至于刘延庆辈,不过豕犬耳!

    他暗暗打量周铨,周铨也环视众人,梁庭芳是旧识,韩世忠与宋行风都是纠纠大汉,气宇非凡,而且二人看起来隐约有些眼熟。

    董长青说二人来自西军,却不曾介绍二人姓名,倒是旁边的武阳看到韩世忠,心中一动,在周铨耳畔低声道:“此二人,是刘延庆身边壮士,不知为何却到了这边。”

    周铨已经从杜狗儿那里打听清楚,刘延庆虽然套近乎,实际上与他伯父周侗、父亲周傥都交情一般,甚至还有些不和。而且杜狗儿对刘延庆的评价极低,就是武阳,也说这父子名大于实,不堪重用,因此,周铨懒得理会他们。

    连带着对韩世忠、宋行风也有些轻视。

    他上来握住梁庭芳的手,笑着道:“梁兄,非是我怠慢,我也是近一年才回京师一次,杂务冗多……”

    “休要说这话,俺妹子红玉得知上回俺和你结交的事情,就曾说过,你这人满嘴都是哄人的话语,要俺对你的话十成里只信五成!”

    梁庭芳这话一说,周铨顿觉尴尬。

    虽然梁庭芳长得象是一个白面书生,但性格却有些粗率,但这厮并不是真傻,他借转述自己妹妹的话,弄得周铨不好意思,便存了补偿之念。

    但旋即,周铨注意到一件事情。

    “令妹……芳名红玉?”

    “对,俺妹子国色天香,又心有七窍,比俺可是聪明多了……不过周铨我可警告你,你莫打她主意,我早就听说,你勾搭了一位辽国公主,你这般风流人物,绝非良配,若敢打俺妹妹主意,俺拼了性命不要,也要打断你三条腿!”

    武阳在旁边很想默默补充一句:勾搭的公主可不只一位。

    周铨对着梁红玉的名字失神了片刻,他不知道,此梁红玉,是否就是他所知道的那位梁红玉。

    只不过,有了梁红玉,不知道韩世忠在哪。

    招呼梁庭芳坐下,他看着另两位客人,要谈摩尼教之事,外人还是最好不要在场。因此他拱了拱手,很和气地道:“二位,我这边有客人,能否请二位先移步,过会我再见二位?”

    韩世忠倒没有什么,那宋行风心中便有些恼了。

    他们来投周铨,也与周家在西军中名声比较好有关系,特别是前两年,周侗往来西军诸部,寻得不少军属孤儿,都说是周家赚了些钱,要帮当初的兄弟们一把,这更让他二人心怀敬意。

    可今日一看,不过尔尔!

    若不是两人已经身无分文,韩世忠的衣裳都当掉了,他真想甩袖子走人。

    倒是韩世忠,在刘延庆父子这般人物手下,都能混许多年,何况被周铨这点冷落。

    他只是一笑:“俺去别处耍子,待周郎有空再见无妨,只是俺二人被刘家父子赶出,如今身无分文……”

    “董先生,安排账房,给两位壮士十贯钱零用。”周铨道。

    十贯钱,零用……

    韩世忠脸上多少露出些讥意,他自诩英雄,想要投靠周铨,可在周铨心中,竟然只值十贯。

    他却不知,周铨对他们这样西军壮士,确实不太感兴趣。

    若是少年人,可塑性强,又有将门血性,周铨会兴趣大些,但韩、宋二人,都已经年纪不小,就是招揽过来,也未必能够适应周铨护卫军的体系。最多凭借勇武,留在周铨身边,充当护卫的角色——但又如何能比得上武阳可靠!

    “十贯钱,俺韩世忠生受了。”虽然带着讥意,韩世忠还是稍拱了拱手。

    他与宋行风跟着董长青就走,周铨心中想着摩尼教的事情,待他到得门前,才猛然惊觉。

    自己方才还在想,有了梁红玉,不知韩世忠何在,哪知道韩世忠就在面前!

    他大步上前,一把抓住韩世忠的胳膊,炯炯看着韩世忠。

    韩世忠一愣,然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周铨:“莫非,周郎觉得给俺十贯钱少了?”

    “自然少了!”

    周铨说道,他心中还暗暗补充了一句:若你就是那个韩世忠,给你十万贯都嫌少了。

    岳韩岳韩,这位韩世忠,可是与他的便宜师弟岳飞相提并论的人物。虽然用兵上不如岳飞,可在宋朝这一时期,也算是人杰了。

    周铨相信自己手下的阵列少年里,也能培养出一些大将甚至名将出来,不过,若有现成的名将给他用,何乐而不为?

    而且对韩世忠此人,他还是相当敬佩的,岳飞被害之时,举朝诺诺,唯有他敢挺身而出,愤怒地质问“莫须有如何能服众”。

    “先取一百贯给二位壮士零花。”周铨心念转动,不过哪怕是韩世忠,反正既然来投了,就不怕他走掉,而且梁庭芳那边的事情更急迫一些。

    韩世忠也没有想到,自己一句话,就将十贯钱变成了一百贯。

    待他们离去之后,周铨歉然对梁庭芳道:“梁兄,摩尼教之事,你打听到了什么消息?”

    “这些年,摩尼教倒还安份,不过他们私底下弄了一些营生,象什么毛衣……”

    “毛衣?”周铨眉头一皱。

    织毛衣是他提示下,师师小娘子的发明,后来在市面上流行起来。这等营生,虽然也能赚些利润,但比起周铨的那些暴利产业差得许多,因此他并没有在意。

    “对,如今南北市面上的毛衣,他们控制了近半,若有人家,请来织工,也想着和他们竞争,少不得被他们用种种法子,破家破财!”

    这摩尼教,倒还搞起了垄断!

    周铨有些乐了,方腊这是在弄什么,莫非不想造反了,开始搞实业?

    “他们借着去榷城购养毛的名义,从辽国倒腾了不少马匹,我妹子算了一下,他们如今至少有七八百匹马在手,又以毛衣之利,暗中购置兵刃、甲具,招募愚姓充作信徒。我妹子说了,他们如今已经准备得差不多,只待一个时机!”

    梁庭芳三句不离“我妹子说”,不过周铨却没有心情去笑他。

    江南一直是他的一大市场,比如说玻璃器皿、铁器,还有船场的船,在江南卖得都相当好,可以给他贡献大量的利润。同时,长江南北,也是他最大的粮食来源之地,仅在政和五年,他就从这边调买了两百万石的粮食,将之运到了济州岛、流求岛,以备下一步之需。

    所以,周铨希望江南短时间内能够保持稳定,至少不要因为摩尼教生事而闹得破坏了他这个大市场和粮食来源地。

    “你有没有向朝廷举报此事?”周铨问道。

    这其实是白问,以周铨在朝廷中的耳目,若是此事引起了朝堂的重视,他早就知道了。

    “自然举报了,可是如今东南一带,管事的是谁你也知道,我父子官小职卑,我混了这么多年,还只是一个提辖……谁会在乎我们说的话?我妹子说了,此事情,和别人说没有用,只能和你说!”

    “哦,为何如此?”

    梁庭芳有些不满地瞪着周铨:“你问我为何如此,我哪里知道,不过我也问了妹子,她说你离不得江南!”

    周铨哑然一笑:“此事我知道了,我会寻机会和朝堂诸公说说此事,江南若是乱了,确实对我没有好处!”

    “哦,对了,我还擒住过一个摩尼教的人,那厮似乎说,他们的军师时常往来于雄州的榷城、京师和杭州,特别是在京师之中,似乎有一位摩尼教的大人物在。”

    这个消息,让周铨凝神思忖了好一会儿,这位摩尼教的军师,十分神秘,在京师之中,还有摩尼教的一位大人物……若真是如此,毛衣的事情也就可以解释了。师师织成毛衣,最初就是在京师的仕女之中流行起来,想来那位大人物从中看到了商机。

    周铨并没有想到,那位大人物离他离得非常近,那位军师,如今更是在东海商会的商场之外。

    军师姓陈,但即使是摩尼教中,也少有人知其姓名,他外出游走,多以箍桶匠身份掩饰自己,故此称之为陈箍桶。

    此时站在商场之外,他望着映入眼中的玻璃窗,慨然一叹。

    玻璃镜子至今仍然要卖数十贯一块,巴掌大小的也要卖三五贯,但这商场之中,二楼以上,窗子尽用透明玻璃,阳光可以透窗而入,隐约之间,也看到窗内排着许多书柜一样的货架。

    “可惜,据说要到春节之日,这商场才正式开放,所以现在还只能在一楼里看看货物……只看这外边的窗子,便可知这是何等销金窑了。周铨弄出这样一处所在,日进斗金还是少说的,只怕要用聚宝盆,才能形容他的敛财之速!这等人物,若能为我圣教所用,天下大势,定之如反掌耳!”

    陈箍桶心中暗想,却见两条大汉,喜滋滋从商场后边走了出来。

    那后边就是东海商会办事之所,据闻周铨如今便在其中,这两条汉子,身上穿的却不是东海商会人的服饰,其中一个,连冬衣都没有,只穿了件单衣。

    正是韩世忠和宋行风二人,他们领了“零花钱”,迫不及待要跑出来耍耍。

    陈箍桶心中一动,便跟在了二人身后。(未完待续。)

二八零、一日赌豪

    “不曾想周大郎给了一百贯,只不过这玩意儿……当真能作一百贯用?”

    宋行风晃啷着手中圆圆的银币,有些不解地问道。

    一百贯钱,哪怕是用当十钱的大钱,也有数十斤重,不可能直接给他们这么多钱。故此,董长青从帐房上给二人支取的,是东海商会银币。

    每枚银币,可抵足钱一贯,东海商会钱庄作保,无论是在京师,还是在徐州,或者在海州,或者在雄州的榷城,甚至在济州岛五国城,都可以找到东海商会钱庄,兑换成金锭、银块或者铜钱。

    凡是东海商会流通的货物,皆可以此钱去收购。

    明面上,这玩意儿称为“银圆”,而不是钱,但实际上,它已经起到了大额货币的作用。因为东海商会的关系,所以朝廷暂时装作没有看到,但民间的反应却很热烈,毕竟这东西可兑换,有购买力,比起朝廷发的当十大钱,或者铁钱、交钞之类的烂货要强得多。

    韩世忠与宋行风,都在西北边军之中,哪里见过这个。

    不过想到周铨的身份名气,显然不会在这区区百贯的事情上戏弄他们。

    因此二人大模大样,直接又来到一处坊柜之中。

    虽然官府明令禁止赌博,可京师之中却不缺坊柜,二人才一进来,便有伙计上前侍候。

    “这东西,可以用来玩么?”韩世忠弹着一枚银圆问道。

    那伙计眼前一亮:“如何不能,这可是东海商会的银圆,在咱们这最受欢迎……一枚可当一千零五文钱!”

    比一足贯还要多出五文钱来,可见银圆受欢迎程度!毕竟这东西又容易携带,也很方便使用,实在是商品流通中最佳的等价之物。

    见这银圆如此坚挺,韩世忠与宋行风都是眉开眼笑。

    开赌!

    韩世忠是个存不住钱的人,在军中时,手中没钱,甚至拿敌人的脑袋与同伴们赌。他为人豪气,赢了可以不要,输了却一定要付账,因此当了这么多年的兵,立了不少的功,也得过不少赏赐,却啥都没有积攒下来。

    这一赌,就是天昏地暗,不知过了多久,韩世忠只穿着单衣,却仍然浑身大汗淋漓,看着左右,却发现自己手中,已经没有银圆了。

    “兄弟,这是怎么回事,方才我们……还有一百银圆的,如今怎么啥都没有了?”韩世忠大惊。

    “哥哥,你太过豪气……都被你输尽了。”宋行风的神情比哭还难看。

    他哪里想得到,韩世忠会赌得如此凶猛,真是拦都拦不住!

    陈箍桶一直在默默注意着韩世忠与宋行风,这二人能从东海商会中出来,还带了一百枚银圆,显然代表着某种价值。

    “奶奶的,爷爷今日运气就这么……”韩世忠破口大骂,垂头丧气,正待离桌而去,突然间一个布袋子从他身后扔了过来。

    “继续!”

    声音有些熟悉,韩世忠回头一望,竟然是武阳。

    武阳向他一笑:“大郎怕你钱不凑手,让我再给你送来。”

    陈箍桶在旁听得这话,心中一凛,幸好自己未曾上前去搭讪,显然,这两个军汉一直被周铨的人注意着!

    那是自然的事情,蒯栉与杜狗儿二人留在京师,便是为周铨经营情报网,韩、宋二人出来,岂会不被人盯着。

    韩世忠接过那袋子,只觉得手往下沉,袋子相当重。

    他有些惊讶,打开一看,仍然是一百枚银圆。

    这就又是一百贯了,他看了武阳一眼,却见武阳已经转身退去,显然,武阳对赌并没有什么兴趣。

    “哥哥,这……还要耍下去?”

    “耍,为何不耍,难得有人要给我付账,奶奶的,爷爷我往常耍钱,都不尽兴,今日当尽兴一回!”

    必须说,韩世忠打仗是把好手,但赌博实在烂得到家。

    方才第一回进来赌时,他还有些谨慎,一枚银圆,换成不少铜钱来下注,这一次不同,他直接用银圆下起注来。

    半个时辰之后,他手中又是空空,除了那个穿银圆的袋子,什么都没有。

    韩世忠骂了一声,拍拍手:“走……”

    话未落,又是一个袋子扔了过来,韩世忠心快手急,将之接住,发现这一次出来的人他不认识。

    却是杜狗儿。

    杜狗儿咧开嘴笑道:“和俺当年一般,喜欢耍钱,既是如此,只管耍吧!”

    不用问,这定然是周铨安排的人来了。韩世忠神情微微一动,与宋行风交换了一下眼神。

    宋行风舔了舔唇,这前前后后,就已经给他们三百贯了。

    不过他也看出来,周铨重视的,似乎是身边的韩世忠,他只是附带的。想来也是,韩世忠在西军之中,向有勇名,若不是出身低微,又没有什么门路,只怕早就成为一路将主了。

    “哥哥,要不,咱们见好就收?”宋行风问道。

    韩世忠挠了挠头皮,他虽然豪气,却不是没有心机之辈。稍一沉吟,然后笑道:“继续赌,俺总得将钱赢回来!”

    这一次再赌,他小心谨慎了些,初时倒是没有输,反而赢了不少。眼见面前堆着的筹码越来越多,韩世忠的胆子也越来越大,霍霍呼卢声中,他一次押下的筹码数量又大了起来。

    于是他又输了个干净。

    第四个袋子又扔了来,然后第五、第六、第七……

    韩世忠输起钱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而坊柜的人已经满头大汗,这钱可不好赢!

    好在这不仅是坊柜一边获胜,这赌场中,还有别的客人,见到韩世忠这般大羊牯,一个个都站在了庄家那边,要和韩世忠对赌。韩世忠也是来者不拒,大把银圆扔出去,却仍然谈笑自若,一点都看不出紧张模样。

    他旁边的宋行风就没有这么镇定,到后来实在看不得了,干脆自己抓了一把银圆,跑到别处去玩去。

    但所有的赌客,都被韩世忠这边的豪赌所吸引,渐渐都围了过来,于是没多久,宋行风也只能跑来,心惊胆战地看着韩世忠继续输钱。

    第十个布袋,也有人送来了,此时众人想看的已经不是赌博本身,而是两件事:一是韩世忠还能输多少,二是还会不会有人送银圆来。

    第十一个布袋到了韩世忠手中后,他掂了掂,若有所思,然后将整个布袋,直接当作筹码压了上去。

    众人都知道,那布袋里有一百银圆,相当于一百贯钱。即使是京师这销金窟中,一百贯钱,也是一笔巨款。

    “押小!”韩世忠沉声道。

    这一次他押中了,果然大胜一回,那庄家不但不生气,反而象是松了口气一般,将额上的汗抹了抹。

    “再押小!”

    还没有抹净汗,韩世忠将布袋与方才赌胜拿来的筹码又押了上去。

    这一次,荷官慌了,他回头看了庄家一眼,庄家点点头,他只能再掷骰子。

    又是一个小!

    众人嗡的一声,一局胜负两百贯,这不是豪赌,什么是豪赌?

    他们都看着韩世忠,想见他再次连本带利押上去,结果韩世忠却住手了。他将那布袋塞入自己怀里,将其余筹码全都包起塞给了宋行风:“行了,见好就收,今日已经尽兴,想来……今后也不会赌了!”

    宋行风大喜,这一堆筹码可就是三百贯钱,他这样的穷军汉,手头很少能有这么多钱的时候。

    忙拿到柜台上去换钱,换的时候,宋行风还特意道:“不要金银,不要铜钱,尽给我换银圆!”

    那柜台上苦着脸:“金银岂不更轻便?”

    “不要,只要银圆!莫给我说没有,方才我们输掉的都有一千了!”

    他换好银圆出来,看到韩世忠笼着袖子,面色沉静,站在了坊柜门前。他笑嘻嘻地道:“哥哥,这周郎倒还不错,竟然如此大方,今日哥哥大杀四方,方才边上,已经有人说哥哥乃是一代赌神了!”

    韩世忠嘿然一笑,面上的刀疤扭了一下:“要俺卖命,总得拿出有份量的价钱来,俺今日过足了赌瘾,以后不会再沾了。”

    他这是第二次说到自己以后不会再去赌场,宋行风讶然道:“哥哥何必如此,我看周郎是个豪爽的,哥哥不象今日这般大赌,小赌怡情,便是缺了点钱花,他也定然很大方!”

    说到这,宋行风都有些嫉妒韩世忠。

    对方问都不问,先后拿出了一千一百贯钱,只可惜这等大方,主要是针对韩世忠来的。

    “兄弟,你不懂,俺这条性命,就值一千贯,如今花掉他一千贯,俺大不了拿这条性命去还就是,若欠得多了,俺这条性命还不够,拿什么去赔他?”韩世忠摇了摇头,望了一下天空,悠然说道:“那周郎,是个做大事的人,只是俺这样粗胚厮杀汉,跟在他身边……也不知能做什么,不知是否还可以去沙场上……”

    “哥哥你这就矫情了,去沙场?若不是为了博个功名富贵,谁爱去沙场上刀头饮血!而且此次伐夏之战,估计夏国就要被灭了,此后马放南山刀枪入库,我们这等武人,也就没有了用武之地!”宋行风道。

    “不,不,兄弟,我能嗅到,沙场上的血腥味儿,灭夏,只是开始!”韩世忠有些遗憾。

    象他这样的猛将,在今后的大战中只能傍观,对他来说,确实是一种浪费。(未完待续。)

二八一、救美?

    再见周铨时,韩世忠已经换了一身衣裳。

    他看着周铨,面色平静,方才的纠结已经彻底没有了。

    周铨让二人坐下,之后道:“韩兄,宋兄,对于你们二位……我想问,你们想不想继续领兵?”

    韩世忠瞳孔猛然一缩,原本以为自己此后就要成为一个看家护院的走狗,却不曾想,周铨问的竟然是这个问题!

    领兵……

    “自然想,做梦都想!”不等韩世忠回答,宋行风抢着道。

    他知道,韩世忠很受周铨重视,虽然他对韩世忠也很佩服,可心中多少有些不甘。

    自己论勇武,不在韩世忠之下,只不过没有这厮运气好罢了,凭什么周铨只听到他的名字,就敢一掷千贯供他挥霍!

    而且周铨那话,让他怀疑,周铨要将他们举荐给相熟悉的高官。

    比如说童贯,若得周铨一句话,他们在童贯手底,自然就有了出头之日。

    “若是想领兵的话……我有一个地方,可以用得着二位。”

    周铨想到的地方,就是济州岛。

    辽河之战,让他看到自己护卫优点的同时,也注意到他们的缺点。

    装备好、士气高、训练足,这是商会护卫队的优点,但是战斗经验不足、合格的基层军官缺乏、战场应变能力差,这是护卫队的缺点。

    若能将这缺点弥补上去,莫说有火炮,就是没有火炮,他们也能以少敌多,击败女真人。

    现实条件决定了,周铨今后手中拥有的,绝对不会是一支大军,只能走少而精的道路,这就对基层军官提出很高的要求。武阳倒可以培养合格的基层军官,可周铨的安危,又需要他的保护。

    至于周傥的那些故旧,周铨不希望他们在今后的军中有太大影响力,免得今后自己有什么举措,他们还要先请示一下周傥。

    “用得着我们……周郎只管吩咐!”宋行风毫不犹豫地道。

    韩世忠却没有开口,直到周铨看着他,他才道:“收得你一千贯的零花钱,这条性命,想要不卖给你,只怕都不行了。”

    “那好,你们这些时日,就呆在京师,我会给你们安排住所,相当于放个假吧,等离开京师之后,就要忙起来了……对了,你二位可有家眷,需要我安排随你们一起去,可以提前告诉你们,接下来,你们可就要呆在海外一段时间了。”

    “海外?”

    “那岂不要乘船?”

    二人都是露出古怪之色,不过他们却没有提家眷之事。

    周铨也不以为意,让人将他们领出去安排了住处,紧接着,他便又要见另一批人。

    正如他自己所言,在京师的这段时间,他真忙得脚不沾地,便是宰相、太尉,只怕也没有他这么忙碌。

    韩世忠、宋行风被安排得好吃好住,兜里又有许多闲钱,若换作往常,韩世忠定是又去坊柜关扑赌博,但刚刚大赌一日,他发誓戒赌,因此便在京城中闲逛。

    原先京城中的一些地方,他们虽然慕名,却没钱去的,象是樊楼等所在,如今也都可以去了。转来转去,听闻大相国寺的庙会甚是热闹,他们便赶大相国寺。

    确实热闹,人潮涌动,二人几乎不是自己走的,而是被人潮裹挟着前行。他们都是穷军汉,没有成家,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偶尔还往人家香喷喷的姑娘身上撞一撞,玩得倒是不亦乐乎。

    到了一处肉饼铺子,看得那边卖饼的矮子身后挂着两个招牌,一个是“灵山脚下可开张”,另一个是“大食圣人亦跳墙”,来买肉饼的人络绎不绝,生意兴隆之下,那矮子甚至还请了好几个伙计当帮手。

    “这是何意?”韩世忠好奇,拉了一个伙计问道。

    “这可是大相国寺,那边就是大雄宝殿,原本此地不准卖肉食,但我家铺子在这,极受客官们欢喜,甚至庙里的师傅,经过时都会停下来嗅嗅香气,岂不是灵山脚下可开张?”那伙计笑嘻嘻地道。

    “那大食圣人之句呢?”

    “哦,年初之时,有大食圣教长老来此,你知道,大食圣教可是不沾猪肉的,但他也被我家这肉饼所诱,忍不住破戒,却被别的大食人撞见了。为了躲避熟人,他跳墙而遁,故此我家又添一招牌,大食圣人亦跳墙也!”

    那伙计说得绘声绘色,还有晓事的,便将年初这家铺子与大食人冲突,后来周铨如何调解的说了遍,韩世忠听得哈哈一笑:“竟然有这等奇事……给俺拿八个肉饼,让俺也尝尝这灵山佛祖、大食圣人亦垂涎之物!”

    “八个……俺们这饼用料扎实,八个饼足有四斤重,客官未必吃得了啊。”

    “放心,俺们都是大肚汉,四斤肉都吃得下去,何况是四斤饼!”

    话虽如此,饼呈上来之后,韩世忠也觉得有些太多,他分了一半给宋行风,两人一边大啖美食,一边四处闲逛。

    可能是吃撑着了,也可能是食物有些不干净,韩世忠觉得腹中有些疼痛,便寻茅房。宋行风在外等他,等韩世忠解决了腹中问题出来,却听得有人喝斥:“不长眼的奴才,衙内的好事,你也敢管!”

    “天下事,天下人管得,人家小娘子好端端的,被你们逼到这边,还不放人家走,究竟是想做什么,莫忘了,这里是京师,天子脚下,首善之地!”

    “给我打,打这不开眼的贼配军!”

    大约是宋行风的话让对方恼羞成怒,顿时有一个公鸭嗓子喝斥道。

    韩世忠探头望去,却看到七八个无赖泼皮模样的,向宋行风围去,旁边还有十余条大汉在观望。

    而这园子的一角,两个小娘子,相互扶持,其中一个,正在嘤嘤哭泣,另一个年幼些的,反倒一副好奇模样,东张西望个不停。

    小孩子家家,不知害怕,倒也正常。

    韩世忠歪了一眼,没有多看两个小娘子,双转过眼,打量起那十余条大汉来。

    他倒不太为宋行风担忧,宋行风勇名虽然不如他,可也是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岂会被几个地痞无赖缠住。

    那十多条大汉中间,有一个少年男子,面色青白,看上去就是纵欲过度,方才的公鸭嗓子便是他。

    看模样,此人应该是个豪门子弟,别人都是他的伴当。

    韩世忠正观察着,眼角余光,却发觉有些不对。

    那些大汉,虽然作泼皮无赖打扮,可拳脚相扑功夫不弱,彼此之间,更是相互配合,更象是军中人物!

    宋行风也是条好汉,打倒两人,却仍然被对方堵住,眼见就要被擒拿!

    韩世忠见此情形,不敢再等,他猛地跳出,箭步如飞,直接就冲到了那公鸭嗓子面前,劈胸一掌,将他胸襟揪着,然后直接扯了过来。

    同时,他随手一折,从旁边树上折下了一根树枝,抵着那公鸭嗓子的眼睛。

    “让他们住手。”韩世忠道。

    他突然出来,又迅速动手,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等那些大汉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公鸭嗓子已经在他控制之下了。

    不要公鸭嗓子命令,那些围殴宋行风的汉子已然收手,但他们向韩世忠围了过来。

    “好大的胆子,好大的胆子,杀了他,出人命我担待,我爹还保举他一个七品的前程!”那公鸭嗓子大叫道。

    韩世忠手一用力,树枝直接抵在他眼睛上,若不是他闭眼闭得快,只怕一个眼珠子就要被韩世忠掏出来!

    “住手,这位好汉,你住手!你莫要一时激愤,给自己惹下杀身之祸……你可知道,你抓着的是谁?”

    那些大汉中,有一个沉声道,眉头皱得紧紧的,看上去是个狠辣角色。

    他不曾出手,但一开口,就是威胁。

    韩世忠还能空出一只手来掏掏耳朵:“莫要和我说这个,无非就是哪家衙内,俺穷光棍一个,贱命一条,若是换了哪家衙内的富贵命,倒也不白来人世一遭了……喂,我说你们二位,怎么还不走,莫非要留在这里等这位衙内摆酒请客外带赔罪?”

    他后半句,却是对着那两姑娘说的。那俩姑娘中年长者,拉着年少者就走,那年少者似乎还不愿意,向韩世忠道:“喂,我们走了,你当如何?”

    “呵呵,小娘子倒是有良心,俺自有脱身之法,毕竟这位性命金贵的衙内,可是在俺手中!”他一边说,一边又夹着那衙内退了两步。

    正欲扑上来的汉子顿时收手,眼睛还往那俩女郎身上瞄了瞄,似乎是想捉来充作人质。韩世忠适时又道:“俺又不认得这二位小娘子,你不妨捉来试试,瞧俺怕不怕。”

    宋行风此时也到了他身边,给了那衙内一拳。那衙内痛呼了声,那些汉子只能将两女郎放开。

    那年少的女郎撒开腿就跑:“你们撑住,我去寻我哥哥来!”

    年长些女郎此时收住眼泪,听得年少女郎的话,面色微微一变,她抬头看了韩世忠一眼,似乎是要将韩世忠模样记住:“好死不如赖活着,待她哥哥来了,便无事了。”

    “若是这二位好汉肯放人,现在就没事,否则的话……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会有事!”对面那个模样狠辣的汉子沉声道。

    韩世忠撇了撇嘴,想要带着那衙内也出园子,但这群大汉放了俩女郎走,却不肯放过他们。

    局面一时僵持下来。(未完待续。)

二八二、纨绔之王

    韩世忠出不去,这些围上来的汉子也不敢近身,僵持持续了好一会儿,那模样狠辣的汉子道:“再不放人,拼着被老爷责怪,我们也要上了,到时可就不是挨一顿打能了事,二位,你们不顾自己,也不怕连累家人么?”

    “这却是你们逼的,若是你们让出一条路来,何愁俺不放人?想也想得到,俺兄弟都是来自外地,如何敢在京师中真正得罪权贵?”

    那狠辣之人皱眉思忖了一会,大约也是觉得,这样闹下去问题得不到解决,更怕韩、宋二人情绪激化,真的伤了人质。他沉声道:“既是如此,今日我就做一回主,左右让开,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过了那月门,你们就得放人,否则京师之到,就是上天入地,我们也会追着不放!”

    韩世忠自然应下了,他与宋行风都是一般想法,抓着个纨绔衙内对他们又没有什么用处,只须得了机会脱身,往大相国寺外人群中一钻,这些家伙还去哪儿寻他们!

    挟着那衙内,缓缓退向那圆门,出了月门之后,韩世忠松手一推,那纨绔被推得踉跄跌倒,伴当们赶紧上来扶将。

    “杀了他们,打杀他们,给我打杀了!”

    方才被树枝指着眼睛,那纨绔不敢吱声,但现在脱困之后,他嚎叫着下令,声音震天响。

    韩世忠与宋行风转身就跑,只跑得几步,迎面嗡的有东西飞来,却是半块砖头,二人心中一凛,脚下停住,却见两边花木之后,绕出几个人来。

    “你们!”

    韩宋都是神色大变。

    来的人他们认识,却是刘光世身边的那些伴当们。原本韩、宋也是其中成员,只不过那日韩世忠痛殴了刘光世,算是脱身了。

    “哈哈哈哈,没料想竟然是你们两个不知死活的逃卒,高衙内,就是这二人得罪了你么?放心,放心,他们逃不掉的,这次见我手段,将他们剥皮抽筋,供衙内赏玩!”

    刘光世脸上还有青肿,但神情却极是愉悦:原本以为在京师中想要找到韩世忠很困难,却不曾想,只是陪高俅儿子转上一圈,也能遇上仇人!

    “你认识?”高衙内问道。

    “认得,认得,这二人原本在我军中效力,家父抬举他们,带他们来京师见识,他们却背主忘恩,还打了我……不怕衙内笑话,我面上的伤,就是这厮打得!”

    “知道他们家是何处么,我要抄他们家,灭他们满门,在京师中,还从未有人敢这样待我!”

    高衙内跳脚咆哮,韩世忠与宋行风心沉了下去。

    从刘光世的态度,他们就可以判断出,这高衙内身份非同一般,再想到刘家父子近来拼命钻营,他们可以猜到,此人就是当今殿帅高俅之子。

    原本高衙内不认识他们,他们逃脱就无事了,可是偏偏刘光世也在,他们就算自己走脱,家人必受连累。

    而且,刘光世身边的人,与他们都一样出自西军,就算比他们弱些,也弱不到哪里去。

    “哥哥,今日是我拖累你了。”宋行风苦笑道:“要不,哥哥只管脱身,我替你断后!”

    “哪里的话,我是抛下兄弟不管不顾的人么?”韩世忠嘿然一笑。

    他二人横下心,不再逃走,只想着便是死也要多拉几人垫背,因此眼中凶芒毕露,韩世忠指着刘光世身边的西军士卒:“诸位兄弟,今日哥哥我栽在这,就不打算活着走了,你们莫要自误,成了哥哥我的垫背!”

    “韩世忠,你还是跪地降了吧,念在旧情份上,诸位兄弟帮你们求求情,总得保住性命……”一西军士卒道。

    “对,念在旧情份上,我今日只打断你手脚,不会要你性命!”刘光世捋起袖子。

    那日被韩世忠打蒙了,对他来说真是奇耻大辱,若不是与高俅搭上关系不易,他肯定要在客栈中缩上好些时日,等脸上的淤肿好了再出来。

    “好热闹啊,听说有纨绔在这调戏良家女子,还调戏到了我家哥哥的妹子头上?”正在这时,一个声音嚣张地响起:“这倒是奇了,诸位兄弟,咱们不去欺男霸女,那已经是京师百姓的福份,倒有人欺到咱们头上,你们说,怎么办吧?”

    “周铨哥哥说如何办,那就如何办!”

    “今日若不出几条人命,俺这个童字就反过来写了!”

    “哥哥,这里的人,俺全替你沉入汴河了,那香水的生意,哥哥给俺一分吧!”

    “沉几十个杂碎便换来一年几十万贯的买卖,郑桐,你倒是好打算,本王有心与你争上一争,也不需要香水生意,只要周铨哥哥将那香皂生意分上一成给我。”

    接二连三的话声响起,而且一个比一个嚣张,一个比一个跋扈,到后来,竟然连“本王”都出来了!

    韩世忠与宋行风愕然回头,就看到一大群纨绔模样的人大摇大摆进来,跟着时来的家丁仆人,少说也有一百,而这荒园四面围墙上,也露出人头来,来者竟然将整个园子都围住了!

    这群纨绔最当中,如众星捧月一般拱卫着的,正是周铨。

    韩世忠眼中的周铨,那是沉稳自信,看上去如同军中的多年宿将一般。但现在,他又看到了一个不同的周铨:飞扬跋扈气焰嚣张。

    周铨目光在韩世忠、宋行风面上一扫,微微点头,露出笑意:“原来是你们二人,我道是谁……很好很好。”

    “见过周郎!”宋行风反应快,立刻遥遥行礼,韩世忠也抱拳拱了拱手。

    这大冬天的,周铨和这群纨绔手中,还拿着一柄折扇在那装风雅。周铨目光又在其余人身上一扫,然后乐了:“哟,这不是高衙内么,欺负我妹子的,原来是你啊。”

    刘光世见周铨出场时,已经感觉不妙,待听得他身边那些看似伴当模样的人,一个口气比一个大,甚至还有人敢在京师自称“本王”,他这个时候,终于明白,此前他看不起的周铨,在京师中究竟有多大的声威。

    他脸色发白,心中暗道,幸好今日的主角乃是高俅之子高衙内,想来周铨还是要给高衙内一些面子。

    悄悄往高衙内那里望去,然后刘光世当真是面色如土。

    被韩世忠抓着尚且有些硬气的高衙内,这个时候脸上毫无血色,双膝瑟瑟发抖,整个身体都和筛糠一般!

    由不得他不如此,刘光世边将,不认得周铨身边的这些人,高衙内却是个个认得。

    京中最顶尖的权贵家纨绔子弟,可以说有一半都聚在这了。

    高衙内知道,这也是京中纨绔们最为向往的一个圈子,能挤进去,不仅仅在家中从此地位不同,在京师里也份外有面子,更重要的是,能进去者,手头上随时都可以调个几万贯钱,花天酒地挥金如土,而不再受家中银钱上的限制!

    高衙内想挤进这个圈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是因为高俅与周家的关系一般,而高衙内又没有什么让人看得入眼的本事,所以不为这个圈子所接受。

    他没有正事可做,自然就在京师中做这些欺男霸女的勾当,只不过他也不傻,那些得罪不起的人,他还是尽量远避。象今天,他瞧中的那位姑娘,事先专门打听过,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儿,而且在京师中别无依靠,所以才敢如此相逼。

    结果好嘛,怎么惹出来周铨这头京师潜龙来了!

    “误误误误误……误会啊!”高衙内一连串地道:“我怎么敢对周郎的妹子动心思,误会误会误会……”

    “这才不是误会,你方才就对我说些不干不净的话,还动手动脚!”

    周铨身后,一小姑娘伸出头来,满脸嗔怒,说了一句后又缩回去。

    只是一眼,高衙内认出了,这不就是他瞧中的那女郎身边的小姑娘么,就是方才跑出去说要喊她哥哥来的!

    想起京师中的一个传闻,高衙内脸色都变成了绿色!

    这小姑娘可是梁师成送给周铨的,周铨一直当妹妹养,而且一向极宠,谁得罪了周铨未必有事,得罪了这小姑娘,周铨定然要叫他出事!

    “当真是误会,我可不知道你是周郎妹子,我来这里,是跟着那阿莲姑娘来的……”

    “我不管,哥哥,他欺负我!”

    周铨面上仍然带笑,点了点头:“放心,今日定然替你出气。”

    “周郎,周郎,周制置,周小伯爷,你看在我爹高俅的份上,放过我吧!”高衙内听到这里,慌忙向周铨不停作揖,那模样,若不是在外还要几分颜面,只恨没有给周铨下跪了。

    京师之中,谁不知道周铨本事,李邦彦、朱勔这二人,至今都是灰溜溜的,只要听得周铨要回京,两人立刻连夜逃出,哪怕官家赵佶,都护不住他们!

    高俅确实深得赵佶信任宠爱,比起李、朱二人还要高上一级,可是真扛上周铨,高俅也未必能撑住,就算撑得住,高衙内这个惹来祸事的,少不得要吃他老爹家法教训!

    “搬凳子来。”周铨挥了挥手。

    立刻有伴当搬了个大马扎来,还没有接近呢,周铨身边的那群纨绔就去抢来马扎,替他摆好来,只差没扶他坐下了。

    周铨把二郎腿一翘,这才笑吟吟看着高衙内,和声和气地道:“高衙内是吧,高太尉的面子,我是一定要给的……”

    刘光世松了口气,但却听得高衙内口里,竟然发出咯咯的牙齿轻碰之声!(未完待续。)

二八三、高衙内的抉择

    听得高衙内口中牙齿打颤,越发的恐惧,刘光世心彻底沉下去。

    高衙内肯定比他更熟悉周铨,周铨方才明明说要给高俅面子,但高衙内却更加害怕了。

    果然,周铨沉稳的语声又道:“但我妹子的这口气,也是一定要出的。高太尉的面子碰上了我妹子的怨气,就有些不够看了……给我打吧,高衙内今天带的伴当,打断一条腿后送医馆去,别忘了帮他们把医药费付了。”

    随着周铨此语,那些围住园子的人、各家纨绔身后带来的伴当顿时冲了上去,如狼似虎,比起高衙内的伴当们方才的气势,还要强上十倍。

    就在这时,外头又有人喝道:“怎么回事,你们要做什么?”

    听得这声音,高衙内面上终于缓过一缓,他大声叫道:“谢谦,谢谦,快来救我!”

    听得谢谦这名字,周铨面上露出一丝古怪之色。

    在他示意下,来人被放了进来,却是与周铨有过数面之缘的谢谦,也就是曾经追求过周母、跑到周家抓过周铨一回的那位。

    当谢谦看到周铨时,先是一愣,然后就想转身离开。

    开什么玩笑,当初被他呼来喝去的晚辈,如今却是京师甚至整个大宋最炙手可热的人物。全天下人,甚至连宫中的官家,都想要哄着他,从他手中得到发财的法子,或者搭他的发财顺风车。

    更何况,他父子手中招揽的亡命之徒,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在京师之中,他想收拾一个人,比起京兆尹还要方便。

    但他又不敢走,若是没来,倒还罢了,既然来了,总不能看着高衙内受眼前这厮整治,那样的话,回去高俅就要收拾他。

    “原来是周贤侄……”

    “抱歉,高攀不上,我若认你为叔,回去我老子就能打断我的腿来。”周铨打量了谢谦一番:“哟,不错,升官了,七品?哈哈哈哈,真巧啊,我也升官了。”

    谢谦心中羞恼,这厮当然升官了,他消息灵通的紧,周家父子再度升了官,不仅品秩上去,而且两人还得了开国伯、开国子的爵位,已经够资格穿朱衣了。

    至于他,却才摆脱供奉官小使臣,进入从七品的大使臣右武郎之列。

    差得太远了,这还是他不要面皮拍高俅马屁为之效力下的结果。

    “周制置,这位是高太尉之子,无论他怎么得罪了你,还请看在高太尉面上,留个颜面。”谢谦抱拳道。

    “我说了,高俅的面子我要给,但我妹子的气也要出,等我妹子的气出完了,自然就会给高俅面子,喂喂喂,你们怎么了,我有让你们停么?”

    那些伴当、打手,无论是哪一家带来的,原本停了下来,现在顿时又上前动手。

    高衙内带的伴当打手也不少,足有二十余人,可对方人更多,两三百号总有,所以无人敢反抗,一瞬间惨叫声响成一片,满地都是人在滚。

    打完之后,直接拖了出去,显然真是送医馆去了。好在相国寺边上就有医馆,专治跌打损伤的,所以他们倒不需要带伤受很久的罪。

    “周周周世兄……”

    高衙内的伴打一被打倒,刘世光和他的这几个部下就显得非常突兀了。他见势不妙,知道高衙内护不住自己,当下涎着脸,便向周铨作揖。

    周铨打量了他两眼:“你是谁,少来套近乎!”

    刘世光顿时满脸臊红。

    这还真不是周铨故意打他脸,周铨原本记人面就不太牢,所谓脸盲症,见多了还好些,这等只见过一遍的人物,他哪里知晓?

    而且周铨对这个朝代的历史,也只是知其大略,比如说,岳飞、韩世忠他是知道的,但对所谓“中兴四名将”中的另两位,则并不知晓。否则的话,他就应该识得,这人在历史中也排列中兴四名将之一,只不过同另一位张浚一样,都是内战内行外战外行的凑数角色。

    刘光世心中虽然羞恼,面上却半点不敢露出,他连连作揖:“周制置说笑了,前些时日咱们还见过一面,当时小人随家父刘延庆在路上拜见周制置,这些时日,也一直有上贵府递拜帖。”

    “哦,我记起了,刘……光世,对不对,看来又是熟人啊……你也是高衙内的走狗?”

    这话说得刘光世当真羞愤欲绝。

    他却不知,这些时日,周铨已经打听过刘家父子的“赫赫战功”,发现这对父子主要靠的就是溜须拍马、抢夺部下功劳,所以对他们完全没有好感。

    周铨此时,已经不再是那种明明厌恶一人,却仍然需要屈己结纳的人了,既然讨厌这父子,就用不着给他们留面子。反正这对父子,一无才二无德,周铨也不准备招揽来。

    相反,如果有机会,他很乐意将这对抢功争利贪生怕死的父子踩翻来。

    “不……不是,我不是……”

    “他就是,方才我们已经脱身,就是被他拦了回来!”宋行风突然开口。

    他可不是什么宽厚之辈,知道自己二人已经彻底得罪了刘延庆父子,现在有机会,如何不上去狠踩一脚?

    “打断手脚。”周铨道。

    周围人顿时拥上去,刘光世神色大变:“周制置,何必如此,我便有罪,自有王法……”

    “你难道不知道我是谁么,我就是京师最大纨绔,这个时候,我们这样的人一般会怎么说,对了,我就是王法!”

    此话一出,旁边那些纨绔们哄然大笑,这句话,也确实是他们常说的。

    刘光世见些情形,当真急了,他是武将,若真被人打折了手脚,没寻个好郎中的话,这辈子可就废了!

    “谁敢动,我是朝廷命官,我乃边疆功臣,周铨,你如此羞辱功臣,不怕边军发怒么?”

    “朝廷命官?好大的官威啊,至于边疆功臣……”

    周铨冷笑了一声,刘家父子的军功,他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无非就是夺了部下的功劳,往自己头上塞!

    “抓了再说吧,与他们废话什么!”他身后童渐冷笑:“边疆功臣?俺爷爷说的功臣里,可没有什么姓刘的,只有一送了他八万贯钱的……”

    他一句话说漏了嘴,刘光世面色大变,这才意识到,跟在周铨身后的这位纨绔,竟然是童贯的孙子!

    不过他不甘束手待毙,几个伴当被擒,眼见就要抓向自己,他猛然拔出腰刀,在手中挥舞叫道:“谁敢来捉我?”

    砰!

    就在这时,他听得脑后嗡的一声,然后头上便被人砸了一下,他只觉得天旋地转头昏眼光,整个人就坐倒下去,刀也不知扔到了何处。

    “你你你……”回头一望,动手的却是高衙内。

    “你想死,莫要连累我!”高衙内恶狠狠地道,然后向着周铨连连拱手:“周制置,周郎,周家哥哥,我将功赎过,我将功赎过……”

    “我记得一年之前,我们这些京师纨绔聚在一起时,当时便做了个约定,以咱们的身份家当,想要什么人,花钱去砸就是,砸来了是咱们的本事,砸不来是咱们赚的钱不够……欺男霸女之事,在京师之中不准再有,各位兄弟,你们记得么?”周铨没理他,而是森然向身后那些纨绔们望去。

    那些纨绔面面相觑,去年之时,确实有这么一个约定。

    “咱们这样的人,若说行善积德,那是笑话,但若太过为非作歹,坏了咱们兄弟的名声,咱们也不能饶了他。今日高俅之子,坏了咱们的规矩,就按着当初的约定来办,先打断一只手,你们可有意见?”

    众人当然没有意见,而且心中都是凛然。

    周铨在京师的时间少,所以虽然有那个约定,可周铨不在京师时,这些纨绔们还不是故态复萌。

    可今日看周铨较真的劲儿,他们便知道,以后在这方面,要小心些了。

    高衙内听得打断一只手,双脚突然不抖了。

    “高衙内,你的这条狗,方才冲着我吠,还敢对我张牙舞爪……我就直说了吧,他的四肢今日若不断,那么就要断你的,你已经要断一只手了,再断四脚,还少一个,拿啥玩意儿来凑呢?”

    高衙内听得这个,立刻会意,跑过去将刘世光的腰刀捡了起来,刘世光见状想闪,却被宋行风上来死死按住。

    看到这一幕,韩世忠多少有些不快。

    倒不为别的,宋行风好歹曾是刘世光部将亲信,自己动手打刘世光一顿是一回事,投了别人为了表现去打刘世光,则是另一回事。

    高衙内抡刀狠劈,不过他身子虚体力弱,用的又是刀背,劈了几下,才听到咯一声,将刘世光的一只胳膊骨头劈断。

    刘世光痛得大叫大嚷,想要挣扎,宋行风等把他按牢了,他只能生生受着高衙内的折腾,好一会儿,四肢骨头都断了,高衙内才挥着汗,向周铨行礼:“周制置,打俺的左胳膊行不?”

    “左胳膊是调戏良家女子的,右腿是惹到我妹子的。”

    周铨轻声说道,高衙内还待再说什么,宋行风已经夺过了他手中的刀,挥刀过去,喀喀两声,高衙内就疼得也在地上打滚了。

    “回去让高太尉给我送份谢礼来,我帮他管教儿子,他不送份礼怎么成?”周铨在高衙内面前蹲下,轻轻拍了拍他:“自然,他若不服,我也欢迎他来与我斗!”(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3332/ 第一时间欣赏大宋风华最新章节! 作者:圣者晨雷所写的《大宋风华》为转载作品,大宋风华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大宋风华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大宋风华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大宋风华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大宋风华介绍:
站在历史的十字路口,周铨的目光渐渐变得坚毅,他要为华夏之族、炎黄之裔,把握住这机会,浪潮卷时光,风华绝大宋!大宋风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宋风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宋风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