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抢桃子
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无人说?
李家明不喜欢背后说人闲话,那些无关痛痒的闲话说来也是无关痛痒,但若是说闲话有用,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说。削弱柳本球的权柄已经不可能,他就毫不迟疑地把以前给人家下的套重新扯起来,而且是以闲聊的方式说起来,说得极有技巧。
午饭时分,当在食堂大厅吃饭的游小红遇见了李家明,两表姐弟在大厅里低声嘀咕一阵,他突然古怪地笑起来,而且笑得痛快淋漓。李家明一直笑到进了小包间都还在笑,笑得钟县长好奇道:“家明,你笑什么?”
“嘿嘿,报应啊!”
“怎么了?”
“不好讲乱不好乱讲,人家的丑事,讲不得。”
人都有好奇心,何况两位领导正对李家明的难缠很头疼,正想换换脑子。
“讲,人家干得出来,还怕人讲?”
“嘿嘿,有个领导读省大的崽嫖货,在省城被公安抓住了。他老子跑去走路子,跑了一个星期都没摆平,后来还是请我们当地一个公安去,才把人捞出来。
钟县,不是我笑你们领导啊,这样的干部真无能。要换成我,最多三天就能把人捞出来,哪用得了这么麻烦?”
有点意思,游小红在单位上做事勤快、谨小慎微,会跟这小子扯这些闲话?
同古就这么大,官场上的人就这么点,儿子在省大读书的更是屈指可数,再对照这小子的伤心事,两位领导突然明白了人家在说什么。钟县长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丁常务可巴不得给盖过自己风头的下属下点蛆,乐呵呵道:“家明,你不是气不过就给人下套,然后再贼喊捉贼吧?”
这可不是谦虚的时候,李家明傲然道:“丁叔,你也太小看我了!我只会逼人干龌龊事,自己哪会动手败坏名气?世上蠢材那么多,也不差他一个。”
真不是这小子干的?那这事就有点意思了,莫非这小子能逼着柳本球出此下策?还真有可能,要是换成自己,一份大政绩摆在面前,可能还真会上这小子的当。以己度人的丁常务联想到李家明突然绕开柳本球,直接找领导谈工厂转产的事,笑骂道:“家明,莫吹牛皮哦”。
“切,我从不吹牛皮,我要办的事,就没有办不成的!再讲了,人家能做初一,我就做不得十五?嘿嘿,人家踩着我的脑袋往上爬,要是这口气我都能忍得下,以后还怎么在社会上立足?”
好似是巧合,可李家明就是隐晦地把柳本球过河拆桥的破事,半遮半掩地给两人摊开了。官场倾轧是常事,丁常务也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笑眯眯道:“家明,没有证据,有些事是不能乱讲的?”
“呵呵,丁叔,我从不相信巧合,而且那么多的巧合。”
能当官的人都情商高,李家明又刻意如此,一直旁观他俩唱合的钟县长皱起了眉头,他不相信精明过人的柳本球会做那样的蠢事,但这小子偏偏还给人扣个‘过河拆桥’+玩弄手腕的帽子,那其中的意思就非同小可了。这小子自己花钱背后整人,又公开造谣中伤,那就是双方彻底撕破脸,再没有回旋的余地。
有回旋的可能吗?
没有!从李家明从森林公安分局出来,就没想过与柳本球再度合作。做人啊,宁愿让别人怕你,也别让人家欺负你,只有让别人知道你不好惹,才不会轻易得罪你。
可李家明如此睚眦必报,加上李传林连蔡副书记都敢顶撞的强蛮名声,也让钟县长忌惮三分,倒不是怕这毛头小子跟那愣货家长,而是习惯性地站在全局上考虑。他们已经斗成这样了,若柳本球还分管林业,会不会借机报复?柳本球再公私分明,接二连三让一个伢子这么逼迫,还会公私分明?
头疼啊,以前只在年节时被李家明拜码头的钟县长头痛了,这哪是天才青年?这分明是睚眦必报的街头混混,为了报复别人,根本不考虑后果,不惜两败俱伤!
头疼好,只要领导头疼了,李家明就敢将全部筹码都扔桌上。官场中人都想进步,那就送人政绩让人进步,投其所好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等服务员把菜上好了,帮着领导盛饭的李家明腰杆挺得笔直,突然敛去了满面的笑容,沉静地象个稳重如山的中年人,看得两位领导直发愣。一个人的气质如此变幻,可不是一个小年轻该有的。
“钟叔、丁叔,承蒙二位叔叔看得起,把我李家明当子侄待,我也给二位叔叔说说心里话。功名利实禄,世人所求,只是方法与手段不同而已。”
都是人堆里冲杀出来的县级领导,两人稍一发愣就回过神来,钟县长能等着听下文,可想拉拢李家明的丁常务附和道:“家明,你既然喊我跟老钟作叔,就把话讲明白。”
“那我就抖胆了!”
手里拿着饭勺的李家明毫无停顿,帮三人盛好饭,从容不迫道:“我们县上一届班子,创造了一个官员晋升的奇迹,靠的就是出色的政绩。钟叔,您当初是县里的三把手,一把手直接升任地委副书记、常务副专员,二把手被提拔成渝州地区任常委副专员,连四把手都成了行署办公厅秘书长,您就没有一点想法?”
老辣的钟县长眼睛眯了起来,这可捅到了他的痛处,可这又是没办法的事。在上届班子里,他虽是三把手,可分管的是务虚的党务。修水库、给全县民办老师转正,都跟他没多大关系,上级领导怎么会破格提拔他?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可反过来讲呢?”
服了!
一直想拉拢李家明的丁县长服了,这哪是十七八岁的伢子,分明是条巧舌如簧的老狐狸。若能说服老钟亲自分管林业,夺了柳本球的地盘,政绩就是他老钟一个人的,这才是真正的借刀杀人啊。不行,自己得帮帮场子,上面的位子只有那么多,若是让柳本球越过自己往上蹦,自己的脸面往哪搁?
“家明,怎么讲?”
“锥处囊中,其末立见!国危思良将,这是一个大时代,一切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以gdp论英雄。钟叔,上次我们公司与日本人合资的时候,黄专员特意与柳县共饮一杯,与其他领导可只是沾沾嘴。”
话音一落,简朴的小包间里沉默无声,说完了的李家明也扒起饭来,由着这二位领导继续沉默。官场与职场都一样,都是一个抢位子的游戏,若连下山抢桃子都不会,这二位也白混这么多年。(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九章 投其所好
民主/集中制,重点是后面三个字集中制!
对于县委曾书记而言,他最大的权力就是人事权,以及常委会上的一票否决权。后者只是一个威慑工具几乎用不到,前者是他将自己影响力,扩展到全县各个角度的有力工具。他的权力比钟县长大得多,整个县委领导班子都是为他配的,与他同为正处级的钟县长,都只是协助、落实他的政策、思路。如果曾书记是个揽权揽得厉害的领导,只要他愿意,完全可以将钟县长架空,在县委形成一言堂。
可他也有忌惮或者说顾虑,那就是行政经验不足。
曾书记是当秘书出身,没在基层政府干过,得倚重行政经验丰富的钟县长,而且他在大领导面前时间呆得长,耳濡目染的都是着眼大局、抓大放小、平衡协调。因此曾书记极少干涉钟县长的行政事务,两人合作得比其他县区的主官们更愉快,同古的社会经济各项事业也蒸蒸日上。
从基层摸爬滚打上来的钟县长,见书记真愿意放权、敢放权,也投桃报李地配合着书记抓各项工作,大事都先跟书记汇报、商量,两人可谓是配合默契。即使是在政府内部的分工问题上,钟县长也配合着书记,将本应是丁常务分管的林业系统,给了新晋常委副县长柳本球。
可柳本球那人有能力、有魄力是不假,但也揽权揽得厉害,把林业系统经营得针插不进、水泼不进,只知有柳某人不知有他钟县长。这可就是喧宾夺主的意思了,也是李家明能说服钟县长的主要原因。
如今李家明的话打动了钟县长,而且给了他一个重新调整分工的理由,以及插手林业系统人事安排的机会。正好,钟县长也想借机敲打敲打柳本球,免得上级领导眼里只有柳本球,而没有他钟某人。上次‘山里人家’与日本人合资时,黄专员可是单独给柳本球碰杯,没跟他钟某人甚至是曾书记单独碰。
跟李家明谈妥了一个可能的优惠政策方案,钟县长苦着脸去了县委找班长。一直在等结果的曾书记连忙亲自沏茶、发烟,可钟县长抢先小声道:“书记,这事麻烦了,恐怕我们政府内部得调整一下分工。”
“怎么回事?”
钟县长不点名道姓地说起中午在食堂里的事,听得曾书记脸上阴沉沉的,他万没想到李家明父子与柳本球的矛盾,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过河拆桥’这种屎帽子都往人家头上扣,这哪还有和解的可能?
“书记,我觉得李家明就是来替李传林打前站的,怕他父亲的性子一上来,跟政府彻底闹僵。哼,那强牛以前当着蔡常务的面,都敢跟柳本球吵得一塌煳涂,还有什么事他不敢干?”
是啊,那就是个吃不得亏的愣种,为了几十张办公桌的事,老黄给他好话说尽,依然敢大闹财政局,还有什么事是他干不出来的?亲儿子被人背后摆一道,换成自己也不会轻易算了,何况是那种蛮横的愣货?
“如果是合资呢?”
明知故问,可钟县长还是解释了一遍,提醒道:“书记,从这个月开始,李传林已经停止向林业局,缴纳那些偷逃的林业规费了。”
利令智昏,自作孽不可活!
恼怒的曾书记暗骂一句,心里稍一权衡利弊,就知道该如何选择。林业系统已经上了正轨,离开柳本球也能正常运转,但不与李传林父子妥协,财政就要吃大亏。
稍一沉吟,曾书记决定放弃暂时用不上了的得力干将,却语气轻松道:“老钟,你有什么想法?”
老狐狸!钟县长也暗骂了一句,却商量道:“书记,上面开始吹风了,明年供电与发电要分开,组建国家电网划成条管。我们县与兄弟县区不同,有一个大型水电站,要是按上面给的电价向电网卖电,那我们吃得亏就大喽。
还有就是我们的河防太落后了,四年前那场洪水居然水漫全城,现在县里的财政好了点,我想修整下河防工程。本球有能力、有魄力、善于啃硬骨头,我想让他去分管这两块工作。”
调整副手分工是县长的权力,但人事权是书记的禁脔,曾书记不可置否道:“那林业系统怎么办?他忙得过来吗?”
“确实难办,我也正头疼这事,老丁倒是跟我开玩笑,说让我直接分管算了。反正那一摊子已经上了正轨,也不要操太多的心。”
下山抢桃子嘛,可与李家明猜想的一样,曾书记并不在意桃子归谁,只要种出了桃子,就是他这班长的功劳。反而钟县长一谈能力的问题,让他也想起去年在‘山里人家’公司合资的庆祝宴会上,黄专员特意与柳本球单独干的那杯酒。下属有能力是好事,但太有能力也不好,总不能抢了领导的风头吧?老钟这手漂亮,把水电塞给人家,正好李家明那小子的公司要搞小水电,俩人若是继续斗,那天才小子就要巴结大家;不斗,那就当没这事喽。
“老钟,这是政府内部的事务,我不干涉。重点是‘华居木业’是我们县里一手扶持起来的龙头企业,不能随便搞个合资的帽子,损害我们地方的利益!”
“是啊是啊,书记,你是不知道李家明那小子有多难缠。看着斯斯文文有礼貌,其实跟他父亲是一个强性,我跟老丁好话歹话说尽,他就是不松口,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哼,一个高中学生能让街上的混混头子服服帖帖,哪会是什么易与之辈?曾书记其实并不看好钟县长跟谈得过李家明,只是他相信自己的眼光。
那小子能大方得把利益分给那帮发小、同学,那就是个目光长远的妖孽,凡事都不会过分。也正是这份自信,让曾书记认为李家明能左右他父亲的决定。即使林业系统交给别人来管,本地的龙头企业‘华居木业’也不会象其他私人企业样,与那些干部沆瀣一气,会尽量平衡企业与政府的利益,出不了大乱子。
等钟县长把场面话说完,胸有成竹的曾书记又递了支‘大中华’过去,钟县长也连忙帮他点烟,抽着醇香的‘大中华’道:“书记,其实家明那小子很厚道,虽然开始的话里话外全是推脱,但老丁提到调整分工的事,他马上就音调放低了。”
“结果呢?”
“转产后给半年的免税政绩,支持他们建立独立的销售渠道,半年后全额缴纳税费。还有,他还要求,若是他们的产品出口海外,出口退税不能卡脖子。”
出口退税?曾书记心里一振,香烟含在嘴里没吸。
钟县长见书记不再风淡云轻,立即将最后的筹码扔在赌桌上,能不能将林业系统的人事问题抓过来,就看这一把了。
“呵呵,那小子胆子大得很,他说竹地板的成本太高,我们国内市场根本没有销路,只能暂时出口。他想豪赌一把,把他在农贸公司、家俱厂的利润全部拿出来,用于建立海外销售渠道。失败了,就当这几年白忙活一场!”
建筑模板需求量大,这个没有问题,竹地板在国外会有销路?
“书记,所以他才称之为赌。”
是啊,成功了,华居木业会成为名牌企业,为什么不赌?
本地出现一个名牌企业意味着什么?想政绩想疯了的曾书记,夹烟的手都微微发抖。那小子是妖孽,若是成功了,肯定会向外扩张,那又意味着什么?(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章 不受那鸟气
权力是个好东西,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不行就不行,你行也不行。
开县委常委会是书记的权力,开政府常务会是县长的职权。在临时召开的政府常务会议上,钟县长不吝溢美之辞表扬缺席的柳本球,对政府工作的巨大贡献,同时将他口中两项艰巨、困难的重要工作,从其他副手那拿过来,压给了这位还在省城开会的副手;顺便也以让柳本球集中精力为由,将其分管的林业工作划归至自己名下。
当消息通过秘书,传到正焦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样的柳本球耳朵里时,气得他将客房里的杯子、电话机都给砸了。
消息传到正在厂里加班的李传林耳朵里,他简直不敢相信。高权重的柳本球那狗x的,就这样成了普通副县长?
“小红,你没听错不?”
特意避到没人的办公室里,给姑父打电话的游小红怎么也想不通,表弟跟柳县长关系那么好,怎么会突然背后一刀?如果不是家明搞鬼,钟县长怎么可能突然召开政府常务会,还硬生生地将林业工作从柳老师手里拿走?
“姑耶(父),真的没错,文件刚刚打出来!哦,今日家明来了政府寻领导,还跟钟县长、丁常务谈了一日。姑耶,家明怎么回事?怎么会跟柳县长过不去?”
“你莫管,好好上你的班!”
兴奋异常的李传林回到车间,匆匆忙忙安排好订单的试作,就开着他那辆黑色皇冠车回家。不愧是我李传林的崽,这样的事都能办得成!
这臭小子,前几日还跟老子讲,喊老子莫跟柳本球那狗x的对着干,没想到几日工夫他自己就操翻了那狗x的!嘿嘿嘿,分管农业、城建、水电局,他柳本球还有个屁的权力,戴个常委帽子等于没戴一样!
可李传林赶回到家里,只看到老婆跟大侄女在聊天,大女儿在教小女儿学英文字母,满妹跟金妹在争一道竞赛题目,就是没看到让他骄傲的儿子。
“明伢呢?”
“去了省城,讲是有什么急事吧,下午就走了。哦,他跟毛砣一起去的。”
儿子会读书、会做人、又有本事,当父亲的李传林来不管,见儿子去了省城有事,也懒得问什么事,眉飞色舞地去寻大哥喝两杯。
憋屈了半个月,总算是扬眉吐气了!
小县城只有那么大,李传林收到的消息快,他四弟李传田也不慢,何况他老婆跟柳本球老婆还合伙开文印店。李传林后脚刚走,李传田前脚就到了,一听三哥去了大哥那,连忙也跟过去凑热闹。
柳本球不分管林业了,那还合伙开个屁的店!要是他不害家明,念在师生礼道上,带他老婆一起赚钱还讲得过去。现在他害了家明,老子又不是贱骨头,还带他们两公婆发财?
同样扬眉吐气的李传健撬着啤酒瓶盖,冲正拿下酒菜的四弟道:“老满(最小的弟妹),莫乱来。”
“大哥,我们还要怕他?”
四个儿子一个比一个争气,加上家境富裕,李传健对自己兄弟早没了以前的算计。三人是一奶同胞,大哥有了当大哥的样子,弟弟自然就把大哥又当成了小时候的大哥。
正高兴的李传林听大哥这么讲,疑惑道:“大哥,城建、水电又不是什么好衙门,我们还怕他?”
比两位老弟更有心计的李传健避而不答,反问道:“老三,晓得家明是怎么说服书记、县长的不?”
“不晓得,我哪会去管他的事?”
最没心计和城府的李传田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道:“是啊,三哥,家明呢?”
“去了省城。”
那就是暂时问不到原因,想不通侄子如何半扳倒柳本球的李传健,将撬好瓶盖的啤酒递给两位弟弟,解释道:“我猜不出家明怎么办成的,但肯定用了些办法。老四,柳本球暂时是倒霉了,但以后肯定会再走时。
他那人有本事、不贪不占、上头又有人,即使曾书记、钟县长不想用他了,下一届班子的领导还是会用他的。”
是啊,大哥一提醒,经过风浪、挫折的李传林也反应过来了。柳本球跟蔡书记关系那么好,明伢最多是想办法压他这一届,下一届人家不照样会被主要领导重用?
“没错,老满,大哥讲的没错。柳本球那狗x的,人是龌龊了点,但本事是真有本事。你没明伢那本事,就莫轻易得罪他,莫看他不分管林业了,朱和平、钱松他们都是他的人,要卡你们装木头的车子还是有办法的。”
大哥、三哥讲的有理,想替侄子出口气、顺便独占文印店的李传林,悻悻道:“妈拉个逼,一年六七万送狗嘴里了!”
想得开的李传林拿起酒瓶,跟兄长、老弟碰了一下,豪爽道:“管他呢,反正出了这口鸟气就行!”
更想得开的李传田也不可惜了,一口气灌完一瓶啤酒,又去撬瓶盖子,高兴道:“没错,几年后的事要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话是这么说,可城府更深的李传健想得更远,也更喜欢干些台面下的事。
“老三,高桥的厂子能不能让他们独立核算?”
“那怎么行?张卫民他们一个月能省七八万的税呢。”
“那让他们在高桥交税呢?”
“这倒没问题,财务上单列就是”,同样头脑灵活但更专注实事的李传林突然反应过来了,小声道:“大哥,你是想?”
“嗯,外人还是靠不住的!学权是我们的亲戚,又当了书记,只要有政绩就有希望进步。我想大家帮他拱,要是能把他拱上去,以后我们屋里就好过多了。”
李传林稍一盘算,连忙小声道:“大哥,你更懂财务。现在细木工板价钱回升了,有办法把厂里要交的税,挪一部分到他们那去不?”
“只要大家商量好,就没有问题的。张卫民、曾宁生他们都靠学权跟我们的厂子吃饭,还敢跟我们搞鬼?”
自己屋里在官场上有人,就不要受上次的鸟气!
兴奋的李传林将半瓶啤酒全灌了下去,擦着嘴角的白色酒花,拍着桌子道:“要的,就这么办!明日我去跟张卫民他们商量,还有,明伢他们公司搞出银耳栽培技术,我喊王贤成去高桥搞生产基地,少讲也能安排上百人就业。
嘿嘿嘿,有我们帮学权做政绩,还怕拱他不上去?”
没错,这个世道,光有钱是没用的。想不受气、不受人欺压,就一定要有人当官!自己家族没人当官,那就要扶持亲族的人去当官,而且是当有说话权的大官!(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一章 未尽全功
日近黄昏,新装修好的赣省大饭店,在残阳的照射下光彩夺目。
这几天很郁闷的邓虎群,在酒店大厅门口付完出租车钱,走进金碧辉煌的大厅。看到来来往往的人都个个衣冠楚楚,衣着普通的邓虎群突然觉得有些拘束,后悔来之前没回家拾掇一番。
坐在大厅沙发上的姜景山外形俊朗,见客人来了连忙上前,微微躬身道:“邓先生,您这边请。”
看着衣冠得体的姜景山,邓虎群觉得有些眼熟,但又不太敢认,迟疑道:“你是?”
“小姓姜,我们上次在同古吃过饭,董先生是我老板的大哥。”
装神弄鬼!
衣着普通的邓虎群暗骂了一句,但也没做什么不得体的举止,学着台港电视剧里的样,也微微躬身示意对方先请。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到了三楼的餐厅。暗自不喜的邓虎群一眼就看到一个包间前,象标枪样站着两个年轻后生,而且都象是平时带小弟的混混头子。
妈的,有病啊?这又不是拍电影!
暗骂是心里暗骂,但这份平时难见的气派,还是让邓虎群心里一凛,隐隐约约觉得低人一头。李家明那小子不是凡人啊,能把一帮土鳖调教成这样,若是去混社会,肯定是一方豪雄。
“邓先生,您请。”
两人刚走到门口,标枪样的洪伢、庙伢微微躬身,将大门推开,等两人进去了再把门关上。
富丽堂皇的包间里,李家明他们三兄弟正坐在一桌佳肴前逗乐,见姜景山将客人请来了,连忙起身欢迎。
“家明,想出山当老大了?”
“呵呵呵,我表哥搞的排场,不关我事。”
白衬衫、黑西裤、皮鞋锃亮的毛伢,等李家明与客人握完手,才伸手过去握了一下,笑道:“虎哥,让您见笑了。我们在家是兄弟,出门就得讲规矩,家明是我老大,我们就得敬着他。
家明,我跟景山在外头等。”
既然人家摆出这么大的架势,邓虎群也与比自己高出一头半的毛砣握手,玩笑道:“家明,有事说事,别搞这么大场面。”
穿着t恤、沙滩短裤、人字拖的李家明,可一点也不象老大,佯装无奈道:“虎哥,你以为我想啊?这帮混蛋见我今年就高考,突然觉得老子飞黄腾达就在眼前,他们这是在提醒老子,以后发达了别忘了他们这帮发小。”
或许吧,但这副阵势,也让邓虎群突然意识到,眼前笑眯眯的年轻人是天才,而且是注定会飞黄腾达的那种。
“虎哥,坐,这一桌就我们三个,估计是要浪费喽。”
成功的人是有气场的,会影响人的。衣着随便的李家明站在富丽堂皇的餐厅里神情自若,就有那么一种从容的气质,让人觉得他就是天生的富贵命,就应该在这样的场合用餐,哪怕他八辈子的祖宗都是山里农民。
这环境太高档了,旁边同样衣着的毛砣有些拘束,没法子象毛伢那样装作从容,但往李家明旁边一站,也能让邓虎群觉得气宇不凡。
被气场、环境影响到了的邓虎群,下意识道:“家明,你先坐。”
“至于吗?”
李家明随随便便地坐下,转动着橡木餐桌上的圆盘,伸手拿过那瓶包装精美的茅台酒,玩笑道:“虎哥,这酒你能喝出味,可得好好喝几杯。小弟酒量不好,就不凑这热闹了。”
“我来我来”
和毛砣一样有些拘谨的邓虎群连忙接过酒,帮以前吃饭时能喝酒的毛砣倒、又帮自己倒。暗笑的李家明也不闲着,拿过那樽醒好的奥林-斯威夫特酒庄abstract红葡萄酒,往自己的水晶杯里倒了小半杯,轻轻摇晃起来。
经济不发达地区就是经济不发达,最好的宾馆也用这种三流红酒凑数,要换成北上广,会被人家笑死的。
曾经的土鳖等眼前的两土鳖干了一杯茅台,抿着味道还不错的红酒道:“虎哥,上次的事很抱歉。我没想到人家那么蠢,更没想到人家关键时候又聪明了。”
差点到手的财化水,邓虎群这几天一直郁闷着,但李家明道了歉,他也只好表示不在意。
“虎哥,想不想发财?”
虽然邓虎群的心境受到影响,但该有的精明并没失,放下酒杯夹了筷子清蒸藕丸,边吃边玩笑道:“家明,哥哥是穷人,可没钱投资。”
“我知道,毛砣。”
粗壮得象头牛的毛砣连忙放下筷子,提起放在桌下的小皮箱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的钞票一片红通通。
妈的?这是?
发了半天的愣,眼中有贪婪之色的邓虎群吞着口水,紧张道:“家明?”
轻抿着红酒的李家明,诱惑道:“虎哥,认识青山湖区治安大队的孙嘉淦吧?他接受了贿赂,将宋晓军的事办成了冤案,只要你让他去跟宋晓军的父亲谈谈心,这些钱就是你的了。”
耽误老子的前程,也得拿你的前程来换,这才是天公地道!
可没想到,李家明的话象一盆冰水,将心情激动的邓虎群浇醒了,孙嘉淦根本不是他惹得起的人!别说是这一箱钱,就是再加一箱,他也不敢造次。
钱是好东西,但也得有命花啊!
“唉,家明,这忙我帮不了。不要说是我这样的小萝卜头,恐怕整个公安系统,都没几个人敢动他。”
百密一疏?窝在青山湖一个分局里的孙嘉淦,会很有背景?有背景的人,会去上个破警校?
惋惜地看了几眼那箱钱,理智的邓虎群伸手将小皮箱盖上,推了回去。这个看着斯文的年轻人实则心狠手辣,以前的老师得罪了他,都想赶尽杀绝。这种注定了会飞黄腾达的人,若是自己黑了他的钱,日后还不知如何死的?
“那小子没背景,但有个好老爸。二十年前火车站的爆炸案,他父亲英勇献身,救了当初的战友,如今的省厅常务副厅长。
那小子是砣扶不上墙的烂泥,安排进了省大被开除,只好进警校。毕业后,大错不犯小错不断,从市局到分局再到派出所。你不说起,我还真没想到他居然去了那。
嘿嘿,那好啊,发廊、按摩院多,他可谓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李家明犹豫了一下,沉声道:“我们跟他好商好量呢?”
这倒是个办法,可邓虎群想了一阵,缓缓摇头道:“那个孙嘉淦就是个怪胎,经常为朋友两肋插刀,估计大领导怕他惹出大麻烦来,才把他塞到那去的。”
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可不是容易走极端吗?
妈的,运气不好,又是一个动不得的。操,还真是富贵天定,上天让人富贵,就不会让他出事,白费自己这么多心机。
遗憾的李家明只好熄了将柳本球拉下马的打算,招唿着客人喝酒吃菜。
唉,见蛇不打三分罪,这么好的机会都没整死柳本球,以后就不会再有这样的好机会喽。
吃完一顿丰盛的大餐,酒足饭饱的邓虎群坐着冷气十足的帕杰罗告辞,等下车时被热风一吹,半醉的他突然回过神来,吓出一身冷汗。
若自己帮那混蛋做了事,回过头来,不是自己被他威胁?
那倒不会,李家明一开始,就想着柳本球掉坑里后,让邓虎群当两面派,告诉宋湘生是谁在后面捣鬼。让火冒三丈的宋湘生,去跟柳本球狗咬狗,咬得两人都声名狼藉。
若柳本球绕开邓虎群,那就让邓虎群去威胁经办的人,照样让那俩人狗咬狗,可惜的是碰上个软硬都不吃的孙嘉淦。(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二章 此师非彼师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那指的是双方没有撕破脸。
若是撕破了脸,那就得赶尽杀绝,否则后患无穷。
走仕途的人,除了要有能力、会巴结之外,还得上下打点。没有了合法的收入来源,就得收受他人财物,这里面又可以作文章。在省城里装神弄鬼一番,也没彻底坏了人家的名声。老练狠辣的李家明一回到同古就断人财路,劝说四婶她们拆伙,全然不顾前几天亲口说过,那是给柳本球以前帮他忙的酬劳。
可经过了李传健的一番劝说,本来想拆伙的李传田犹豫了。
“家明,柳本球迟早会翻身的,以后会不会报复啊?”
四叔这性子不会想这么远,应该是四婶教的,或是大伯教的。这话是不错,但也得考虑到自己家族的实力,只要不用栽赃陷害的手段,让柳本球彻底垮台,就惹不到那位真正能让人退避三舍的蔡副书记。至于这些小动作,不过来是手下没有斗争的本事,他一个真正位高权重的高级干部会管这些破事?
“四叔,本地人不能当主要领导,他柳本球在本地,最多一个常务副县长就到了头。我们厂子一年交上千万税,县长、书记还要靠我们提供财税做政绩,只要我们不惹事、犯事,他能动得了我们?
哼,要是他有命能爬到地区去当副专员、当副书记,我们李家更不是他敢惹的!”
也是哦,自己屋里要钱有钱,伢子、妹子又一个比一个争气,哪是他柳本球想动就动得了的?嘿嘿,拆了伙,一年还能多赚七八万块钱咧!
更为果敢的四婶稍一考虑,立即答应道:“要的,明日我就去跟钟老师讲,大家拆伙。”
大家都撕破了脸,四婶还叫人家钟老师,看来钟老师平时很会做人。可这个关头,李家明也顾不上跟自己、三姐跟她的情谊,回家拿起电话又命令王贤成,立即停止给中宵所有柳姓村民、及柳本球三代以内的亲属提供菌棒。
“为什么?我到手的‘省三好学生’都让人抢了,你讲是为什么?”
这这?还在公司加班的王贤成,拿着‘嘟嘟’作响的电话发愣。家明下手也太狠了吧,中宵种香菇的人仅次于银子滩、游沅,好象是三十几户,几百人口呢。如果再加上柳县的亲戚,这还得了?
完了,柳县的名声完了!不但他自己的名声完了,连他的哥哥姐姐都麻烦了。断了为么多人的财路,单中宵村上的老表都会骂得死他!
确实完了,愤怒的柳本球回到同古,先强颜欢笑地给钟县长表完态,保证会把供电、城建的工作抓好。等他回到家里,再听到一连串的坏消息后,饶是心理素质好、也有了心理准备,还是失魂落魄地看着低声哭泣的妻子发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那混蛋不是答应了,文印店的股份当以前自己帮的酬劳吗?
当初是自己把着工程管理费,让他们伯侄起家的;那混蛋被高斌整,也是自己去派出所把他抢出来的,还是自己让陈太平压服陈和生!
完了,村上的人种不了香菇,姐姐、姨娘她们也种不了了。没有那东西,大家不会讲什么,种得好好的没了,自己还怎么回去做人?
可事情还没完,当钟县长、丁常务听说政府大院外的‘华宏’文印店拆伙了,连忙去找曾书记谈林业局的人事问题。李家与柳本球已经决裂,若是不把柳本球的铁杆清除出林业系统,以后双方又有得闹。
“书记,起码得把朱和平和钱松调走,那是柳本球的铁杆心腹!一个管林工站、一个管森林公安,柳本球想要报复,李传林他们的厂子怎么办?”
落井下石就是这种时候,一直与柳本球有心结,不满人家从自己手里抢走林业系统的丁常务,也立即补上几刀。
“书记,水至清则无鱼,我们目前的税费太重了,若私营企业不偷逃一点税费,根本赚不到钱。本球那人,您也知道,只能沾便宜不能吃亏,家明下手这么狠,他心里不会有火气?若他指使朱和平、钱松,针对华居公司执法,事情一闹大,可就没办法收场了!”
这两人都有私心,但讲的确实有道理,柳本球跟李家明都一样,看起来都笑眯眯,下起手来一个比一个狠。当初老龚待他多好,转背就让张仁全他们搞事,还把案子搞成了铁案,他要对付起李家明那小子起来,搞不好华居公司会被他整得元气大伤。政府只要税源稳定就行,涸泽而渔是蠢人所为,更不能为了点罚没款,让本就经营困难的企业雪上加霜!
这是个以gdp论英雄的时代,可不能让私人恩怨影响到了经济发展的大局,何况华居公司即将迎来一个大发展!本想搞平衡的曾书记犹豫了一阵,等从秘书嘴里听到李家明,悍然停止向全体中宵村民出售菌棒,而且包括柳本球的三代以内亲属,终于认同了钟县长和丁常务的说法,迅速着手调整林业系统的人事。
没办法缓和了,本球再能干,也得让位于经济发展大局!
没两天工夫,林业局常务副局长朱和平调任城建局,森林公安分局主持工作的副局长钱松调任幽居派出所任指导员……。而新任林业局常务副局长,由原崇乡的熊书记继任,正科任副科职务,但权力不知大了多少;森林公安分局的局长职务,暂时由公安局副政委高斌代理……。
一时间,大有树倒猢狲散的架势,以前风光无两的柳大县长,如今成了干部们避之不及的瘟神一般。这一次,心灰意冷的柳本球开完常委会,就准备请假去袁州装修房子,省得在单位上、街上让人指指点点。
痛快吗?
当然痛快,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当然痛快得很!
最起码李传林很痛快,每天再忙也觉得精神百倍。可李家明一吐憋屈之后,麻烦事也立即寻上了门,还逼得他不得不陪笑脸。
没办法啊,王老师是真正的恩师,一日为师终身为师。两世的师生情分,早就深到骨子里了。
品德高洁的王老师一到,李家明一家就得好烟、好酒招待,连正在学习的弟妹们,都得过来给老师请安。
看着一屋的伢子、妹子个个恭敬亲热,王老师暗自为老同学、老朋友惋惜。师生情深不假,但也是相互的,当老师不象老师,如何要求学生无条件尊敬?
等伢子、妹子们去了读书,王老师也跟自己最得意的学生打商量,可话一出嘴就习惯性地成了教训。
“家明,你跟本球的事,是他不对,但你不能连累无辜,中宵人跟你有什么仇?要不是我正好去中宵家访,还不晓得你这伢子这么恶!”
李家是手艺人出身,七个叔伯除了大伯、四叔外,都是手艺人。山里人重师徒情谊,李传林发了这么大的财,还当了政协委员,逢年过节、师傅生日,都要抽空回崇乡去看师傅。
受他的影响,前世的李家明也一样,自懂事后就把王老师、张老师及姜老师他们当父辈敬重。现在亦师亦父的王老师教训他两句,能跟柳本球呲牙的他,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听着。
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正帮王老师点烟的李传林、端茶的张象枫、及拿水果的大姐都吓了一跳。
明伢疯了?那是上百户人!
一日为师终身为师,老师与这个‘师’是不同的。平时已经不管儿子的李传林,敬完老师的烟,张嘴便骂道:“明伢,你发癫啊?马上打电话给王贤成!”
敬重是敬重、孝顺是孝顺,但不代表无条件迁就,李家明打定了主意让柳本球名声扫地,就不可能轻易让步,最起码得让中宵人先骂他个把两个月再讲。只是教训自己的人,一个是父亲,一个是恩师,他只得拿公司的事来当理由。反正公司说是股份制,其实是他一股独大,而且没人敢质疑他的决定。
“王老师、耶耶,事情没那么复杂。我们公司是做外贸生意的,香菇的质量是关键,如果还象以前那样分散种植,不好控制品质。
现在市面上的香菇,比我们的收购价还便宜。我正琢磨着建几个生产基地,把农民变成工人集中生产,方便控制品质。”
“真的?”
“真的,我们公司刚研发成功银耳栽培技术,那东西娇贵,不可能让村民再分散种植。既然要工厂化生产,那还不如将香菇也纳进来,可以大幅度降低成本。
我那么讲,不过是想给人家添点麻烦,哪会针对一个村的人?我自己就是崇乡伢子,以后回去还不让骂死?”
这样解释,王老师不懂,可李传林听得频频点头,连忙帮他解释道:“王老师,那就不能怪明伢。你不晓得,他公司的香菇基本上都是出口的,连对外形都要求非常严格。
你看啊,我们本地菜市场的香菇零售两块五一斤,他公司的收购价都三块钱一斤,就是为了保证质量。现在他们的牌子做起来了,要不集中生产,万一有老表打农药、激素,让外国人化验出来了,整个公司都会倒大霉。”
这理由强大,人家开公司是为了赚钱不是做慈善,哪可能只顾老表的利益,不管公司的死活?
而且在王老师印象中,李家明就是个倔种,犯了错宁愿挨自己的小竹梢,也绝不撒谎的。来替村民打抱不平的王老师无话可说了,又说起另外一件事。
现在要办点事,少不了请客送礼,李家明帮他把儿子安排进了袁州二中,而不是本球说的四中,这伢子肯定也是走了路子送了礼的。欠人情无所谓,师生之间帮忙是应该的,但钱的事上,不能让这伢子吃亏。
一听是这事,李家明哭笑不得,原以为老师当了几年校长,应该圆通多了,没想到还是如此刚正。哪有先兴师问罪,然后再还人情的?
这钱哪能接?五千块钱对于自己来讲,就是一点小钱,对于老师来讲,那就是一年工资!莫看老师跟师母都拿工资,要存到五千块钱,估计最少都得一两年。
“王老师,你想多了,不花钱的。宜风‘腾达’公司的华总是地区教委华主任的亲侄子,我耶耶跟他是很要好的朋友,我又喊他作叔叔。要是帮别人的忙,他肯定会收礼,我帮你的忙,他哪会收礼?”
这伢子该不是怕自己出了这笔钱,手头上会不宽裕,故意这么讲的吧?可这伢子又从不撒谎的,莫非是真的?
李家明见老师半信半疑,连忙解释道:“真的真的,王老师,人家当老总的人,单厂子就值几千万,有的就是钱,哪会看得上万把几千块钱?
你放心吧,真的是平时人情。大狗伢跑货,每次都会给他送香菇之类的,他嫁妹子还是借我们的车当婚车,我们两家人好得象一家。”
教育系统相对封闭,王老师想起学生屋里连几十万的车都买两辆,也信以为真人家当老总会同样有钱,起码也相差不远,这才将厚厚一沓钱又放回包里。也好,省得几千块钱,正好帮磊伢买辆新摩托。伢子大了,有个好工作单位、有辆新摩托,寻对象总更容易。
“家明,那老师就承你的情了。”
“嘿嘿,王老师,你也太客气了。你是我老师,学生帮老师天经地义的。”
多年同学、朋友,说完正事的王老师有心替学生他俩说和,但最后还是不好张那嘴,起身告辞道:“传林、象枫,我还有事先走了。”
“莫莫,在这吃饭!”
“不了,本球跟我二三十年的同学、兄弟,我去看看他。”
这?
两父子为难地相互看了一下,性子硬的李家明还是没有软化,连忙拿车钥匙去送老师。
“莫送,这才几步路?好好读你的书,读书伢子莫分心。”
“是”
王老师看了眼固执的学生,暗叹一声,只好夹着黑色旧人造革皮包,去安慰自己的老兄弟。(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三章 家有贤妻(上)
强崽不败家,这是山里人的老话;‘家有贤妻,夫无横祸’,那是城里人的看法。
前三十多年当农民,现在当了城里人的老板,李传林对前一句深以为然,后一句并不太以为然。强崽就不必说了,明伢是天才、有本事,虽然性子倔得离谱,但都是正事倔而且事后证明他是对的。就比如这次的事,自己三兄弟都束手无策,只能忍气吞声,他一个毛伢子就是有那个能耐,把柳本球、宋湘生都整得灰头土脸。
这个世道人吃人的,要是吃了那么大的亏,都只能忍气吞声,日后欺负人的事只会多不会少。这下好了,有了明伢这次凶狠、漂亮的报仇,估计就连曾书记、钟县长想拿捏自己,都得掂量掂量后果!人家是当官,手里有权是不错,但自己崽会读书、脑子聪明,日后肯定会有大出息,要是得罪狠了,日后帮老子报仇的话,他们能不能承受得起?
也确实如李传林所想,可以说从柳本球的分工被调整之后,他这个民营企业老板的社会地位突然上升。连主动来跟他谈企业转产问题的丁常务都对他客客气气,全然不象以前去拜码头时,虽然和气但多少有几分居高临下。
转产?等疑惑的李传林反应过来后,才晓得自己崽拿什么当筹码,逼得县里领导出手相助,夺了柳本球的权柄。
这伢子!眼里还有没有自己这个耶耶?
应付完了丁常务,心里很不高兴的李传林连忙开车回家寻崽,见他不在家又准备去公司找他,却让老婆叫住了。
要讲张象枫这老婆也是个贤妻良母,自从两人好上之后,李传林就没见她耍过小孩子脾气,总是帮他把所有事情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哪怕那年她生婉婉遇到了大洪水,也不让自己陪着,让自己立即回厂里组织生产,将损失降到了最低。
不过,人无完人,在李传林眼里,老婆就一点不好,看似温婉如水,内里太精明了。当初老满要开店,屋里明明有闲钱,可她却以那是家明的私房钱,谁都不能动为由拒绝了。作为枕边人的他如何不晓得,那只是一个借口,因为弟妹拒绝了她入股。
文文的美术老师调到一小来了,老婆就带着两个女儿来县城,让文文继续学画画,夫妻团圆这是好事,自己又不是没钱买不起屋。可老婆这一来,在自己耳边吹的枕头风,也就多了起来。
那些小事就不提,单上次兼并木器厂的事。她在屋里说了几次,县里的领导看中的是自己有本事,那就不应该是家俱厂去兼并,而是自己家去收购,亲兄弟得明算账,吃亏也得吃在明处。当然,老夫少妻,大十几岁的李传林不能给老婆发火,只能尽量给她讲道理、摆事实,幸好她也说过就算并不怎么坚持。
可这一次明伢有办法解决竹器生霉、生虫的问题,还隐瞒着不讲,看着厂子苦苦支撑,还帮着他讲事?
“传林,好好跟家明讲,莫摆耶耶的架子。他比你更聪明,这样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想起这一年的苦撑,李传林这当父亲的就有气,特别是去年那混账东西还把承万抬出来退股。这伢子也太有心计了,除了对外人,还把心计用到屋里人身上了?
“有什么道理?晓得这一年,我是怎么撑过来的不?”
“你呀,莫以为家明是毛伢子,他心思重。当初他砍你嫂嫂一刀时,就讲过欠谁不欠谁!就连贩笋,大狗伢都只占小股,比忠华少得多,你还不晓得他心思重?”
沉默一阵,不想家庭闹矛盾的李传林只好在家等着,没等多久崽跟侄女婿就回来了,两人有说有笑的,应该是解决了菌棒生产线的问题。
“明伢,今日丁常务代表钟县长来寻我,厂子转产是怎么回事?”
坏了,这事应该早跟父亲通气的,自己急着报复居然给忘了,李家明连忙陪笑道:“耶耶,姐夫请人把竹子发霉、生虫的问题解决了。正好碰到了那事,我就让他先莫讲出来,我好去出口恶气。”
这事可不能实话实说,邓灏见堂岳父脸色不好,也连忙帮小舅子圆谎。
“三叔,我请华南农大几个教授解决的,花了半年多时间。”
脸色不太好的李传林看看这两人,想起平时这俩人都是实诚孩子,这才心里舒服多了。也是,林科所那么多人都解决不了的问题,明伢一个读书伢子,哪有办法解决?还是大学里的教授有水平,他们能解决才是正常的。
父亲问到了这事,李家明也连忙坐下来谈这事。
“姐夫,专利的事,你查清楚了吗?”
妻弟、三叔都不是凡人,邓灏也连忙坐下来,帮着妻弟在三叔面前遮掩。
“家明,竹制模板的专利是金陵林业大学的,竹地板的专利在台湾人手上,但都已经过了保护时效。我问过律师,我们解决了竹制品生虫、长霉的问题,都不可能再申请专利。”
这怎么回事?妈的,肯定又是前世柳本球搞的鬼,在报告上吹了个大牛皮,弄得自己这样的学生伢子信以为真!
错怪这小子,李传林放下最后一丝怀疑,老脸一红随即心里一喜,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苦日子总算是过完了,厂里欠的那三千万,压得他这一年多的时间喘不过气来。
“姐夫,你那边加上公司里的,能抽出多少资金?”
有钱人不可能把现金放银行,在商场上混着的邓灏也一样,这几年赚的钱包括小舅子的钱,只要暂时用不上的,都拿去投资不动产了,手头上哪放太多现金?
“最多四百五十万,要不我们卖点房产?”
这哪行?北上广的房子只可能涨,不可能跌。再讲了,以前答应过满妹她们的,等她们考上大学,一人送幢屋。手头上有四百五十万现金,再找王振国、昊哥他们融点资,应该差不多够用,李家明又仔细回想了下‘宏达木业’的规模,询问道:“耶耶,你觉得华叔那厂子,花七百万现金再加上银行贷款,买得下来不?”
有了上次的惨痛教训,李传林真是怕井绳了,一看儿子这意思,居然还想把邻县最大的‘宏达木业’吞掉,连忙劝阻道:“明伢,买不得啊!”
“怎么了?”
“明伢,没技术门槛的东西,不能乱碰的!”
想起上次的事来,旁边的二婶、张象枫也心有余悸,但她俩相信李家明既然敢做,就肯定会有万全的做法。上次厂里那么红火的生意,他都说退就退,没有把握还敢去买别人的厂子?
“耶耶,没有问题的。我们有两个产品,先生产建筑模板,等大家又跟风的时候,转产竹地板。竹地板跟模板不同,模板是供应国内市场,没什么技术要求,只能是赚快钱。地板是走外销,光一个有害气体达标,他们都会伤脑筋,何况还有个品牌的问题。”
“明伢,还是慎重点好,你不晓得那些人,想新东西没本事,跟起风来是一个比一个厉害!再说,厂子转产没你想象中那么容易,还不晓得要买什么新机器呢。”
当父亲的刚劝完,又觉得哪不对,连忙道:“明伢,你跟我讲讲,模板跟地板怎么就不一样呢?两个东西,不都是要防虫、防霉吗?”
走入误区了,很多事就是一层窗户纸,只是没人想着去捅破而已。
“耶耶,木制的建筑模板,使用寿命有几久?”
这是谈正事,关系到厂子里三千万欠款的大事,郑重的李传林不自觉掏出烟盒,抽着烟回忆了一阵当初在王振国手下干的情况,又对照自己的多年木工经验,才不确定道:“不一定的,要是天气好,湿透了的板子能迅速晒干,应该能得用了年把。要是天气不好,板子没办法晒干,那就最多只能用半年。
明伢,木制建筑模板都是用杨树板子,那种板子太泡(木质疏松),最怕半干半湿。”
李传林只是在王建国手下干三四个月,对工地的事哪有李家明清楚?
“耶耶,不管哪种情况,都最多用十来次或半年!以前在崇乡做小学的时候,我兼了王叔叔的会计,一批新的模板拖进去,等完工时全部朽掉了!”
“啊?”
稍一愣神,精明的李传林欣喜若狂,半年就朽,意味着半年就得买新的!建筑模板可不是细木工板,不管是做屋还是修桥,哪个建筑工地不要?全国的需求量又有几大?这生意要是做起来,即使人家跟风,几年之内都会不愁销路的!
见平时都愁眉不展的李传林如此高兴,旁边的二婶、张象枫连忙问怎么回事。
“聪明伢子啊!”
笑得合不拢嘴的李传林揉了揉儿子的脑袋,兴奋道:“二嫂,木制建筑模板只能用半年,那竹制的就没必要防虫、防霉!你不晓得,竹子比木头便宜得多,而且林业规费也便宜得多,就是加工起来麻烦些。
邓灏,你也把机器方面的事琢磨透了吧?“
”三叔,早想好了,就是工艺流程没把握,正想请你指教呢。“
”你这小子还真客气,走走,我们去厂里!明伢,去开车!“
等三个男人一走,精明且有些小心眼的张象枫,连忙拉着正高兴的二婶、大妹,就着刚才的事讲起闲话来。
去年厂子亏损的时候,屋里几妯娌都风语冷语,连要强的王红英都没给她好脸色,也就二嫂时不时地安慰她、在妯娌们面前替她开脱。
“嫂嫂,主意是家明出的,机器设备是邓灏搞清楚的,怎么能亏待他们?就算是家明有股份,他也只占一成多,凭什么小股东吃亏?”
李家明的二婶、大姐都是大方惯了的人,二婶以前把小叔子当儿子养,大姐能把堂弟、堂妹当亲弟妹带。听了张象枫的话,母女俩都觉得心里不舒服,一家人怎么能算得这么清楚呢?
“三婶,明伢只投钱没出力的,我耶耶也一样。”
“忠华,事不是这样讲的,传勐哥他们三兄弟,不也只投钱没出力?”
已经为人妻的李忠华可不是什么善茬,以前当妹子的时候,就敢跟大婶对着骂的。只是张象枫待她不错,又待文文象亲生女,她才能忍着心里的不快讲道理。
“三婶,这样不行的,叔伯们会闹矛盾的。”
可张像枫也不是什么光会讲闲话的农村妇女,知道如何去说服人。
“这有什么?去年厂子亏损的时候,除了二嫂外,哪个嫂嫂不给我甩脸子?亲兄弟还明算账,哪有让两个小辈吃亏的道理?钱是他们的,东西是他们琢磨出来的,哦,到了能赚钱的时候,就跟他们没关系了?”
这,这,俩母女无言以对。要讲道理吧,不能讲别人没道理,可这事一听就觉得心里不舒服。
“二嫂,我是后娘,也只生婉婉,以后还指望家明给我养老送终。他一个半大伢子,人聪明也会读书,可有些事他又没经过,哪晓得轻重?就跟贩香菇的样,柳县长一讲只能赚30%毛利,大狗伢、毛伢都找借口开熘,也就是忠华良善,跟他一起搞。
菩萨保佑,这生意做成了,家明跟忠华也赚了钱,要是没做成亏了本呢?是不是大狗伢跟毛伢,还会拿冬笋的钱过来补?嫂嫂,你也莫总讲自己人自己人,以前传林欠一屁股账,小兰也不是在外头赚不到钱,更不是没寄钱回来吧?传林年年过年都要给人陪笑脸,大家怎么不伸把手?
要我讲啊,亲的亲不脱,真正象自己人的,也就是我们共一个公公的三家人,连大哥都跟我们隔了一层!”
不得不说,张象枫很会说话,贩香菇的事,刚开始连李家明都没把握一定能赚钱,何况是李忠华?她在深城听到大狗伢、毛伢退出,气得直骂他俩不讲义气。何况以前还不止这些事,现在张象枫这么一撩,她以前对婶婶们的不满又涌上心头。
一个十二三岁的妹子,跪着到处借钱,真以为那么容易忘掉?母舅、姨娘是尽了力帮,屋里的钱全部借了出来,堂兄弟之间也借了遍,其他房头的母舅们呢?姆妈躺在床上没办法去求,红英婶婶也张不了嘴?还不是怕自己屋里没钱还,以后拖累娘屋里的兄弟姐妹们?
比李忠华更没心眼的二婶也一样,她是指望侄子养老送终的人,贩香菇的事,确实大狗伢、毛伢都做得过了点,能赚钱的事钻进来,有风险的事马上退,这算什么?就跟去年厂子亏损的事,扩产、让领导入股,都是大家答应了的事,最后让老三一个人来受气。要不是老四帮着讲公道事,明伢又拿出四百万来买那些股份,传宗还会不依不饶!
再讲了,女婿当半子,哪有让邓灏出钱又出力,到头来什么好处都不沾的道理?邓灏面皮薄,大妹又是个没脑子的人,自己当姆妈的人不争,以后女婿心里会怎么想?
“枫妹,你讲的没错,亲兄弟还要明算账,何况还是叔侄。这事不能跟以前样了,得让家明跟邓灏作主,不能让传林讲了算!老三那人我晓得,莫看他在外头强蛮,实际也是抹不开面子的人,以前就让大哥吃得死死的。以前的事也就算了,那都是屋里几兄弟之间的事,现在可不行。”(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四章 家有贤妻(下)
一理通百理通,在做了近两年细木工板的李传林眼里,竹制建筑模板的工序非常简单,无非是将毛竹噼篾、编织、涂胶组坯、热压成型。事实上,工序流程也非常容易安排,难就难在编织。
竹篾虽然有柔韧性,但毕竟不是稻草更不是纺织品,普通的编织机根本无法将篾片编织成竹席或竹帘。
这些事,李家明是不懂的,前世见过、用过,但哪会去关心如何制作?倒是学机电工程出身的邓灏知道,从妻弟那听到这想法后,他到处去参观制作竹席、竹帘的厂家,还去了苏省的几家竹制建筑模板厂参观,对这些问题都认真琢磨过。
“三叔,噼蔑、编织都有机械的,做这个产品最大的问题在于人力成本。这个产业没有发展起来,就是因为大家都习惯什么东西都放在厂里生产,没有想过直接让农民来加工。”
邓灏的话还是太客气委婉,现在正是大范围国企改革的时候,各地的竹木加工企业要不还是国营,要不正走在私有化的道路上。那些有行政级别的厂长、老总们,哪会愿意去跟农民打交道?得等这一轮企业私有化完了,老板们才会认真地考虑生产,而不是小半心思在厂里,大半心思在琢磨、讨好领导。
进入了工作状态的李传林,又围着车间里的热压机转圈,邓灏也继续讲解。
“竹篾不比木条,不管如何编织、压制都没办法解决平整度。做出来的板材,表面肯定是粗糙不平的,他们的做法是覆膜。”
“什么覆膜?”
李传林不懂,李家明前世见过但同样不懂,学机械工程的邓灏连比带划道:“三叔,就是跟彩色照片塑封一样。对了,表面覆膜后,能阻止水分渗入,还可以提高使用寿命呢。”
“嗯,要的。”
要的什么呀?一个是技术人员,一个是木匠出身的企业主,压根就没有做生意的天赋。
“姐夫,覆膜贵吗?”
“嗯,一台机子18万多块钱,一张模板大概要增加成本两至三块钱。”
刚才就在琢磨这问题的李传林大喜,只要解决了平整度的问题,竹制模板与木制模板的质量差异就可以忽略不计了,甚至在使用寿命上还更胜一筹。
“划得来!”
“划不来!”
正讨论得高兴的两人愕然,不知李家明是什么意思。多两三块钱成本,却能使产品质量更好,让楼板或梁柱表面更平整,省下许多粉刷工夫,这不是大好事?
“明伢?”
“耶耶,不要搞那么复杂!浇筑楼面、梁柱本来就要粉刷的,又能多花得了几个钱?我们先不推出覆膜的模板,等价格跌下来后,我们再推出覆膜的模板,让人家一直跟着我们跑。”
是啊,工匠本性的李传林这才恍然大悟,现在竹制模板市场大,完全是卖方市场,何必过于追求质量?而且这样办,还可以赢得几个月的时间差。莫看只是增加一道覆膜工序,大规模生产的时候,多一道工序就会打乱整个生产节奏。人家可不比自己样,有个干机械这一行的侄女婿,光他们找人打听,再货比三家都得花时间。
等两人探讨完了,也就差不多到了中午。盛夏的天气热啊,叔伯们不再以前样呆在工地上,都回来了吃午饭、午休。
饭桌上,大家听到这一好消息,不禁个个兴高采烈。
“要的,传林,那就赶紧组织生产啊!”
同样高兴的李传林刚想答应,桌底下的脚就让他老婆踩了一下,紧接着大腿上又被狠拧了一下。
知妻莫如夫,脚上、腿上都痛的李传林,明白老婆是什么意思,更清楚自己不讲,去年受了委屈的她可就要讲了。哎,这是自己当父亲、老公的责任,没理由让女子人来背这黑锅,落个尖酸刻薄的骂名。
“传勐哥、大哥,这事我们得商量一下。不是我传林小气,而是这事吧,确实得商量着办。明伢和邓灏两个人鼓捣出这东西,他们手里又有钱搞,这事要他俩答应,大家才能合伙。”
叔伯们愕然,亲兄弟明算账是不错,可还有一句话叫‘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大家都没想到传林会讲出这样的话来。
开家俱厂,大家刚开始是出了大力、冒了风险的;兼并木器厂,用的是家俱厂的资金,传健还到处送礼拉关系;后来细木工板厂亏损了,亏的钱也是大家扛。现在有了一个极具市场价值的新产品,能把半死不活的厂子救活来,大家就要散伙?让他们两家人来搞?
天地良心,特意从邻县工地上赶回来,想听侄子好消息的二伯,他可真不晓得有这么回事,连忙道:“老三,这不妥!”
李家都是男主外女主内,大事都是男子人商量,可坐在另一桌的二婶,却阻止道:“传民,不要乱作声!这又不是自己屋里的事,哪轮得到你来讲话?”
三叔如此,岳母又如此,本想顺着岳父意思答应的邓灏,一时间不知该听哪边的,幸好他的脚也被他老婆踩住了,这才会过意来。这不单是三叔个人的意思,而且还是岳母、老婆、甚至妻弟的意思。
红面涨颈的李传林,见兄弟们都以异样的眼光看着他,咬了咬牙硬起头皮解释道:“我的意思不是说大家散伙,而是这事不能让明伢、邓灏吃亏。要是明伢就是个普通伢子,我可以替他作主,但他不是普通伢子,我即使是他亲耶耶,都不能帮他拿主意。邓灏就更不要讲,他又不是厂里的股东,凭什么白帮我们做这么多事?”
传林这话好象是有道理,可大家继续沉默不语,正在发财的兴头上,让人兜头一盆冷水,任谁也不可能心情舒畅。
也许是这种沉默的气氛催化了一些东西,以前经常劝老婆莫太小器的李传林,心里也有些东西开始冒头了,何况儿子还跟他挑破了很多事,更让他觉得憋屈。
老婆、崽讲的有道理,天大地大,道理最大。大家是亲兄弟是没错,但再亲的兄弟也要明算账。以前大家都出了力,赚的钱当然大家都有份,但现在不同了,没道理出过一次力,就要永远沾自己两父子的光。以前厂子赚钱的时候,兄弟嫂嫂都讲好话,厂子一亏损,传宗就跟自己吵架,老婆在屋里也受冤枉气。
凭什么?
“传勐哥、大哥、二哥,大家都是当耶耶的人,事情没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的,我们厂里没钱了,转产需要购置大量的新设备,现在谁还能掏出那么多钱来?
现在能掏出这笔钱的人,只有明伢跟邓灏,要是大家没意见,那就先把旧厂估价,他们的钱折成股份。世上哪有出完主意,又借钱给别人,自己坐在旁边看,连毛都捞不到一根的道理?”
心里极不舒服的几兄弟面面相觑,道理是这道理,可大家都是亲兄弟,是靠着团结才走到今天的!
当初开家俱厂,大家其实并没有多少把握,很大的原因还是因为家明这伢子仁义,大家才想着帮传林一把。
家明帮大家寻了条财路,又主动抵押房子凑起手本,还带着伢子、妹子们上进,大家觉得欠了他的人情。正好传林想开厂子,反正父业子承,大家才想拿笔钱出来补偿他。以前讲那些投资的话,并不完全是真的,那是家明这伢子心思重,不想他多胡思乱想,耽误了他带着伢子、妹子们上进。
大家又不是神仙,谁晓得家俱厂会赚钱,还会这么赚钱?
简朴的客厅里一片沉默,哪怕是习惯了‘亲兄弟明算账’的李传勐,在绝对的利益面前都沉默以对,何况是李传健他们。最后还是张象枫的心理素质更差,承受不了所有叔伯们的沉默以对,给了李家明一个央求的眼神,想让他来收这场。
合伙生意要公平,李家明也确实如她想象的那样理智,这事是自己出个主意,去到处考察、完善的却是大姐夫,不可能大家赚钱就把他扔一边。要是大姐夫手里没钱,那还情有可原,可人家现在手里有钱,那就得让他也来分享应得的利润。
本来让姐夫去张罗这事,李家明就打好了要么以旧厂为基础搞转产,或是两姐夫、小舅子另起炉灶。今天他父亲捅破了那层笼罩在利益上的亲情薄纱,本就比这些叔伯更理智的李家明,也想起了去年过年时,叔伯们对父亲的责难。
阿姨固然有挑唆的嫌疑,但实际却是替自己家争利益,也是在替父亲争权力,这才是一个管家婆、贤内助该做的事。只是这些叔伯,这一世对自己都不错,而且对自己如亲儿子样的二伯也在场,不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想替父亲、阿姨出口冤枉气的李家明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变得更温和一些。
“传勐伯、大伯,这门生意有点技术门槛,设备也与目前大家目前的设备有差别,暂时年把半年是没人跟得了风的。何况这东西市场需求量大,只要我们做得好,赚的钱不会比家俱厂、细木工板厂更差,有个年把两年,我们应该能把那些账还得清。
我耶耶讲的,也有他讲的道理。大狗伢也在这里,我们贩完笋分钱的时候,除了股份之外,还要看谁出得力大。大锅饭是吃不得的,国营厂子为什么垮得快,除了当官的捞钱外,更重要的是什么都平得来,大家都想拿多钱又不想出力,所以才死得快!
要不这样吧?我们就以旧厂为基础成立新的厂子,用得着的设备折旧、需要买的新设备由我跟大姐夫来掏钱,先把股份算清楚。另外我们的主意占5%股份,我跟大姐夫一人一半。要是以后生意好,大家想再搞个新厂出来,还是先抽走5%股份,其余的大家再来合伙投钱,出几多钱那就拿几多股份。”
这这?
性子更急的李传宗刚想出声反对,更为精明的李传健立即在桌下踩住他的脚,示意他莫作声。家明这伢子性子硬,亲父子之间都能请母舅出面退股,何况是这么大的生意。今日的事,看似是老三起个头,可若是老三不启这个头,这伢子照样会这么干,甚至会跟邓灏另起炉灶。这样正好,5%的干股值几十万,但老三、家明本来就是大股东,一折算下来人家一分钱好处没得还亏了几万,摊到自己这些人头上又能有几多?
李传健能想到的事,李传勐也不过是慢半拍而已,见自己利益并无多大损害,侄子也没有想多拿好处的打算,反而是替邓灏争股份,连忙答应道:“要的,就按家明讲的办。”(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五章 钱到用时方恨少
崇乡李传林在小小的同古县城,那可是家喻户晓的传奇式人物,两三年工夫成为县里的首富,而且比前首富田依林富几倍,据说家产最少几千万。没人会想到,就是这么一个家产数千万的大富翁,一年之内成为了负债几千万的‘负翁’,可即使是这样,大家讲起他来,依然是挑起大拇指夸。
有本事,莫看他欠几千万,但厂子照样在开,银行利息照样还得起。
仁义,厂子不赚钱了,照样一个工人不辞,照样免费提供一荤一素的午饭。
最重要的是命好,那个崇乡人生了个神仙样的崽,会读书能考全县第一、能跟日本人做生意赚大钱不讲,还能帮他搞日元低息贷款,连他过个四十岁生日,崽都孝敬他一辆五十多万的车当寿礼。啧啧,书记、县长都只坐十几万的桑塔纳咧!
更厉害的是,那伢子真跟崇乡人讲的那样,那就是只懒(鳞),平时笑眯眯的有礼貌,惹火了他就会吃人!柳县长跟宋校长害得他没考上北大,那小子就有本事让县里主要领导,削了柳县的权力,让他去分管清水衙门;估计宋校长的崽嫖货被捉,也是那伢子做的手脚。这样的人是得罪不得的,要是得罪了他,谁受得了他的报复?
这些都是普通人的评价,在‘鸿图’建筑有限公司老总王振国眼里,李传林唯一的本事就是生了个好崽,连带着他们黄泥坪李家,都是靠家明那小子脑子活才能起家。没那小子的脑壳,‘省三好学生’指标的事,谁有能耐办得那么漂亮?
那伢子不得了啊,有手段不讲,还有商业头脑,比如正在自己工地上试验的竹制模板。也不晓得家明那小子脑壳怎么长的,这样的东西都能琢磨得出来。毛竹不赚钱,除了能做手脚架、做凉席外,当柴烧都嫌它中间空。这东西要是质量跟杨木的模板差不多,还不得赚钱赚疯了?建筑模板可不是细木工板,半年一朽半年一换,哪个上点规模的建筑公司,一年不要进个几十万的货?
“家明,给老子滚过来!”
正蹲在树荫下跟二伯聊天的李家明回头一看,连忙起来走向那辆黑色的新蓝鸟,扫了眼副驾驶室里那个妖里妖气的年轻妹子,趴在车窗上打趣道:“王叔,您老人家可得注意身体。”
这伢子精明是精明,但也真重感情,有了出息还逢年过节都来见个到、送条烟、讨个压岁钱。衬衫革履的王建国,伸手揉了揉这一身泥灰的高大伢子的脑袋,笑骂道:“要不要王叔带你去得个红包?”
“不敢,我没你大胆,要是我耶耶晓得了,脚都会让他打断。”
成功人士,哪能不带个小蜜?事业有成的王振国,还真不在乎让这小子调侃,只要不带回同古,给老婆留着面子,莫闹得屋里鸡犬不宁就行。
“少扯淡,怎么样?”
“还行吧,刚才运来的是已经用了十二次的,看那样子用十四五次,应该没问题。”
能用十四五次,那就质量比杨木的还好,这生意有搞头。以前李传林是个胆大包天的癫佬,谁敢去他厂里投资?现在吃了亏就会长记性,那就可以投点资、发点顺风财。
已经胖了不少的王振国拍了拍副驾驶里的那两条大白腿,示意她先下车一会,等车门关上了,笑眯眯地跟李家明商量道:“家明,王叔去你们那入一股?”
建筑模板这东西,当然首要是靠这帮建筑公司的老板用,其次才是销售人员去跑。要不是腾达公司规模不小,王振国在这一行的朋友又多,自己犯得着大热天的跑浏洋来吗?
“王叔,铁定会赚钱的生意,你可真会沾便宜。”
“少讲屁话,你还是老子的会计,老子给你开了六年工资!”
谈生意可不是谈人情,趴在车窗上的李家明叫屈道:“王叔,你还好意思讲?我一年都赚上百万,你给我开三百块钱一个月,要不是看在你是长辈的份上,我会给你当会计?”
这混小子沾了便宜还不卖乖,除了在崇乡那半年,这五年多来,脚都没伸只到公司里,每个月白捡一份工资!
“操,怪我啊?老子当年白给你股份,是你自己要退出来的!哎,不对啊,这两年不是给你涨到九百了吗?”
你那是白给吗?腹谤两句,李家明鄙夷道:“一年万把块钱的事,还好意思成日讲?”
一万钱还少?妈的,车外头那齐整妹子,包一年还不要一万呢!
“操,你晓得现在人均工资几多不?”
“你以为我是凡人?”
“晓得你是天才撒,天才不还是要吃饭拉屎?”
玩笑了几句,依然趴在车窗上的李家明,正色道:“王叔,投资有风险的。我跟你讲实话吧,前面年把半年利润会不错,过了那个时间肯定会有人跟风,到时候跟细木工板样,你可莫怨我哦。”
谈正事,白胖了的王振国也正经道:“家明,做什么生意没风险?投资是看人的,要是还跟以前样,我不敢投。现在你可以管事,王叔就会放心大胆得投,即使是亏了也认。”
名声好就是好,在这方面宁愿吃亏、也要保名声的李家明嘿嘿直乐。不过,李家明也真把王振国当成叔叔,这人虽然势利、现实了点,但做人非常义气、讲究。别的不讲,买这辆尼桑蓝鸟后,就把以前的吉普车送给了二伯,这份气派在现在的老板里,可真不多见。
“行,只要你不怕就行。王叔,讲好来,我四叔入股,我都抽股份的。你投钱进来,可是要打八折的哦。”
明的打折,比放空股更让人放心,同是生意人的王建国痛快道:“行,给我留二百万的份子,回了同古就给你钱。”
“王叔,既然入了股,销售的事,你可就要搭把手的。”
“切,老子不入股,是不是就能跑得脱?”
高兴的王振国冲不远处的李传民扬了扬手,带着他不知第几任的小蜜潇洒去了。他这老总当得舒心,除了财务和公关之外,其他事都甩给了李家明二伯。
真正的正事办妥了,李家明又在浏洋呆了一天,见手工试作的竹模板用了十三次后还很结实,没兴趣再呆下去了,拿了块脏兮兮的模板打道回府,让厂里的人继续盯在这。
回到同古,李家明才知道自己当初提议兼并邻县的‘宏达木业’,简直就是一个笑话。即使通过一些手段把那厂子弄来,自己还有本事再搞这么多钱让它转产?就现在的厂子转产,即使自己跟大姐夫掏出四百五十万现金,四叔又入了一百万的股,厂里还是只能转产40%左右的产能。
看到使用了十三次,还结实得可以再用两三次的模板,正在厂里商量调整生产线、购置新设备的李传林他们终于放了心,准备按计划进行转产。
“明伢,钱还不够,哪里还可以融得到资不?”
钱到用时方恨少,李家明只好去找董昊融资,顺便也拉他进来发点长久财。
嫂子答应帮自己搞铁路运输的车皮,怎么着也得回报一二。竹制建筑模板的生意想暴利是不可能的,但近两三年的回报率30%还是能达到。对于做实业的人来说,这个回报率相当可观了,何况后面还有个回报率更高的竹地板。
30%的回报率确实不低,而且后面还带着一个回报率更高的竹地板,可正忙着药厂扩建的董昊,哪有这个闲余资金?要是等上年把工夫,他倒是能抽出资金来,可现在排段的药材种植园已经投产,得立即扩建四期工程,实在是抽不出资金了。
“阿明,我没钱,阿东可以入股吗?”
当然可以,但待遇肯定要差点,只能平着王建国他们来。
“老大,他可不是你哦,折80%?顺便帮我催下货款,我这等着急用呢。”
这细佬不错,给自己和他叔伯一样的待遇,对其他人却要折成80%。
“我打个电话问下”。
衣冠楚楚的董昊半边屁股靠在整洁的办公桌上,给远在北平的陈东打电话,得到的结果是拒绝。象他那样的生意人,对竹木加工业而且资金还要折算,哪会有兴趣?
“我事捉紧办,如果唔系,扒你皮!”
冲着电话里骂骂咧咧的董昊挂了电话,李家明好奇道:“咩事?”
没把握的事,董昊可不会乱说,岔开话题道:“小事,阿明,开始报志愿了吗?”
“后天吧,准备报完志愿,立即躲进崇乡去哭撒。”
“妈的,你哭,别人不是得上吊?滚蛋!”
滚就滚,半躺在棕色真皮沙发上的李家明起身,从小冰柜里拿了几瓶可乐、矿泉水,去厂里给父亲回话。
听完儿子的汇报,灌完一瓶可乐的李传林打了个嗝,叹气道:“也是,做这一行哪有做药赚钱,难怪他看不上。”
不赚钱?对工厂管理不怎么了解的李家明吓了一跳,连忙道:“耶耶,怎么回事?”(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六章 幸福的作茧自缚
李家明这当儿子的太出色了,天上晓得一半、地下全晓得,连报起仇来都厉害得很,搞得李传林这个当父亲的,经常会不自觉地藏拙,免得丢了当耶耶的脸。现在有儿子不知道的事,难得有教育儿子机会的李传林,很享受这种感觉。
“明伢,河省人的杨木模板可以使用十四次,或者六个半月,出厂价才34块钱/张。我问了振国,他讲我们的板子,表面不够光滑,粉刷的时候多些手脚跟材料,刚开始的价格最好是控制在32块钱/张以内,才会有销路。我跟炳义算了一下,包括工人工资、税收在内,大概成本要合到18块钱/张。”
成本18块,再加上运输、销售成本、给下游厂家的利润,一张模板也就赚六七块钱纯利,看起来不怎么赚钱,但这东西就是走量。若一年能产销几百万张,那钱就赚大发了。
“哪有那么容易哦?机器不要折旧啊?我们这不是开新厂,只是旧厂转产,优惠政策只延长半年,半年后正常交税。到那时,能赚个三四块钱一张就不错了。”
“量大就赚钱,我们要是一年产几百万张,还不赚发了?”
说高兴了的李传林,给了儿子后脑勺一巴掌,笑道:“还几百万张呢,你以为本地有几多资源?一年也就三百万张到顶,我们的交通不好,要是用外县的竹子,哪赚得到钱?你不晓得大车进不了同古,最多用后八轮装货啊?”
对这一行并不精通的李家明,也很享受父亲的多余解释,他又不是十几岁的孩子,早没了那些可怜的叛逆。人啊,年轻时烦父母管得多,只有到了一定的年龄有了足够的阅,才能体会得到那种罗嗦背后的母爱、父爱。母爱是永远没了,父爱却是需要他珍惜的。
谈兴很好的李传林,从裤子口袋里掏出包‘白沙王’烟,居然发了支给儿子,李家明居然也就接了过去,两人点燃了才发现异样。
“耶耶,我”
“没事,我象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就抽公公的烟筒了。”
烟这东西吧,或许会损害健康,可偶尔抽抽也没什么大碍,李家明无所谓地抽了两口,又问起刚才的问题。这一行,他真的不怎么懂,父亲从事这一行,当然得多少了解一些。
“杨木是速生树种,我听人家讲,水土好的地方,十年就能长到二三十公分粗,当然就成本低得吓人。再加上他们那边都是平原,公路、铁路又多,交通比我们更便利,运费这一块都比我们低得多。我们做这生意,也就是能看到模板需求量大,而且生意又做得长久。明伢,开厂子不是做生意,不可能一口就吃成个大胖子的。”
看来父亲也进步了,不再那么浮躁了。
两父子聊了一阵天,李传林又问起高考的事,虽然儿子今年考不上清华、北大,但读书的事他还是很关心的,甚至比对厂子里的事还更关心。自己做得这么辛苦,还不是为了崽女有个好前途。要是崽女都不争气,赚再多的钱,还不是让他们败个精光?
以前总觉得清华、北大就是最好的大学,等到去了外面打工,这个三十五岁以前没出过省的农民企业家,才晓得世上还有更好的大学,大学毕业以后还有硕士、博士。崽考清华、北大没多大问题,再不走时也能考个名牌大学,可要是能再得个硕士、博士回来,那才是真正的光宗耀祖咧!耶耶、姆妈、月妹都会在地下笑咧!
“明伢,我觉得吧,菩萨保佑你有这个天分就莫浪费了,好好读你的书,给文文、婉婉当个好榜样。钱是赚不完的,只有读进肚子里的书才是自己的,耶耶只有你一个崽,赚的钱跟厂子以后还不都是你的?”
作茧自缚,也是幸福的作茧自缚。
那天在祠堂前,大家羡慕大伯、大婶帮四哥立汉白玉的文华碑时,小妹冲叔伯们嚷嚷说,自己肯定能考得上清华、北大,还肯定能读硕士、博士。当时李家明看到父亲炙热的眼神,就知道自己作茧自缚,把父亲和小妹对自己的期望推得更高。
倒霉啊,摊到个妖怪样的四哥、又碰上个把大学当成家的三哥,看来自己除了拼个清华、北大,还得去混个硕士、博士之类的,才能让父亲、小妹无憾。
哎,自己前世的遗憾,不就是让父亲、小妹失望,而终生愧疚吗?前世自己打拼出亿万家产,还带着一帮兄弟姐妹都发了财。到头来,在父亲、叔伯们眼里,不要讲比不上声名赫赫的四哥,连三哥那个穷教书匠都不如?能弥补愧疚,就是幸福的,不就是累点苦点吗?
再者说来,人生就是体验世间百态,前辈子勾心斗角的事干多了、钱也赚够了,年轻的时候去经自己从未经过的东西,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行,到时候我去留洋,帮你拿个博士回来。”
儿子答应了把能读的书都读完,李传林不禁心花怒放,觉得一身都通透,拍着他的脑袋瓜子亲呢道:“什么帮我拿博士?读书是你自己的事!”
李家明嘿嘿直笑也不争辩,这还真不是自己的事,还真是帮你老人家读的,否则就不是留学而是游学。
“好了,考完也半个多月了,玩也玩够了,好好去读你的书,争取明年去跟家德当同学。”
“哎,报完志愿我就回去,趁着四哥在家,钻个把月难题目。”
离开厂子,李家明又到公司打了个转,交待员工把转好色的四千袋杂木银耳送到黄泥坪去,然后回家等着报志愿。没考上,志愿还是得报,好歹也得有头有尾吧?
两天一过,吃早餐的时候,小妹突然道:“哥哥,我昨夜做了个梦,梦见你考上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呗,好笑的李家明揪了揪她的小辫子,打趣道:“是不是又没零花钱了,想捉我请客?”
正喝牛奶的小妹打开哥哥的手,认真道:“什么呀,我真梦到了!我还梦到你去留学,坐的飞机比上次大姐请我们坐的还大!”
坐飞机耶,正在吃肉包子的婉婉也兴奋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挥舞着手里的半个肉包子,全然不顾肉馅飞到了哥哥脸上,兴奋地胡说八道:“哥哥,我也梦到了,你请我坐飞机,我要坐飞机去罗坊看阿婆、棋姐!”
应该是父亲拿自己答应了的事,去给小妹当榜样,结果她就做了这个梦。
“我为什么要请你啊?”
“你你,你去留学就要请我!姐姐说的,有好事就要请客!”
“切,没志气!你就不想自己去留学,自己去坐大飞机?”
“志气是什么?”
得,这还是懵懂的小家伙,跟她讲这些就是对牛弹琴!
“志气就是好好跟姐姐学讲英语,以后坐大飞机去跟小熊维尼玩!”
可以去跟维尼玩呢,喜欢维尼的小婉婉立即答应道:“嗯!那我以后跟姐姐学英呢!”
等这三兄妹闹完了,也正吃着早餐的二婶才遗憾道:“明伢,真没希望?”
真没有希望,清华、北大不比其他学校,但凡有希望考上的学生,即使对专业不满意,家长也会压着他们报;即使有个别的考生挑专业,那也是个别现象。自己才排到全省六十二名,前面哪可能有十多个可以考得上又不报的人?何况还有能加分的人。
“没事,明年肯定能考到!”
也只能这么想了,吃完早饭,李家明将小婉婉扛在脖子上下楼,带着去凑热闹的小妹、满妹,特意开着父亲的皇冠车去学校报志愿。以前李家明很低调,连摩托车都不骑进学校,现在让宋老狗阴了一把,他就想在那狗东西面前炫耀炫耀。
得罪了潜力无限的人,而且恩怨心极重的潜力股,好玩不?
可惜的是,人家不在家,听温平那小子讲,人家去了地区教委开会。
平时都是拿破吉普练车的温平,很眼馋那辆比县长的车还好的皇冠车,但也知道自己没驾照,老大不会给他玩的,不满道:“老大,你不是讲,做人要低调吗?”
刚买了个驾照的李家明填好志愿表,从第一志愿到第三志愿都是北大,而且不服从分配,才没好气道:“没看到她们要跟着来吗?这么热的天,你以为她们是你?去幽居不,我下午回崇乡。”
“不去,连电视都只有两个台,我去那干嘛?”
这就是一只不记吃,只记打的外甥狗!(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七章 指点迷津
七月底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明晃晃的太阳晒得门前田里的稻蝉,叫声都是死样没气的。可黄泥坪李家祠堂里却是热闹非凡,四个小妹子穿着熘冰鞋,在屋檐下、正厅里的大理石地面上熘来滑去,欢笑不止。
在农村里,祠堂是个神圣的地方,平时连女人都不能随便进入。黄泥坪李家花了近七十万盖起的祠堂,就因为那凉快,结果成了李家明兄妹们的学习、游戏场所。祠堂天井两口大青花瓷缸里养的几条锦鲤,更是成了小婉婉的最爱,只要她在家,早晚都要跟哥哥、姐姐去喂两次,站在凳子上或让哥哥抱着看十几分钟。
听着不远处祠堂里突然响起的笑闹声,正在客厅里带两个侄子玩积木的小婉婉撒开小短腿就跑;小名叫八斤的小侄子、还有稍大一点的毛崽,见姑姑(姨姨)跑了立即哇哇大哭,看得正挑拣银耳的两个婶婶无可奈何,连忙扔下手头上的活,来哄这俩个小祖宗。一个是长孙,一个是长外孙,可不就是两个小祖宗吗?
肯定又是到了休息时间,也只有这半个小时,几个小妹子才能疯癫一阵。也好在闹不了多久,家明给她们规定的休息时间只有半个钟头,否则真会让路过的人看笑话,讲李家人不敬祖宗。
吱呀一声,一间卧室的门开了。身材高大的红英婶,抱着一满筐白莲花般的银耳,放到正挑拣、剪菌根的莲香婶身旁,拎起空筐又回了空调间,进出门的时候还立即将房门关上,省得外面的热风吹进去。电费贵啊,一个钟头就是块多钱,要不是家明讲种银耳蛮赚钱,她们都舍不得花几千块钱买空调机。
以前大家总想做幢传田那样的小洋楼,等各家都做了幢漂亮的小洋楼,才发现太空了。平时男子人在外头做生意,伢子、妹子在外头读书,四个女子人住七幢屋,要不是家明他们回来了,黄泥坪还真冷清。
“诗梅,家明这次真的没希望了?”
港口的黄志生考上赣昌警察专科学校的通知书都来了,家明还没收到,那就是真的没考上。正弯腰摘银耳的二婶,惋惜道:“应该是吧,昨夜听家德讲,清华、北大在我们省招49个人,家明只排到第六十二名。啧啧,可惜了,要是那加到那二十分,就能进前三十名咧!”
是可惜了,要是今年考得上,那就比家德还少读一年咧!
同样惋惜的红英婶咂了咂舌头,同时又庆幸细狗伢可以多让家明管一年。还是家明有本事,自己会读书、会赚钱不讲,还会管伢子、妹子。细狗伢以前是个什么角色,毛砣又是什么货色?这次县中的期末考试,毛砣居然考到了全班第十三名,要不是理科成绩拖了后腿,能进前十名咧!
啧啧,过得两年,等毛砣考上了大学,莲香跟传宗做梦都会笑!
是可惜了,每日在祠堂里看书,顺带辅导堂弟的李家德也这么认为。分数没出来之前,他觉得有些话讲了等于白讲,如今堂弟肯定落榜,他就将李家明的失误分析得清清楚楚。
“家明,那道物理题目,再给你几分钟,应该是能做出来的,多十五分你就上去了,晓得你的毛病在哪吗?”
当局者迷,李家明还真不知道,只觉得自己做题速度太慢。
“不,慢点好,慢点不容易错,反而能省下检查的时间。你的毛病就是太求稳,你回想一下,考试的时候检查出马虎的地方吗?”
还真是那么回事,自己每堂考试都检查,结果一道错误都没检查出来,那些时间都是浪费了的。要是考物理的时候,自己不花那十来分钟检查,有那十几分钟,最后那道十五分的题目就能做出来。有了那十五分,自己,唉。
“对,就是这个道理,人又不是机器,不可能不出错。何况那是高考,随便谁都不可能跟平时测验一样冷静。即使你平时养成了仔细的习惯,那些注定会出错的地方,十有**还是会出错。
还有一个问题,你空间想象力不够,立体几何题不能光去逆推,还得在脑子里想象出实物。我建议你平时没事时,多在脑子里想各种图形,只要脑子里有实物,再去做证明题目就容易多了。就比如这道立体几何题,要是你能第一时间想到圆柱体的特点,在这添一条辅助线,至于连步骤分都得不到吗?”
这两毛病,连温老师他们都没发现过,却让四哥发现了,懊恼的李家明如醍醐灌顶一般。唉,不到那个层次,谁会往这两方面想?世上有天分的人多了去,但也要勤奋才能站到最巅峰的,而要站到最巅峰,肯定就是各种细节都完美了。也只有四哥这样站在学业最巅峰的人,才清楚到达巅峰之上的艰难。
指点完了堂弟一些应试技巧,李家德又奇怪道:“家明,我听三叔讲,你读完大学后,还想去读硕士、博士?你以前不是讲,想实业报国吗?我看你这两年搞的食用菌搞得挺好,带着这么多人发家致富。
我在学校的时候,听那些教授讲,做学问与做实事是两码事。做实事的人若是让理论框住了手脚,那将是一场灾难。”
什么实业报国啊?那只是一个赚钱的借口,只是跟四哥这样的人说话,不能完全讲实话的,得在他觉得伟大、有意义的圈子里掺点杂货。这就是个生活在理想世界里的人,即使有些现实的想法,那也带着很浓厚的理想主义色彩。
“四哥,你别小看一个学位,背后代表的就是人脉,而且是没有掺杂多少功利色彩的人脉。要是我以后能把事业做大,又有一帮够档次的老外同学帮忙,很多时候会事半功倍的。”
“那倒也是”。
两个极早熟的少年人,坐在古樟下的亭子里,分析完了李家明应试的不足之处,又扯着成年人都不会喜欢聊的话题。同样坐在亭子里聆听的三姐,居然也没有一丝违和感,反而觉得是理所当然的。
四哥、小五太厉害了,不谈这些事,难道还象自己样每日死记硬背?
等半小时的休息时间一到,四哥继续坐在亭子里看书,偶尔指点下做数学试卷的四姐,几个小妹子则被李家明轰进了厢房。下半年读初中可就不比小学,不能再象以前样,寒暑假里可以疯玩喽。
“哥哥,我在这里看鱼鱼可以不?我保证不吵、不总喂!”
信你才有鬼!不看着你,这几条锦鲤迟早会被撑死!
李家明一把抄起不乐意离开的小婉婉,将她放在自己肩膀上,送她回二婶那。
其实小婉婉也挺可怜的,姐姐们回来了,可姐姐们要读书,也只有两鼻涕虫能陪她玩。
要等到这小家伙读幼儿园了,有了小玩伴,或是满伢、八斤他们再长大一点,才不会天天粘着哥哥、姐姐们。
“,姑姑不跟我玩”。
“母舅,姨姨不跟我玩,要打!”
不愧是大毛伢、兰姐的种,动不动就是打,李家明好笑地将脖子上的婉婉放下,哄着她陪这两个告状的侄子、外甥玩。
听到外面的响动,刚到这的陈东连忙从菇房里蹿了出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八章 做企业的难处(上)
八、九十年代是个神奇的年代,国内经济虽有波折,但稍一调整立即高速发展,各种胆大包天的幸运儿,抓住一两个机会就能把企业迅速做大。也正是这黄金二十年,奠定了他们日后在经济领域的地位,也给予了他们日后在各种场合夸夸其谈的资本。
李家明的合作伙伴,陈东无疑是个运气不错的幸运儿,靠着从发小那借来的几万块钱,毅然决然地扔下快到手的学位,跑去中苏边境折腾,终于掘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干倒爷没前途了,陈东又回到呆了三年的日本,娶妻、入籍,摇身一变成日籍华商,合法地走私汽车、出口转内销骗退税、倒腾外汇等等,继续钻法律、政策的空子发财。眼看着国内各项法律日趋完善,这个投机主义者才开始真正转型,做起了正经的外贸生意。
富贵由天定,万般皆是命,这话还真有三分道理。
陈东通过董昊,主动来与李家明合作,虽然被逼着高价购买了‘山里人家’20%股份;还让人逼着抵押房产,搞了笔巨额日元低息贷款,但也找到了一棵不大不小的摇钱树。他是直接面对零售商的小商社,不用经过大商社、批发商的盘剥,从李家明这买的香菇,到了日本扣掉各种开销,也能赚到50日元/斤左右的纯利。
别小看这50日元,在各行各业发展都高度成熟的日本,可是不小的利润,何况还有外汇黑市上的价差。而且这50日元的背后是量大,一千万斤的年产量,那就是一年利润5亿日元,比他其他的生意加起来赚得都大。难怪阿灏放着好好的走私生意不做,要来趟实业的路子,只要产品适销对路,赚起钱来比旁门左道更吓人!
现在公司花费几十万研发的银耳、木耳终于进入了试产阶段,他还不赶紧过来?日本人对银耳、木耳之类的没兴趣,但华人喜欢啊?就在刚才,看着菌棒上长出的朵朵雪白银耳,热得满头大汗又被空调吹得起鸡皮肉的陈东,觉得这就是一张张的毛爷爷。
这是好东西啊,被国人奉为滋补良药呢。川省通江、闽省古田的银耳好是好,但段木栽培的生产周期长、产量低,除了出口之外少量内销,根本就不是他能分一杯羹的。现在好了,公司里花大价钱,终于在香菇的袋装栽培技术上,开发成功了银耳袋装种植技术,作为成功的商人兼公司股东,陈东哪会放弃这个发财机会?
两人又在其它几间栽种室里转了一圈,陈东更对公司一如既往的不使用农药消毒非常满意,这代表着能出口到全世界有华人的地方!俩人回到书房里,陈东才表示反对李家明与邓灏商定的价格。
“阿明,太高了!”
60块钱/斤高吗?算起来真不高,银耳对生长环境极苛刻,温度得控制在22c~25c、湿度在70%左右。想要生长出品相极好的香菇,就得使用空调模拟出最适合的生长环境,一个八十平方米的菇房,一天光电费都三十几块钱。更要命的是,银耳不比香菇,鲜干比居然达到了16:1。也就是说,16斤新鲜银耳,才能晒出一斤银耳干来。
“阿明,这价格没竞争力的。”
“是吗?”
端起书桌上的茶缸,李家明灌了大半缸下去,擦着嘴角的茶水,好笑道:“东哥,你也是公司股东,屁股可别坐歪了哦。”
确实是大股东,但陈东的利益在销售环节,哪会同意这么高的批发价?
“阿明,这个价格没利润的。”
“东哥,这事你得找邓灏商量”。
“你是幕后大佬,我不找你,找谁?”
胡说八道,不过是摆不平大姐那泼辣女人,来自己这想套套人情、降降价而已。不过李家明也真有一点想不通,他没想到银耳的产量这么低,而且干鲜比这么高,前世的银耳可是滥大街的,二三十块钱一斤都没人要。
不过疑惑归疑惑,不该让步的事绝对不让步,开着玩笑的李家明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张彩色照片,递给这个无利不起早的商人。照片上是一家商场里的散装银耳,标价是93港币/500克,这还是他姐夫在香港一家大型商场里拍的。现在的银耳都是段木栽培,不但产量极低,而且受气温影响很大,价格不高才有鬼。
精明的陈东看着手里的照片,心里可真不是滋味。银耳这东西日本人是不吃的,要不内销要不出口到有华人的地方去,内地虽然人口众多但经济不发达,经济发达的台港反而成为了主要市场。
国内不比海外,越贵的东西,零售商赚得越多,要真以60块钱/斤的价格进货,他陈东在国内销售,连毛都赚不到几根。
“阿明,生意不是这样做的,得给代理商、批发商、零售商都留出足够的利润空间。我们内地不比香港,那么高的价格根本打不开销路,要打入现有的销售渠道,就得在价格上有优势,才能让零售商帮我们。”
当然不是这么做的,顾客是上帝不假,但零售商卖什么,顾客就得买什么,谁让这是一个渠道为王的时代呢?
笑眯眯的李家明又从抽屉里找出一张照片,这还是大姐刚从香港寄过来的。照片上,俨然象白领丽人一般的大姐,正跟一个斯文的中年人并排而立,手里还拿着一袋银耳干,在一个大型超市里合影。信上说,她谈下香港百佳超市的进场,那个中年人就是超市的干货部经理。
照片上的‘山里人家’银耳干,包装看起来很精致、高档,可里面只有四朵品相极佳的干银耳,包装袋上还标明了‘建议零售价9.8元港币’。
“东哥,我们的批发价60块钱/斤,我大姐已经订了1吨,昨天又打电话来追加0.5吨,你想要多少?”
“这这?阿明,在国内卖银耳,不是这么卖的!”
扯淡,好歹在日本混过几年的人,而且还差点拿了学位的人,居然还跟老子来这一套?
奸商啊!
李家明把另一杯没动的一杯冷茶递过去,戏嚯道:“我们是正规公司,不是小作坊,哪个正规公司愿意卖地摊货?”
够黑!还够奸!45克卖9.8港币,1斤就是108.5港币,比散装的贵出15.5块钱/斤,再加上出厂价与零售价之间的差价,能合到48.5港币/斤的利润空间,批发商、零售商都会有足够的赚头。
顾客?节俭的家庭主妇去干货摊,想省时间、要面子的顾客,那就多掏一点点钱喽。
见玩心眼儿玩不过人家,认输的陈东将冷茶一饮而尽,又拿起另一杯喝完。
“按你说的,就60块钱/斤,国内市场归我!”
“不关我事,你跟我姐去商量。”
刚才脸上还有笑的陈东不笑了,玩味道:“阿明,有点过了吧?”
这就是个真小人,不过李家明还真喜欢跟这种真小人打交道,什么事都先讲好,省得日后在台子底下搞小动作。
“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只管以60块钱/斤的价格供货,你们要是吃不下,老子就另外找人。”
要的就是这句话,特意进崇乡来找李家明的陈东,这才道明真实来意:“是吗?包装厂在你姐手上,我能争得过他?”
这真是个真小人啊,好笑的李家明笑骂道:“你们要是谈不拢,那就把厂子搬回来,省得在这吵老子。”
这话痛快!
外豪内奸的陈东终于放心了,跟李家明聊起了让人抢加分名额的事,半认真半玩笑道:“阿明,哥哥在京城有点路子,要不要帮你搞个破格录取之类的名额?”(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九章 做企业的难处(下)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孟夫子的言论掷地有声,但能做到的有几人?
当陈东将一条捷径摆在李家明面前时,他犹豫了。提前一年进入北大,就多出一年的时间去把握各个机会。
他不怀疑陈东的能量,制度是人制定的也是人执行的,只要是由人来执行,其中就可以暗箱操作,一切都看你给的东西,够不够让那个执行制度的人敢铤而走险罢了。大学不是象牙塔,负责招生的老师、领导更不是圣人,李家明毫不怀疑,财大气粗又有人脉的陈东能收买到他们。
只是,稍一犹豫,李家明立即摇头拒绝。
“举头三尺有神明,我上去了,自然就会有人下来,会遭报应的!”
“少来这一套!”
李家明双手一摊,随便对方怎么嘲弄自己。看到这个美国电影里经常出现的动作,一向喜欢投机取巧的陈东狐疑起来,莫非这还真是个道德君子?
“真不想要?你不是缺心眼吧?”
就算是喽,考北大是对亡母、父亲、小妹的补偿。自己可以通过加分上北大,因为那是因为自己足够出色,上级部门给自己的奖励,光明正大。走旁门左道,那是欺骗,根本就是两码事。
见对方不信,想通了的李家明鄙夷道:“你不懂,知道人这一生最重要的是什么吗?成就感!”
“得了吧,你就是缺心眼!”
见对方确实不想走这条路,吃到了定心丸的陈东也不勉强。下楼去跟婶婶们道了个别后,陈东开着董昊那辆旧帕杰罗跑了,看得正在晒银耳的茶菊婶婶一愣一愣。
“家明,他不在这吃中饭?”
太阳太大了,李家明连忙帮婶婶晒银耳,笑道:“人家是生意人,哪有闲心在这吃饭哦?”
见侄子不忙着去看书,戴着草帽、浑身是汗的茶菊婶,连忙问起种植银耳的事。去年她哥哥、妹妹种香菇赚了钱,但好好的田里打棚,浪费了种水稻、种油菜。虽然公司里给的银耳收购价才2块钱/斤,可产量高、周期短,一年能种四五季,买空调、扛电费都划得来咧。
“婶婶,作田又赚不到钱,母舅、姨娘还想作?”
“七八个人要吃饭,不作田不就要买米?”
农民意识,可作为侄子的李家明,非常能理解这种农民意识,因为他也是农民子弟。
“婶婶,公司里准备利用以前村小闲置的屋,搞大规模生产。要是母舅、姨娘他们想搞,那就让公司安排他们农闲的时候上班,尽量莫耽误田里的事。”
去村上做事,那得早出门晚回家,照顾不到屋里呢,茶菊婶婶连忙道:“不单屋独舍搞了?”
大山里的问题就是大家住得太分散了,无法进行集中生产,不集中生产就无法控制品质,品质得不到保障,品牌就做不成。等过上几年,银耳价格跌到二十多块钱一斤时,大家还赚个屁的钱啊?
手脚快的李家明两三下工夫,帮着茶菊婶婶晒完一箩银耳,拎着空竹箩进屋解释道:“婶婶,几千块钱一台的空调,9角8一度的电费,不集中起来生产,浪费太大了!我们屋里是有钱,浪费一些电费也不打紧,种的人一多就不得了。赚钱没有省钱快,省下来的钱就是纯利润呢。”
跟茶菊婶婶谈集中生产有利于品质控制,那是徒废口舌,跟她提钱的事,她就容易理解,附和道:“也是,这个月电费都千多块钱了,要不是种银耳赚钱,哪舍得哦。哎,银耳好是好,就是晒成干太不称秤(含水量太高)。”
这有什么办法,不做实业,就不知道做实业的难。
莫看银耳卖得贵,可又有谁知道16斤上好的新鲜银耳才能晒1斤干呢?给菇农2块钱/斤的收购价,加上税收、工人工资、运费、包装之类的,成本要合到40元/斤。若做不成品牌银耳,日后跟那些伪劣银耳样,价格跌到二十多块钱一斤,公司想生存除了掺假、压榨菇农之外,别无他法。
感叹了两声做企业难,今天完成了学习任务的李家明,又去帮二婶拿喷雾器给菇房增加湿度。莫看2块钱/斤的鲜银耳价格高,赚的其实都是辛苦钱,哪有陈东跟大姐夫他们那样倒倒手,就能赚大钱那么容易?
正忙碌的二婶对侄子非常引以为豪,会读书、有良心不讲,难得的是对亲戚、邻舍都仁义,游沅、银子滩两个村,谁不讲他的好事?
累了一上午的二婶将手里的喷雾器交给侄子,靠在放银耳的木架子上,为难道:“明伢,我昨日回游沅,他们都讲开厂子不赚钱了,想把小学腾出来种香菇、银耳,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叫不赚钱?父亲厂里收购细木条,虽然价格比刚开始更低,但也保障了每个工人一个月能赚四五百块钱。现在一个刚毕业的大专生月工资343、本科生343,四五百块钱一个月还讲赚不到钱?
游沅村上那帮人以前不动心,那是买了几万方偷逃掉税收的木头,现在那些便宜得吓死人的木头加工完了,就想搞更有利润的香菇、银耳。可厂子是替父亲厂里提供原料的,银耳、香菇是自己公司搞的,他们怕自己跟父亲不乐意,才找二婶来说情。
二婶心软,李家明可不心软,他是银子滩游家的外甥,可不是游沅王家的外甥。将银子滩的厂子搬走,去搞利润更高的银耳,那是照顾亲戚礼道。游沅王家已经照顾了一次,再想照顾第二次,也不能损害公司的利益。
只是,二婶毕竟是游沅王家人,李家明说得很委婉。
“婶婶,不行的。他们搞不搞厂子无所谓,香菇、银耳都不可能让他们种的。我们县一年四百万袋的计划,早分到每家每户去了,现在除了第一批试点的人可以两年种三季外,其余的人都是隔年种。总不能他们讲要种,公司就削人家的份额吧?”
那确实不行,做人做事都要讲究,不能讲话不算数。
“那银耳呢?”
“那更不可能,王贤成都跟罗坊、银子滩、塘湾的村上谈好了。估计下个星期就会派人进来修屋、装空调,怎么可能临时来改?再讲了,现在公司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公司决定了搞生产基地,哪能我说改就改?”
顾着娘家人的二婶一听就不高兴,明伢前几个月一直在高考怪不得他,老三挂名董事长但不是股东不好讲情,王贤成端明伢的碗还这么不会做人?公司是他在管事,晓得让银子滩的厂子搬到中宵去,就不晓得照顾照顾游沅?
对于二婶的抱怨,李家明只好苦笑着解释。
迁走银子滩的厂子,肯定是因为自己是游家的外甥。从陈东到刘新、帅勇,都会默许这种人情;不迁游沅的厂子,那是为了让游沅的厂子,给银子滩的银耳烘干提供燃料。恐怕父亲同意王贤成的方案,也是不好强压着陈东他们同意,那关系到长年累月的运费差额。
“以后只有我们村,能种银耳?”
见顾着娘家人的二婶还不死心,李家明只好无奈道:“应该是,耶耶他们厂子也要考虑运费的,丰坦那边靠近幽居乡,游沅的厂子靠近港口乡,游权阿公又在高桥开竹材加工厂。日本人不吃银耳,我们只能做成干卖,那就要跟着厂子走,用他们的锯木屑烘干银耳,以后种植银耳也只能围着这三个厂子打转转;要不我们就搬到县城去省电费,再用省下来的电费补贴运费,不可能一头都不靠的。”
那就没办法了,为娘家人惋惜的二婶只好作罢,旁边的红英婶也只好作罢。家明讲的也有道理,公司现在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了,能照顾到银子滩,大家就给了情面,再想照顾游沅,那就太不讲究了。
哎,做企业难啊,何况还是这种开在本地的企业,除了企业本身外,还牵扯到人情世故呢。二婶她们的要求合情不合理,还好解释;过两天阿公帮太阿公修坟,学权阿公肯定要讲高桥的事,那才真不好解释。其实银耳基地最好的选址,应该放在县城旁边,光城市与农村用电的电价就差了三毛二分钱/度!有这个电价差,运费之类的都可以补过来,工人工作还更为便利,能给公司省下生活补贴之类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章 阿婆家的白喜事(上)
天气依然酷热,太阳明晃晃的,不时响起的鞭炮声、铳声打破了山村的平静。
头戴孝帽、身着白衬衫黑西裤的李家明提着两篮子点心、卤菜,跟在挑着四箱啤酒、一身缟素的表哥后面,顺着砍掉了荆棘的山路,来到太阿公坟前。
太阿公与太阿婆的合葬墓坐落在半山腰,可以俯瞰银子滩整个村庄。按风水来讲,这叫前有明堂后有靠山,算是一块风水宝地,其实大山里的祖坟,可不都是前面开阔,背靠大山?
陈旧而不破败的坟已经修葺一新了,前面的拜坪里铺上了大理石,可以同时跪得下十几二十个人。连以前的青石墓碑都换成了螭吻汉白玉墓碑,上面雕刻着鸱尾、鸱吻、花鸟等等精美异常,只差小林道士做完法事,再将金坛请过来安葬就行。
热得满头大汗的两表兄弟,先将酒菜给帮工的阿公、母舅们摆好,又后退几步准备跪拜,以感谢亲族们的劳累。这是山里人的传统,做白喜事出力的都是族里的壮年男丁,碰上小门小户的要做一场白喜事,甚至连扛棺材的八个大汉都凑不齐。就如李家明婆婆、母亲过世,还得从修水请族人来帮忙,才凑足八仙将棺材抬上山。
“家明,你莫跪!”
“家明,快,快莫跪!我们受不起的!”
十几个大汗淋漓的壮年阿公母舅连忙扶住李家明不让他下跪,却让他们的堂下侄子(孙)游贵伦结结实实地磕头。莫看自己是长辈,可家明是文曲星下凡,高一就能考名牌大学都不去读,让他跪了会折寿的咧!
要讲起来,这只外甥狗崽可真有良心。搞小厂子不赚钱了,就马上把小厂子迁走,投几十万在村上搞银耳基地,还把大家招进去当工人,做得比以前轻松,拿得的钱还更多咧。
表弟那待遇,自己是莫想喽,身着全孝的游贵伦跪在地上,老老实实地磕头感谢道:“各位公公、伯伯、叔叔,烦劳各位了!”
敛骨修坟是喜事,相当于给先人修房子,既然是喜事,也就没有悲伤而是高兴。跪完之后的游贵伦也不等公公、叔叔们扶,自己爬起来麻利地撬开啤酒盖子递给堂公公、堂叔们,玩笑道:“学权叔,你可是当大官的人,这些事还做得惯?”
这都多少年没干这么活了?累得够呛的游学权灌了半瓶啤酒下去,擦着嘴角的酒花,坐在刚修好的拜坪里,感恩道:“哎,做不惯也得来!我以前读书没钱,新竹叔写了五十块钱捐,还每次开学都拿茶钱。承月,新竹叔过世都十八年了吧?”
那年头五十块钱不得了呢,猪肉都才五角二一斤!
黝黑粗壮的游承月也灌了半瓶啤酒下去,塞了块蛋糕进嘴,感叹道:“差不多吧,我记得告伢做完周岁没几久,新竹公公就没了。”
“哎,告伢在部队里入了党不?”
“今年刚入,还是家明会教人!”
黝黑的游承月擦了把汗,感激地看向李家明这个堂外甥,要不是这个有良心的外甥狗崽,告伢这一世年就毁了。
“要的!等复员后,我去寻高斌,看能不能塞到公安局去。”
游承月大喜,连忙感谢道:“学权叔,那就拜托了!”
“都是自己人,客气什么?他老婆下岗没事做,我招到厂子里来了当会计。一个月拿四百多块钱,还只做三日事,欠我的人情,他总要还吧?”
大家说笑两句,被族人奉承着的游学权也直笑,随手把正蹲在那替大家撬瓶盖的李家明叫过来,询问道:“家明,你们那个银耳基地还建不?”
这事可真不好答应,运营成本摆在那。在阿婆屋里建一个基地,除了照顾阿公、母舅外,也是削掉中宵柳家人香菇指标的理由,即使陈东心里有意见也会理解;在高桥再建一个,用牺牲公司的利益为代价,帮学权阿公赚政绩,那就名不正言不顺,李家明连忙推脱道:“应该还会建吧,现在都是王叔在管,我现在只管读书了。”
建银耳种植基地是好事,虽然收不到税,但能增加农民收入。农民有了钱就会消费,就能带动集镇繁荣。尝到了开厂子甜头的游学权,连忙跟这堂外甥孙商量道:“放我那去,我把黄梅、梁段小学都让出来,校舍给你们白用,还帮你们装专用的变压器。家明,要是你们愿意投个几十万,我还可以让黄梅、梁段的人配合,在河上修个水坝,搞个小水电站,省得你们用9角8的电。”
银耳生长的条件极严苛,农村的电价太高,要不是银子滩是李家明的阿婆家,游沅、庙下的小厂子又能提供免费燃料,山下那个银耳基地还真不一定会建。大山里的溪流、小河比比皆是,而且落差极大,建小电站倒是个降低成本的好办法。
李家明沉吟一阵,将成本重新估算一遍,这才犹豫道:“柳本球那会同意不?阿公,我跟他可是闹翻了的,他现在分管水电,不会卡我吧?”
这伢子要的,恩怨分明不怕事,对李家明极欣赏的游学权不屑道:“怕个屁!高桥的事,还轮得到他来管?哼,他要是不签字,我不会直接去寻丁常务啊?你放心,落水狗没那么不张眼的,不绕过他就是给他面子!”
也是,权力是上司给的,能给就能收!
“要的,我去跟王叔商量一下,反正你们‘大发’厂子那么大,锯木屑足够建两个大基地用。”
这小子答应了,端他饭碗的王贤成敢唱反调?
又一项政绩到手,正高兴的游学权建议道:“家明,按现在的形势发展下去,我们的电力迟早会不够用,还愁没地方卖电?山里这么多小溪、小河,随便修个小坝,就能建小水电。莫小看这些小东西,一次性投资,能受益几十年的!”
可正喝着啤酒的游学权接过堂侄敬过来的‘万宝路’,就着黄灿灿的假zippo打火机点着,继续劝说道:“家明,开公司、办厂子,哪有只赚不亏的?只有做‘衣食住行用’的生意,才能真正的包赚不赔,你们屋里开了公司办了厂,就要再搞些可以长久的生意,以后才能有安稳、有退路。”
这话李家明可不听,投资能源确实是个极好的主意,虽然收益期长,可回报率太低,自己哪有那闲钱?
“阿公,现在我耶耶还欠着三千多万呢。”
“呵呵,银行的钱怕什么?你欠个十几二十万,他们会每日逼着你还,欠了这么多,那就是他们求你莫垮!呵呵,也就是曾宁生他们胆子小、眼光不长远,否则梁段、黄梅落差那么大的小河,还轮得到你?”
咦?李家明精神一振,连忙道:“阿公,银行改革了?”
“你不晓?哦,你又是高考又是报仇,哪晓得这些事?我跟你讲,银行商业化了,你应该晓得什么叫商业化吧?”
当然知道,这可是大好事!虽然商业化后,政府对银行还有影响力,但那影响力是逐年降低的。
开公司办厂的人,哪个不要欠点账的?平日里,老板们既要巴着政府又得求着银行,只要这两家不是一家了,中间能周旋的余地就大多喽。要是商业改革早得两年,当初厂子里根本不必鸟那帮当官的,反而可以逼迫那帮当官的给厂子更多的优惠政策。
嘿嘿,民不与官斗是不错,但有些时候,官也是不能与民争的。可惜喽!
给帮工的阿公、母舅们送完点心,两表兄弟挑着空箩、空篮子下山。回到阿婆家,李家明又跟在阿公、母舅后面跪拜迎客。
按说外甥曾孙可以不戴孝更不用跪拜,阿公的几个外甥都戴着孝帽在打牌,连姑婆、姑公都坐在那喝茶聊天。可谁让李家明这条外甥狗崽有出息,能让阿公、母舅脸上都放光呢。
佛争一炉香,人争一口气,人活在世上,除了吃穿之外,可不就是图个脸面?(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一章 阿婆家里的白喜事(下)
大山苍茫,暮色将至,银子滩这个大山里的小村落,热闹了两天一夜,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膝盖跪麻木了的李家明,一边扒着饭,还得一边帮阿婆跟表哥作仲裁。老小孩,老小孩,人一老就跟小孩一样,当然表哥也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回了家就喜欢跟阿婆抬杠。
“明伢,你讲阿婆讲的有理不?”
阿婆讲的当然有理,也必须有理!
“有理,伦伢就是个牛皮鬼!两千多块钱一平方米的屋,那还能卖得出去?要我讲啊,买那些屋的人都是蠢货,有那么多钱,在哪不是做屋,还跑到海边去?
阿婆,我跟你讲,海边上风大又吵人,哪是住家的地方?等我考上了大学,就在**边上买个屋,带你跟阿公去那边住,没事还能去看**咧!”
外甥孙是文曲星下凡,他讲的就是对的,争赢了的阿婆得意洋洋。
“还是我们明伢有良心,快点考大学、讨亲、生人,以后阿婆去帮你带小人!”
这哪跟哪啊?想帮老公证明不是吹牛皮的表嫂,却让表哥在桌下拍了拍腿,示意她这是在哄老人家高兴。去过深城看过大姐、姐夫的海景房的小妹也不作声,闷着脑袋吃饭。大人说谎那叫善意的谎言,小孩子是不能说谎的,否则会被扣零花钱。
倒是正坐在大木椅上的婉婉,一听哥哥去北平买屋,还就在**旁边,连忙挥舞着不锈钢勺子,高兴道:“哥哥,你买**,我要住在那上面!姐姐,你去住不?”
“妹妹,**是国家的,买不了的。要是你能得‘五好儿童’,哥哥就会带你去看**。”
“我肯定能得的!”
有‘五好儿童’吗?李家明还真不知道,不过若是明年真考上了北大,得让阿公、阿婆他们一起去送自己,毕业时也得让他们去观礼。这方面还是洋人做得好,开学、毕业都请家人观礼,让家人与学生分享这一光荣时刻。
说说笑笑间,一满屋子的人吃完了饭,表姐、表嫂、小妹帮着舅母收拾,张象枫也连忙去帮忙,更让阿婆看着高兴。这个认来的继女有良心啊,比人家的亲生女还更有良心咧!
女人们收拾卫生,长辈、男人们当然要饭后一支烟,军伢是女婿,当然他来到处敬烟。婉婉最小,当然她就不嫌热得爬到哥哥身上,等着看《新白娘子传奇》。
七点钟的《新闻联播》之类的节目,农村人是不喜欢看的,没到放电视剧的时间,大家就点上蚊香,坐在凉风习习的晒谷坪里喝茶、抽烟、聊天。聊着聊着,大家的话题就扯到了做屋上。
一世年要做幢屋,这是农村里男人的执念,这两年村上的人赚到了钱,接二连三地建起了砖瓦屋。游承万在县城里做了几年生意,可还是农民意识强得很,压根就没有在县城养老的打算,一直想推倒这幢泥巴屋,做一幢洋气的小洋楼。
现在公公、婆婆的敛骨修坟妥了,耶耶、姆妈身体又好,暂时几年没大事,可不就想趁着儿子也在家,商量下做屋的事?总不能做了一幢好屋,到头来没人继承,便宜了外人吧?
闻弦而知雅意,习惯了外面繁华的游贵伦,虽然不知道这成语,但知道父亲是什么意思,连忙道:“耶耶,我们在外头好得很,可不想再回这山沟沟。你要是想做屋,凤妹的店子就先不开,回来帮屋里几个月。”
天下父母都一样,都盼着子女好,而且是按他们的希望好。游贵伦结婚都靠家里,就更莫提买车跑货,哪会让他父亲放心?
“伦伢,外头有什么好,回来几好?你可以继续开车,凤妹帮着店子里做事,一年还不比你们在外头赚得多?”
平时精明强干,轮到他自己头上就煳涂的母舅。正帮阿婆摇扇子的李家明嘿嘿直乐,表哥在外头打工都七八年了,还会想着回这山沟沟?人啊,只有年纪大了才会怀旧,年轻的时候,谁不想闯荡天涯?
“明伢,你觉得呢?”
“啊?”
等阿婆又问了一遍,李家明才回过神来,连忙和稀泥道:“母舅,你想做屋就做呗,反正你又不缺钱。伦伢哥想在外头干,就让他多在外头呆几年,看能不能闯出条路子来。人的运气是讲不定的,我二姐开着小饭店,不也搞成了大饭店,万一表嫂开小超市开得好,变成了大超市呢?”
“他有那运气?”
幸好母舅是个仁厚人,没把运气讲成本事,否则这么多长辈在这,表侄女又在那咿咿呀呀,得让表哥的面子往哪搁?
“耶耶,这讲不好的,一时二命三风水,讲不定就该我走时呢?
今天喝高兴了的游学权不喜欢听这话,他信奉的是三分运气七分打拼,就象李家明这种勤奋向上的伢子才得他器重。只是毕竟是堂下孙子,并不是亲孙子,游学权才没直接出言教训,反而将李家明这外甥孙扯进来。
“家明,要是今年加那二十分,能考得上北大不?”
怎么又扯上自己了?
看着晒谷坪里乘凉的长辈们热切的目光,暗自苦笑的李家明只好道:“差不多吧。”
“才不是呢!”
不嫌热的婉婉在哥哥身上站了起来,跳跃着骄傲道:“四哥哥都讲了,要是哥哥加那二十分,肯定能考得起白大的!”
这还真是自己亲妹妹,李家明连忙护着这小牛皮鬼,生怕她从自己身上摔下来,逗她道:“什么是白大?”
“就是,就是,四哥读的学堂,比三哥哥的好一百倍!”
小孩的天真,也让游学权嘿然而乐,逗她道:“婉婉,以后你也去读北大好不?”
“我肯定要读白大!哥哥考得起,我也肯定考得起!”
小牛皮鬼!跟满妹有得一拼,那个下半年读初一的小妹子,连全年级第一都考不到,照样天天吹她以后肯定能考北大。
“那要认真读书哦!家明读书可是认真得很,以前在街上时,我几多次夜边从县里开会回来,他的灯都没熄呢!婉婉,莫只看到你哥哥聪明,没看到他的勤奋。世上没有运气一说,只有实力,晓得不?”
四岁的小家伙哪懂这些,反而好奇道:“哥哥,你除了看《新闻联多》,还夜边看动画片?”
帮着舅母、表姐她们洗好碗的小妹,正好听到妹妹把《新闻联播》讲成《新闻联多》,连忙用标准的普通话拼音和纽约腔英语,纠正道:“liangbo!news/broadcast,understand?”
“ok,《新闻联播》,news/broadcast”。
听着小婉婉跟文文讲着听不懂的英语,刚从堂屋里出来的张象枫,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二章 文华宝地(一)
天气依然酷热,生活依然继续。
李家明在阿公屋里给曾阿公、太阿公的修坟、敛骨白喜事戴完孝,又回到了黄泥坪闷头读书,也带着弟妹们闷头读书,最多是每星期王贤成来请示汇报工作的时候,才从卷子堆里回过神来。
王贤成是个老成人,年轻时的挫折让他变得谨小慎微,从老板把他调过来辅佐小老板开始,即使李家明充分放权给他,也奉行着多请示勤汇报。尤其李家明翻手云覆手雨将位高权重的柳县,整成了只戴个常委帽子的副县长,他更是稍大点的事,都先请示了再去做。
这不是一个总经理应该干的事,为此李家明特意说了几次,让他大胆地去做,不要束手束脚。见人家不听,依然每星期搭便车进来一趟,李家明知道了这是人家的职场生存经验,也就听之任之,继续读书、监督弟妹们读书。
只是给弟妹们当老师的已经不是他,而是在家度暑假的四哥和三哥。家和才能万事兴,这对性子较常人为清冷的兄弟,眼看着家里因为叔伯们的帮衬,变得越来越富足,自然也要主动承担起兄长的责任,领着弟妹们上进。
有一个名牌大学生当老师,还有两个大家公认的文曲星在教伢子、妹子读书,附近屋场的大人们一眼热,就来寻婶婶们讨人情,想把聪明点的伢子、妹子送过来沾沾文气。在家操持几家人田土农活的红英婶、二婶都是大方人,现在教伢子、妹子的是已经读大学了的家德、家道,又不会耽误家明读书,那就全部接应呗。
两个婶婶答应了的事,大家又是邻里邻舍,李家德兄弟也高高兴兴地答应下来。这两兄弟性子清冷,但他们的世界也很单纯,李家明以前顽劣不堪,李家德只会想着若堂弟以后家庭困难,帮助点钱物尽兄长之义就可;可堂弟奋发向上后,他就会悉心教导。如今这些孩子想读书,那就好好地教,若能多几个有出息的,也是造福桑梓。
得知自己两个最骄傲的儿子,在屋里当起了补课老师,颇有城府的李传健稍一琢磨,立即说服几兄弟从县城送回三四十套上好的桌椅板凳,将自家的祠堂改成了小学校。
…………
读书很难,难的不是早起晚睡,而是努力了也看不到进步,最终颓然放弃。一帮景仰李家德兄弟的伢子、妹子来到李氏宗祠补课,可真正影响他(她)们的却是李家明。
人是需要榜样的,有了成功的榜样就会有样学样;人是需要鼓励的,最大的鼓励,莫过于给他们树立一个可以触摸到的成功榜样,而李家明的三姐和毛砣就是这帮孩子的最好榜样。
李欣华以前在乡中学不过是中上等,毛砣干脆小学读了八年,如今却一个是县中高二文科班第二名,另一个是高一前五十名、文科成绩前十名。深谙人性的李家明,将他们拿出来当榜样,鼓励这帮邻近屋场的伢子、妹子们,很容易让他们信服,由而认真学习。
当然,也有耐不住寂寞的伢子、妹子,即使这里有两个天才和一个名牌大学生的光环,也有熘出去摸鱼捉鸟的,可全被李家明用各种手段给提熘回来。以前的李家明能对不想读书的毛砣、细狗伢听之任之,那是他自己对一些事没想明白,叔伯们也没要求他,一旦叔伯们要求他严加管束,那就是他们想不努力都不行。
时光流转,岁月更迭,等在这里读书的伢子、妹子个个都考上高中、大学时,本村、邻近村上的人都把小孩子往这里塞。那些考上了大学的伢子、妹子,又接过了以前李家德兄弟们的教鞭,继续在寒暑假里教孩子。久而久之,李氏宗祠成了邻近村民心里的文华宝地,哪怕数十年后李家在黄泥坪只剩下看守祖坟的军伢、大狗伢两家人,到了寒暑假照样有老师在这教书、孩子在这读书。
扯远了,小孩子总是喜欢玩闹的,哥哥姐姐都在黄泥坪,又多了些大哥哥、大姐姐,喜欢玩闹的婉婉就赖在这,哪怕她姆妈来接,也不跟着她回同古。
这样也好,有天才哥哥从小教,以后会有出息的。
舍不得女儿的张象枫见李家明很宠婉婉,也就撒手不管了,自己回了同古照顾丈夫的起居饮食。厂子里太忙,要是没人做家务,屋里会变成叫花子窝。
屋里有了两辆好车,正年轻的张象枫自然也学会了开车,以前让大狗伢霸着的帕杰罗被她收回,放到了农贸公司里当公务用车。至于是不是女子人小心眼,那就智者见其智,反正公司上下除了她跟李传林外,也没人去动那车。即使是公司的老总王贤成,要进山、或到生产基地上去,也是搭厂里拉货的卡车,或骑他自己的摩托车。
进崇乡拉货的卡车多,不敢开山路车的张象枫想女儿了就搭便车进山,顺便也给她那对可怜又自尊的侄子女送点东西,日子过得悠闲自在又满足。
只是让李家明没想到的是,阿姨去年过年时没少挨婶婶们的白眼,可依然与她们几个交好,丝毫没有见气的意思。每次回了黄泥坪,带回来一堆吃的、用的不讲,连田里土里的事都帮着做,还每次必定带着小婉婉、小妹去看自己阿婆,反倒是与她娘家兄弟那不怎么来往。就连种香菇比在建筑工地上做小工赚钱、轻快得多,她也没向李家明张过嘴,让他帮着点她两个哥哥。结果张老师的两个儿子都种香菇赚了钱,过上了上康生活,可她两个哥哥还是在工地上做小工,一天赚十五块钱的辛苦钱。
以德报怨,可以报德?这样也好,血缘上的亲近,并不是无偿付出的理由,感情是双方面的。
张象枫这种恩怨分明的性格,极得婶婶们的喜欢,她们是小门小户的媳妇,能在银子滩让人不敢轻易欺负,除了个个够泼辣之外,靠的就是恩怨分明。只是张象枫这种性格,极难得到她娘家人的认同,哪怕是李家明的老师张自礼老师,这位仁厚的乡村老师,也觉得她做得太过了。
“枫妹,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的。”
已经有几分富态的张象枫刚替李家明送了两罐奶粉、几袋饼干,反而被堂公公教育,知道老人家脾气的她也不生气,但心里还是不舒服的。可为了这事,想让她去向李家明张嘴要人情,那也是不可能的。
“自礼公公,我哪有那本事?公司是家明跟人打伙的,管事的是王贤成,现在每年的香菇种植都有计划的,好了他们就要削人家的份额。要怪,只能怪他们没胆子,象祥哥他们都敢报名,他们怎么不敢?”
正端西瓜出来给堂孙女、曾外孙女吃的师母一听是这事,低声骂道:“枫妹,莫听自礼乱讲,你受了那么大的委屈,还帮他们寻事做,还想怎么样?哼,农忙的时候,村上、班上的伢子都过来帮和伢做事,他们当伯伯的可曾伸过手?”
公道自在人心,手里牵着小婉婉的张象枫心里舒服了,吃完两片西瓜端着半脸盆西瓜,牵着嘴里咬一片、手里抓一片西瓜的女儿,去帮侄子、侄女煮饭。当然她今天顶着这么大的太阳来,主要目的还是想让侄子、侄女以后都去黄泥坪过寒暑假。家德他们在祠堂里教书,可不能让和伢、棋妹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那可是北大、同济大学的大学生,水平不晓得比乡上中学的老师高几多!
等到正午时分,黑得象炭头的张仁和回来了,肩上还扛着把锄头,见屋前的柳树下停了辆踏板车,连忙小跑着回家。
“姑姑”
正给阿婆添乱的婉婉一扭头,见是表哥回来了,连忙跑到陈旧但很干净的碗柜边踮起脚,拿起一片西瓜递过去。以前在家里也是这样的,自己的冰激凌吃完了,就叫哥哥吃,哥哥不吃就成了她的。
“表哥哥,你吃”。
“哥哥不吃,婉婉吃”。
“哎”,小婉婉立即将西瓜往自己嘴里塞,吃得满面都是汁水。
这孩子吃这么多西瓜,还要不要吃饭?正炒菜的张象枫虎着脸,连忙喝止道:“婉婉!”
心虚的婉婉立即小指头指着张仁和,耍赖道:“不是我要吃的,是表哥要我吃的!”
“我还不知道你?放下西瓜,吃完饭再吃!”
“哦”
婉婉不舍得地把啃了一半的西瓜放回去,不再理这个臭哄哄的表哥,转身去给正择豆角的阿婆、表姐继续添乱。
一会炒好了菜,大家坐下一起吃饭,饭桌上荤菜多素菜少,荤菜是张象枫带来的,蔬菜是这俩兄妹自己亲手种出来的。田里的农活,张仁和还干不动,种菜、种番薯之类的,可都是他带着妹妹做的。
侄子、侄女都性子倔,特意在大热天里跑一趟的张象枫,跟张仁和商量道:“和伢,你跟棋棋搬到我屋里去住,星期天再回来做事。家德他们在教伢子读书,你们也去跟着学一学。”
“姑姑,这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莫看你成绩好,即使明年考得上重点高中,也不一定考得上大学!和伢,人是不能太倔性的,更不要总在意别人讲什么,你自己有出息才是正事。”
已经懂事的张仁和为难得看向妹妹,她跟李满华两个人简直就是冤家,两三句话没讲拢就会吵架的。去姑姑屋里住几天没问题,在那住个多月,要是两个人闹起来,可怎么办哦?
顺着侄子的眼光看了眼刺猬样的侄女,张象枫也有点伤脑筋,不过还是坚决道:“棋棋,去了姑姑屋里后,除了读书就帮着表婶她们做事,少跟满妹搅在一起。哥哥要考大学,就要有好的老师教,你不能耽误了他,晓得不?”
哥哥读书是大事,已经小学毕业的张棋连忙保证道:“我隔她一丈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