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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圣者晨雷     大宋风华txt下载     大宋风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二三九、高丽王妹

    谈判重启。

    这一次,金富辙没有再玩什么花样,他的所有伎俩,都在高丽面临的艰难处境前乱了节奏。

    周铨希望削弱高丽,但并不希望目前的高丽政权立刻完蛋,故此,在谈到具体条款中,也做了一些调整。

    比如设立租界之事,由最初提出在开京设租界,改成了在江华岛与釜山设置租界,而高丽开放的港口,也由四座限制于这两座港。

    再如勘探权,限于租界方圆五十里内,至于高丽内陆,则仍然不准东海商会人进入。

    还有一些枝节条款得到修正,但是十条条约的总数未变。

    在这十条之外,又有所谓的补约。补约内容总算让金富辙觉得可以回去有所交待:东海商会支持如今的高丽王廷,愿意向其纳税,在其治下遵守高丽法律,不藏匿庇护高丽叛逆逃亡者;东海商会支持高丽与女真作战,愿以适当赎金,释放高丽俘虏,并在必要情形下,向高丽朝廷出售武器、盔甲等战争物资。

    大宋政和四年十月九日,在经历长时间逐字逐句的讨价还价后,双方终于拟定了和约,但当金富辙准备返回高丽时,却有新的高丽使者赶到。

    “高丽国王诚邀大宋海州沿海制置使周公讳铨至开京……”

    看到这份邀请函时,周铨也觉得有些发晕了。

    金富辙所不知道的是,此时济州粮食已经见底。

    十五六万人,只靠着减半的秋粮收入、缴获的粮食,支撑了大半年之久,已经是极为不易。若是再拖下去,周铨就算将高丽俘虏真全弄死,也养不起剩余的人口,除非他连现在极为恭顺的土人也一起杀光。

    那样的话,别说济州岛会出现严重的劳力短缺,就是剩余的汉人,恐怕也会对周铨产生“不仁”的印象。

    故此,周铨虽然掌握了和议的主动权,但是如同高丽人一样,也急于达成协议。

    “入开京签订和约?”周铨眉头微微皱起。

    “明公,万万不可!”董长青看了信函之后惊道。

    “哦,你说说看。”

    “整个东海商会,完全系于明公一身,高丽人未必能守信义,若是他们对明公有所不利,我当如何?”

    见周铨似乎有些不以为然,董长青又劝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何况明公,若是这点小事,都要明公亲自出马,那要我与白锐之有何用处?董某不才,愿为明公使者,赴高丽一行!”

    这可就上升到他二人存在的意义上来了,周铨原本还想着自己去,这样一来,反倒不好开口。

    但后来的使者与金富辙商议一番,金富辙求见周铨,苦劝道:“制置何须担忧,我主闻得制置英雄少年,故欲一见,陛下有言,若制置能至,则和约立订,若制置不至,则和约难成。制置若觉不妥,可领一队兵马入开京,如何?”

    开京距离海港仅仅是二十里,如果真允许周铨带一队兵马进入开京,若有什么不对,或者掩护周铨撤退,或者固守待援,二者皆可确保周铨的安全。

    董长青还待劝谏,但这一次周铨却同意了。

    “明公为何要答应他?”在金富辙带着喜色离开后,董长青顿足问道。

    “安危之事,既然许我带兵入开城,就不必担忧。高丽国王要请我前去,必是有所打算,这条约若能尽快签署,我们粮食危机就可解除,下一步可将精力集中到流求去。”周铨目光闪动:“此事在今年之内,必须准备好来!”

    董长青愣了一下:“明公何必如此急切?”

    周铨笑而不答。

    比起白先锋、董长青等,周铨要看得深远得多,他已经预见到即将发生的一场风暴。

    棉夺人田!

    因为这两年棉布盛行,将原先的麻布甚至绢帛都打得落花流水,故此,接下来两年中,棉花的种植将会极度扩大。那些权贵们已经在大规模兼变土地,其中以杨戬施力最甚,在京东东路和淮南路一带,特别是山东苏北等地,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农夫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地。

    一场民变,正在酝酿之中,别人看不到,周铨岂会看不出来!

    但他无力阻止也不愿阻止这场变化,唯有更多的农民从土地的束缚中走出来,他才能拥有更多的劳动力,将之投入到工业与殖民扩张之中。

    只是周铨并没有意识到,看出这一点的远不只是他一人,还有别人同样发现了这个问题。

    “明公若是欲去高丽,安全如何保障?”董长青见他不答,又问起第二个问题。

    “你与白先生、武叔、叶楚一起,拟个方略出来,到时执行就是,哦,对了,为避免意外,玄鸟号可以随我一起去高丽!”

    “若有玄鸟号,则无忧矣!”董长青听得这个,顿时舒了口气。

    玄鸟号与别的船不同,它是一艘炮舰,舰上经过改造,装有八门青铜舰炮!

    董长青曾见识过玄鸟号的威力,虽然严格来说,它只是一艘小炮舰,在海上面对敌人时,可能轰出数十甚至百炮,都未必能击中对手,但若是中近距离,轰中目标敌船,其破坏力远胜于一般的火攻船。

    而且它此次去,面对高丽人战船的可能性比较小,倒是面对高丽陆上兵卒的可能性大些。

    除了玄鸟号之外,还抽调了两千兵卒前往,其中五百人将作为周铨的卫队,随他到开京,另一千五百人则将在港口等着,一是保护战船,二是随时准备接应周铨。

    政和四年十月十九日,周铨带领着护卫船队动身,二十五日,船队抵达江华岛,驻于仁川。董长青作为使者,先行抵达开京,与高丽王国礼部商议周铨来开京所有礼仪事宜。

    因为周铨对礼仪并不看重,所以双方达成的协议很快,周铨无须对高丽国王行大礼,平揖即可。

    双方会面的地方,不在高丽开京,就放在江华岛高丽国王的行宫。

    高丽曾经险些被契丹灭国,那时高丽国君便避在江华岛,故此江华岛上,有高丽王之行宫。围绕着行宫,亦有堡寨城池,虽然不大,倒也算繁华。

    十一月十二日大早,周铨从营帐中起来之后,便看到白先锋、董长青二人守在门前。

    这两人神采奕奕,一副极为兴奋的模样,看得他们如此,周铨笑道:“二位为何如此不淡定?”

    “今日将见高丽国王,如何能不兴奋,我们这也算是扬威于异邦了吧?”董长青道。

    白先锋则是叹了口气:“可惜,未曾扬威于西贼。”

    按照约定,周铨今日便要去行宫里拜谒高丽国王,故此这二人如此兴奋。

    洗漱之后,略微吃了些早点,高丽国的接使便已经到了。

    使者正是金富辙。

    “周制置,车马已经备好,请制置上车。”他向周铨恭敬施礼道。

    周铨出来一看,见到一辆金碧辉煌的马车,他笑了笑,指着其中一匹高大的骏马道:“我不乘车,只乘马去。”

    金富辙没有意见,反正他来时既备了车也备了马,甚至轿子都备了一顶。

    周铨自己上了马,他的五百亲卫护拥在侧,离了港口,开始向着高丽国王行宫而去。

    这一路上,高丽人纷纷围观,有不少人甚至跟着队伍,若不是高丽军士驱赶,只怕要将周铨一行围得水泄不通。

    到行宫还有段距离,待到了中途,金富辙指着一座庙宇道:“周制置,鄙国在这庙中,聊备酒宴,请制置稍事休息。”

    周铨一笑,坦然下马。

    这庙宇中有座佛塔,塔上第六层,正有几人居高临下,向着这边望来。

    “不意区区一个宋国商会,竟然有如此精锐之军,李卿,你败得不冤!”说话者正是高丽国王王俣。

    李资谦面有愧色,在旁拱手:“陛下,臣无能……”

    “岂能说是你无能,你看这队护卫,唉,朕之近卫,亦不如远甚!”

    王俣面带欣羡之色,看着列阵将周铨护住的护卫们。这些可都是十六岁到二十四岁之间的青壮,短的也经过了大半年的训练,长的更是有一年练习,故此他们都能做到令行禁止。当他们列阵而行时,自带着一股排山倒海的威势。

    护卫们的甲衣也甚为齐整,看上去不象是商队的护卫,而象是大国的仪仗。

    若换了往常,王俣也拿得出几千这样的精锐来,但先经过济州之败,又被女真人袭击打得狼狈不堪,如今他想凑出几百这样的部队已经很难了。

    周铨所不知道的是,高丽朝廷请他来访,便是这位高丽国王的奇思妙想。因为前线不利,女真人距离开京只有不足百里,王俣一夕数惊,所以将周铨请来,一则想要利用一下周铨的兵威,二来则可以以同周铨会晤为借口,暂时离开开京,躲到江华岛来避难。

    同时,王俣还有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

    “王妹,你觉得如何?”他转过脸去,看着身边站着的女子。

    这女子十**岁的模样,身材高挑,有高丽人中比较普遍的鹅蛋脸,双眼如星,青丝似黛,闻得王俣之语,她含羞垂目,却是不言语。

    王俣幼妹,高丽宫主王福学。(未完待续。)

二四零、相会

    当金福辙对王俣提到,这位大宋海州沿海制置使、东海商会会首周铨甚为年轻时,王俣还不以为意。但当前往辽国的使臣回来,得知周铨的事情,将周铨一手促成宋辽榷城盟约的旧事再提起时,王俣终于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一个什么人物了。

    此人在宋辽夏三个大国间纵横捭阖,仅合纵连横的本领,已经是古时苏秦、张仪之流。

    然后他还能赚钱,还会练兵,更会打仗……甚至有可能会道术妖法!

    出使辽国的使臣,还解释了为何辽国的皮室军会出现在耽罗,那不是辽国朝廷的意思,甚至那支皮室军甚至不是辽国天子的亲军,而是属于大辽蜀国公主。

    至于大辽蜀国公主为何会派私兵去助周铨……呵呵呵,且附耳过来。

    当然这位使臣立刻就被训斥了一番,不过当时王俣就动了心思。

    辽国有公主,他高丽也有啊!

    虽然王俣自己的女儿还年幼,但他老爹还给他留下了几位姐妹,其中最年幼者福学宫主,也不到二十岁,正要招一位驸马。

    辽国的公主,肯定是不能嫁给宋国的大臣的,但高丽不一样,高丽与宋国关系向来友好,所以周铨与大辽蜀国公主最终必然不了了之,而且周铨乃是气血充盈的年轻人,听闻大辽蜀国公主还只是少女,哪里比得上高丽福学宫主,已至妙龄,可堪折取?

    高丽王国献公主献美女与中原王朝,算不得什么丢脸的事情,当初唐时,长安城中新罗婢可不少!

    这个念头一旦浮起,就难以遏制。不过王俣只是听说周铨长得不错,未曾亲眼见到,他虽然有意献妹,却总得让自家妹子满意,不要把亲家变成冤家。

    故此,才有后面的使者追上金富辙,邀请周铨来开京一晤的事情。只不过情形变化得比较快,女真人离开京越来越近,王俣原本在开京见周铨的计划,改在了江华岛。

    在见之前,须得制造一个机会,让王妹王福学见一见周铨,明白她的心意为好。

    此时王福学正在偷眼望着周铨。

    她的心是怦怦直跳的,她知道兄长的用意,也明白,这等政治联姻,绝大多数都是不幸。

    但眼前的这少年郎……看上去似乎不是那种为了政治而不择手段的人。

    她心中浮起一句曾听人说过的话:翩翩浊世之佳公子也。

    她虽然通一些汉文化,却不知那位被太史公称赞翩翩浊世佳公子的平原君,可是个杀美人以其首取悦门客的家伙。

    越是偷看,福学宫主心中就越是喜悦。

    因为年纪渐长,她兄长从两三年前就在帮他务色驸马,但一直未有合适人选。今日看到周铨,翩翩少年,自然是远胜过那些留着胡须的老男人。

    正当她继续瞄着周铨时,眼角余光却发现一个不对的情形。

    周铨驻足的这座寺庙,算得上是高丽的一所王家寺庙,僧人颇多,信众也多。高丽人虽然略作清场,但跟着队伍围观的人仍然有非常多。

    正当周铨迈步走入围墙之时,人群之中,突然有人猛地冲了出来。

    “杀了你,你这个恶鬼……”

    那人怒吼着,用周铨听不懂的话语高叫,手中举着一柄镰刀,便扑向周铨。

    这一刻,周围之人都是变色,而被刺杀的对象周铨本人,却是面色如常。

    他只是淡淡地看着这个人,此人手中镰刀高举,眼见离周铨越来越近,他目光中除了仇恨之外,还多出几分兴奋。

    只不过在距离周铨还有五丈的地方,他就被拦住。

    不待周铨的护卫动手,仅仅是高丽人的兵卒,就将他架了起来,然后摁倒在地上。

    高丽兵卒的脸色都是青白色的,包括金富辙,同样如此。

    周铨此行非常关键,若是出了个什么意外,耽误了高丽国王的计划,那么他们这些人百死莫赎。

    果然,董长青已经青着脸走了出来,而白先锋更是直接对周铨道:“明公,你先回去,回到营地去!”

    佛塔之上,王衍面色难看至极,他此时对周铨极为满意,已经在想着如何制造机会,让周铨与自己幼妹相识。他深信,比起辽国的刁蛮公主,深受汉家文化熏陶的自己妹子,更容易得到周铨的欢喜。

    他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将耽罗作为妹妹的采邑,这样,周铨若是娶了福学,则耽罗的争议也可以放开,自己也算对臣民有所交待。

    但偏偏这时,竟然发生了刺杀事件!

    “大王……”左右不安地说道。

    王衍自己心中也极为不安,心中开始后悔。

    若周铨以此为借口,转身离去,兴兵来攻,凭着周铨手中的三千兵,没准就可以攻下他这徒有其表的行宫护卫,那个时候,他的安危都有问题!

    因此,王衍紧紧盯着周铨。

    周铨拨开挡着自己的白、董二人,迈步上前,武阳与李宝亦步亦趋,紧紧护卫着他。

    到得那刺客面前,看着掉在地上的镰刀,周铨微微一笑。

    “还请制置恕罪,我等安排不周,致使刺客出现……请制置责罚!”金富辙反应过来,跟在周铨身后,只不过这一次他再也近不得周铨身边,因此只能隔着好几个人,不停向周铨作揖。

    “刺客?手里拿着镰刀的怎么可能是刺客,不过是一个愤怒的农夫罢了,希望贵国勿要为责难于他。农乃国之根本,让他如此愤怒,应当是有什么原因,也请贵国能够详察。”

    金富辙身体一颤,瞪圆了眼睛。

    他印象中的周铨,绝对不是这样的人啊,什么时候这么宽容了?

    然后他看着周铨面对那些围观声,朗声说道:“诸位可懂汉话?”

    围观者中不少人都点头,高丽向来仰慕中国,以小中华自居,学习汉字汉话,对于富贵人家来说,都是平常的事情。

    “我今日来此,为贵国带来两件礼物,一件是诗书,一件是兵甲,请勿令我弃诗书而取兵甲。”

    说完之后,周铨不再理会那地上的刺客,继续向着寺庙内走去。

    留下那些高丽人在那儿发呆,好一会儿之后,有人低声赞道:“都说这位宋人是杀人魔王,如今看来,分明是慈悲胸怀,就连刺客都不曾追究!”

    “正是正是,****上国,仁义之邦,一手诗书,一手兵甲……是取诗书或是取兵甲,全要看大王啊!”

    这些话传到金富辙耳中,他身体又是一颤,然后面露苦笑。

    在场众人中,颇有些地位高者,高丽除非狠下心,否则根本不能将之全部拘禁。今日这边的事情传出去之后,只怕高丽民间,对周铨的态度会有极大改变。

    这样一个连试图刺杀自己的刺客都放过者,怎么可能是传闻中的杀人恶魔?

    但高丽王国真能放过那个刺客么?

    略带怜悯地看了地上那人一眼,金富辙收敛心神,赶紧追上了周铨。

    在这座护国真宗寺中呆了没多久,周铨再度起程,赶往高丽王行宫。这一次路上没有作任何耽搁,到得行宫之后,见了已经提前赶回的王俣,一番礼仪下来,周铨都有些累了。

    “周制置沿途辛苦,孤这座行宫虽是简陋,却也有些风景,上国京师中也未必能见,孤愿为向导,引周制置一游。”就在他应付完礼仪,准备提正事时,突然听得高丽王说道。

    “天色已晚,还是先办得正事,再游玩不迟吧。”周铨道。

    王俣捋须轻笑:“制置放心,孤令丞相留此,与制置宾客定约,待游玩归来,便上国玺!”

    周铨不知道他想玩什么名堂,但觉得只要自己跟在他身边,即使高丽想弄出什么事情,自己立刻可以擒住他为质,因此也就没有再拒绝。

    在武阳、李宝等的随侍之下,他跟着王俣穿过行宫一道宫墙,来到一处院子。

    “孤喜好足球,前些时日听闻,足球之戏乃是周制置所定,不知可有此事?”

    “不算我定,只是略改了蹴鞠与马球规则,合二者为一罢了。”

    “制置果然是上国栋梁,小戏之中,可见兵法治政之道……孤只恨殿中,未有如制置这般人才!”

    说这句话时,王俣是真心诚意,他觉得若是自己手中有一个周铨这样的人物,哪里还会面临如今的窘境!

    周铨正待答话,却跟他又跨过一道月门,迎面脂粉香气扑鼻而来,便见一群少女,身着彩衣,正在相互追逐,见他们到来,少女们纷纷屏息凝立,甚为恭敬。

    “咦,王妹竟然在此……正好,王妹,这位可就是王妹曾提过的上国少年英雄周铨,还不过来见礼?”王俣笑吟吟地说道。

    周铨微微一愣,哪怕这是在高丽,宫中女子见外国之臣,似乎也不合礼仪吧?

    但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见诸多少女中的一位女郎,略带羞涩地走了过来,向他蹲身行礼:“奴福学,拜见周制置。”

    她行完礼,微微抬头,恰好与周铨目光相对,顿时双颊飞红,娇羞无限,紧张得似乎都有些发抖了。

    周铨回了礼,原本只是看她一眼,但见她这羞涩模样,心中觉得有趣,不禁多看了两眼。而这多看的两眼,又落到了王俣眼中,王俣心怀大畅,忍不住捋须笑了起来。(未完待续。)

二四一、恭喜明公,贺喜明公

    在游玩之后,周铨与王俣回到大殿,此时双方已经达成协议,那协议上也盖好了高丽国玺印与东海商会、大宋海州沿海制置使印。

    这么一来,和约算是完成,高丽人也可以松了口气了。

    按照约定,双方将开始交接钱粮与俘虏,交接的地址定在了木浦。此地距离济州甚近,若是顺风顺水,甚至不需一日,青鸟号便可以抵达。即使是那些载人量大的慢船,有个两日左右,也足够靠岸。

    所有的近四万俘虏,一共换得赎金六十万贯,再加上他们的兵甲、战船抵价四十万贯,故此这份和约达成之后,高丽人要拿出一百万贯来。

    不过考虑到高丽的统治有些不稳,东海商会同意,先将三千俘虏直接送至江华岛,用于保护江华岛上的行宫。

    这协议达成之后,王俣的使者立刻飞奔而去,先至开城,将高丽国库几乎搬空。只不过东海商会不要绢帛之类的东西,高丽实在拿不出足够的宋制铜钱,便以铜、银和金替代,再不足者,则以高丽参、皮货、木材、苎布等充抵。

    莫说高丽是个小国,因为承平较久,未经大乱,所以其国库倒还算是充盈,周铨在江华等了五天,便见一船船从其国库中搬来的东西被运来,然后又运上青鸟号、玄鸟号等船上。

    经此一事,周铨才知道,原来高丽银矿不少,虽然比不上日本,却也是一个贸易的好对象。

    经过十余个账房计算,这些贵金属价值约是三十万贯,玉器之类的周铨是不要的,但是皮货、人参他很欢迎,而且在给这些货物定价时,所用的市场标准并非大宋汴京标准,而是高丽开京标准——离产地近,其价格总会便宜。

    将之运回汴京发卖,价格至少要加一倍,若是运至日本卖,有些货物的价格甚至会翻上两倍,这些就不是周铨操心的事情了,如今挂靠在东海商会名下的海商有二十余位,他们自然会将之处理好。

    这么算来,加上此前金富辙所言的赔款,实际上从高丽人手中弄到的财货,价值应当在二百万贯左右。这还不包括高丽人答应的一百五十万石粮,鉴于高丽面临战事,粮食上周铨没有逼迫太急,今年只要五十万石,另外一百万石,可延至明年交付。

    见高丽人交出财物交得爽利,周铨心中不免有些遗憾,或许自己该开个更大的口。

    他却不知,高丽王室笃信佛教,长期承平,又无甚大灾,除了修建佛寺,几乎没有太多的用处,故此才积得国库充盈,能够短时间内拿出这一笔来。但若他真的开了大口,高丽王室要筹措起来,也殊为不易。

    正想此事,却听得外边叶楚来禀:“大郎,高丽使臣金富辙来访!”

    金富辙这段时间没少往周铨这里跑,所以对他的到来,周铨并不意外,迎请入帐之后,寒喧一番,金富辙却说要与董长青一会。

    他们都是读书人,想来有些共同语言,周铨不以为意,便请董长青前来招待。

    董长青领着金富辙在海边走了几步,金富辙忽然道:“如柏兄,有一事向兄台请教。”

    “金郎中请讲。”

    “不知周制置如今可曾婚配?”

    董长青听得这个问题,当时愣了一下,心念电转,口中说道:“制置今年不过十九,尚未婚配。”

    “十九,那可正好!”金富辙道。

    董长青似笑非笑:“莫非金郎中家中有女,意欲联姻?”

    “正是!”

    金富辙答得这么痛快,让董长青吃了一惊,忍不住停下脚步:“金郎中,莫不是说笑?”

    “此等事情,我哪敢说笑,我所说之女,其实非我家中,乃是当今大王幼妹,先王幼女,芳龄十八,性情端庄淑惠,姿容国色天香,正合为周制置良配!”

    董长青听到联姻对象竟然是高丽王妹,脑子里顿时嗡的一声响,千百个念头几乎同时浮了出来。

    十八岁虽然稍大了些,但也不算太大,性情姿容若都可以,以其高丽王妹的身份,倒也配得上自家主公。

    只不过,以周铨身份,去娶一位他国公主,合适还是不合适?

    而且董长青很清楚,虽然周铨接受了他们为宾客幕僚,但若说信任,他与白先锋在周铨心目中,还比不得叶楚、李宝、王启年等阵列少年。象婚姻之事,极为重大,绝非他这个宾客幕僚能做主。

    但是,若能娶得高丽公主的话,周铨的东海商会对外扩张进程,就会大大加快,有了高丽一国的支持……

    “此事重大,非我能定,不过我会尽力劝说,争取玉成此事!”董长青断然道。

    “既是如此,我就恭候佳音了!”金富辙松了口气。

    他终究是文人习性,没有弄清楚周铨部下的组成。在他看来,身边周铨幕僚的董长青、白先锋二人,因为是大宋太学生出身,算是周铨的左膀右臂,二人对周铨的影响力肯定比起那些随从少年要大。

    却不知董长青自己并没有十足把握,想了想,请金富辙暂时休息之后,自己来寻白先锋。

    这个功劳,明显不能独吞,要找得白先锋才成。

    白先锋听得金富辙的来意,当时呆了一呆,然后道:“此事有一样不妥,明公与大辽蜀国公主之事,举世皆知,若是迎娶高丽王妹,明公岂可同意?”

    “这便是我寻你的原因了,我一人劝说未必有用,锐之与我一起去,定然有用。大辽蜀国公主虽是对明公有情,但以大辽天子之尊,岂可将爱女嫁与明公!便是他愿嫁,咱们大宋岂愿明公去娶敌国公主?高丽向来事大称臣,若明公娶了高丽王妹,可断辽国一臂,为我大宋获一助力,朝廷内外,必定会乐观其成!”

    董长青说得白先锋连连点头,确实,娶高丽王妹的难度,比娶大辽公主的难度可要低得多了。

    “但是蜀国公主可是拨给了明公一千精锐……”

    “若能娶高丽王妹,何愁不得几千精锐?莫要忘了,蜀国公主能给的支持终究有限,而高丽这边,只要替他们防住女真,莫说一千精锐,五千一万,又有何难?”

    白先锋对此有些不以为然,辽国的皮室骑兵还算有战力,高丽人的战力么,实在不敢恭维。

    “你便是信不过高丽精锐的战力,也当信得过明公的练兵之能!”董长青稍稍放低了些声音:“那些怯懦如鸡的高丽人,在明公麾下半年,也能成精兵强将!”

    白先锋最后一点疑虑也没有了,不过略一沉吟,他又道:“此事只靠你我二人去劝,还略显单薄,我有一计,可请武阳出面相助,若得他言,事半功倍!”

    董长青霍然惊觉,自己竟然将此人忘了。

    武阳年过而立,周铨一向以叔视之,甚得信任,托以心腹,若能得到他的支持,确实能够增加说服周铨的可能性。

    二人立刻又同来寻武阳,只不过武阳向来在周铨左右,所以他们先请叶楚去唤,过了会儿,武阳才出现在他们面前。

    听二人说了来意,武阳挠了一下头:“不妥,我观大郎不是那种会在此事上受人左右者。”

    说服武阳,白先锋自然也有说辞:“武兄,你为明公之叔,乃是长辈,你觉得明公如今基业已成,却无子嗣,是否妥当?”

    武阳神情一凝,又有些黯然。

    当初周侗之子阵亡,就是因为没有留下子嗣,让武阳自觉对不起周侗,消沉了很长时间。

    “明公有时会轻身犯险,比如此次高丽之行,大可不必,但他还是来了,若有子嗣在家坐镇,则上下心安,内外无事。明公与大辽公主之事,三年五载间,只怕见不得结果,武兄,你身为世叔,怎可不过问?此非为私,亦是为公!”

    武阳挠着头,他向来寡言少语,论起舌辩之才,肯定是比不得白、董二人,因此已经被二人说服了。

    “你们要我如何去说?”他问道。

    “也不必如何说,过会儿我们去说,明公向来乐于倾听众人意见,到时你帮敲敲边鼓即可!”白先锋精神一振。

    他们商议已定,便一起来见周铨,周铨此时正在查看账簿,听董长青说有正事,便将账薄放到一边,笑着问道:“方才金富辙来了,然后董先生说有事,和高丽有关?”

    “有些关系,明公,我有一事难决,想要请明公指点。”董长青道。

    “哦?”

    “私情与国事,何者为大?”董长青道。

    周铨听得愣了一下,他完全没有想到与自己有关,只是琢磨着,董长青与金富辙交往久了,莫非有了私谊?

    因此他道:“国事为大,董先生何必问我?”

    “昔日霍去病以匈奴未灭而不成亲,若是当时汉军上下,尽皆如此,郎君以为妥否?”

    “匈奴未灭,何以家为,虽是壮烈,但若人人如此,匈奴民口滋孽,汉人则断代灭种矣!此事为励志警句可也,却不能逼迫人人行事,限华夏之嗣而壮胡虏之种,岂可久之!”周铨心中一动,莫非董长青是要成家了?

    “大善。既然明公如此说,那么恭喜明公,贺喜明公,高丽国王欲嫁王妹与明公!”董长青笑道。

    周铨顿时愕然。(未完待续。)

二四二、呃呃呃?

    金富辙等得有些心焦了。

    他心中其实有些屈辱感,他们这些高丽大臣无能,致使要王妹下嫁和亲,才能换取国家的安全。

    在他看来,周铨虽然少年英杰,但毕竟不是读书人出身,实在是有些配不上高丽王妹。所以,他提出联姻,周铨应当立刻同意,而且欢喜无限,根本不该耽搁这么长的时间。

    终于,他等来了人,不过既不是董长青也不是白先锋,而是叶楚。

    叶楚笑嘻嘻上前,先是作了个揖,让金富辙吓了一跳。

    他知道这少年还有另一个李宝,几乎是寸步不离周铨左右的,这般向他施礼,肯定不对劲。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金大使,觉得我如何?”叶楚道。

    “啊?”

    “哦,忘了说,我姓叶,名楚,乃是大宋秦凤路熙州人士,祖上出自河东隆德府,开支先祖名为叶畅。我今岁十八,乃是腊月出生,如今在制置帐下听用,为商会卫班班首,一个月薪资五十二贯,另有冰炭若干……”

    叶楚一一说来,就连自己祖宗八代远至盛唐时都说出来了,金富辙只觉得头昏脑涨,又不好失礼,只能哼哼哈哈敷衍应付。说完自己的情形之后,叶楚又是一笑:“金大使,觉得我如何?”

    “呃,少年英杰,前途远大。”

    “既是如此,那咱们就说定了,还请金大使为媒,替我娶一房妾室,我要求不高,贵国五品以上官人家女儿,姿容中上,年龄十六岁左右,宜生养者上佳,你看如何?”

    金富辙本来跟着他走的,此时脚下一个踉跄,转脸看着他,满目都是异色。

    “金大使不是来作媒的么,一事不劳二主,既然能替我家大郎作媒,莫非就不愿替我作媒?”叶楚捏了一下自己脸,诧异地道。

    “呃?”

    “我家大郎能娶你家王妹,我为大郎亲卫班首,只求五品以上官人家女儿,莫非不成?”

    “呃?”

    “我虽然长得不如我家大郎,但也算不差,至少比李宝那满脸横肉的家伙要强,莫非就娶不得姿色中上的女郎?”

    “呃?”

    金富辙一连三呃,让叶楚脸上现出怒容:“成与不成,金大使只一句话就是,为何如此敷衍我?”

    “这个,这个……抱歉,只是未曾想到……”

    金富辙确实是没有想到,他从未见过有人会求着他来替自己作媒的。要知道,他可是高丽礼部郎中,礼部侍郎的有力争夺者,不是职业媒婆!

    此次来为王妹作媒,已经是他业务之外的事情,却不曾想,正事还未办成,却已经又有新业务上门了。

    “那你说成或不成吧!”叶楚道。

    “呃,我要想想,可有合适人选……”金富辙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应对。

    毕竟这位叶楚可不是无足轻重者,他甚得周铨信任,拓俊京甚至提到过,有时他会替代周铨指挥部队,这样人物提出的要求,他岂能等闲视之!

    想来想去,他还真想到了几个人选!

    不过五品以上官员的女儿,给这个宋人当妾?

    “若是正妻,倒还好办,可是为妾……”

    “我堂堂华夏男儿,正妻自然是要娶大宋女郎的。倒是娶妾,高丽、日本、辽国、西夏……诸国美人,尽皆可纳!”

    听得这少年如此志向,金富辙再度瞠目结舌,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应付了几句,答应叶楚替他务色,这才被带到周铨的大帐前。

    一入大帐,金富辙就感觉到里面气氛有些异样。

    本来他以为周铨会满脸喜色,至少也得流露出些许春风得意之色,但是现在才发觉,周铨面色沉寂,仿佛有些不高兴。

    而白先锋、董长青这二位被他认为是周铨左膀右臂者,神情有些讪然。唯有周铨身边的壮士,那个身材高大的巨汉,此时面色有些激动,正怒视着周铨。

    “金大使,我性子直,不说废话,贵国意欲联姻,究竟何为?”

    不等金富辙判断明白帐内的情形,就听得周铨问道。

    “鄙国大王见周制置少年英雄,生出爱才之心,故此有意联姻。”金富辙几乎是从齿缝里说出这番话来。

    但换来的却只是周铨的冷淡:“我不信,贵国国君非要我来,大约就是为此事吧,那时他可从未见过我!”

    “呃,是听臣僚们说起制置出使辽国之事,便起此心……制置当世英雄,何必多疑,我国王妹,虽不及大国帝姬,却也是一国贵女,况且制置也曾见过我国王妹,无论是德行容颜,都不至辱没制置!”

    周铨本来是板着脸的,此时一怔,然后想到当日在行宫时曾经见到过的那位王妹,顿时恍然。

    原来当初的“巧遇”根本不是巧遇,而是高丽国王王俣有意安排。

    他略微有些尴尬,当时确实瞧到了王妹本人,那女郎羞涩的模样,也确实令他多看了几眼。

    而旁边的白先锋董长青则对视一眼,他们可不曾知道还有这一出。

    “周制置,联姻若成,则两家永好,宋丽敦睦,东海商会在我高丽,便可以出入无禁,制置当世英雄,这等事情,一言可决,何必犹豫?”金富辙又道。

    周铨沉吟了一会儿。

    若说他不心动,那是谎言。

    一来那位高丽王妹,就算不是风华绝代,但也绝对不丑,姿色乃上上之选,到得周铨十**岁年纪,若说不想成亲,那除非是梁师成、杨戬的同行;二来若真与高丽联姻,周铨有的是手段,将高丽从王姓天下变成周姓天下,他甚至有资本去角逐中原。

    但立刻,一张面孔浮了起来,将高丽王妹赶出了他的印象之中。

    他与耶律余里衍,是有同生共死之谊的,双方也更为了解,而且余里衍的性格,也更接近于另一世中的女子,与他更为合契。

    那位高丽王妹,再如何美丽,姿色也未必胜过余里衍,更重要的是,两人根本不了解,周铨对她的印象,除了见面时她的羞涩之外,再无其余。

    至于娶高丽王妹有助于事业之事,周铨此时已经抛开了。

    男子汉大丈夫,岂可为这点理由,去祸害一个根本不喜欢自己、自己也不喜欢的女郎!

    要天下,凭智慧去争,靠力量去取,却不能靠着和女人睡觉去拿。

    只不过,就这样拒绝,会不会破坏刚与高丽达成的协议,让自己此行陷入无功而返之中?

    略一思忖,周铨哑然失笑:“原来如此,贵主好意,我心领了,但这世上,唯爱恨不可为市贾,金大使,可以回禀贵主……此事休要再提!”

    金富辙瞪圆眼睛,一脸都是不敢置信。

    他完全没有想到,周铨竟然会拒绝!

    这怎么可能,要知道,福学容貌娇美,天姿国色,金富辙不相信这世上还有人,在亲眼见到福学宫主之后还能拒绝于她。

    可眼前这年轻人就偏偏如此做了!

    “制置,制置,此用两全……数全其美的事情,制置为何不愿化敌为亲,非要拒绝?”

    周铨摆了摆手,心下越发坚定起来,他便是看中了王福学,要将之纳入后宫之中,也绝不是因为受高丽国王的摆布,而是出于他自己的需要。

    “此事休要再提,若是贵国觉得未成此事,此前协议作废,那么我也不惧再做过一场!”

    听周铨如此说,金富辙面色一变,苦笑道:“鄙国只是想要好上加好,与制置能更为亲近罢了,制置既不愿意,那就当金某未曾来过罢了……只是制置真不再考虑?”

    周铨呵呵一笑,见金富辙这模样,又看到董长青、白先锋等人心有不甘的样子,他心中一动:“金大使,你觉得我身边的董先生、白先生如何?”

    董长青与白先锋一听脸色就白了,慌忙道:“我二人皆有成亲!”

    “无妨,家中正妻,却缺妾室……金大使,若是有合适人选,不妨为媒,给我身边二位先生为妾室。如此一来,贵我双方,岂不也是化敌为亲,甚至亲上加亲?”

    董长青与白先锋对望了一眼,唯有苦笑。

    他们想要周铨来一场政治联姻,结果却是周铨要给他们安排政治联姻。而且此时,他们算是体会到周铨方才的感觉了。

    “咳,咳,家有悍妻,实不敢从。”董长青郁闷地说道。

    “董先生不要,我要啊,我不嫌多。”叶楚插嘴道。

    “你还年纪轻轻,就这么急?”周铨一愣。

    “大郎,可不算年轻了,我们都十**了,该成亲生子……大郎你别瞪我,你老人家我管不着,但我么,十个八个总是要娶的!”

    叶楚这话,让周铨对他刮目相看:“你小子……竟然有如此雄心壮志!”

    “他啊,早就说过,人生最得意之事,就是在战场上击败各国寇敌,然后回家在床上继续击败各国丽人。”

    李宝闷闷地补了一刀,将他们这些少年私下里的话说了出来,周铨哈哈大笑,旁边的白先锋与董长青只能相对无言,装没有听到。

    最可怜的是金富辙,这位高丽使者此时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未完待续。)

二四三、终身不是一场交易

    “福学,嫁人之后,可比不得在家中,凡事都要三思,特别是远嫁他国,你可千万莫忘了你王兄和父母之国!”

    李资谦与李资谅的妹妹李氏,望着正垂首一脸娇羞的王福学,细声细气地吩咐,而王福学也只是点头。

    任何一国的王宫,都不是保密的场所,高丽亦不例外。国王有意将幼妹许配给宋国人周铨的消息,已经传遍了,那些宫中的使女太监都知道这事情。

    在他们看来,以高丽国王之尊,下嫁妹妹给宋国的一个小官儿,那小官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因此,根本不存在拒绝的可能性。

    李氏正要继续教导王福学一些出嫁后的事情,门却被推开了,高丽国王王俣一脸阴郁地走了进来。

    “陛下!”

    屋子里众人纷纷施礼,王俣哼了一声,挥手将他们赶了出去,王福学也要离开,却在最后被王俣唤住。

    “福学……唉!”

    王俣一开口就叹了一声。

    王福学的心顿时沉了下去,不过她性子向来柔弱,因此没有抬头。

    “陛下,怎么了?”见王俣不说,李氏问道。

    “事情未成,那个宋人,那个宋人竟然敢拒绝我!”王俣说到这,忍不住将案几上的东西全都摔在了地板之上。

    这两年可是诸事不顺,为女真人兵锋所逼,甚至不得不自开京躲到江华岛来,想要将王妹嫁给宋国一个小官,却还遭到拒绝!

    “这如何可能?”李氏讶然。

    而王福学以袖掩住面,起身小跑,飞快地从屋里逃了出去。

    不管她逃到哪儿,仿佛都听到了有人在小声议论:“那个宋国人,拒绝了福学宫主!”

    “竟然有人会拒绝福学宫主!”

    “宫主真可怜!”

    直到奔到无人的园子里,她抱着一棵大树,这才失声痛哭。

    身后追来的宫女们不敢靠近,过了好一会儿,见她哭声暂时安静了些,这才过来,小声劝慰。

    但她们却看到,平日里柔婉的福学宫主,眼中闪过一丝刚毅。

    因为江华岛上只是行宫,所以戒备说不上多么森严,当日午后,几个高丽士卒打扮的人,戴着斗笠,乘着矮马,向着仁川而去。

    其实从仁川到行宫并没有多远,上回只是为了让王俣与王福学偷看周铨,特意安排绕路。

    因为协议达成、第一批赎金与粮食也已运达,故此周铨已经下令收营,准备在两日后就启航出发,返回济州。当这一小队矮马来到仁川港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忙乱场景。

    其中一个高丽人上前,却立刻被拦了下来。虽然宋人营地一片忙乱,但戒备却丝毫没有放松。

    “我家主人要求见周制置。”那被拦住的高丽人喝道。

    “我家制置岂是随便什么人都可见的,道出身份,我再决定是否替你们通禀!”拦住的卫士道。

    “我家主人身份极贵,快让你们周制置出来迎接!”

    “笑话,即使是高丽国王,也不敢要我家制置出来迎接,小子,你速速退下……”

    拦着的卫士就是不放,而这几个高丽人却死活要见周铨,争执了好一会儿,将带队巡视的李宝吸引过来。

    李宝问明情形,皱着眉:“不相干的人,哄走就是,和他们纠缠做什么?”

    有他命令,那些士卒便无顾忌,眼见上来要动手驱人,这几个高丽人中的一个终于忍不诠了,将自己的斗笠掀开,一蓬乌云般的秀发落下。

    “我是高丽宫主,欲见周制置,还请将军为我通禀。”

    李宝扫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那日周铨入行宫游玩,他便在身边护卫,因此认得这位宫主。

    金富辙才回去,宫主本人却来了!

    若是叶楚在此,想必就会替王福学禀报,但是李宝不同,他可是不识柔情的铁汉、不怜红粉的石佛!

    “哄走!”

    只是一句话,简单的两个字,却将王福学的所有自尊骄傲都轰碎了!

    原本被拒,就已经是奇耻大辱,如今私下求见被哄走,那就是辱上加辱。王福学虽然只是一个高丽女子,但在高丽王宫之中,一向受的就是汉人教育,因此许多想法,与汉人女子没有两样。

    羞怒交加,她二话不说,向着海边就奔去。

    这一举动吓了李宝一大跳,好在王福学身边的心腹使女追上去,宫女跑得比宫主总是要快些的,将她紧紧抱住。

    王福学泣不成声。

    这边李宝甚为尴尬,没有想到自己一句话会引来这等结果。不过他也不愿解释,见王福学未能跳入海中,便只作不知。

    可是这里的热闹,自然有人禀报周铨。

    “王福学,就是高丽的那位宫主,她来做什么,不见!”

    周铨第一个念头便是如此,但董长青在旁谏道:“明公,不娶无妨,但若因为不见此女,使其自尽,我恐两家先前和议,顿为废纸,再无和缓之机矣!”

    “这女人当真麻烦!”周铨琢磨着也是这个道理,喃喃说了一声。

    不见不行,但就这样见也不行,周铨想了想:“董先生且去替我见她,问问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董长青出去不一会儿,就又回来,苦笑着道:“她只是求见明公,有什么话,也只会同明公说。”

    “果然,这女人麻烦透顶!”周铨又恼了。

    终须见她一面,在无可奈何之下,周铨终于让王福学到了自己的大帐之中。

    “宫主来此,有何吩咐?”他冷冷地说道,虽然话语客气,但神态之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情绪,根本毫不掩饰。

    “奴只问一句,奴比大辽蜀国公主,究竟输在何处?”王福学道。

    这个问题还真是直接,周铨没有想到,看上去柔柔弱弱的高丽宫主,竟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他愣了一会神,然后道:“我与余里衍,曾有同生共死之谊,而且,余里衍和你,完全不是一类人……宫主垂青,我非常感激,但却不能接受。想来宫主自己,也不会希望,自己的终身被当成一种交易。”

    最初他说时,王福学只是抹泪,听得后一句时,她愕然抬头,再一次正视周铨:“何出此言?”

    “今日我因为你是高丽宫主而娶你,明朝便有可能因为你是高丽宫主而休你!”周铨道。

    王福学浑身一颤。

    身在王家,哪里不知道政治联姻风光背后隐藏的种种杀机,周铨说的半点不错,因利而合者,必因利而分,即使周铨现在答应这桩婚事,他要娶的,也不是王福学,而是高丽宫主!

    王福学是高丽宫主,可高丽宫主不是王福学。

    相反,周铨与耶律余里衍,那是因为余里衍就是余里衍,却不是因为余里衍是大辽蜀国公主!

    王福学得到了这个答案,心中却还是茫然。

    她不知道,如何能让周铨觉得,她不仅仅是高丽宫主,更是她王福学自己。

    遣人将王福学送走之后,周铨不满地哼了一声,高丽国王到如今还在玩小手段小伎俩,想要送一个女人,便令东海商会数千强兵替他卖命,当真是异想天开!

    王福学或许只以为,她兄长只是想替她找个如意郎君罢了,周铨却知道,若是答应这桩婚事,接下来他总不能看着高丽被女真人灭国,肯定要让自己的部下去替高丽作战。

    得不偿失!

    对周铨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女真对高丽保持着巨大的压力,使得高丽不能集中精力来对付他,而且他可以在这其中,大发横财。自古以来,战争财总是最具暴利,等高丽在对抗女真的过程中消耗得差不多了,他自己的实力壮大得差不多了,那个时候,他完全可以去取想要的胜利果实。

    因为福学宫主的事情,周铨没有再在江华岛耽搁,次日等得合适的潮位,他和他的船队,就已经离开了江华岛。

    不过,他留下了孙诚等二十余人,在此筹办第一个租界——根据双方密约,东海商会将在江华岛西北隅租用一块不大于五百亩的地方,作为仓库、商铺所在位置。东海商会来的海商、水员,都可以自由出入这块地方,而高丽人,则需要获得东海商会发放的通行文书,也就是所谓的“朱印告身”,才可以进入租界。

    目送船队离去,孙诚回过脸来,看着自己身边的二十四个人,他们情绪似乎有些低落,孙诚笑道:“各位此时当高兴才是,从今日起,你们可都是独当一面的人物了!”

    众人愣了一下,原以为留在江华,是变相的发配冷落,却不知孙诚为何如此高兴。

    他们都是孙诚从利国监带来的,两年多前便跟随孙诚,此次被留下来,也是孙诚点名所致。

    “你们不都是羡慕我一个月能赚七十贯么,如今就是机会了,江华岛这里只是第一座,釜山那边还有一座租界,大郎的意思,是要在你们当中挑两个人,今后主持这两个租界事宜,每人的月薪,至少是七十贯,但这是少的,以租界主事的身份,随便做上一笔生意,几百几千贯也唾手可得!”

    “更重要的是,大伙不会一直呆在这,只要考评得好,短则三年,长则八载,便可以回大宋,那个时候,若你不是一个腰缠十万贯的巨富,都不好意思回去见人!”

    这些人想到如此前景,顿时兴奋了,方才的低落,也一扫而空。(未完待续。)

二四四、叶楚的野望(二百月票加更)

    “大郎,将孙诚哥哥留在江华,大郎身边可就少了得用之人!”

    玄鸟号上,望着渐远去的江华岛,李宝有些担忧地道。

    高丽人以为白先锋、董长青是周铨的左膀右臂,实际上李宝他们才知道,孙诚、武阳才算是周铨的左膀右臂。

    孙诚这两年主要留在利国监,辅佐周傥统筹利国监的钢铁、水泥和玻璃三大工业,因此几乎没有参加这两年的战事。他本人对征战兴趣也不太大,故此专心于工业之事。

    这一次周铨将他留在高丽,实在是因为,孙诚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又拥有不弱的统筹能力,他能够树立一个榜样,以后在海外的租界地,都会以这个样板为模。

    “李宝,你们总不能一直呆在我身边,迟早要出去独当一面,至于我身边么,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会呆在五国城,学堂里会一批批地给我培养出人手来!”周铨笑道。

    “我不离开你身边。”李宝瓮声答。

    “那可不成,接下来有件事情,我还要你效力,流求那边的海图已经探出,队伍也已经准备好,那边土人凶悍,远胜过济州,我需要你带着五百人前往,在那里建立一个据点。”

    “让别人去,我不想离开你身边!”李宝又道。

    “既是如此,那我就让叶楚去了。”

    “不,我去!”一听这个机会要落到叶楚身上,李宝心中顿时生出了斗志。

    叶楚瞧他不顺眼,他同样也瞧叶楚不顺眼。

    “那就好……你须得知,去了之后最重要的事情有两件,一件是练兵,土人顽劣,据闻还有食人部族,对食人部族,勿须留情,斩草除根,非食人族,则可以令其供我驱使。另一件事情,则是黄金!”

    李宝一愣,此事与黄金有何关系?

    周铨记得,自己在另一世看过一些书籍,其中便提到,流求也就是台湾基隆附近,拥有大量的金矿,这是他必得之物,只有拥有了比较稳定的贵金属来源,他才能建立自己的货币体系,进而控制大宋的经济命脉!

    若不是他分不开身,流求之行,他都想自己亲自前往。

    回到济州后没有多久,李宝便带着五百人前往流求,此时济州往流求的航线已经探出,借着北风,他们只用了六日时间,便抵达了流求。

    在他们之前,已经有数支探索队伍来到过,故此绘出了流求北部的海岸图,也尝试在海畔建立了一个据点,李宝此行就是将这据点变成基地,同时以此基地为中心,向四周探索,清剿食人土著,征服一般土著。

    将李宝派出之后,周铨将叶楚又召到面前来:“这些时日过得如何?”

    “憋闷得慌,大郎为何让李宝出去,却不让我出去立功!”叶楚讨好地笑道:“不如我去将李宝换来,保证做得比他好!”

    “你比他更知变通,所以我要留你去对付极为狡诈之人。”周铨道。

    “谁?”

    “日本……我要你去日本一趟,最好能以商人身份,行走于日本诸地,弄清楚它的金银铜等矿藏的分布地点,最重要的是,摸清日本国内政局,瞧瞧可否在其国中挑起内乱。”

    周铨一番话说得不紧不慢,叶楚听出了他的决心。

    显然,这是在为以后做准备,若是实力足够,又有机可乘,周铨是要对日本下手了。

    “大郎……”叶楚欲言又止。

    “有什么困难就说,我能解决,就替你解决!”

    “若是日本有官宦人家看中了我,欲许女儿为我作妾,我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这厮此言,让周铨鼻子都气歪了:“你这厮果然发春了……若真有这等好事,别的我不管,还是那句老话,他国女子不可为正妻!”

    为妾可以,为正妻不行。

    叶楚听得顿时脸上堆笑,知道周铨松了口。

    他家中无人,早就想着开枝散叶,就算今后会在战场之上有什么短长,也不至家中无人。

    且不说叶楚是如何在日本国枪挑一国的,就在他奉命出发的当日,大宋京师,身为高丽国使的李资谅鬼鬼祟祟地行到一座园子前。

    他给了守小门的小厮一个金锞子,那小厮掂了掂,低声道:“你要小心,万勿惹出事端来,若是牵连到我,弄不死你!”

    “放心放心。”李资谅道。

    但在李资谅心里,却已经管不了那许多了。

    不一会儿,他就听得围墙中热闹起来。

    这两年,大宋京师一到年关时分,就会特别热闹,足球赛更是接连不断,比如说今日之场球赛,由蔡家支持的“神武军”,对上某位亲王支持的“龙骧军”,双方正是京师足球大联盟中排名前二的队伍,这一战将决出京师第一,待上元时,与自徐州来的东海队再战一场。

    所以这一战极受关注,门票千金难求,更有甚者,传闻当今官家,到时也会亲临观战。

    李资谅知道这不是传闻,他现在所在的这座门,将是赵佶亲自来看球时所要经过的门,门内有夹墙,赵佶会自夹墙来到主宾席,在那里有专门的包厢,可供他与亲信们看球。

    他可是花费了许多力气,甚至找了高丽在太学的五名学生,这才打听到门路。

    “周铨,等着,我就不信,无法将你的事情传到赵官家耳中去!”李资谅恨恨地想。

    他被周铨送到京师后,苦苦寻找机会,想要见赵佶告状,可是大宋几处接待高丽使臣的地方,将他推来推去,那踢皮球的本领,完全不逊于神武军或者龙骧军。都在这里苦熬了小半年,李资谅仍然未能见到大宋天子,更别提递交国书的事情了。

    原本高丽欲与周铨联姻,令人来通知李资谅暂缓告状之事,不过周铨拒绝之后,这件事情又被高丽君臣提上日程。他们也不指望着告一状能获得什么,只想着借此向周铨施压,能够重新订一份协议罢了。

    事实上,若周铨答应了联姻,高丽君臣也会以亲情为理由,要周铨修改协议——总之,无论周铨答应不答应,他们总会有理由的。

    李资谅缩入那门中,寻了个隐蔽的地方呆着,此时天色尚早,要到下午,球赛才开始,官家大概也就是午后赶来,他只能提前在此等候,才能避免被清场的仪仗赶走。

    “那位周制置当真是权倾天下,他人还远隔千里,可对大宋京师的影响却仍在!”

    嘀咕了一声之后,李资谅躲在了假山石后。

    自从水泥在京师流行后,假山的成本就极低了,三五块丑石,两三袋水泥,七拼八凑,便可以堆成一座假山,招揽些附庸风雅之辈,吟几句打油歪讨,然后这破落玩艺就成了“风雅”,更有人称之为“文化”。李资谅缩在这“风雅”之后,雅是没有感觉到的,不过风倒是挺大,此时年末,寒风袭袭,吹得他鼻涕横流,时不时还要吸溜一下。

    但都得忍着。

    从一大早,忍到了中午,腹中已经饥肠漉漉,李资谅拿出包好了的胡饼,颇为得意地啃了几口:“幸好我早有先见之明,已经做了准备……快来了,应当快来了。”

    他却不知,在另外一座门前,赵佶笑吟吟地迈步而入。此时别的观众尚未抵达,赵佶一身普通人服饰,看上去象是个富贵人家的中年家主。

    在他身边相陪的,有蔡行,有杨戬,有梁师成……这群人即使不是东海商会的成员,也一定是棉布商会的成员。

    “诸卿,今年的球赛规模很大啊。”赵佶穿过院墙,进入真正的球场时随口说了一句。

    “官家垂拱而治,天下太平,百姓丰乐,故此才有这番景象。”立刻有随侍大拍起马屁。

    赵佶哈哈一笑,生受了这番恭维,然后微眯眼睛,向着球场望去。

    若放在另一世,这只是一个非常简陋的环状球场,阶梯状的座位往下伸展,一共是二十层,挤一挤可以容纳约六万观众。在此时,这是大宋京师甚至是全天下最大规模的球场,唯有国家级别的赛事或者仪式,才能动用之。

    这么一座球场,建起来花费了不知钱钞,不过赵佶对此并不关心,这是由棉布商会出面造的,至少表面上没有花费国库一文钱。

    最多就是将徐州运来的水泥截下三分之一,用在这座球场建造上。

    目前球场只建起了南北两座看台,因此也只有这两个看台算是有座位,别的地方,只能挤在一起站着看球了。饶是如此,当赵佶入内之后没多久,观众们开始入场,转眼之间,便已经有数千人入场了。

    “今年你们东海商会又大赚了?”赵佶看了看蔡行。

    若是当着朝廷的文官,自然不会这样说,身为大臣,参加什么商会,实在有失体面。

    不过附近都是近臣,大伙都清楚,这位官家可是能做不少荒唐事的,因此蔡行笑嘻嘻地道:“商会赚得不少,不过朝廷赚得可更多,朝廷今年进项里,金、银、铜有不少都是商会纳的税。”

    “听闻和高丽人起了些冲突?”赵佶慢悠悠又问道。

    他身边的气氛,顿时僵了一下!(未完待续。)

二四五、金砖

    杨戬皮笑肉不笑,看了蔡行一眼,想知道这小奸会如何应对。

    高丽使臣在京中上窜下跳了几个月,虽然东海商会一伙将消息封锁得很严,但怎么可能完全瞒过官家。

    别的不说,皇城司的暗探,就不是吃素的。

    “官家也知道此事?听闻是海位一座岛的岛民,原本向高丽称臣,但为海盗所迫,高丽无法保护,便又向我大宋求助。海州沿海制置使听闻此事,晓谕盗贼,盗贼当中有心向朝廷者,愿受招安。高丽人见盗贼已平,便又来讨要此岛,结果岛民不肯……”

    蔡行将事情始末说了一遍,赵佶听得笑了起来:“这些高丽人,不是心向仁义,还派了学生到大宋来学习么……此事周铨密奏与朕,土人献土纳图的使者,已经到了海州呢!”

    说到这里,赵佶声音里有些骄傲。

    身为一个皇帝,哪怕是一位很荒唐的皇帝,开疆拓土都是理想。海外岛国,纳土称臣,这等荣耀,可不常有。

    至于高丽对此的态度……

    赵佶毫不犹豫地忽略了,高丽这等国家,貌恭而内悖,朝廷此前想要通过它们与女真人取得联系,结果都被它拒绝。既然是土人自己献土,又不须要朝廷出兵出钱,赵佶当然生受了这份奉承。

    杨戬听到这里,顿时目瞪口呆。

    周铨在海外擅动刀兵,而且以一己之力,纠合武力能敌一国,这可以说是任何一位天子的大忌。可是赵佶就这样轻飘飘放掉,仿佛根本不在乎一般!

    “高丽贺春的使臣可曾来了?”赵佶又问了一句。

    “此事臣就不知了。”蔡行道。

    “扫兴之人,还是莫让他出现在朕面前吧。”赵佶道。

    众人连连点头,蔡行年轻,憋不住笑意:果然如周铨所说,官家听得有人献土称臣,绝对不会管高丽人怎么想,而是先收下再说。

    当然,也与东海商会的支持有关,今年东海商会缴纳的税收就高达一百五、六十万贯,除了三十万贯直接进入了官家的私库之外,其余部分,都折成铜进入了国库,让国库有充足的铜料再去铸造铜钱。

    大宋虽然是仁义立国,却不会蠢到不计较利益,只被高丽奉承几句,就将献土称臣的新领地推开!

    所以,可怜的李资谅,就只能在那座假山后慢慢地等,等待根本不可能从那条路经过的大宋官家赵佶。

    杨戬心中暗自称奇,他在赵佶宠信的诸人中,算是与周铨关系比较疏远的,哪怕有心递两句话,给周铨找些麻烦,现在也不敢轻易开口。

    因为赵佶身边的宠臣现在都明白,周铨的志向,不在于和他们一起争夺赵佶的宠信,而是在外赚钱!

    “是的,我们赚钱了,而且非常赚钱!”

    如同去年一般,在政和五年上元节来临前,周铨回到京师。

    在京师东水门外汴河畔的下土桥边,一幢挂着“东海商会”匾牌的宅院内,面对着眼前的众人,周铨可谓意气风发。

    这宅院才刚刚被买下,准备充当东海商会在京师的总部,同时也作为东海商会的一个销售点。如今宅院中已经被整平,一座三层楼高的砖石钢筋结构的建筑正在施工之中。现在,周铨就在这工地边上,召开了东海商会政和五年的年会。

    此次年会,既是对去年的总结,也是对今年的展望。

    “商会去年净利九百万贯。”周铨报出一个数字,然后周围的人一片骚动。

    在场诸人,要么是哪位权贵家的管事,要么就是庶子,象蔡行等几大衙内,干脆是自己本人到场。

    他们都是见过市面的,但还是被九百万贯这个数字吓倒了。

    “严格来说,净利是九百四十一万另三百七十二贯,故此去年缴纳的国税,便有一百五十余万贯。”

    “这海外贸易之事,果真如此赚钱?”赵有章的眼睛里闪闪发光。

    “是,根据咱们最初的契约,所获利润,其中五成将拿出来大伙分配,五成则留在商会,投入次年的运营,故此大伙可以算算,四百七十万贯的利润,自己能分得多少。”

    周围都是一片嗡嗡声,四百七十万贯啊,当初东海商会全部股份是一千股,周铨自己独占了四百股,也就是说,他一人要拿走四成的利润,折算起来,共是一百九十万贯!

    梁师成控制了雪糖贸易,但他一年能通过雪糖能赚到多少钱?八十万贯到顶,还不及周铨的二分之一!

    去年大宋通过榷城获得的税收和贸易利润,总算也不过是五百万贯,仅比商会收益一半略高罢了!

    “去年最赚钱的生意,一是济州岛之役,我们支出不过四十万贯,收益却达二百六十万贯。二是与日本的贸易,玻璃、棉布、铁器、瓷器,都是大行其道,还有书籍、佛具,亦是极受欢迎,收益达到四百四十万贯。三是与高丽贸易,收益是一百一十万贯,然后与其余番商贸易,还有向国内出售船只等,利益一百三十万贯……”

    周铨将数据一一报了出来,他知道,很快这些数字就会传遍京师,然后,会有更多的人在金钱的刺激下,将目光投向大海。

    这样会给东海商会增加不少竞争对手,但周铨毫不在意,目前东海商会在货源与市场上都占据绝对优势,这些竞争对手,要么只能吃他们不吃的,要么就是另外开辟货源与市场。

    赵有章、郑桐等皇亲国戚眼中,闪动着贪婪的光芒。

    他们这些皇帝国戚,看起来风光,实际上在大宋地位尴尬。实权是半点都没有的,而且还给言官们盯着,动不动就要被敲打。既是如此,利用自己的身份多捞些钱才是正经。

    象赵有章,今日来之前,已经有好几位宗室里的叔伯,或者是招了驸马的公主上门来打听过了,据说他们也有心,要搞一个大宋皇家商会。

    对此赵有章是不以为然的。

    “给诸位的利润,也都带回来了……不过,因为铜钱难取,所以我带回来的是这个。”

    周铨一边说,一边有人呈上来锦盒。

    随着周铨的召呼,各家代表纷纷上前,赵有章上来时,见周铨从锦盒里拿出几张纸来。

    这些纸质量上佳,而且每张纸上,都有极为精美的印刷,看起来无论是样式还是用的油墨,都远胜过现在市面上的刻版。

    “华夏东海商会支付凭证——抵值十万贯。”

    “这是?”众人拿着每张抵十万贯的纸,有些不明就里。

    “要押至京师的钱太多,几百万贯,一时间运不过来,便以此为凭证,三个月内,所有钱都会至京师,在那之后,诸位便可以以此为凭证,在东海商会钱庄支取。”

    “原来是会子。”众人心中略有些犹豫。

    这种凭证在大宋并不是新鲜玩意,会子、交子、钱引等各色纸币,早就出现了。

    只是这玩意儿实在不太保值,若不是周铨的声望,只怕众人都要置疑这玩意的可信度了。

    “诸位放心,你们且看。”

    周铨又是一拍手,便见几个壮汉,吭噗吭噗地将两个大箱子抬了进来。

    周铨走过去,将两个大箱子掀开,众人探头一望,一个个都变了颜色。

    黄金!

    整个箱子里,竟然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金砖!

    此时大宋的主要流通货币乃是铜钱,也夹用铁钱,而且各地使用货币都不一致。但无论用哪种货币,黄金的价值都很强势!

    “两箱一共是五百块金砖,每块重一斤,以如今市价,每两黄金值二十贯钱,这里共是十六万贯钱。这样的大箱子,此次随我进京的一共是十个。”

    周铨话里显得云淡风清,两箱就是五百斤黄斤,那么十箱就是二千五百斤黄金——此时京师之中金价飞涨,两倍于真宗之时,这么十箱黄金,可就是八十万贯钱!

    当然,周铨不会告诉他们,这十口大箱子里,装着金砖的只有这两口,另外八口都是银锭。

    与日本的贸易,确实给东海商会带来了巨量的金银,可是这些金银如果不能变成生产力,化成实实在在的物资,那么就只会贬值,反而冲击大宋原本就已经很脆弱的经济体系。

    而且,周铨还对另一样东西很感兴趣。

    铸币权!

    “唉,周家哥哥,你就跟我们说,你想要做什么!”脑子里转了两圈,也不明白周铨用意,郑桐咳了一声后道。

    “这座宅院之中,我欲建三幢楼房,第一幢乃是商城,南北杂货,海外物产,皆可云聚于此;第二幢乃是钱庄,可经营钱币兑换,亦可以开出会子飞钱,供商家便利之用。比如说诸位手中拿到的会子凭据,可以用它在钱庄中兑成黄金或者白银,也可将之带到徐州或者海州,在那里的东海商会中兑现!”

    钱庄是周铨获取铸币权的第一步,但这需要有充足的金银贵金属充当准备金,以大宋朝廷在四川发行纸币交子的情形来看,他至少要准备好相当于发行的货币量的百分之二十八的准备金。

    只靠着从日本贸易换来的金银与铜,远远不够,周铨此时的目光,已经盯在了流求的金矿之上!(未完待续。)

二四六、皇家商会?

    赵有章哼着小曲,将马缰交给迎上来的家仆,那家仆低声道:“几位王爷亲自来了!”

    “他们倒象是嗅到腥味的猫儿!”赵有章不满地嘀咕了一声。

    莫看他只是十余岁,还口口声声唤周铨“周家哥哥”,实际上,身在帝王之家,哪会没有心机。

    特别是关系到世子之位,还有十万……不,百万家资,他怎么能不上心?

    比如说以前这仆人,对他也恭敬,但是绝不会向他透露家中发生的事情。如今则不同,只要他一回来,立刻上前奉迎不说,还总将家中大小事情向他通禀。说得不客气些,只要赵有章愿意,连他父亲赵俣夜宿何处,都会有人向他禀报。

    赵有章很清楚原因是什么:钱。

    当初他与一群纨绔,加入到东海商会之中,成为商会知事,原本只是想搭一搭顺风船。但两年过去,他们搭的顺风船根本就是一条乘风破浪的巨舰,给燕王府带来的利益,已经远远超过了燕府其余收入!

    摸了摸怀中五张交子,赵有章心情非常好,他随手扔了个小玩意儿到那家仆手中。

    却是一枚银光闪闪的银币。

    因为没有得到朝廷授权,所以想要铸铜币是不可能的,但是周铨有办法绕过这个限制,他以水力冲压锻造法,在利国监小规模制造银币。

    每枚银币含银六钱,若折成如今的市价,每枚银币就相当于一贯钱。这一次周铨回来,每位商会知事那儿,都赠了两百枚银币,只当提前让他们适应一下。

    那家仆接过这亮闪闪的玩意,在亮处端详了会儿,可以确定这是银的,再看上面,还有花纹与字迹。

    “帆船?”

    银币的正面,周铨所用的图是“青鸟号”帆船写实图案,在图案上方,呈半圆形分布的是“华夏东海商会”六字,这字迹倒是赵佶亲笔所书。银币的反面,则是一个阿拉伯数字“1”,外加汉字“壹圆”字样,最底下,则是小写的“政和五年”。

    “世子,这是什么?”那家仆看眼前这玩意很新鲜,追在赵有章背后问道。

    “银圆,以后在东海商会买东西,可以此充抵一贯。”赵有章摆了摆手,快步进门去了。

    那家仆反复把玩了会儿银元,失声笑了起来:“我傻了才用它去抵一贯,这银圆如此,今后肯定不只一贯!”

    赵有章没有先去堂前,而是来到自己的厢房,慢条斯理了好一会儿,直到他父亲派人来催,他才慢悠悠到了堂厅。

    在这里,他看到了十几个亲戚。

    仁宗皇帝无子,将英宗自小留在宫中抚养,英宗四子,其中三人长成,便有神宗,神宗多子,除了已经死去的哲宗、当今天子赵佶,另外还有吴王、燕王、楚王、越王长成,留下了子嗣。赵有章看到的,就是英宗皇帝遗下的这些后代们。

    “有章回来了!”

    说话的是和义郡王赵有奕,他乃是故吴王之子,原本哲宗去世之后,储弟之中吴王年长当立,但因为目疾而辞,才让赵佶捡了便宜。正是因此,吴王这一系颇得赵佶照顾,说话时底气就比较足。

    另一位含笑不语的永宁郡王赵有恭,则与之相反。其父楚王曾与赵佶争位,失败后颇受疑忌,故此赵有恭也要小心谨慎得多。

    不过,在场辈份最高者,却是端坐上首的嗣濮王赵仲理。

    他的辈份比官家赵佶还要高一辈,因此当为皇叔。见到赵有章进来,他笑着道:“有章,快说说,今日周小财神召你去,究竟说了些什么。”

    “无非就是东海商会之事,结算去年进益。”

    “分红多少,快说快说。”赵有奕叫了起来,他性子最急,简直无法等待。

    “我家分红五十二万贯,凭据在此,三月之后可以兑付。”赵有章一边说,一边将那代表着五十万贯的飞钱,呈给了自己的父亲燕王赵俣。

    五十二万贯的数字,立刻将整个大厅中的人都吓住了。

    赵有章可以肯定,如今在所有东海商会成员家中,都在发生同样的事情。

    最少的占股也有半成,那也是二十余万贯的分红,即使放在京师之中,也唯有豪贵之家,才能每年进益如此!

    “海上竟然这般赚钱?”嗣濮王赵仲理自言自语了一声。

    “仅济州岛本岛出产,每年就值数十万贯,哪能不赚钱!高丽、日本,对我大宋物产,当真是如饥似渴,听东海商会的管事说,无论运多少东西去,都是转眼间被抢购一空!若不是两国朝廷禁止我大宋海船往来过于频繁,我们赚的,至少还可以多上一倍,甚至数倍!”

    “日本的金山银山,是真事情么?”又一位宗室问道。

    听得这个问题,赵有章笑了起来。

    为了推动大宋视线投向海洋,周铨大肆宣扬日本有金山银山铜山的消息。这消息在大宋国内造成了轰动,谁都没有想到过,那个小小岛国,竟然会有这些贵金属。

    几乎有小半年,京师中人们谈论最频繁的词中,就有“日本金山”一句。

    “商会去年给日本商人提供了二十万贯以上的资助,让他们雇请人手,在日本各处山中进行勘探,比如其国一地名为石见,已经发现银山,储量丰沛,仅过去半载,便从此地获得白银超过两千斤。另有一地,名为佐渡,金银皆有,过去半载之中,从此地获白银一千二百斤,足金六百两……”

    这仅仅是两地的产量,而且这两地因为稍微偏远,日本朝廷控制不严,故此东海商会通过走私的方式,从这里弄了不少金银。

    周铨别的记不住,石见银、佐渡金的印象还是挺深刻的,故此当他寻找日本人勘矿时,重点就点了这两地的名。此前这两地的矿藏,石见倒是有小规模开采,佐渡则几乎无人问津。周铨估计,这种开采还能持续一到两年,到时日本朝廷就会发觉,从而进行限制。

    但他没有告诉东海商会知事们他的预测,在他的描绘之中,日本各地都是盛产金银,只要有船有货,运到那边能卖出去,那么就可以大赚。

    众人都在小声议论,有些嘈杂,赵有章便住口不说了。过了好一会儿,他听得辈份最高的赵仲理咳了一声,将众人的声音都压过去之后,他看着赵有章:“有章啊,既然海商如此赚钱,你这些叔伯兄长们有意自己办一个海商,你觉得如何?”

    赵有章顿时愣住了。

    他原本以为众人是想来打秋风,最多不过是想要借他的关系,也加入到东海商会来,却不曾想,他们是要自己办一个商会!

    然后赵有章就冷笑了。

    “你们是看到周铨赚钱赚得多,心动了么?不过我要提醒你们一句,虽然咱们都是英宗一脉,但咱们见官家的次数多,还是李邦彦等见官家的次数多?李邦彦之流,现在什么情形,你们都知道么?”

    当然知道,平日里虽然跟在赵佶身边混,但连一个“周”字都不敢说了,而且一到年关,就灰溜溜地滚出京师,有多远躲多远。这还不算难过的,最难过的,还是赵有章他们这群纨绔有事没事就跑他家去收债!

    “没有那个本事,就别动那个心思,诸位叔伯兄弟,我家跟着周铨身后,每年赚几十万贯,很知足了,若是为了点贪心,将这几十万贯都弄没了,你们谁家贴给我?”

    这话原本该是赵有章父亲燕王赵俣说,不过赵俣此时没开口,赵有章也顾不得辈份,直截了当地道。

    众人面面相觑,性子急的赵有奕有些不服气:“我们天子家的亲戚,还比不得他一个市井里的穷措大?”

    “有奕哥哥,你想去和李邦彦作伴,那就自己去,兄弟我可是不陪着。”赵有章噗的一笑。

    原本就是这个道理,他家一年赚几十万贯,而且从目前东海商会发展的势头来看,用不了几年就可以赚上百万贯,何必去冒这种奇险?

    “有章,你误会了,我们不是说要你去和周铨作对,东海商会所经营项目,你都知道吧,那么我们就在它经营项目之外,择别的货物就是。比如说麻布,如今棉布大行,麻布大跌,我们或许可以将皇宋的麻布,卖到日本去?”

    说话的是永宁郡王赵有恭,他细声细气,但却让赵有章眼前一亮。

    众人纷纷点头,东海商会如今想要挤进去比较困难,商会根本不缺钱,也不缺权势,暂时没有扩股的需要。既是如此,他们在东海商会不需要的边边角角,寻些子生意来做,有何不可?

    “我观周铨其人,不是那种一个人要将天下钱都赚尽的,有章,你若是拿不定主意,不妨去问问。不过,京师中聪明人多着,与我们有同样打算的,绝对不只一户两户,时间上,你要抓紧。”

    赵有恭又说了一句,然后闭紧嘴,往后一靠。他身份有些犯忌,故此凡事喜欢藏在心中,这次连说两句,已经是少见的情形了。

    但他的两句,却是关键!

    赵有章已经有些心动,若真能再办一个商会,以他们家为主,一年应当也可以多赚几十万贯吧?(未完待续。)

二四七、大相国寺(感谢早起的乌被虫吃打赏加更)

    周铨在京师中呆的时间不久,师师对此很不满意。

    此时的师师,也已经十四岁,豆蔻初长,情窦渐开,只巴不得整日和周铨腻在一起!

    “我家哥哥好不容易回京师一趟,却整日在外跑,偶尔呆在家中,来拜访的人也是络绎不绝!便是我想要与哥哥说几句话,都不得什么时间,唉,莲姐姐,我当真是烦了!”

    师师在京中的朋友不多,便是车庄学堂里的少年们,如今也全部迁到了龙川别院,因此,她如今最好的朋友,就是眼前的这位莲姐姐。

    这位莲姐姐长得好,多才多艺,心灵手巧,最重要的是,她还善解人意,师师小娘子的一些女儿家心思,都是她开解的。

    师师很喜欢她,但也有一点私心,就是从来不将自己的“哥哥”带来与她会面。在师师看来,这位莲姐姐极为动人,若是哥哥见了,只怕就要一颗心扑在她身上了。

    “你呀,嘴上如此说,却不放过任何一点时间和你哥哥在一起,今日若不是你哥哥不在家,只怕都不会来看我,这都多少天了,十天未来看我啊。”

    莲姐姐略带嗔怪地说着,师师面上微现娇羞,然后飞快岔开话题:“姐姐,上回你织的围巾极是好看,那花纹就是元宝纹?”

    莲姐姐似笑非笑看了一眼她,对她的这点伎俩没在意:“说起元宝,师师,你哥哥可真是在海东日本国,寻到了金山?”

    “怎么,莲姐姐神仙一样的人,也对金山有兴趣?”师师讶然。

    “什么神仙一样的人,真正神仙一般的,是妹妹你呢……有个神通广大无所不能的哥哥,这才是神仙……”

    莲姐姐对周铨的夸赞,让师师很是欢喜,两人聊了一会儿,师师见天色晚了,告辞而去。

    她前脚走,屏风后就走出了一个人。

    “怎么样,从她口中套出什么来了吗?”来人正是阿怜口中的军师,他微笑着问道。

    “未有,虽然她现在很信任我,但是关系到周铨的事情,她都很警惕,她只是肯定东海商会确实在日本发现了金山。”

    “唔……无所谓,我们已经派人去海州购买新式海船,到时候,圣教自然可以去日本,这一杯羹,圣教总要分分。”

    阿怜沉默了一下,她对这些是不太懂的,但有一件事情,如刺在喉,让她不得不说。

    “军师,师师小娘子那边……是不是把她留在京师,在周铨这边,她似乎更快活些……”

    “胡说八道!”

    听得阿怜这样说,军师厉喝了一声,直接将她的话打断了。

    意识到自己语气太过严厉,那军师又道:“她可是文佳皇帝转世,与小圣公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若是有她相助,你想想看,圣公便可以一统圣教!咱们现在钱是不愁了,愁的只是人,虽然圣教人多,可文佳皇帝之后,圣教始终不能一统,大伙力气不往一处使,每每举事,不等官府来,先倒要内讧一番……你想看到无数圣教中的兄弟姐妹白白死了么?”

    阿怜怯怯地道:“现在不也挺好,为何非要举事?”

    “挺好?你是呆在京师久了,根本不知道别处的情形。京东两路,为了种棉之事,已经闹得民怨沸腾,各方豪强大户,削尖了脑袋想法子钻营,也要吞没百姓田地。特别是杨戬那狗贼,帮助赵佶那昏君出了个主意,到处括田,半个河北,整个京东,都如干柴枯草,只要一点火星,便会不可收拾!”

    “这还算好的,江南那边,朱勔更是横蛮霸凌!他去年回苏州之后,变本加厉,侵夺民宅,家中供养的金带、银带管事,一个个有如天使,驱使州县官吏如走狗。整个江南之地,尽受荼毒,因之破家者,数不胜数!”

    “大宋看起来花团锦簇,实际上快要完了!”

    “阿怜,莫看京师繁花胜锦,当思天下民不聊生!唯有圣公为帝,光明降世,这天下百姓,才有活路,你父母之仇,才能得报!”

    “为了圣教,为了天下百姓,文佳皇帝都必须被带回圣教……如今时机尚不成熟,但再过三年五载,只待火星点燃,那么,你必须将文佳皇帝带回圣教,这不是你一人之事!”

    阿怜被他一连串的话语,说得无法反驳,只能沉默。

    她的目光有些黯淡,若真有那样一天,或许……

    虽然师师偶尔会抱怨说周铨忙得没时间陪她,但阿怜可以清楚地从这小女郎的言语中知道,周铨是如何宠爱这个“妹妹”。

    若是真被她将师师带走,那么,不仅是她,恐怕整个圣教,都要迎来周铨的怒火。

    圣教诸多准备,真的能够对付得了周铨吗?

    原本阿怜对圣教是极有信心的,但徐州之事后,她对周铨有了某种本能的畏惧,总觉得事情到了周铨那儿,恐怕就会出现意外。

    周铨在京师呆了不过十五天,这期间见了赵佶两回,然后见了一大群有心加入东海商会的人,被他婉拒之后,又见了一大群想自己开办商会者。

    对于这些人自己办商会的打算,周铨倒没有阻拦,甚至在对方请求购买海州船场的船时,还答应要给予方便。

    这让有些人很是惊讶,周铨向来的表现,就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

    等到正月十七,周铨终于有空,带着师师一起逛街。

    与每月都有新变化的海州城相比,京师的变化并不是很大,去年周铨看到两条正街铺了些水泥,原本以为今年来看时,应该有更多的街道铺了水泥,但结果发现,仍然就是那么两条正街。

    不是水泥路不好,而是朝廷将钱都花在修艮岳上,京师本地产的水泥,包括徐州通过船运来的,也主要运用在艮岳的修建上。即使有些外流,肯定也是落入权贵手中,而不是用在改善公共设施上。

    这与海州完全不同。

    海州水泥总是先用来建公共设施,就是周铨自己,如今在海州也没有自己的住宅,多是借宿于客栈。

    不过京师的繁华还是胜过海州,周铨知道,这是四方财富云集于此的结果。

    “大相国寺里最热闹,哥哥,何不与我一起去大相国寺里一玩?”

    两人蹬车逛街,渐渐有些累了,师师见大相国寺已经就在面前,便向周铨恳求道。

    他们一行只有十余人,周铨穿的是便服,身边也只有武阳和一队阵列少年跟着,看起来就象是一般官宦人家子弟。师师的这样小小要求,周铨当然不会拒绝,两人下车进入大相国寺,只见里面各式商贩齐具。

    这也是大相国寺的一大特色,什么商贩都有,莫说当初李清照夫妇喜欢逛的金石文玩,就连卖女人贴身衣件的、卖春宫图的也堂而皇之,当然,也少不得卖各色小孩儿们喜欢物什的。

    周铨身上没带钱,但阵列少年陪他出来,少不得放了几吊钱。因此一路走来,周铨手里抓着的东西就不断增多,糖葫芦儿、糖人儿,纸卷着的锅贴、竹串的炸豆腐……走着走着,周铨鼻翼轻动,竟然还闻到了肉香味儿。

    原来在相国寺中,还有一个院子,竟然在经营肉食,卤的炖的酱的烤的一应俱全。周铨没有想到,这寺庙之内,还有这样的场所,觉得有趣,便买了两串烤黄雀儿,正待离开时,却听得有人争执起来。

    他身边众人立刻将他与师师护住,回头望去,却是几个浑身白色长袍的大胡子,在和一位做猪肉馅饼的争吵。

    那些白色长袍大胡子高鼻陷目,态度凶蛮,但汉话说的不是很好,他们身边也有几个随从伴当,看上去倒象是住在京师的回鹘商人,正上前与那做猪肉馅饼的吵得不可开交。

    “这厮是个大食人?”周铨有些惊讶。

    大食人在泉州、明州很活跃,去年下半年时,也出现在了海州。京师中出现大食人的身影不多,大多是来自西域的回鹘等族假冒,但这厮一身装扮,倒是与周铨在海州见到大食人很象。

    在旁听了几句,却是做猪肉馅饼的不小心将肉汁洒在一个大食人衣裳上。这原本不是什么大事,洗洗尽则可,但那大食人却极为恼怒,口中喋喋不休,仿佛念些怪经,偶尔吐几个汉字出来,也尽是咒人訾言。

    “我们圣教,不可触此脏物,你却将这脏物汤汁,泼在了圣教阿轰的衣上,骂你两句算是轻的,便是砍死你也理所应当!”一个大食人的伴当喋喋叫骂,周铨一听就乐了。

    这是大相国寺,人家在这里卖猪肉,佛祖菩萨都不来怪罪,僧人和尚不来怪罪,一个什么圣教的家伙却来怪罪了。

    便是不小心泼了汤汁在身上,值得这么喊打喊杀么?

    那做肉饼的不好争执,只能苦着脸分辩,但对方却不放过,一个劲乱嚷。做肉饼的做揖拱手都没得用处,最后苦笑着向围观者团揖:“各位父老说说话,再这般下去,俺这生意可就没得做了。”

    大食人伴当中的一个亦是拱手:“诸位评评理,大宋是说理之地,他将污物泼了我们师尊的衣裳,当不当受罚?”(未完待续。)

二四八、大食商人(第三更)

    汴京可是京师,就是一个担担子的挑夫,当街訾骂宰相的事情也有发生过,因此顿时七嘴八舌,大伙议论起来。

    有说大食人小题大做的,也有说污了另人衣裳确实不该的,还有一个瘦瘦的矮子,跳将出来大声道:“且听俺老胡一言,俺老胡饱读经史,惯替人作中评理。诸位,诸位,咱们大宋向来以仁与礼治国,大食人万里迢迢来我大宋,又与寓居于此的回鹘人同教同宗,对待他们,咱们要讲仁与礼,少违其俗、少逆其意,宽容相待……”

    砰!

    这矮子话没说完,就被人一拳撂倒。

    却是周铨挥拳将他打翻:“自古以来,只听闻入乡随俗者,不曾听闻要抑己之俗而奉承它国之辈……滚一边去,你这等好读书不求甚解、好发言不得要领者,今日此事,我来评判了!”

    他踱了过来,上下打量着那大食人的衣裳,然后道:“这衣裳依如今市价,约是值五百文钱,你污了他衣裳,赔他一件新衣之钱,揭过此事,如何?”

    那做肉饼的唯有苦笑,五百文钱对他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不过若能了结此事,莫耽搁了今日生意,还省了一番事端,自然更好。

    他数出五百文钱来,递给那大食人。那大食人倒也不赚这钱少,接过钱串,口中还要再骂上几句,但周铨又道:“既然收了钱,可去置一身新衣,这旧衣又污了,不如留给卖肉饶的,如何?”

    大食人得了钱,想想衣裳自己是不能穿了,当下将衣裳解下,掷给了那卖肉饼者。

    两人各得其所,虽然意尚不足,但周铨处置的确实公平。他们正待离开,周铨又道:“此事就此了结,二位都不许再生事,在场诸位,都可以为证!”

    众人纷纷点头,肉饼铺子边上,其余几家小铺子的主人也纷纷应声。

    周铨将肉饼铺子的主人拉到一边,小声说了几句,那主人原本有些懊恼的,此时顿时双眼圆睁,目露奇光,然后偷偷乐了。

    周铨再带着师师要离开时,那伙大食人中,却有一位没有走,似乎是在等他。

    “见过这位公子!”

    当周铨行来时,他操着生硬的汉话说道,还与周铨见礼。周铨笑道:“你等我,莫非是有什么事情?”

    “小人嗅到公子身边衣香……这是何种香汁之味?”那大食人笑道。

    他是商人,来大宋贩卖的诸多商品中,香水便是其中之一,故此他一嗅就知道,周铨身边衣香,绝不是他卖出来的任何一种香水,而是一种他此前未曾嗅到过的。

    比起他万里迢迢贩来的更好的香水!

    发现这一点,他如何能不停下来问,若这香水在京师大行,他这一趟可就要大亏特亏!

    相反,若是能将这香水的产地弄到手,他就有可能大赚特赚。

    周铨讶然,那衣香不是他身上的,而是旁边的师师身上。

    山东东平盛产一种玫瑰,香气浓郁,周铨在寻找合适的原料时,有人便提到此花。周铨花了不少钱财人力,才搜集到足够多的东平玫瑰,以蒸馏萃取之法,经过数十次失败之后,终于提炼出区区十瓶香水,其中一瓶,便赠给了师师。

    师师对此极是欢喜,每日都要洒上一滴在衣裳上,故此被那大食人的狗鼻子嗅到。

    他倒是知道大宋的礼仪,不敢缠着小姑娘问,只能来问周铨了。

    “哦,这是玫瑰露香。”周铨应道。

    “公子,不知此香自何处来,小人愿以此换取此香来历!”那大食人拿出一块亮闪闪的石头。

    却是蓝宝石。

    大食人经海路来到大宋,要过锡兰,故此那大食人带了些锡兰特产的蓝宝石来。仅他手中的一块,在大宋可值百贯,他拿此来给周铨看,算得上是豪爽。

    周铨却对蓝宝石噗之以鼻。

    他对奢侈品的兴趣一贯不大,除非是能让他赚钱的,否则要他自己去使用,实在想不出蓝宝石和蓝玻璃有什么区别。

    见周铨只是瞄了一眼,就看都不看那蓝宝石,大食商人心中一惊。他这种跨洋番商,一双眼睛极毒,自然能够判断出,周铨这种不屑绝非做作,而是真不将蓝宝石放在心中。

    他倒没想到,周铨是对这种寒不可食饥不可衣又不能给自己带来利益的玩意不感兴趣,只是猜想,眼前这少年郎肯定是出自大富大贵之家,否则不会如此。

    “公子……”

    “你是大食人?”周铨问道。

    海州来过一位大食商人,但那商人看上去不太靠谱,周铨只是向他打听了一些大食的情形。但眼前这位大食商人,既然能拿出宝石,应当是有些实力。

    “是,小人来自大食,船行二载,方至大宋,先是在广州府,为辛押陀罗效力,在东家死后,小人自己单干,倒是小赚了些家当。”那大食人说话很老实:“忘了禀报公子,小人姓蒲,名为麻勿。”

    他虽然老实,周铨如何不明白这等蕃人的心态,貌似恭顺,实际上却是暗藏机心。

    “你做香水生意?”周铨又问。

    “是,小人什么生意都做,香料、宝石,只要大宋有需,小人便运来。”

    “我要马。”周铨道。

    “什么?”

    “我要上好的良种马,若是你能给我弄来,我便将香料来源告诉你!”

    周铨一直在琢磨如何在济州培养出好马来,靠着高丽、辽国来的马种,也不知成还是不成,他记得中一世中,阿拉伯马一直是良种马的来源,因此向这个蒲麻勿提出要马。

    蒲麻勿愕然,大食便是有良马,也限制出境,想要远渡重洋,运到大宋来,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但生为商人,可不能对自己可能的顾客说“办不到”!

    “小人可以一试,不过其中花费巨大……”

    “那我不管,你若能运来好的种马,自然少不得你的好处,若运不来,或者拿些假货来哄骗我……能否活着离开大宋就成问题了。对了,我姓周,叫周铨,你若能运来好的大食种马,便报这个名字寻我。”

    周铨一报名字,这个蒲麻勿整个儿就呆在那里。

    在大食商人界,周铨这个名字,绝对是一个传奇!

    蒲麻勿等人从广州大老远跑到大宋京师来,其间仅是打发官府的费用,就不知花去了多少,他们之所以会投入这么大,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这个名字!

    商人逐利,大食商人远渡重洋来大宋,更是将利字看得比什么都重,蒲麻勿双足一软,直接就拜跪在周铨面前:“原来官人就是周财神……求官人救命!”

    “求我救命?”周铨一愣。

    “小人自大食万里而来,就是因为得了一病……缺钱病,求官人赐个方子,为小人续命!”

    这厮在广州呆得时间久了,一口官话说得极顺溜,甚至还可以和周铨耍耍嘴皮。

    周铨笑了两声,心中微微一动。

    大食虽然物产没有什么他看得上眼的,但这群大食商人满世界游走,至少在航海技术上,颇有独到之处,另外,他们对于地理的了解,也在此时的宋人之上。

    更重要的是,从大食到大宋,要经过天竺——这个时候还没有什么印度国,只有天竺与注辇和一大堆土邦小国。大食没有物产,南亚次大陆物产却不少,比如说棉花,当然,还有人口。

    周铨想到流求,流求的开拓,他最初只想到北面的金矿,但若有充足的人力,那么其上各处荒地,完全可以开发成粮田。

    他原本没有这个打算的,但此时,心念浮动,便开口问道:“我若要用鬼奴,你能否帮我运来?”

    “公子是何意?”跪在地上的蒲麻勿愣了一下。

    所谓鬼奴,便是黑奴。此时宋人朱彧便曾在其笔记《萍江可谈》中记载,广州富人多蓄鬼奴,绝有力,可负百斤。周铨不认识朱彧,但在关注泉州、明州和广州之事时,也得知此事,知晓广州鬼奴数量颇众。

    “一个鬼奴,我给五十贯,你运一百个来,就是五千贯——而且我可以给你东海商会的会子,你可用会子购买东海商会货物,任何东海商会的货物都可以,然后你将这些货物再运到天竺、大食乃至更西的诸国去,甚至欧罗巴的大秦那边都可以,比如说,香水,我相信大秦那边的人一定会喜欢的。”

    周铨说到这,目光闪动,仿佛是一个魔鬼在诱惑着别人。

    他抛出了一个饵。

    现在土耳其人尚未崛起,东西方交通并未完全断绝,故此大食人可以在欧亚之间左右逢源,进行转手贸易。象蒲麻勿这样的大食商人,不可能拒绝他抛出的饵来。

    毕竟他们的宗教与习俗中,原本就不反对将异教之人沦为奴隶。

    果然,蒲麻勿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很清楚,大宋的货物有多受欢迎。

    传统的瓷器、丝绸不说,这两年新兴的雪糖,还有利国监新的铁器,甚至还有钢具,都是极受欢迎的物品。不用运回大食,他只要将这些东西运到三佛齐,再发卖南海诸国,就可以换来大量的金银!

    “果真?”他忍不住问道。

    “当然是真的,不过,你若能给我运来良种马,可能一匹的价值,就超过一船鬼奴了。”周铨笑道。

    他笑容还未落,便听得那边,方才肉饼铺子处,又传来争吵之声!(未完待续。)

二四九、换衣

    卖猪肉饼子的武植此时捋袖叉腰,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情。

    只不过他穿的衣服,却是大食圣教师尊长者的衣裳,因此这副模样,显得不伦不类。

    与他争吵的,仍然是那伙大食人。

    蒲麻勿探头一望,忙爬起来靠罪一声,奔了过去。又过了会儿,他脸上讪讪地跑回来,苦笑着对周铨道:“周官人,这事情,这事情还是得您出面。”

    周铨不满地道:“方才不是说了,事情了结么?”

    “可是,可是,可是……”

    周铨当然知道他可是的是什么,这根本就是周铨安排的。

    原来武植得了那大食人衣裳后,便将之穿在了自己身上,他这一打扮,又有满脸腮须,看起来倒有几分象是一位大食师尊长者。

    宋人对大食圣教并不陌生,事实上,京师之中,因为有回鹘有大食人居住,特别是大食商人冒充使臣,隔三岔五就跑来“朝贡”,所以设有大食庙。

    如《萍州可谈》中所言,大食人“但不食猪肉而已”,故此开封城中不少人都知此事。如今看到一个“大食师尊长者”在卖猪肉馅饼,围观者颇众,不少人都嘻笑而买,武植的生意倒是好了不少。

    偏偏那些大食人转了一圈,又转回来寻找蒲麻勿,看到这一幕,气愤至极,少不得又争吵起来。

    “诸位听我一言,对外族之人,当少违其俗少逆其意,当宽厚……”

    那个胡姓矮子不知何时又探出头来大叫大嚷,再次兜售起他那一套来,这一次不是周铨,而是武植直接一面杖过去,将他敲翻在地。

    周铨踱了过去,果然,武植与大食人见他来了,都视作救星一般,围着他嚷了起来。

    “莫争莫争,方才不是说了,此事就此了结么?”周铨板着脸道。

    蒲麻勿低声将周铨的话译给别的大食人听,那别的大食人瞠目结舌,欲要从他们经书所言动用蛮力,可旁边宋人多,打起来恐怕不是对手。

    那位首领嘀嘀咕咕,所言当是訾骂之句,蒲麻勿满脸苦涩,向周铨拱手道:“这位师尊长者,在我国内颇有地位,周公子,若得他助,良马不难,但今日之事……”

    “今日之事,总不能出尔反尔,那衣裳既然给了卖饼的,可不就是该卖饼者穿,你们拿了钱,自去再做一身就是!”周铨佯作不解。

    “我大食人不食那浊物,亦不得售卖,穿此师尊长者之衣……咳咳,总之公子,求你好生调停。”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那些宋人听到事情经过之后,一个个都为武植抱不平,叫叫嚷嚷的,连大相国寺的僧人都惊动了,蒲麻勿连连向周铨作揖。

    若是这些僧人发觉是大食人惹事生非,坏了他们的生意,没准就一顿僧棍打将出来!

    要知道,每年仅仅是将这些摊子租出去,大相国寺就能收得一二十万贯的香油钱。

    周铨咳了一声:“我倒有一个法子,总教你们双方都同意为好。”

    “公子请说,请说。”蒲麻勿道。

    “简单,你们再将这衣裳买回去就是。”周铨慢吞吞道。

    大食人一听,确实是这个理,只要将衣裳买回去了,这卖肉饼的不就没戏唱了么。

    于是大食人掏出五百文钱来,递给武植,却被武植甩手拨开:“不要!”

    “什么?”

    “俺不卖,穿了这身衣裳,俺得了你们神灵护佑,生意好了一倍,俺如何会卖得?”武植振振有词。

    大食神灵护佑他卖猪肉馅饼……

    就算是出了这个主意的周铨,这个时候都有些感觉风中零乱了。

    大食人可都是商人,如何不知道这是此人找个借口坐地起价罢了。

    于是蒲麻勿一咬牙,拿出一吊钱来:“我出一吊钱,你将衣裳还与师尊!”

    “你这是老鼠钻酒坛!”武植叫道。

    “啥意思?”蒲麻勿虽然精通汉话,却不知这俚语俗言,因此愣住,这和老鼠、酒坛子有啥关系?

    “休想(嗅香)啊休想!”

    这大食教便是如此,你软他就硬,你越发怕他,他就越蛮横,但若你刀比他利,力比他大,他就不敢无理取闹了。听得武植话语,大食人更是气愤,可面对如此多的宋人,他们也心中生惧,只能再加钱。

    从五百文,加到了十贯钱,武植看了周铨一眼,见周铨微微点头,他当即伸出五根手指头:“我还要倚仗你们大食神灵护佑,不可能轻易卖了这衣裳,念你们心诚,我出一个价,你们同意就行,不同意一拍两散,莫在这耽搁我卖肉了!”

    “多少?”大食人问道。

    “五十贯!”

    旁边围观人哗的一声,然后纷纷笑了起来。

    大食人如今可是骑虎难下,若他们一开始没闹,装作不知道便没事,现在已经闹起,围观者甚众,半途而废的话,他们实在没有脸面。

    故此,大食人略一犹豫,真拿出了一块金饼,剪了一块称好,然后交给了武植。

    武植将身上的衣裳脱下,交还给大食人。虽然那衣裳上已经沾了更多的猪油,但大食人也只得生生接过去。

    “今日赚得一笔,诸位,我这铺子里的肉饼尽数半价了!”

    武植一边唤,一边亲自包了一包肉饼,将之恭敬地递给周铨:“多谢官人仲裁。”

    周铨摆了摆手,哈哈一笑,带着众人继续去逛大相国寺。那边大食人则小小地争执了两句,蒲麻勿说了几句话,似乎将众人都说服了,然后他们跟着周铨过来。

    才想靠近,立刻被阵列少年推开,急得蒲麻勿在后直唤:“周公子,周财神!”

    “货运来了再找我,一句话,多多益善!”周铨摆了摆手,人就已经远去了。

    他需要鬼奴,主要是从几个方面考虑,一是想要大规模获得汉人劳力有些困难,二是流求如今是瘴疬之地,鬼奴更适应当地气候环境——即使不适应而死,也不会对周铨造成太大影响。当然,华夏乃是仁义之邦,与西洋鬼畜不把黑奴当人看不同,周铨还是会尽可能为这些奴工安排好点的条件,避免不必要的伤亡与损失。

    第三个原因则是南洋。

    这些鬼奴开拓流求三五年后,生地渐成熟地,瘴疬得到治理,那时周铨就可以迁汉民去取代他们,而他们则继续南迁,前往南洋,继续为华夏先驱。

    逛了一圈大相国寺,师师手中空空,阵列少年们却是每人手中都拿满了东西,师师这才是心满意足,蹦蹦跳跳跟着周铨返回家中。但才到家门前,却看到一小队人马在那边候着。

    这队人马的服饰,都是契丹人。

    周铨心中一动,上前去看,发觉其中有人自己认识,正是耶律余里衍的亲卫之一。

    “见过周郎!”

    一看周铨回来,那些契丹人纷纷施礼,态度甚是恭敬。

    那是自然的,且不说周铨在平定耶律章奴之乱时表现出来的勇气,单说周铨这个名字代表的财运,就足以让这些汉化了不少的契丹人恭敬了。

    “你们怎么来大宋了?”周铨问道。

    “是奉公主之命,随国使一起来的……蒙大宋官家恩许,给郎君送一封信。”那亲卫首领上前来,将一封信递到了周铨手中。

    师师小娘子一看到契丹人,当时就撇了嘴,现在再一听是奉余里衍之命来的,立刻就松开了抓住周铨衣袖的手。

    周铨苦笑着拍了拍她的胳膊,示意她自己先进宅中去,师师小娘子只觉得一天的兴致被扫了大半。她此时年方十四,正是叛逆心重的,本欲赌气,但心念一转,那位莲姐姐的话浮在心中。

    “既然在一起的时间不多,那更当珍惜在一直的机会,莫将在一起的快乐时光,变成在一起的争吵记忆。”

    这让师师的心平静了许多,她笑着向周铨行了礼,然后离开。周铨有些讶然,觉得就在那么一瞬,师师似乎长大了些。

    他又将注意力转到了信件上,若不是要事,余里衍不会通过国使寄信来。

    信并未封,若是封了,只怕也不会轻易到周铨手里。据周铨所知,辽国贺春的使臣在年前就到了,可这些亲卫现在才将信送来,其中显然有些波折。

    只是周铨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有得到。

    他看了跟在这些契丹人身边的蒯栉一眼,蒯栉顿时觉得自己的心怦的一跳。

    然后他苦笑了:自己这位“世侄”,如今威严日深,只是一眼,就让他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

    他与杜狗儿,是周傥、周铨父子留在京师的两大臂助,京师有什么重要消息,他要负责收拢起来传给周铨。

    但这一次,连他都没有探听到消息。

    “此事只有我国正使知晓,他也是在朝见大宋官家时提出。”那卫士解释了一句,周铨这才释然。

    将信打开一看,里面说的却是一件事情。

    女真人又不安份了。

    女真人自从被耶律章奴说动,仓促起事,因为准备不足,所以之初并没有什么成果。但去年女真人入侵高丽,劫掠了大量人口粮食和财富,还稳定住高丽北部女真诸部。然后挥师北上,将北面山林之中的诸多部族都并了起来。

    在获得高丽的人口中,有不少都是工匠,从而使女真在武器兵甲上的不足得到了补足。高丽人赎回战俘之后,也只能逼使女真稍退,仍有大量的失地沦入女真之手。

    于是女真人竟然筹备建国。

    故此,大辽天子耶律延禧,意欲御驾亲征!(未完待续。)

二五零、兀术

    大宋政和五年二月。

    这也是辽国的天庆五年二月。

    余里衍皱着眉头,站在佛塔上向南望去,南方浩浩黄河另一端,尽是荒弃的原野。

    因为辽宋关系时战时和,双方边境都流行打草谷,所以交界之处,百里地界,少有人烟。那些良田沃野,也只能荒弃,白白浪费。

    “殿下,不用心急,周郎君还没有误事过!”旁边的耶律马哥咳了一声道。

    “哼,萧奉先就等着这个机会,我如何能不急!”

    余里衍提到萧奉先时,眼中寒光闪了闪。

    此次耶律延禧御驾亲征,就是萧奉先一力鼓动。原本辽国经过上次叛乱之后,国力受挫,靠着榷城盟约,总算喘了口气,这个时候应当做的是练兵休整,积蓄国力,可萧奉先却鼓动耶律延禧举国亲征。

    或许萧奉先觉得,以大辽之力,举国亲征,女真举手可败,不仅是他,整个契丹权贵阶层,普遍如此认为。余里衍是受了周铨影响,又从高丽人那儿得到了更多的女真消息,才会觉得,这一战有些冒险。

    比起国力,大辽远胜女真,只要稳扎稳打,一步步挤压女真的空间,将它赶到白山黑水外的寒原中去。用不了两年,女真诸部必然会分裂,那个时候,再一举灭之——这不是余里衍的想法,而是周铨的想法。

    但是辽国上下被那种盲目的乐观所浸染,即使有人提出反对意见,也受到了压制。

    “他们只是听说,女真人从高丽人那里抢来了不少财物,想要再从女真那边抢来罢了!”

    人口、牲畜、财物,这才是契丹权贵们迫不及待要开战的根本原因!

    余里衍的反对,换来的只是他们的嘲笑,还有萧奉先的恶意。比如说,耶律延禧下旨,要调余里衍的护卫加入御帐,余里衍敢肯定,这背后是萧奉先捣鬼。

    如今女真权贵,谁不知道余里衍的护卫被借给了周铨,每个月可以从周铨那里换得万贯的借兵费用,而且在击败高丽人的战争之中,这些护卫赚得盆满钵满,送回来的宋国制钱,便有万贯之多!

    “公主,若是周郎君随军,那就好了。”耶律马哥低声道。

    他想到了武阳,周铨若能随军,武阳这员宋人悍将肯定也会跟着,有这样一员精通兵法的悍将在侧,他底气就足些。

    “他是宋人!”余里衍没好气地说了一声。

    虽然巴不得将周铨变成辽人,可余里衍还是明白,周铨是宋人,若非叛国,否则绝无可能来此。

    “这狠心的冤家!”

    余里衍喃喃自语了一声,耶律马哥当然是装没有听到。

    到今日,余里衍已经在这佛塔上南望了两个多月,可是南面还没有音讯传来,也不知消息是否送到了周铨手中。

    要知道,余里衍的那封信可是有风险的,在某种程度上是将本国虚实曝露给了大宋,若不是知道大宋即将攻伐西夏,抽不出身来北望,余里衍也不敢泄露这个消息。

    不过仔细想来,辽国使臣愿意帮她传递信件,泄露这个消息,也是让宋国无后顾之忧,能够专心去对付西夏——唯有宋国对西夏动手了,辽国也才能无后顾之忧,专心对付女真人。

    “来了来了!”

    余里衍还在想着这其中的因果,突然听得耶律马哥叫道。

    果然,在远处,她看到了一片帆影。

    小半日后,周铨出现在余里衍的面前,余里衍没有喜极而泣,反倒是不停地张望着他的身后。

    “怎么了?”

    “你父母呢,还有你那个妹妹呢?”

    “他们怎么会过来?”周铨有些好笑地道。

    “你来帮我打仗,他们不过来,宋朝的皇帝岂不要治他们罪?”余里衍瞪圆了眼睛:“你回去吧,我这不用你管!”

    周铨心中微微感动。

    他知道余里衍如今的处境不太好,否则也不会写信向他求援。

    余里衍的信中所言之事,明里是辽国皇帝准备御驾亲征,实际上却是要他将济州岛上的皮室军调回。

    “我如何能不管你,就算我自己不合去,我总得给你些帮助!”

    周铨一边笑着,一边挥了挥手。

    在他身后,青鸟号等船中开始有兵士涌了出来。

    最初到济州岛的一千皮室军,有阵亡的,有病殁的,但后来余里衍又给周铨补充了些,因此现在随周铨而来的,总数约是一千八百,接近两千。

    他们的战马留在了济州岛,反正契丹其实不缺马,但当他们出现在余里衍面前时,余里衍忍不住低呼了声。

    契丹士兵自然有甲胄,可这一千八百皮室军的甲胄已经尽数换过,全是冲锻而成的板甲,甲外涂着黑漆,当他们着甲列阵而出时,看起来就象是一块巨大的黑色钢铁。

    在济州岛呆了一年多的时间,周铨怎么可能让这些皮室军闲着,在周铨看来,这可是余里衍的陪嫁,也就是他的财产,他还指望着今后经略日本时,这些皮室军能够发挥更大的作用呢。

    “每个人身上的甲胄兵刃,足足花了我三百贯以上!”周铨念叨了一句,然后豪气地一挥手:“我不能陪你上战场,却能砸钱!”

    “六十万贯……”余里衍心中默算了一下,然后用力抱住了周铨。

    “别忙呢,还有!”

    周铨又向着另外一端正在下船的人指去,余里衍眯着眼睛,看到那边也是大队人马在下船。

    “这是……”

    “高丽人,上回大战之后,有些高丽人不愿意回高丽,宁可替我作战,便被我练成了这高丽营,三千人……配备弓弩皮甲,虽然攻坚执锐比不得你的皮室军,但高丽人善射,与皮室军配合起来,至少能护得你周全了。你那皇帝老子也是,又不是没有儿子,为何要你这女儿跟着御驾亲征!”

    周铨牢骚了一句,他当然知道余里衍的处境不妙,要不然,她身为女儿,哪需要上战场?

    这次耶律延禧亲征,向其国发出的******,是凡有杂畜二十头以上者,皆须有一丁从军,更令各亲王、驸马、酋长,皆领本部亲兵随侍。余里衍并未出嫁,按理说只要派亲兵即可,但是却被点名随军,在耶律延禧那儿是宠爱这个女儿,可背后却是某些人推动的结果。

    “父皇之命,我不能拒绝。”余里衍没有说出自己肩负的重压,随口解释了一句。

    “总之你要小心。”

    “嗯。”

    余里衍嗯了一声,只觉得眼中热热的。

    推动她随驾的,可不只是她母亲的政敌萧奉先那一支,就连她的母亲,她的舅父,还有她的同母兄弟,也同样在推动此事。这些至亲,对她的心情、安危都不放在心上,全加起来,也不如周铨关心她!

    “这些高丽人的战力还可以啊!”

    原本隔着几步、不敢打扰他们说话的耶律马哥,终于忍不住上前来开口道。

    他虽然没有多少将才,但在皮室军中呆久了,自然可以看得出,这些高丽人纪律严明,一举一动中,都合章法。他实在想不到,这等实力的高丽人,据说有七八万之众,却在济州岛上被周铨以不足万人击败!

    至于传闻中的宋人请来神仙助阵,耶律马哥是半点都不信的。

    “我将他们练了大半年,总得有些成果……对了,余里衍,如果有什么意外,你就带着人走,往南,往南,往苏州去!”

    辽国的苏州,就是后世的大连一带,余里衍眉头一皱:“父皇御驾亲征,以举国之力临敌,还会有什么意外……周郎,你不看好此战?”

    “不唯是不看好,我总觉得,你父皇在冒险,若有所闪失,攻守之势必易,到那时,原本只是癣疥之患的女真人,才将真正成为心腹之患!”周铨道。

    几乎就在周铨说此话的同时,隔着老远的北地,辽国宁江州外,一个女真人笑吟吟指着前方:“兀术,前面就是黄龙府了!”

    “银术可叔叔,我父亲真的登基当了皇帝?”被呼为兀术者,此时还只是一个小小少年,比起周铨的年纪尚幼几分,他昂起头,向着身边的女真壮汉问道。

    完颜银术可捋须大笑:“那是当然,黄龙府现在就是我们的帝京,辽国那个大蠢货耶律延禧都可以当皇帝,为何你父亲这样的英雄当不了皇帝!终有一日,我们要打进辽国上京,让耶律延禧为你父亲舞蹈跪拜!”

    兀术眼睛里满是憧憬:“我们一定能打败契丹人,不过,你们莫要打得太快了。”

    “哦?”

    “若是你们打得太快,等我长大了,去攻打谁?”

    兀术之话,让银术可哈哈大笑。

    他是阿骨打的亲信中最支持阿骨打起事者,对于战争劫掠,他就象醇酒美人一样爱好。

    将鞭子指向南方,他笑道:“兀术,你放心,灭了辽国还有宋国,听说在辽国之南的宋国,比起辽国更富庶,那里的糖就象冬天的雪一样吃不尽,那里的布就象树叶一样多,而且宋国的汉人,比起契丹人更怯懦……到那时,叔叔我老了,就可以看着你去征服宋国,去将最美的女子最漂亮的绸布最甜的蜜糖带回来!”

    “听说辽国的蜀国公主,是辽国最美的女子,我要把她带来,带到我的大帐中!”兀术叫道。(未完待续。)

二五一、蜀国公主的男人

    银术可听得兀术的大言,哈哈大笑。

    “还轮不得你,你可知道,你的兄长斡本,早就看中了这位辽国公主,他亲领大军,自蒲卢毛朵部而来,准备夹击辽主……这一次,听闻辽主可是将那位公主也带在身边呢!”

    耶律延禧并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几乎都在女真人的注意之下。辽国臣僚中,有不少都与女真暗通,特别是非契丹的诸部,更是三心二意。

    兀术听得自己的异母兄长斡本看中了余里衍,撇了一下嘴。

    在他身边,他另外两个兄长斡离不、讹里朵同样撇了一下嘴。

    在连绵不绝的长白山下,完颜斡本勒住马,冷冷的目光盯着眼前的一人。

    此人立刻跪了下来,连声求饶。

    “胆敢偷懒,推出去砍了!”完颜斡本喝道。

    他年纪虽然不大,但身为阿骨打的长子,早就开始领兵作战,死在手中的人没有几十也有十几,因此下令杀一个高丽人,完全没有什么心理压力。

    那高丽人乃是他们抓来的苦力,刚才不过是累了想要歇会儿,却被斡本看到。他居于高丽北部,与女真人颇有往来,因此听得懂斡本的话,闻言后连连求饶,可是女真武士还是过来,要将他推去砍了脑袋,见此情形,那高丽人大骂道:“我会在下面等着你,你这女真猪奴!你还想要去抢大辽的蜀国公主?蜀国公主的男人,会召来天雷,将你碎尸万段!”

    “等一下!”

    斡本眉头一皱,喝住了女真武士,然后大步来到那高丽人面前,当腹一脚,将那高丽人踹倒在地,口中鲜血狂喷。

    “蜀国公主的男人……我可未曾听闻蜀国公主嫁了人。”斡本道。

    不过他的眼前,仿佛浮现出一个身影,一个汉人的身影。

    当初赴耶律延禧的鱼头宴,他也是随行者之一,和完颜鹘沙虎一般,他也是一眼就惊于余里衍的美貌,虽然当时他年纪尚小,却也情不自禁迷上了她。

    因此,他至今记得,当时与余里衍相当亲热地站在一起者。

    “哼,你当然不知道,他在济州,在济州,他会来找你的,你逃不掉……啊!”

    斡本懒得听这高丽人叫嚣,一刀将他砍了。可这一刀下去,那些被逼迫来运送军资的高丽人,仿佛都看到了自己的下场,一个个也大叫起来。

    “女真猪奴,周铨会来要你性命的!”

    “他会召来神雷,让十万大军都灰飞烟灭的神雷!”

    “我们在底下等着你,你这个不得好死的猪奴!”

    咒骂声中,女真人举起了屠刀,将这一队高丽人杀尽。只不过杀完之后,他们立刻后悔了,毕竟少了这数十人,他们就得分出数十人去干原本是高丽人该干的活儿。

    “再调拨些高丽人来。”斡本不以为然,反正捕获的高丽人多。

    不过他派出的人才走了两步,斡本又唤住他:“问一问,那个宋人,那个周铨,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些高丽人,怎么一个个都如此敬畏他,仿佛他是神明……呸,他有我厉害么?”

    一想到这些高丽人不怕自己,却怕那个看上去没有几分气力的汉人,再想到余里衍与周铨的亲密,斡本就气不打一处出来。

    他心中也拿定主意,这一次余里衍会随耶律延禧出征,自己一定要抓住机会,擒住辽国的这位公主!

    战争的准备是漫长的。

    虽然早在去年年底,耶律延禧就准备亲征,但直到五月初,才一切就绪。耶律延禧亲自督兵东进,开始御驾亲征。他统帅辽国汉番二十万骑,号称百万,备六月粮,兵锋直指混同江。

    而此时黄龙府已经被女真人攻破,女真人一面召集诸部二万,聚于黄龙府,准备迎战,另一面,完颜阿骨打遣庶长子完颜斡本,督帅长白山三十部、鸭渌江诸部、易懒甸诸部女真,并治下高丽、汉等诸族两万人,攻取渌州废城,威胁辽阳府,逼使耶律延禧不得不任命萧谢佛留为都统,分兵五万与之相抗。

    待到六月酷暑之时,耶律延禧大军终于渡过混同江。

    周铨虽然关注着辽国的战事,但他不可能在武清等着战事结束,更不可能跟余里衍北上。因此,在将契丹营、高丽营都交给了余里衍之后,两人温存数日,余里衍不得不随军离去,周铨也回到了五国城。

    归来他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哪怕是看到五国城学校彻底建成,超过三千名孩童进入学堂之中接受教育,他也提不起太多精神来。

    陪着他一起来看学堂的是林灵素,这位神棍道士此时满面红光,看上去当真仙风道骨,春风得意。

    他也确实春风得意,前些日,朝廷使者到了海州,赐他“通真达灵先生”的名号,许他奏事之权——此时王老志已死,另一位道士王仔昔失宠,他林灵素已成天下道士之冠!

    只不过看到周铨似乎有些闷闷不乐,林灵素顿时将自己的欢喜之色藏起,这天下若说他最忌惮谁,毫无疑问,眼前周铨可以排第一位。

    他觉得,自己与周铨都是用障眼法骗人的,但周铨骗人的水准,胜过他不只一条街。

    “道长,去流求传道之人可曾确定?”周铨转完学校之后,才想起自己寻林灵素的用意。

    “已经定了……怎么,周郎要去流求了?”

    “嗯!”

    周铨必须赶在台风季到来之前,去流求一趟,随他去的,将有十余名医生、三名道士,还有五百名商会护卫。

    “流求那边有什么事情?啊,贫道多嘴了,贫道挑了三名弟子,他们随时可以出发!”

    这些道士到了流求要做的事情不少,不仅仅要给远渡重洋的商队护卫们必要的必理慰籍,还需要教授当地土人,让土人能接受商会的控制。周铨很清楚,一个好的道士,可以胜过一百名商会护卫,故此,他才会在济州花费不少资财,为林灵素一脉修建了大小六座道观,延请道士来摸索如何改变当地土人。

    经过一年多的时间,这些道士算是摸索出了一些经验,接下来就是去流求实践这些经验了。

    此次流求之行,原本并不在周铨的计划之中。

    他在收到余里衍的信之后,立刻意识到,这场契丹与女真人的战争,对他来说,可能是一个机会!

    契丹立国比大宋还久,在辽东的统治已经颇有些年月,在其治下,人口虽然不象大宋那样迅速增长,但数量也不少。天庆元年的统计是一百四十万户、九百万人,再加上那些隐藏的户口、不被视为人而视为牲畜一般的奴隶,周铨估计辽国的人口应当有一千二三万百。

    这其中有不少都居住在辽东。

    女真为乱,辽东当先,耶律延禧胜利倒还说,若是此战失利,那么整个辽东半岛,恐怕都要面临着女真人的威胁,甚至被女真人乘势收入囊中。

    到那时,辽东至少会产生数万乃至十余万的流民,这就是周铨的机会。

    这些流民中,汉人和汉化了的契丹、渤海人居多,还有些其余各族,他们正好可以在流求立足,成为周铨所需要的第一代移民。

    他们先占据沿海、沿河适宜居住之所,如果大食人能运来足够多的鬼奴,那么就驱使鬼奴去占据那些暂时难以开发的地方。

    四月初十,周铨终于乘着玄鸟号抵达了流求。

    “大郎,你怎么亲自来了?”玄鸟号刚刚靠岸,李宝立刻迎了上来。

    半年未见这厮,这厮瘦了些,但越发显得剽悍,眉角上多了一道伤疤,发觉周铨盯着那看,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不小心……”

    “哪里是不小心,分明就是起色心,他救了一个渔娘,瞧人家上眼了!”

    李宝身边有人笑道,周铨愣了愣,瞪圆了眼睛。

    转眼之间,自己已经二十,而李宝年纪与自己相当,也是二十岁的人啊,确实,该到娶妻生子之时了。

    “是么,人呢?”周铨问道。

    “回、回明州了,她家是明州的渔民。”

    李宝的回答有些尴尬,周铨摇了摇头:“既然喜欢,你就该将她留下来……可知她家在明州何处?”

    “啊呀,忘记问了……”

    这一下,周铨彻底无语,这小子,看来是要注定孤独一生了。

    “想法子把人找到,然后我替你求亲去,上回在京师的时候,你老娘还专门和我说过此事!”他瞪了李宝一眼。

    “此事不重要,大郎,有一件事情还容我禀报……大郎请看!”

    说到这里时,李宝面上不由自主浮出了笑意,但声音也压低下来。

    他小心翼翼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递到了周铨手中,周铨捻了一下,脸上露出惊喜之色,然后将袋子打开。

    在阳光下,袋子里的东西闪闪发光,是耀眼的黄色。

    金砂!

    周铨紧紧握了一下这袋子,心里甚是激动。

    从在流求建立第一个立足点,到如今已经过去一年有余的时间,动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甚至还沉了好几艘船,终于,他看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东西。

    “大郎聘来的日本人没啥用处,不过上回我们与土人冲突,追击土人时,他总算派上用场,发现了这个!”李宝低声道。(未完待续。)

二五二、船人

    发现金砂的日本人,乃是周铨令高屋、石桥二人从日本找来的,据说在日本极擅勘探金银矿脉,一共是四家十一个人。

    周铨派李宝来流求,正是因为所有阵列少年中,论忠诚第一,毫无疑问是李宝。就是叶楚,也比不过他。

    流求这有一个巨大的金矿,而且如今属于无主之地,若换了别人来,没准就动了贪念,想要将这金矿占下。李宝做这种事情的可能性极小,周铨至今记得,当初周家遇到困难时,李宝将自己仅有的一点钱也拿出来。

    更何况两人一起参战,多次相互救援,当真是过了命的交情。

    “那些日本人呢?”周铨低声问道。

    李宝眼中闪动着凶光,做了个手势:“都关起来了,因为怕大郎还有用他们的时候,所以才留着,要不?”

    “不必,若真如此,下回谁替我找矿?”周铨呵呵笑了两声。

    这些日本人善于翻山越岭去找金矿,只要控制住他们的家人,这么好的苦力,到哪再去找?

    “还有点麻烦,金矿那边,有几座土人寨子,他们虽然无甲胄,却有些破铜烂铁,而且土人熟悉地理,我数次追剿,都只是小有斩获。深山之中,我等又不能久居,故此极为麻烦。”

    李宝开始详细解说他遇到的困难,流求土著来源颇为混杂,如今还是部落制,有不少部落,甚至还保留着食人的习俗。他们翻山越岭如履平地,当第一个据点建立时,他们就在旁窥视,在自觉人多势众后,数度前来攻袭,给据点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李宝带五百人来此之后,攻守之势逆转,但这些人发觉打不过,转身便逃入深山之中。李宝带人进剿了几回,也只是将他们从据点周围三十里左右的范围内赶出去罢了。

    但是当小队人护卫着勘探员四处探矿时,就会发生土人伏击的事情。在这过程中还折了一小队人马,李宝大怒,放了几把火,将连绵数十里山都烧光,又屠灭了两个寨子,将人头全都堆在那小队人马遇袭之处以作祭祀,从这以后,这种小规模袭击才好一些。

    但也只是限于据点周围。

    “你这边有没有土人投靠?”听得李宝说起自己遇到的困难,周铨思忖了会儿,然后问道。

    “有,我们用布帛、铁制农具、瓷器还有玻璃,倒是与西南方向一个土著寨子接上了关系,上回袭击我们小队的土人,就是他们告发的。”

    土人不是铁板一块,相反,因为土人生产力水平低下,为了争夺猎场农田,不少寨子之间还有世仇。周铨在李宝来之前,就交待过他,那些以农业为主的土著,可以想法子招徕,那些有食人恶习的土著,则要打压。

    象是据点西南方的那个寨子,所居地方正在一处河口,离据点只有三十余里,是初时对据点众人还是怀有警惕之心,后来李宝下令赠送他们一些棉布和瓷器,结果对方回了一些鹿肉的鹿皮,双方就从小礼物开始,关系渐渐缓和。

    “后来那寨子与另一部土著发生冲突,我们助了他一臂之力,他们便愿助我们了。”李宝说到这时,还特意笑了笑:“是大郎吩咐的,没有冲突,便给他们制造冲突!”

    周铨很清楚,在己方人力不足的情形下,对待土著就必须分而治之。故此他在交待李宝的方略中有言,利用土著之间的矛盾,若他们之间没有矛盾便制造矛盾。现在看来,效果不错。

    李宝并不是什么聪明人,因此他用的法子很简单,但简单的往往有效。如今方圆两百里内,所有的土著部族都选边站,要么和东海商会站在一起,要么就和食人生番站在一起。

    周铨听完他的情况之后,又沉吟了一会儿,然后道:“你让和我们友好的部族出面,邀所有土著酋长一会,我们没有时间和他们罗嗦,要迅速解决掉他们!”

    “所有?”

    “对,所有能接触到的,和他们说,可以带手下,越多越好,会面地点你挑一个合适的吧。”

    “恐怕他们未必来。”

    “把这个送与他们,他们会来的!”周铨一边说,一边指了指身后正在卸的货物。

    李宝回头看去,就看到大箱子里,装的竟然是玻璃瓶,而瓶子的东西,却完全透明,有类清水。

    “这是?”

    “酒!”

    早在去年底,周铨与童贯之孙童渐就达成了一个协议,双方联手造酒。在经过最初的摸索之后,以高粱为原料的烈性白酒终于酿出,甚至酒精都被周铨弄了出来。

    但最初因为产量少的缘故,所以尚未大行其道,直到现在,酒的产量仍然有限。据说童贯正在河西圈地大种高粱,专门用来造酒。

    李宝拿了一瓶,打开瓶盖,一股浓烈的酒香顿时扑鼻而来,冲得他险些打了个喷嚏。他能喝点酒,可只是略尝之后,他便讶然道:“火烧一般,这酒好烈!”

    “它的名字就叫烧刀子。”周铨哈哈一笑。

    “既是如此,我这就将几个亲近我们的部族召来!”李宝道。

    巴宰就是附近一个寨子的头人。

    “那些乘船来的人,要和我们会谈,那有什么好谈的?”望着面前的另一位土著,他讶然问道。

    “船人说,他们愿意与我们和平相处,大伙讨论各自的领地划分。”

    “他们是外来者,我才不会和他们和平相处,我要赶走他们,夺取他们的一切!”

    在巴宰面前的,就是李宝派来通知的土著,闻得巴宰之语,他笑了一下:“巴宰头人,他们有礼物。”

    “礼物?”

    那土著将一个瓶子奉了上去,透明的玻璃瓶让巴宰眼前一亮:“这就是船人从大海另一边带来的宝物?我听我的祖父说过,他们曾经乘筏到过海的那边,那次他们抢来了许多东西!”

    这巴宰所在的生番部族,在宋史中便有记载,称之为毗舍邪国,在淳熙年间,曾经乘筏侥幸抵达泉州水沃、围头诸村,大肆抢掠之后逃遁。当时他们抢得门环、汤匙便如获至宝,现在看到眼前的玻璃瓶,更是目现贪婪之光。

    “巴宰头人,你可以尝尝味道。”那土著一边说,一边咂了咂嘴。

    巴宰可不会开这个瓶子,因此他直接伸舌头去舔瓶身,结果什么味道都没有。

    “呸,这是什么鬼东西,险些磕了我的牙!”

    传信的土著呵呵一笑,心中顿时生出些优越感来。

    他上前拿过瓶子,将软木瓶塞拧开,顿时一股奇异的酒香,充斥于四周。

    巴宰一嗅到酒香大喜。

    他们这些土著也有自酿果酒,但哪里比得上烧刀子醇烈,迫不及待夺过瓶子之后,他嘴凑上去就狂灌。

    咕嘟一大口,那呛人的灼热感,直接让巴宰咳嗽起来,酒也从喉咙、鼻孔里喷出。

    “毒,毒!”他大叫道。

    “不是毒,是你喝得太急!”送信的土著见周围人全围上来,顿时急了。

    那火辣辣的呛劲稍缓,巴宰呆了会儿,觉得确实不是毒,他看着传信者笑了笑:“不是毒……咦,你怎么有三个头?”

    “我只有一个头!”送信土著对他这种反应倒不陌生。

    事实上就在两天前,送信土著自己,便因为一杯酒而大醉一日,现在巴宰饮下去的,至少抵得上当日他所喝三杯酒。

    巴宰闻言大怒,起声吼道:“三个头,你有三、三……三个头!”

    却是酒意上涌,让他眼前昏乱,因此他从腰间拔出刀来,嚷嚷道:“头太多,我帮你……帮你砍了两个!”

    送信的土著吓得魂飞魄散,他们两家原本就不太对付,这次来多少是酒意壮胆,此时酒意已消,胆气全无,他转身就要跑。

    可巴宰见他,身边带了不少族人,顿时有族人上来,将他夹住。

    “你、你们怎么都长出许多头来……我替你们都砍了,砍了……先是你的!”巴宰踉跄而行,到了送信土人面前,高高举起了刀。

    那送信土人吓得惨叫不住,但就在巴宰的刀要落下时,却见他双眼方直,然后刀脱手落下,整个人就倒在了地上。

    巴宰的族人大惊,上前去看,却听得鼾声如雷,酒气熏天!

    巴宰这一醉,就醉了一日一夜,待得醒来时,那送信的土著已经是鼻青脸肿。

    在巴宰周围,还躺着数人,都是被酒香所诱,忍不住喝了的,如今一个个在那儿梦呓。

    巴宰咂了咂嘴,回忆起醉时的事情,然后猛地一跳:“好酒!”

    那种飘飘欲仙的醺醺然之感,让他回味不已。他原本就好酒,如今发觉此酒之美,远胜过此前他喝过的任何一种,哪里不眼红心跳!

    “船人他们还有这样的酒?”

    “有,有很多,他们说了,只要参加会谈,便可以尽量喝!”土著信使道。

    巴宰目光贪婪,可以尽量喝,也就意味着那些船人手中还有大量的酒。他很清楚,船人的好东西非常多,此前他们部族不只一次去抢,只不过船人身上都披着铁,所以他们得手的东西很少。

    这一次……

    “我可以带人去吗?”他目露凶光的问。

    “当然可以,你愿意带多少人都行!”(未完待续。)

二五三、九河

    “巴宰头人,你到了!”

    “阿里史,你也到了!”

    在离“船人”筑起的寨子约半天路程的地方,巴宰见到了另一个部族的头人阿里史。

    两人看着对方身后跟随的武士,都是一笑。

    此时流求土著部族都不大,能带个两三百武士出来的,就已经颇具实力。巴宰与阿里史,是附近比较大的头人,各带了四百名武士,当然,这所谓的“武士”,大多只用一个梭标,梭标尾还用绳子绑住,为的就是掷出去后还能拉回来。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土著冶炼技术并不高明,虽然有铁器,可铁器比较珍贵。

    “这一次,定要让那些船人好看!”巴宰低声道。

    阿里史眼中闪动着贪婪的目光,连连点头,以前船人可以压着他们打,除了船人身披铁甲之外,他们这些土著不心齐也有关系。

    但这一次不同,船人给了足够的时间,他们将船人那得来的东西送到了十天行程之外的部族,用“船人”的计算距离方法,那足是两三百里外。

    因此两三百里的大部族,几乎全部到场,而且各家都带了少则数十多则四百的武士,凑齐来的数量……

    反正以巴宰和阿里史的计算能力,是算不出来了多少人。

    相反,他们派出来侦察的人说了,船人进入约定地点的,只有四百人,只相当于他们一个大点的部族。

    越来越多的人聚拢过来,漫山遍野,都是这些土著。周铨在高处望去,却有些不屑:“不是说附近两三百里的都到了么,这是多少人,不过四千余,而且老弱妇孺也充当什么武士?”

    “土著就是这样。”李宝简短地道。

    “第一批来的时候,一个个小心翼翼,现在人多了,他们就开始大叫大嚷了,那边在吵什么?”周铨又问。

    旁边的一个土著小心地说道:“那是巴宰头人,他问酒在哪里,还问为什么让他们这些尊贵的头人在此等待?”

    “尊贵的头人……好笑,去和他说,过会儿,酒管够。”周铨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笑容有些残酷。

    土人过去和巴宰说了两句,却被巴宰一巴掌煽了回来,周铨目光一凝,看了看天色:“既然如此迫不及待,那就开始吧,正好缺一只鸡,就他了!”

    随着他的命令,当的一声锣响,原本吵吵嚷嚷的土人们顿时吓一大跳,一个个惊慌四顾。

    双方隔着一条小溪,小溪很窄也很浅,只能没过脚踝。在这声锣响后,有亲善的土人,将一个大太师椅搬了出来,在太师椅两边,又放上了几个小些的椅子。

    周铨大模大样,坐在大太师椅上,在他身边,一左一右,分别有两位道士坐了下来。

    这两道士身上的道袍绣着五岳真形图,丰神俊朗,宛若神仙,看得那些土人心神不定。

    坐在中间的,应当是“船人”的头人,但两边这二位,花哩唿哨,玩的是什么把戏?

    “告诉他们,我来这里,给他们两个选择,一个是当我的隶民,从此服从我的命令,遵守我的法令,我会赐给他们此前想都想不到的好处;另一个是与我为敌,然后化为灰烬。”周铨向旁边的一个土人说道。

    那土人呆了好一会儿,他只是约略能说些宋语罢了,周铨这番话,连他都听不懂,如何能译给其余土人听?

    周铨身边的一个道人微微笑道:“周公,还是贫道与他说吧……和对面说,这位周公从此就是他们的头人,服从则活,不服从则死!”

    周铨有些惊讶地看了这道士一眼。

    这道士姓罗,道号九河,林灵素说是他在海州收的弟子,这一路上谈吐证明,他应当曾读过不少书,只是他方才一句话说来,干脆利落,不象往日儒雅。

    不过一想,敢跟着深入土人之中传教者,岂能无胆!

    那土人果然听明白了,嘿嘿笑了笑,然后转过身去,大声宣布。

    对面顿时一乱,土人们在惊愕之后,纷纷大笑,笑声里充满嘲弄和不屑。

    但笑声渐渐止住,因为这边跟随周铨而来的一百多土人,开始从早已备好的帐篷里向外搬东西。

    为了尽可能防止蚊虫骚扰,周铨给李宝他们准备了非常多的物资,他这次来,又带来了大量物资。

    搬出来的,有这些身披鹿皮甚至身无寸缕的最喜欢的棉布麻布,更有让他们垂涎三尺的铁器,还有玻璃、瓷器、漆器……一大堆的东西,看得小溪对面的土著顿时呼吸急促起来。

    巴宰眼珠子狡猾地转了转。

    这些东西,他都想要!

    “听话,就有这些,不听话……就死。”周铨也和九河道人一样,用最简单明了的语言表达自己的观点。

    “我听话,我听话!”巴宰第一个叫了起来,然后大步过来,想要渡过溪水。

    他听到了可怕的咯吱声,对面几个被铁围住的武士,用那种能够射出利箭的可怕武器对准了他。

    “我说了,我听话……”

    “把你们寨子里的女人、小孩,送到我们这边来,以此证明你们听话,否则就是不听话。”

    翻译的土人这次再看周铨,就不是听不懂,而是惊讶了。

    哪怕是这里的食人生番,也不可能答应这种条件。

    但他还是译了过去,果然,对面的人叫了起来,一个个都用各种土话骂着。

    巴宰骂得最凶,但即使是在骂人的时候,他的目光也没有离开过那大堆的东西。

    “都是我的,这些都是我的,我一定要拿到……”

    轰!

    他的念头被一声巨响打断了。

    这仿佛是雷声的巨响,让所有土人都惊慌四顾,可碧空如洗,天气晴好,哪里来的雷声?

    就在土人们惊讶的时候,周铨将手往他们当中一指:“我会请神灵分辨,哪些是愿意听从我的,哪些是不愿意的……”

    土人可不知道怎么解释“神灵”,那土人翻译时,只说成“他有办法知道谁听他的谁不听他的”。

    译声才落,就又听到一声巨响。

    只不过这一次,巨响声带来的还有死亡与杀戮!

    土人那边,距离周铨足有百丈远处,四颗炮弹落下,这些土人猬集于一处,正是最好的杀伤目标。

    血腥味随风飘动时,土人们还没有回过神来。

    当那被炮弹砸得粉身碎骨的身躯映入眼中,他们才惊觉,然后就是一片惨嚎,尖叫,还有……

    混乱!

    土人们本能地将死亡与方才的雷声联系在一起,然后又将这个和“船人”联系在一起。

    就在炮声响起的时,周铨摆了摆手。

    李宝纵身而出,两步跨过小溪,一伸手,就卡住了巴宰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拽了过来。

    巴宰方才愕然回望,根本没有注意到李宝的突袭。

    当他觉得自己脖子被卡住,大叫起来时,李宝已经将他夹在肋下,又大步往小溪这边走。

    巴宰的尖叫,惊动了他身后的同伴,他带来的“武士”中有大胆的,哇哇叫着追来。

    李宝一只胳膊夹着人,另一只手握刀,回身一斩,那跑得最快者连叫都没有叫出,首绩就飞天而起,无头尸身犹自在溪中跑了一步,这才栽倒!

    另一个土人将手中长矛掷了过来,李宝抛刀抓着对方之矛,那土人拽着矛尾绳索,想要将矛夺回,结果李宝握矛反掷,贯入那人胸中,那人惨叫着倒地。

    “滚!”

    手中已经没有武器的李宝一声暴吼,又一名追来的土人,被他怒目狂吼吓得心胆俱裂,直接松了手中的长矛,跌跪在水中,用手捂着胸膛,呃呃叫声然后仆倒!

    擒一人,斩一人,掷一人,吓一人,李宝从容俯身,从水中摸起自己的刀,带着巴宰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土人们再望他时,有如天神一般。

    “不听从者,就是死!”看呆了的翻译土人,这个时候回过神,大声叫了一句,然后屁颠屁颠,跑回到周铨身边。

    “老爷,我说的对不对?”

    “洪牙,你做的不错……这个家伙在说什么?”周铨挑了一下下巴。

    李宝将巴宰掷在他面前,巴宰刚才在人群之中还得意兴奋,现在完全傻了。

    他能做的,就是跪在地上,不停叩首求饶。

    “他在求饶。”土人说道。

    “刚才他一直在叫嚣,那时叫嚣的是什么?”周铨问。

    擒巴宰是有用意的,周铨早就观察过,这厮在土人中算是势力较大者,而且方才他最为嚣张,一直张牙舞爪,特别是还想要假装顺从,骗取东西。

    这些土人,当真是太高看他们自己的智商了。

    “酒,他要酒。”翻译土人道。

    周铨听得这话,举手示意了一下,顿时几面铜锣同时响起,将混乱的土人们镇住。

    周铨从太师椅上起身,走向堆满了东西的地方,拿起两瓶酒,将之拎了过来,掀起瓶塞,全都倒在了巴宰头上。

    跪在地上的巴宰还不明白将要发生什么。

    周铨看着九河道人:“道长,何不在他身上试试五雷神法?”

    九河愣了愣,然后笑着长身而起。

    周铨请他们来,也是要借助他们的幻术来吓住土人,而几乎所有幻术都要用到一样东西。

    火药!(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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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风华介绍:
站在历史的十字路口,周铨的目光渐渐变得坚毅,他要为华夏之族、炎黄之裔,把握住这机会,浪潮卷时光,风华绝大宋!大宋风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宋风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宋风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