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 文华宝地(二)
树荫清凉,书声朗朗,黄泥坪李家花了几十万建起的祠堂,俨然象旧时的私塾一般,只是学生读的不再是之乎者也,而是abc、数理化。
进来汇报工作的王贤成,听着祠堂里传来的读书声,看着坐在亭子里的李家明,心里有种很怪异的感觉,但绝对不是什么感动之类的东西。
“家明,我请水电局的人勘探过了,上宵那边可以建一个120kw的小水电站,梁段有180kw的容量。就是投资大了点,他们估计单上宵的就要投资最少140万,梁段那边可能要170万。我问过水电局的人,我们多余的电卖给供电所,只有1角2分钱一度。要是我们能搞到农业排灌用电的优惠,电价能降到3角4/度,好象很划不来。”
收购价1角2,农村居民用电9毛8,这可不单是工农业剪刀差的问题,主要还是农村里的输变线路太落后、损耗太大。搞农业排灌用电,没那么容易的,特别是水电部门是柳本球分管的,更是不可能,否则学权阿公也不会建议自己搞小水电站。
“王叔,我阿公答应过帮我们搞专用的变压器,要是那样的话,能省多少?”
“省不了什么,县城的工业用电是6毛2。即使游书记能让供电所给我们这个价,那还不如建在县城边上,起码运费上能省一点,可以补贴到电费上来。”
两个聪明人之间的对话,肯定不完全是话面上的意思。王贤成的言外之意,还是想拿选址的事当筹码,压迫游大书记去找县领导要政策,或让游大书记去压迫供电所,将那让人头疼的电费降下来。
“带了高桥乡的地图吗?”
进来汇报工作,肯定准备周到了,王贤成连忙从公文包里拿出地图,平铺在石桌上。
“电站选址在这,离村部的直线距离1875m,要人工将电线杆扛上山……”。
望山跑死马,走直线就距离短得吓人,李家明拿起旁边的三角板,量了下选址至乡政府的距离,大概也就是2.1km,突然有了个主意。
“王叔,装机容量120kw,平均能发出多少电来?”
“这个不好讲,要看降水量,他们估计可能平均达到50kw。家明,小水电不比火电,枯水期发不出几多电的。”
“我知道,能不能跟曾宁生、林全保他们商量一下,我们共同出资建这个水电站?当然,首先要满足我们的用电。”
这?
疑惑的王贤成连忙看了下地图,顿觉豁然开朗。这倒是个好办法。多出1.3km的线路,即使加上变压器也不过是多四五十万投资,却能让对方出大头、自家的电费降至几分钱,还能避开水电企业不得直接售电的政策限制。
“王叔,你也太善良了!”
李家明好笑地连连摇头,伸手去人家公文包里掏烟,暗示道:“高桥境内就一条象样点的河,也就是黄梅跟梁段可以建装机容量超过50kw的小水电吧?我们是不是能在上宵也建一个基地,再建个小水电站?”
一经提醒,同样精于计算的王贤成立即会意过来,连忙帮小老板点烟,附和道:“家明,要不我们把电站建起来,再卖给他们一部分股份?”
废话,只是李家明也不是活雷锋,不会免费分大家好处。
“你去搞,看公司里有没有人想入股。算3角4/度的电价,按他们厂里的用电量,四五年工夫就能回本呢。”
这生意做得,能赚六十五六年的钱咧!莫看街上私人借钱的利息,合到月息两分,但那有风险,哪有搞这个稳当?
“家明,公司投资还是私人?”
这话问得可不好笑,因为目前只有两个人知道,这个项目操作得好,远不是三四百万那么简单的事。公司不缺钱,且不讲账上还躺着二百多万呢,即使没这么多现金,也随时可以从银行贷出几百万来。
聪明人啊,知道时机适合就伸只手,可李家明也没有不亏待手下习惯,笑眯眯道:“王叔,没钱入股吧?要不,我借二十万给你?”
二十万的股份不少了,而且还是铁定赚钱、能赚几十年钱的生意,王贤成连忙感激道:“家明,谢谢了,谢谢了”。
当然,李家明也没有吃独食的习惯,那不是当头子的人能干的事。“嘿嘿,小意思。王叔,公司占一半股份,私人占一半。这事你去搞,我只要结果。”
王贤成稍一发愣,又连忙会意道:“明白明白,那我先走了,正好坐游沅的车回去。”
“我送送你”
“莫莫,外头热,就几十米的事,我还要去你屋里等车呢。”
心里正高兴的王贤成夹着公文包,出了祠堂去那幢泥巴屋里等车。这么热的天,泥巴屋的优点就是隔热,比那些漂亮的小洋楼凉快得多。
“贤成,什么事这么高兴?”
这可是小老板亲妈样的婶婶,正坐在那喝茶发笑的王贤成连忙放下茶碗,帮着二婶将一背箩玉米搬进屋,玩笑道:“嫂子,你屋里又不差钱,还要做得这么苦?”
汗流浃背的二婶放好背蒌,又扒起了玉米衣,自嘲道:“我们大妹讲的,别人是穷命富贵相,我们是富命穷酸样,就是闲不得。”
“也是,我耶耶在我那住个把星期,总讲这不舒服那不对劲,回了大段砍两担柴,一身都通透了。做惯了的人,闲不住的。”
岂止是闲不住,二伯他们一人做了幢小洋楼,还是家道请他学长设计的,看着是挺漂亮也方便,可住得哪有泥巴屋舒服?幸好李家明住的这幢泥巴屋没拆,否则这么热的天,在屋里做点事就出汗,开电风扇都没用。开空调倒是凉快,屋里也不差那几个钱,可一冷一热还不得感冒?
十几分钟后,到游沅装货的车来了,王贤成连忙搭车回县城,二婶也将剥好的玉米放进大锅里煮。伢子、妹子饿得快,可不能饿着他们,以前大家认为吃肉吃蛋好,没想到家德他们都讲屋里的饭菜够有营养了,小伢子、小妹子多吃点粗粮才好。
也是,以前从大伢到文文,吃的都是薯丝饭,也没看到有什么病,长得还一个比一个高大。倒是婉婉、毛崽他们几个小的,吃得比以前好得多,穿得就更莫讲,还老是感冒发烧。
还是老话讲得对,人就是贱骨头,活得不能太舒服,吃得不能太好的。
话是这么说,等二婶煮好玉米后,还是拿了几排‘娃哈哈\'酸奶一起送过去。大哥讲的有道理,自己屋里的伢子、妹子,都是有出息的,哪能回来照顾大家哦?现在自己屋里不缺钱,多用些钱在这些伢子、妹子身上,等大家都老了时,有什么事,邻里邻舍都会舍己帮忙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六章 演技了得的骗子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李家明依然埋首于书堆、试卷堆中,外面的世界却发展得有些波澜壮阔的味道。
‘山里人家’公司发展得很好,冢越先生特意从日本过来,对李家明这个合作伙伴及公司员工表示感谢,并在他女婿、以前的朋友柳县长、及公司同仁的陪同下浏览了太阳岭。
这年头,懂英语的人不多,懂日语的更几近于无。这日本老头前脚离开,县城里就哄传着一个传奇故事,说柳县长说服了那个日本巨商,准备帮县里以十年财政收入为抵押,担保贷款10亿日元,用于那条隧道的建设。
有这事?
真有这事,豁出去了的柳本球在协调会上,当场点将前搭档郑书记、得力干将朱和平去还未下文组建的指挥部报到。
“柳县,真有10亿日元?”
春风得意的柳县长,当着水电局会议室里几十号正科、副科级领导,笑骂道:“没那个金刚钻,敢揽这个瓷器活?老熊,县里要搞大工程,光靠那点贷款是不够的,林业规费这一摊子,可得拜托你了,莫关键时刻掉链子。”
前崇乡的乡长,能出人意料地接任林业局局长的职务,跟柳县长的突然失势,及远房侄子当书记秘书大有关系。提高毛竹的林业规费,势必要去跟家明那小子打官司,但这关节眼上,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柳县,您就放心吧!”
不得了!一亿四五千万的工程要上马了!
水电局会议室里的事,经过干部们的一渲染加工,小小的县城沸腾了,连地区行署、地委的大领导都打电话过来询问。
操,真是胆大包天!
手心里捏了一把汗的曾书记,在电话里恭敬地报告,“老板,本球是这样给我汇报的。冢越先生去浏览太阳岭是他陪同的,这样的大事应该不至于开玩笑吧?”
这事陈书记有印象,那日本商人与‘山里人家’公司合资,就是柳本球‘促成’的。
“有把握吗?可别是人家说说而已。”
箭在弦上,曾书记只好闭着眼睛说瞎话,却又留有余地。
“老板,我们上次在日本考察过他们公司的实力,应该不会言而无信吧?”
心腹手下表现好,老领导心里也高兴,表扬道:“干得不错。去找老黄汇报一下,需要地区背书的时候,也好让他帮个忙。”
“是”
擦了把额头的冷汗,曾书记又麻着胆子连忙给黄专员汇报,幸好这事是柳本球顶雷的,否则借他一个胆也不敢这样蒙骗领导。
黄专员也高兴,同古发展得越好,他这当专员的就功劳越大压力越小,这样的好事当然高兴,更不怀疑事实的真相。
旁边的贴身秘书倒是提醒了一句,这种操作模式是违规的,可能省计委那关过不了。国家对国际贷款有规定,不允许地方政府直接向外国银行借款,也不允许内资企业私自搞国际融资。
黄专员不知道国家有这规定,但稍一琢磨又好笑道:“小邓,你也太死心眼了,‘山里人家’是中日合资企业,他们还没办法绕过去?呵呵,同古出人才啊,上次‘华居’木业搞日元贷款,也是这样干的,否则哪有一个小公司能搞到三点五亿日元贷款的可能?”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只要地区计委去省计委做做工作,谁他/妈的想得罪领导?精干的邓秘书琢磨一下,佩服道:“领导英明,只要那日本人不是玩笑话,那这事就成了。”
这样的事,谁他/妈的敢开玩笑?
一将难求!
就凭这一件事,在行署、地委大领导的心里,给这位演技能当专业演员的柳县长打了个重重的感叹号。
事情闹大了,同样陪同了那日本老头游览的刘新,在公司里关于小水电建设的会议上,担忧道:“家明,冢越先生没”
‘啪’的一巴掌,脸色阴沉的李家明将瘦小的刘新扇翻在地,吓得帅勇和王贤成噤若寒蝉。
“新伢,想死莫拖累别人!”
幸好办公室门是关着的,王贤成也反应极快,回过神来连忙将刘新扶了起来,小声道:“新伢,嘴巴莫乱扯!老九那样的人,都死在波阳!”
甩了甩发麻的巴掌,李家明从刚从实木沙发上蹦起来的帅勇身上掏出烟,塞了支在刘新嘴里,按住他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沉声道:“新伢,二十几岁的人要有脑子,什么话能讲,什么话不能讲,心里要有数!”
被扇懵的刘新不知所措,醒过神来的帅勇连忙掏出假zippo火机点火,小声道:“家明,你的意思是?”
“讲几句假事,最多是让人骂成牛皮鬼。得罪了领导,那才是要命的事!”
联想到可能的事实真相,三人头皮都发麻,再看李家明阴沉沉的脸色,更是坐实了他们心里所想。妈呀,莫看大家有几个钱,坏了县领导的大事,分分钟都能让自己倒大霉!
被李家明吓倒了的三人,连忙小声答应:“明白!”
三人成虎,众口烁金。
有了刘新、帅勇的信誓旦旦,本就相信柳本球不会拿这事开玩笑的全县上下,更是欢唿雀跃,期盼着这个本县有史以来投资最大的交通项目尽快上马。就连主动让位柳本球统筹全局的丁常务副县长,都暗叹人家的运气好,碰上个好心的日本老头。
这一片沸腾之下,被柳本球逼得欲哭无泪的余副县长立即跑去表态,可人家的嘴脸又变了。
“余县,你是前途无量的人,真想趟这混水?我可是实话给你讲,冢越先生答应是答应了,但能不能搞得到,这事可不一定。要是搞不到,可就只有按我以前的方案办!”
哼哼哼,连给一个快倒闭的民营企业搞三亿五千万日元低息贷款都没问题,现在拿财政收入当抵押,帮堂堂的县政府搞10亿日元就有问题?请厅里的领导来视察几次,再把这份政绩往履表上一写,四年后当处长一点问题都没有!
呵呵呵,三十二岁的正处,趁着表姐夫的发展势头,自己四十岁以前提个副厅还不容易?
热切的余副县长,顾不得官场体面,立即站得笔直,表忠心道:“柳县,您放心,我小余肯定追随您干到底!”
帮着一起顶雷的人有了,跑腿的人也有了,端坐在办公桌后的柳本球,这才起身伸出手。
“余县,合作愉快!”
“谢谢领导!”
也没错,非常委的挂职副县长,可不就是常委副县长的下属?
“坐!我上次说的话依然照做,凡事两手准备,事到临头才不会束手无策。”
有了那近一亿人民币的日元贷款,还那样干?被政绩勾红了眼的余副县长稍一犹豫,立即道:“没问题,我一个学长在中铁四局当老总,我们是一个导师出来的。大不了塞几万块钱,让他们先做勘探、设计。”
几万能让人盖章?
笑眯眯的柳县长扔了一支‘芙蓉王’烟过去,拿起今年生日时女儿送的正宗高仿zippo打火机帮他点烟,看似有商有量却是命令道:“五十万!让你学长组织人立即勘探、设计整条公路,你要给他说清楚,日元贷款要走漫长的手续,还得看到设计方案通过了审批才能启动,我们耗不起那时间。他们的方案一出来,我们马上再付尾款,等日元贷款的事落实后,隧道工程就是他的。”
心里只想着政绩、实利,屁股终于在这条贼船上坐正了位置的余副县长,连忙提醒道:“柳县,没必要的。现在铁路建设几乎停止,地方上挖隧道的又少,他们接不到多少业务,手下的工程队都饿得嗷嗷叫,有几万块钱预付款意思意思就行。”
行个鸟,没有那五十万,日后你还不得在你表姐夫面前大放厥词?有了这五十万的设计费预付款加尾款,莫讲县里、地区的领导,日后就连中铁四局的人,也讲不了我老柳的闲话,还得讲老子有魄力、讲义气!
“余县,你也讲那是你学长,反正要付的钱,给人家一个面子多好?”
柳县这人其实不错,只要不妨碍他做事,还是很好相处的,还会站在自己的角度考虑。有五十万预付款,又有上两亿的业务,学长他们还不得把老子当祖宗供?
还是表姐夫说得对啊,年轻人就要下基层,不能浮在上面。且不说工作经验,就这实利也非在厅里能比拟的,兴奋的余副县长连忙道:“呵呵,还是领导有魄力,我马上去曾书记那请假。”
“嗯,我也去老丁那催一催款子,你好带那五十万走。”
“是”,兴奋的余副县长连忙去书记、县长那请假。
五十万的款子,常务副县长批不了,但丁常务副县长依然签字,还陪着柳县长找钟县长签字。这个骨节眼上,他已经没了跟柳县长抢功的想法,反而想着在这上两亿的工程里多分点猪肉。
事情发展到这个份上,就不受人控制了。
拿到五十万现款的中铁四局,立即组织勘探队奔赴同古,大批扛着仪器设备满山勘探的技术人员,给这事又浇了一勺油。地区行署、地委有份量的领导打电话写条子,甚至连省里有些相关领导都打电话来表示关心,大家都盯着这个上两亿元的交通项目。
一时间,刚成立的领导小组门庭若市,各路人马纷纷登场。
被柳县长强行拖上贼船的郑书记,也不知死活地粉墨登场,替他的朋友兼上司,绽放出退休前的最后一抹光芒。
无所谓了,还有半年退休,退就退得轰轰烈烈呗!(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四章 文华宝地(三)
夏日炎炎,河水清凉,山里伢子歇伏的一个最好办法,就是到河里洗冷水澡,顺便摸藏在石板、石缝里的石斑鱼,或是拉网捉急水滩上的白条鱼。
李家明他们几兄弟的水性都非常好,能一口气潜到两米多深的潭底,捉得到那些藏在石板下的石斑鱼,但已经没有兴趣去拉网捉鱼了。这几年修水建水库,阻住了下游的鳜鱼、青鱼等的迁徙,加上村民用炸药炸、电瓶电、鱼藤精毒,河里的鱼是越来越少、越来越小。以前斤多的青鱼随处可见,如今一两半二两的石斑都算是大鱼,扔到沙滩上能逗得婉婉和毛崽他们打抢。
跟在祠堂里读书的七八个伢子、妹子,也喜欢在黄泥坪门口的河里洗冷水澡。这里的水不急也不很深,不象他们住的青泥坪、金姑沅,水急不讲还深得吓人又有旋水弯,即使大人带着他们去,也只允许他们在河边扑腾几下。
“家明,洪伢屋里的汉伢,还有毛砣哥哥母舅屋里的四伢,今日下午上完第一节课就跑了,要喊八伢去跟他们屋里讲一声不?”
要换成以前的李家明,连毛砣、细狗不想读书,他都能听之任之,要随着时光变迁,他越来越喜欢看着别人上进,哪怕是逼着人家往前奔。这里毕竟是自己老家,自己百年后要安眠在此的地方,能多出几个有出息的伢子、妹子,也是积阴德的事咧。
“没事,明日会被屋里人打得来的。”
“哦”。
见堂兄如此有信心,提醒他的细狗伢更有信心,一把操起争鱼争输了正哭的外甥扛在肩上,怪叫着往河里冲了过去。
‘砰’的一声,水花四溅,等两人脑袋再冒出来时,呛得毛崽哭得更大声。
“哭什么哭?再哭扔你到潭里去!”
“我要姆妈!”
“再哭!”
这下好了,被吓倒的毛崽不哭了,可怜兮兮地抱着小舅舅,生怕再来这么一次。
细狗伢的粗暴,让正在浅滩上看孩子的张仁和吓了一跳,可看着刚四岁的小表妹兴高采烈地套上个游泳圈,勇敢地在齐人深的水里扑腾,若有所思。
没错,胆子是练出来的,哪人生下来就胆大包天?
“你们几个,爬到对面石头上去,往下面跳!”
河对面的巨石可真叫巨石,离河面足有三米多高。可李家明的命令是不能违抗的,六七个今天刚得了件新泳衣的伢子、妹子,跟着玩惯了的满妹、小妹她们,顺着小路全部爬到了巨石顶上。
跳水看起来吓人,其实一点都不难,只要不是肚皮或背直接摔在水面上就没问题。早玩惯了的桂妹和小妹她们四个,嘻嘻哈哈地牵着手一起往下跳,吓得巨石顶上的几个伢子小腿直哆嗦。
黑黑的张棋最勇敢,闭上眼睛就往下面跳,几个伢子不服输也壮着胆子往下跳,然后由下面的毛砣从潭底捞起来,扔到小竹排上。可也有两个胆小的妹子,脸色雪白不敢往下跳,结果被李家明一脚一个踹了下去。
“还怕不?”
“不怕!”
两个吓得要命的小妹子,也鼓起勇气蹲在小竹排上摇头,上面的李家明吼道:“继续!”
‘扑通’、‘扑通’,等那两个胆小妹子也自己敢跳了,李家明这才作罢,自己从巨石上鱼跃而下,潜到婉婉的游泳圈下,将她从水里举了起来,逗得她格格直笑。
洗完冷水澡,伢子、妹子们换好衣服,各自骑着或坐着自行车回家,李家明他们也扛着三个小不点回家吃饭。
回到家里的伢子、妹子手里都有件新泳衣或泳裤,让各自的父母觉得过意不去,可听到李家明没打过自己的崽女,又心里不踏实。以前毛砣、细狗那个惨样,他们都亲眼见过,可人家现在一个肯定能考得上大学,另外一个也肯定能考得上重点高中,以后也肯定能考得上大学!
今日被李家明一脚踹下去的莹妹,低着头小声道:“家明叔叔踢了我一脚,但没骂我。”
那就好,那就好,宠爱小女儿的母亲连忙安慰道:“莹莹,莫怕,家明是好人,踢你是为了你好。你莫看到毛砣叔叔,他们老师都讲他以后能考上大学?你不晓得,以前毛砣叔叔不晓得几不会读书,小学都读了八年的!”
“我晓得,家明叔叔讲,读书人要胆子大,细狗叔叔也讲胆大有官做。”
吃完一碗母亲蒸的蛋煳煳拌饭,胆小的莹妹听到隔壁的六伢开始大声背英语,连忙也站在晒谷坪里大声背今天刚学的日常用语。三四个伢子、妹子站在暮色里,歇斯底里地背着村民听不懂的东西,让他们或眉开眼笑,或暴怒地拖过逃学的伢子一顿暴捶。
打完之后,自己的崽还是自己的崽,家长又揪着不争气的伢子的耳朵,来到黄泥坪找二婶、茶菊婶婶说情。李家明是文曲星、是好人不错,但他性子硬、讲究公平。前两年,香菇指标不够,讲削大家种香菇的指标就削,不管是表叔还是邻舍,哪怕是他亲婶婶也一视同仁。也只有诗梅讲的事,他才听得进耳朵,不来寻诗梅寻谁?
“没事的,家明自己读书还来不赢,都是家德、家道在教。他们好讲事,明日喊四伢他们过来就是。四伢,挨了打就要记事,莫再逃学,晓得不?”
被打怕了的四伢连忙道:“哦”
茶菊婶的堂弟钱加富是个土郎中,平时也会采采草药,见二婶讲没事,高兴地直咧嘴笑。毛砣以前那么不会读书的人,都能让家明管束得能考大学,只要他愿意管,以后前程还能差?
“哦,对了,我今日在山上挖到些老虎姜(黄精)。上次看到家明带着毛砣他们在山上挖,他们哪会寻草药。”
二婶一看那黑塑料袋里倒出来的老虎姜,不禁吓了一大跳。平时看到的,也就大人的手指大小,这些可足有小孩的手腕那么粗,这得长几多年才能长得出来?
这样的老虎姜,哪是随便能挖得到的?这应该是加富留着准备卖钱的,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送走了望子成龙的钱加富,二婶拎着五六斤老虎姜去找李家明,他正好被四哥掐着时间做完一张数学试卷。
“明伢,加富送来的。”
“哦”,疑惑的李家明接过袋子往里一看,拿出一根足有二三两的新鲜老虎姜,苦笑着对四哥道:“四哥,看到不,人家送束来了。这种品质的老虎姜,少少算都要200块钱一斤呢。”
二婶又吓了一跳,小声道:“这么贵?”
贵吗?老虎姜学名叫黄精,能降血压、血糖、血脂,还能防止动脉粥样硬化,效果比人工种植的好得多。这种一看就是高品质的野生黄精,属于有钱都难买的东西,曾宁生那么抠的人,恐怕也得出到四五十块钱一斤收。自己托曾宁生收购都收不到,就是不想让有心脑血管毛病的阿婆吃药店里的,没想到钱加富会挖这东西。(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五章 文华宝地(四)
乌云如墨,风过林梢,李氏宗祠的厢房里寂然一片。
外面偶尔响起的炸雷声,让胆小的莹妹紧拉着表姨的手,可更让她害怕的是站在那的李家明。
在大人们的嘴里,这个平时笑眯眯的表叔是懒鳞(潜龙),一发火就会吃人的!听哥哥们讲,表叔十二岁的时候,三砖头打翻杀过人的陈和生,现在人家都不敢正眼看他。她也亲眼看过,游沅的毛伢表叔在同古街上称王霸道,可在家明表叔面前乖得象小猫。
可脸上阴沉沉的李家明就是站在那扫了大家几眼,转身就出去了,只是房门口的青石板上站着鼻青脸肿的汉伢、四伢。作为惩罚,他俩今天都要站在那听课、做作业,只有下课休息、吃饭、上厕所才能走动。
棍棒出孝子,严师出高徒,这都是至理名言。
十来岁的伢子、妹子懂什么?被压着习惯了读书,以后自然就会认真读,等他们比同龄人更出色时,就会自愿读。毛砣、细狗伢他们,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大部分农村的孩子读不过城里的孩子,就是因为寒暑假里放了羊,等他们再回到学校报道时,很多孩子连寒暑假作业都是临时乱做一气。
所谓童年应该愉快地玩耍,指的是城里的孩子,农村孩子想出人头地,只有读书这一条路!能在城里做生意、开公司的农村人千中无一,摊到具体的个人头上,机率就等于零,仅是大家羡慕的话题而已。
一阵电闪雷鸣之后,倾盆大雨如注。
狂风暴雨中,顺着屋檐而下的水流溅湿了四伢、汉伢的衣裤,可他俩就是不敢往里挪一挪。家明表哥(叔)的眼睛太吓人了,比耶耶发火都更吓人,难怪毛伢、洪伢叔叔他们都那么怕他!
一直到半上午,二婶跟茶菊婶送点心过来,冻得直哆嗦的两个皮伢子才换上干净衣服、喝了点红糖姜汤,羡慕地看着其他伢子、妹子们喝莲子银耳汤,吃桃酥饼当点心。
不过,皮伢子就是皮伢子,都是不记吃、不记打的憨货。四伢被罚了一次就老实了,可汉伢老实了个把星期又故态复萌,上课时间跑去捉螃蟹,被毛砣在门前的河岔里逮个正着。
李家明的惩罚很简单,还是罚站。他坐在吊楼上做试卷,胆战心惊的汉伢站在他家的晒谷坪里晒太阳,一直站到这伢子中暑晕倒为止。
看着侄子被家明哥罚得这么狠,也跟在这读书的八伢坐不住了,傍晚回家时跟这皮伢子讲道理。从读书讲到做人,再讲到会读书就不要作田、就可以到外头大城市里过好日子,不会跟毛伢、洪伢样窝在个小县城里。反正一个初二伢子能想到的东西,八伢都跟这皮伢子讲,讲得汉伢总算是开了点窍。
“八叔,毛伢叔叔跟洪伢叔叔他们,不是在同古混得蛮好吗?”
“好什么好?你只看到他们威风,没看到他们拍当官的马屁、拍有钱人的马屁!等他们回来后,你去问问他们,是他们混得好,还是家明哥哥混得好?
汉伢,我跟你讲,做人就要做家明哥哥那样的人!你看他拍过谁的马屁,求过谁?只要有真本事,哪用得了拍马屁,用得了求人?”
这话很偏颇,可让一直以毛伢、洪伢他们为偶像的汉伢动摇了。等洪伢回家看婆婆时,他还真去问究竟。
开着地下赌场的洪伢,还真没看到李家明拍过谁的马屁,也没看他求过人,甚至毛砣、细狗他们都没那么干过。反过来,洪伢倒经常看到毛伢去讨好张仁全、高斌他们以及他们的手下,变相求人家多关照。
混社会难啊,混出了头才晓得,上头没人罩着,根本就是坐牢打靶的命。也只有混出了头,才明白在街上混得再好,也好不过那些当官的。如今侄子可以走正途,虽然洪伢不认为出人头地就一定要读书,但也想自己屋里出个读书人,连忙揪着这小伢子进屋,脱掉衣服给他看旧伤疤,吓唬这个不懂事的小伢子。
“看到不?这是我跟毛伢在街上跟人打架时,被一个混混砍的。只要躲慢一些,搞不好就让人剁死了!
汉伢,莫看叔叔好象蛮威风,其实在那些当官的人、有钱的人眼里,连个屁都不是!你自己想想,家明打不赢我们,但他几威风?上至当官的、有钱的,下至我们这些人,哪个不对他笑面相迎?”
灯光下的几道伤疤已经淡成了几个不起眼的痕迹,但照样吓了没见过世面的汉伢一跳。
“晓得了不?会读书,以后才能当大官,才能赚大钱,才能不受欺负!不要讲家明,就是毛砣,你看我跟毛伢,哪个敢跟他对着来的?”
有了亲叔叔的例子,汉伢开始有些明白了,原来读书才是最好的出路,靠打架打得人家赢,根本就没前途!满叔跟毛伢叔叔打得别人赢,不还是怕家明表叔?
人有时候是要一点欺骗的,反正在八伢、洪伢的善意欺骗下,皮得没边的汉伢开始老实读书,没有原来那么调皮捣蛋。不过,孩子总是自制力弱,他的第三次‘犯事’来得迟一些。开学前一天的下午,汉伢一下课就往后面山上跑。还真别说,这皮伢子还真有天分,居然让他无师自通地下套逮住了一只兔子。
等汉伢得意洋洋地拎着兔子跑下山,在祠堂外面正碰到黑着脸的李家明,吓得他魂飞魄散,扔掉兔子立即跪在地上求饶。洪伢是他亲叔叔,听都听多了这位表叔的狠辣,以前也见过这位表叔抡着藤条撵细狗表叔,这次又犯了错,哪会不害怕?
本就是吓唬他的李家明暗自发笑,这就是个读三年级的小伢子,只要有人看着、管着,犯的错就会越来越少。就象今天,这伢子不也是下课才来看战果,抓住兔子又立即往山下跑?
“起来吧,男儿膝下有黄金!这是下课时间,你又没迟到早退,更没逃课,你怕什么?”
好象是哦,文姐文她们都在喝绿豆汤呢,腿还在哆嗦的汉伢连忙爬起来,红面涨颈地让几个小妹子笑。
李家明弯腰捡起地上半死不活的兔子,仔细看了看脖子上的细藤条,发现居然是绳套,夸奖道:“汉伢,其实你蛮聪明,我们以前捉兔子,都是先追再用烟薰,从来没想过下套子。哎,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十岁正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时候,刚被吓得半死的汉伢立即又得意起来,吹嘘道:“我看电视里讲,兔子跑都是有路线的,我就想要是在它们经过的路上打个活结,那不就能捉住它们了?”
联想能力强,而且有细致的观察力,其实每个人都有闪光点,只是旁人能不能发现而已。
“聪明!好好读书,凭你这脑子,以后肯定考得上好大学!”
成绩不过中下等的汉伢,得到神仙的肯定,立即小胸脯挺了起来,骄傲道:“嗯!”
不错,只要有了信心,就会自觉地去学习。
可李家明等这帮孩子上完最后一节课,手里拿着两根小竹梢进了厢房,又把这帮伢子、妹子吓了一跳。(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六章 文华宝地(完)
好孩子是夸出来的,好学生是管出来的,这话李家明深以为然。
喜欢画画的小妹被他夸成了立志当画家,五年如一日地练画画,练得连文化馆两个专业美术师,都对她赞不绝口。加上小妹优异的文化成绩,日后考中央美院之类的艺术院校,肯定如探囊取物。
从小死要漂亮、死好吃、还死懒死懒的满妹,被他管成了一个牛皮哄哄的优等生,一小六个班三百多号小学生,她能年年考全年级前三名。这次小升初考试,又考了全校第二名,就是靠他以前拿小竹梢抽出来的。就更莫讲毛砣、细狗两个人嫌狗烦的皮伢子,被他管成了天天向上的好学生。只要不出意外,以前小学都要读八年的毛砣,即使不靠体育加分,再努力两年,考个跟师大差不多的本科院校一点问题都没有。
人啊,不能光有钱、光有权,也得有别人的赞誉。今年提前参加高考,李家明才突然意识到,呆在老家的日子不长了,该给自己的家乡留下点什么,让家人在乡亲们的面前永远以自己为豪。就象小妹教训大院里那几个不听话的小皮伢子,开口闭嘴都是‘我哥哥讲过的!’、‘我哥哥以前就是这样的’。
正准备宣布下课的李家道,看到刚才还在亭子里跟王贤成他们谈事的李家明,手里拿着两根小竹梢进来,连忙让到了一边。他很佩服自己堂弟,以前大姐去打工时,交待他要带好二妹跟三妹,但他张不了那嘴、发不了那狠。要不是堂弟强行把三妹拖入读书的行列,恐怕三妹也早去打工了,哪能考得上县中?还考得到文科班前三名?
四五年的工夫下来,李家道对堂弟当初抡刀砍母亲,早就没了愤怒与羞辱感。这世上是有天才的,只是天才的领域各有不同,老四那种是神仙,能让普通人高不可攀地仰视;老五这种是天生的领袖,注定了要让人臣服。
站在课桌后的小伢子、小妹子们则心思各异,娇纵的满妹盼着对头张棋倒霉,因为她做竞赛题没及格;犯过错的四伢、汉伢怕表哥(叔)秋后算账;小妹担心没考赢满姐的表姐,因为哥哥对她们兄妹有很高的期望;没犯错的伢子、妹子,则怕表哥(叔)把小竹梢给八伢哥哥(叔叔),让他以后来管自己。
八哥(表叔)读书认真,打起架来也吓死人的!
前面的人都猜错了,后面的人都猜对了,没成熟的人都需要管束。这帮孩子在这被管得认认真真读书,要是没人强力管束,回到家里、学校,没半个月就会跟以前一样贪玩、调皮捣蛋。
板着脸的李家明将手里的小竹梢,放在了八伢和张棋的课桌上,吩咐道:“以后这些弟妹就归你们管了,每日检查作业,不懂得的就多教教。要记得,这世年能当兄弟姐妹,下世年不一定的。”
‘这世年能当兄弟姐妹,下世年不一定的’这话一出,八伢和张棋的眼眶都红了。八伢是亲眼见过、亲耳听过,当初李家明是如何让毛伢、告伢带好弟妹们。如今除了告伢不争气去了当兵外,以前那批伢子或跟着毛伢去了县城混、或是进了村上的厂子做工,要不就是种香菇,现在只要勤快或胆大的都做砖屋、买摩托车。
这话张棋也听过,那是从同学嘴里听到的,她也看过毛伢、洪伢他们在同古街上的威风,更看到银子滩、游沅这两年做起了好多新砖屋,都是当初那帮伢子赚了钱后做的。就连她们村上的伢子,都有几个种香菇,一年能赚上万块钱。
人是要有希望的,只要看得到希望,再难也能咬牙坚持。将管教权交给了两个性子硬又自控力强的伢子、妹子,李家明又给这帮孩子打气。
“大家要记得,读书其实不难,难得的是坚持!
毛砣以前如何,你们即使没看过也听过,他努力四年,不也考得上重点高中?我可以跟大家讲,要是后年不出意外,他考个本科大学一点问题都没有!
你们都是聪明孩子,比以前的毛砣聪明得多,只要坚持下去,我敢打包票,以后考大学绝对没有问题的!
刚才你们也看到了,以后妹子归张棋管,伢子归水生管,不懂的知识就去问他们。你们也不要心存侥幸,只要让我听到谁不听话,就莫怪我手恶。调皮捣蛋最多是罚站,不认真读书可是要挨打的,我亲妹妹都打得下手,何况是你们这帮表弟、表侄。”
再皮的山里孩子,也想走出这片大山,过上电视里的幸福生活。有大人的赞美、毛伢他们的歌颂,加之李家明又确实出色,他在这帮孩子眼里,跟大家平时拜的菩萨没什么分别。李家明前面的话给了这帮小孩希望,而且是可以触摸到的希望,心里自然兴奋异常。可他后面的话又让他们不寒而栗,家明表哥(叔)有几恶,即使他们没见过,还没听过?能让毛伢哥(表叔)他们服帖的人,真以为他象平时样笑眯眯的啊?
交待完了,李家明又从钥匙扣里解下一串钥匙,放在张仁和的手里,交待道:“和伢,读书要个好环境,我街上的屋空在那,你带着大家住进去。你比大家都更懂事,你来管总。我会让人每星期送东西进来,认真读书的伢子、妹子,有零食吃;不认真的,你监督八伢、张棋狠狠地惩罚他们!
莫心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们三个现在放纵他们,就是害了他们!”
自尊心极强的张仁和看了眼妹妹,见她跃跃欲试,这才答应道:“是,我一定监督他们。”
教诲完了,板着脸的李家明换上了笑脸,象平时那样笑眯眯道:“下课了,二婶、红英婶给大家准备了点新鲜银耳,带回去给耶娘、公公婆婆尝尝鲜。读书是读书人的本分,但更要学做人,孝敬父母、长辈就是你们最要记心上的!”
“是”
上十个小伢子、小妹子象在学校里一样,向前面两位表哥(叔)鞠躬。在学校里给老师鞠躬那是礼仪,给表哥(叔)鞠躬那是敬畏、感激。
要到寒假里,大家才会再来这上课。今天没分值日生,十几个伢子、妹子一起动手,将楼上楼下的厢房打扫得干干净净,连天井、祠堂外面的亭台楼阁、青石板路都打扫了一遍,这才去表婶(表姑婆)那拿装好的新鲜银耳回家,个个兴高采烈的。
李家道也没闲着,跟他那神仙样的弟弟,将很整洁的祖堂又打扫了一遍,还将太公、太婆、公公、婆婆、及伯伯姑姑、三婶的牌位擦拭了一遍,这才带着弟妹们恭恭敬敬地给祖宗上香。
开学了,以后就不能象在家里样,早晚都来给祖宗上香。他俩信神却不象李家明那样信轮回,给祖宗上香不是祈求祖宗的保佑,而是一种感恩。(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七章 人才难得
又开学了,李家明带着弟妹们回到县城继续上学。
有了上次高考的光环,李家明彻底成了神仙,别说是在学校里,就是在街上也能收获景仰的目光。可李家明非常清楚‘高处不胜寒’,在家属院里依然是这个叔叔、那个阿姨地叫,回到学校也是跟同学打成一片,完全没有成仙的自觉。
不过,毕竟是高二了。高二(2)班是尖子班,学校将四个班理科成绩的前十名全部调入这个班,配备最好的师资,学习气氛与高一时不可同日而语。就连以前喜欢玩闹的‘瘟猪’,都开始认真读书,最多是下课后才在走廊上发会疯。
跳脱的张绍龙被分在高二(2)班,毛砣、王聪菊自然选文科班,以前同班的三个人又聚在了一起,经常能在走廊上说笑几句。对,就是三个人,他们的老大李家明不再呆在高二,直接去了高三(5)班,每日跟那些补习生一样,除了考试还是考试,准备明年再次参加高考!
眼镜已经有了四百度的李欣华,享受到了以前堂兄、堂弟们的待遇。虽然还至于象高考前最后一个月样天天有鸡吃,但她住的地方绝对保持安静,连跟她住一起的满妹她们,做什么事都轻手轻脚的,生怕打扰到她。就更不要讲二婶,帮她把所有事都做好,只差把她当祖宗菩萨供着。
倒是李家明依然如故,该看书看书该玩玩,偶尔去公司打个转,关心关心公司的情况。长辈们对他也不紧张,连他父亲都对他放任不管,用李传林的话来讲,明年肯定能考北大的崽,还要他当耶耶的人操那闲心?
公司发展得不错,当‘山里人家’公司的银耳出现在市场上时,因为其精致的包装迅速与那些散货银耳拉开档次,受到顾客的欢迎。作为优秀的商人,奸滑的陈东见状,立即与邓灏稍一商量就推出礼品装银耳,更是大发横财。
商人嘛,都是追求利润的,眼看着精装银耳、礼品银耳热销,俩人频频催促王贤成扩产,甚至连那个水电计划看都不看就驳回。
开什么玩笑?公司这么赚钱,还干那玩意干嘛?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降低成本,而是扩产、再扩产!
鼠目寸光啊,暗喜的王贤成也不劝说,特意没请示李家明,立即将邓灏汇回来的资金,全部投入到两个小水电站的建设中去。计划中的两个银耳生产基地,也在他的紧盯下加班加点迅速建成,几乎是当月就将月产量推高至七吨。
然而银耳的高产量,也仅仅维持了一个半月,立即让李家明叫停。这东西生产周期太短,太消耗资源了,简直就是吞噬资源的怪兽。虽然它能带来丰厚的回报,但与外贸香菇比起来,还是利润稍有不如。
赚钱的生意居然被叫停,谁他/妈的受得了?
可李家明不管,将两者的利润率与杂木的囤积量算了算,甩手回了学校继续读书。公司给王贤成两千的月薪,年终奖又是两万,还口头答应了二十万的水电站股份,要是这点事也搞不掂,那些给出去的东西岂不是白给了?
账,谁不会算?
邻近县区的资源不够,那就外购呗,生产成本自然也就随之上涨,但出厂价涨不涨?虽然销售一分为二,但销售公司却是小老板占股50%,生产基地小老板只占40%股份,这其中的账目,王贤成还不会算?
一番精打细算下来,公司又开始加快生产速度,陈东和刘新、帅勇他们的利润虽然也在增长,却开始跟不上公司的生产速度。
这其中的门道,看着账面财富迅速增长而欣喜若狂的刘新、帅勇不清楚,久商海的陈东可是心知肚明。只是大股东侵占小股东利益,在哪个股份公司里都一样,王贤成也没做得太过分,陈东才没有吱声,反而羡慕李家明找到条好狗。李家明那人陈东很清楚,干不来这种损人利己的事,最起码穿上皮鞋之后,对公司内部干不出来。
人才哪都有,但能干事又能琢磨事,还把老板的利益放首位,这样的人才在讲究政治上要忠诚的党政机关里多得的,但在私营企业里还真不多见。这样的人才,又有张中专文凭,在行政事业单位里也能混得如鱼得水,搞个不错的前程,还用得着去帮私人老板打工?
陈东能看得出来的东西,李家明也能看得出来,但王贤成刻意将工作做在了前头,他也不想让得力干将下不来台,索性就默认了。世上就没有无私的人,只要私心杂念别影响到大局,他当头子的人也只能是睁只眼闭只眼,何况他自己就是受益者。
李家明自己的公司发展不错,他父亲的厂子也不错,虽然竹制建筑模板利润率不高,但胜在需求量大。转产后,厂里的利润跟以前最红火的时候是没法比,但除了上缴比正常情况下低1/2的税费之外,每个月也能赚百来万的纯利润。
看到‘华居’木业公司重新回到正确轨道,从县委的一把手至林业局的班子成员,大家都长舒了一口气寒冬结束了!
莫看‘华居’木业公司一个月只上交六十来万的税费,但高桥的‘大发’厂一个月能交二十来万,再加上药厂的一百二十多万,每月全县规模工业上缴的税费能达到二百万!
二百万啊,一年就是二千四百万,再加上林业方面的两千来万收入,以及一些乱七八糟的罚没款,预计今年的财政总收入将达到六千万。六千万啊,人口十来万的同古县,又回到了以前蔡书记主政时期的美好时光财政有赢余,而且预计将达到一千三四百万的赢余。
县里有了钱,县长的办公桌上立即堆满了报告,县领导要求换车、人大、政协要求购车、公安局要求购车,几乎所有的报告都是一个字车!
不准!
要想富,先修路。从省交通厅下来挂职锻炼的余副县长,建议县委、政府主要领导修路,改善县里糟糕的交通状况。
这年头的领导,还不是十年后的领导,都是从基层干起来的,或许大家都有些私心杂念,可都想着在这个大时代里干一番事业。现在县里的财政宽松了,两位主要领导一商量,决定采纳余副县长的建议,重修那条出县的山区公路。
这是大好事!
风声一出,举县城欢腾,连正闷着读书的李家明,都对县里两位主要领导的魄力赞不绝口。
妈的,‘十年后’官老爷们才动手的事,没想到现在就有人想干了,这世界还真疯狂!看来那位曾书记不但会笼络人,也真他/妈的有魄力,这事要干成了,四年后他不搞个副厅帽子戴戴,还真没天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八章 出口怨气
好大喜功是当领导的天性,不干点看得见、摸得着的政绩,上级领导怎么知道自己的能耐?为了建好这条出县的公路,同古的两位主要领导可是费尽了心思,专门去省城交通厅请专业人士进行勘探、设计,压根不相信县里的那些半桶水。
省里的那些工程师也确实有能耐,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勘探完毕,还拿出了初步方案,只是这标准、造价也比他们估计的高得多。
当交通局将省设计院的方案报到县政府,经11个常委、6个县长仔细研读之后,再由曾书记召集大家商量时,所有人都沉默以对。只有两位主要领导安然如素,坐在椭圆形的会议桌圆弧处,还有闲心低语几句。
没错,书记和县长跟大家吹过风,大家也答应了同意这个重大决策,可这省设计院的方案也太离谱了吧?
34.9公里的二级公路,而且是在原公路上降坡、降弯、拓宽,造价就要6108万?不是说好了,只花3000万吗?
全县的总财政收入只有不到6000万,扣除3000多万的支出,上解的1600万,财政赢余不足1400万。用一年不足1400万的财政赢余,去修建一条造价6000万的公路,这不是说今后四年大家都要勒紧裤带过日子?
更为严重的是,如此大的投资,肯定要在地区、省里立项,光这个流程就要跑半年。按现在的物价做的方案,半年之后又会增加多少?政府的工程,又有几个不超支的?
可满屋的人都不敢乱发表意见,正副班长达成了默契的事,谁他/妈的敢反对,以前的宣传部长,可正在地区档案局当调研员!不到五十岁的人,开始享受半退休待遇,这事到哪去评理?
有资格坐在椭圆桌边的柳常委副县长也不作声,坐在那象尊泥胎菩萨。这几个月来日子不好过,除了和平他们还继续把自己当领导,下头的人都避着自己。
哼哼,老曾、老钟要用自己的时候,那个亲热劲啊;如今用不着自己了,就让自己坐冷板凳。
人情冷暖啊!
不就是冷板凳吗?要老子坐,那就坐呗,谁都会有磕磕碰碰的时候,就当休息三四年,以后再起炉灶呗。
但能青云直上的人,就是与这些尸餐素位的人不同,不吱声的柳本球是赞同提高标准修这条路的。修这条路划得来,财政收入一好,地区肯定要增加上解资金,那还不如自己县里先用掉,让上面的大领导没法张那嘴。
至于资金嘛,也不是问题。莫看今年财政赢余最多一千三百多万,但明年李传林那的优惠政策结束,应该还能多个五六百万。这样算下来,一年有两千万的赢余打底,再到银行里借一点,这条路应该能修得成。
可惜的是,自己没机会当这副总指挥,否则刚坐几个月冷板凳又能东山再起。
等会议室里的嗡嗡声开始起来,高居首席的曾书记用手指敲了敲会议桌,瞬间又安静下来。平时笑眯眯的,却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一个县委常委,这样的班长谁不畏惧几分?
“老孙,你是大炮,发表下你的看法?”
组织部孙部长咽了咽口水,看着刚翻完的方案,有心想发表不同意见,却也只能硬着头皮替老大冲锋陷阵。
“曾书记、钟县长,我在宜风分管过交通,我本人觉得这方案可行。今年我们县的财政赢余预计有1300多万,等明年‘华居’木业的优惠期结束,赢余估计会有2000万。这项目要两年工期,我们再找银行贷点款,在工期内完成是没有问题的!”
你妈,你妹啊?万一‘华居’木业做出来的建筑模板,又跟细木工板一个下场呢?一干常委、县长低头暗骂,由着这位书记大人的铁杆表演,连丁常务副县长都眼睛看着天花板。
预计3000多万的支出,突然飙升到6000多万,知道财政压力有多大吗?
上下同欲者才能胜,眼看着同僚们都无声,曾书记眼睛转向了柳本球。
“本球,你是做实事的人,你的意见呢?”
这话看似是夸奖,其实是在敲打一干领导,批评他们小肚鸡肠,成天只会打小算盘。这么大的政绩,干成了,主要领导会被提拔重用,你们还能少得了沾光?当年凭着修大段水库、给民办老师转正,蔡书记成了地委副书记、常务副专员,郭县长去了浔阳地区当副专员,老杨当了行署秘书长,班子里的成员哪个没被提拔或重用?
胆大有官做,凭着敢干当了常委副县长,却又突然被主要领导打入冷宫的柳本球,看了看两位主要领导刚想随便应付几句,突然想起了以前跟那混蛋回崇乡过年时的对话。
那年回崇乡过年,车子跑完那上山二十里、下山二十里的盘山公路,那混蛋感慨要是在花山挖条隧道,就能将四十里的险路变成七八里的平路。
当时自己怎么笑他不切实际?那那混蛋又是怎么笑自己没志气来着?
对对。
‘异想天开!’
‘鼠目寸光!想当大官,就得干大事!’
操,那混蛋是混,但眼光真的是不错!
电光火石间,本就胆大敢赌的柳本球拿定了主意,脸上浮起笑容玩笑道:“书记大人,我说错了,您可不能抡板子哦。”
这是个干实事的大将之材,不可能反对这样利民、利己的大政绩。被调整分工后,他也没什么怨言,等过完年得压点担子,有识人之明的曾书记乐呵呵道:“讲,常委会嘛,就是要畅所欲言!”
要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这事干成了,自己有建策之功;干不成,还能咬了自己的卵?
哼,天塌下来,上面有书记、县长,自己一个排名垫底、没实权的常委副县长怕鸟啊?
“那我就抖胆了!”
已近不惑却没有发福迹象的柳本球起身,快步走到两位主要领导身后悬挂的全县地图前,引来一室的目光睽睽。这可是个狠角色,被领导削了权,还能跟领导谈笑风生的!
“曾书记、钟县长,省设计院那帮人就是书呆子,没有一点超前的眼光。现在的经济发展这么快,做事怎么能太保守呢?
我的建议是,从这槽,槽口村修隧道至万奉,然后直接与320国道联接。”
妈呀,看清楚那座横贯数县、海拔的太阳岭,柳本球才意识到这是个出口怨气的好机会。
让老子坐冷板凳?不干是你们没胆略;敢干是你们没脑子,没干成是你们没能耐,关老子鸟事!
兴奋的柳本球,用手指在地图上比划了一下,大声道:“从太阳岭这里开凿最多5公里隧道过去,再修条二级公路至320国道,应该只有7公里左右。这样的话,我们到袁州的车程能从3小时以上,缩短到1小时左右!
书记、县长,要想富,先修路!哪怕是这个工程要上亿的资金,也是划得来的!”
离地图最近的曾书记、钟县长眼前一亮,立即向科班出身的余副县长招手。这位长安交大毕业的高材生急步过来,比划一下肯定道:“曾书记、钟县长,柳县的估计是对的,工程造价估计在一亿上下。”估算完了,这位挂职锻炼的副县长突然意识到,这是自己一个让厅里领导们刮目相看的好机会。
“曾书记、钟县长,我个人觉得,柳县非常有超前眼光,这工程值得建。只要建成了,天堑变坦途!”
哟,还有个帮腔的?心花怒放的柳本球也神色庄重,附和道:“书记、县长,余县过奖了,但我个人认为,只要这条路建成了,我县经济将迎来大发展!
现在‘华居’公司的模板适销对路,却不敢大胆扩产,就是因为本地资源不足,外面的资源又因为交通成本太高进不来!”
柳本球是掷地有声,可满屋的领导干部哗然。
值你妈啊?造价已经从3000万飙到6000万,又从6000万飙到上亿?人家小余年轻不懂事,你柳本球也缺心眼?人家干完这届就会走人,你一个刚提拔的常委副县长也想走?不就是坐坐冷板凳吗?在座的,谁他/妈的没坐过?
不同于满屋考虑财政压力的领导,曾书记、钟县长稍一琢磨突然眼前一亮,连忙起身到地图边仔细察看,连丁常务都凑了过来。科班出身的余副县长,也连忙用手指在地图上粗略选址、估算着工程造价。
两三分钟后,三人相互看了对方一眼,眼里全是激动之色。
现在提倡干部年轻化、知识化,基层为官更难了。
即使是仕途顺利,不到四十很难升副处级,不到四十五很难上正处,可爬到正处干完一任,年龄已经成了继续晋升的最大阻碍。想跨过这个年龄障碍,正处必须只干一任,绝对不能干第二届,否则仕途就止步于副厅级待遇,政治生命就此终止。
上届班子主要领导被破格提拔,靠的是什么?靠的是上下都服气的政绩!
若这工程建得成,而且是由一个山区小县独立建成,势必成为一个震撼人心的政绩,大家的前途都将是一片光明!(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九章 恕不帮忙
地域歧视这东西在哪都存在,同古人称崇乡人为‘乡下人’,袁州人称同古人为‘山里人’,省城人又称袁州人为‘乡下老表’,首都人则统称赣省人为‘老表’,反正都代表着莫名其妙的心理优势。
山里人、山里人,引申出来的意思就是同古的交通条件恶劣。同古人要想去趟地区或是省城,那得先受一番颠簸之苦,晕车的人更是连胆汁都能吐得出来。
如今好了,英明的政府终于决定修一条好路出县,而不是给领导们换车,将直接受益的县城居民对领导们的英明决策,那是交口称赞。甚至有头脑灵活的干部,还把这一届的县委、政府,与上一届的相提并论,在两位主要领导面前马屁如潮。
一条好路在大部分居民眼里那是交通便利,在生意人眼里是红通通的票子,而在领导眼里则是极有分量的政绩、巨大的官声!
老百姓是盼着这条公路尽快开工,官员们也盼着县委、县政府尽快拿出方案来。
做项目好啊,进了指挥部的能得政绩、实利,没进指挥部的也能承包点土石方之类的。几千万的投资,从基础的砂石、土方,到工程的承包,哪里不能漏点油水出来?
这么大的事,在小小的县城里,自然成了全县人民热议的话题,连在公司看财务报表的李家明,都被刘新、帅勇拉着扯这事。他俩能有今天,多亏了当初柳本球送他们去进修,当然希望柳本球能负责这个大工程,立一个大大的功劳,以利于日后继续高升。
“我觉得柳县长的机会最大,只有他来管这事,才不会有人敢贪污。要是换成别人,鬼晓得中间要被贪掉几多,还没办法保证质量!”
“可能吧”。
不想聊这事的李家明一边翻看着报表,一边随口应付。要说具体负责这事的领导,肯定是丁常务副县长带着那位下来镀金的余副县长,不可能落在已经没多少实权的柳大县长脑袋上。跟着组织部年年有进步,人家能被省委组织部放下来镀金,肯定是极有路子的人。官场之中,人脉关系极为重要,曾书记、钟县长,怎么可能不去抱一抱细腿,让人家帮着在省委组织部的领导面前,多多美言几句?起码在关键时候,拎着猪头去烧香进贡,也有个引荐的人吧?
嗯,公司经营得不错,上个月又生产了二十吨银耳干,全部被大姐夫和陈灏销售一空。莫看农贸公司只赚不到三十万菌棒钱,自己可赚了六十四万的价差,再加上香菇的三十一万,自己也算是月收入上百万了!
等李家明看完报表,旁边的王贤成又连忙把小水电站的批文递过来,请示道:“家明,这是两个电站的批文,我准备马上组织人施工,你看?”
柳本球没为难自己?也是,有阿公出面跑手续,不绕开他就是给他面子,要卡着不签字,丁常务直接拿过去签,他更没面子。
“哦,我晓得”。
李家明连忙起身打电话给大姐夫,让他汇一百万回来。
办完了正事,王贤成又聊起刚才的话题,他能有今天,也是多亏柳本球的引荐之恩。
“家明,你觉得柳县长有希望不?”
李家明这才想到,自己这三个手下,都受过柳本球的恩惠。刘新、帅勇可能是因为感恩而关心,而王贤成却不一定只是关心,搞不好还有柳本球的试探在里头。真没想到,为了当官,以前要强的他都没脸没臊了。
那条路是一个大政绩,也是一汪大油水,或许柳本球对油水没兴趣,但对负责那个工程的建设肯定梦寐以求。柳本球是个聪明人,知道在正常情况下,他不可能担任工程负责人,但万一自己有办法呢?可自从自己狠狠算计了他一番后,两人连一些礼貌上的客气都没了,哪可能还替他出谋划策?
“王叔,莫操空心了,那工程给他当总指挥,都未必是好事。”
“不可能吧?”
李家明是真不愿意帮柳本球,那种人根本就不值得帮。只是自己的得力干将受过人家的恩惠,李家明才给了为难的王贤成三分面子。
“这有什么不可能?你们只看到政绩,没看到风险。你想啊,那个余副县长是省交通厅下来锻炼的,肯定能帮县里搞点扶助资金之类的,曾书记跟钟县长可能将他撇开?
莫看人家只是一个副处长,那可是交通厅的副处长,几多县的书记、县长要巴结着的。”
这话可煳弄刘新、帅勇,可煳弄不了王贤成。人家是省交通厅的不假,但又不是省委组织部的。只要做出了让人信服的政绩,上面领导要提拔曾书记、钟县长他们,一个小小的交通厅副处长还能坏得了事?
只是王贤成也没办法,受人恩惠就要想着报答,人家暗示了自己,让自己来探个话,莫非这点小忙都不帮?王贤成作为李家明的下属,这些事也不好劝,只好等他走了以后,再打电话给柳县长帮自己老板推脱。
接到电话的柳本球唉声长叹,那混蛋肯定有办法,可人家不说,自己又能怎么样?那是个只认利益的混蛋,自己手里没有了他想要的东西,怎么可能替自己出谋划策?
要是,没用了。自己帮莎莎搞了个高考保险丝,就势必要失去点什么,只是万没想到,失去的是自己的权柄、名声!
确实是个难得的机会,若是操作得好,或许有直接跨过常务副县长、副书记这两级直接升正处的机会的。惋惜却不后悔的柳本球坐在书房里左思右想良久,实在是想不出办法了,只好拿起车钥匙进崇乡找王成林。成林跟那混蛋情同父子,他的话应该管用。
当官的人,不能太要面子,要面子就不要想当官。
老兄弟有事,当然要帮。正在开会的王成林二话不说,几句话交待完工作,就坐柳本球的车来了县城,找李家明问个究竟。
李家明下完晚自习回到家里,看到正坐在沙发上跟父亲聊天的恩师,不禁暗暗恼怒。两人已经是誓同水火,还把王老师扯进来压自己?
“王老师,你也太看得起我了。这种既能挣政绩,又能捞油水的好事,还是我一个读书伢子改变得了的?”
王老师当了几年的校长,虽然依旧刚正得很,但为人处世圆滑多了。可刚正的人就是纯粹,王成林就认准了一件事柳本球清廉。那么大的工程,若是让其他人去负责,肯定会贪污受贿、偷工减料,但柳本球绝对不会!
这些话,也只有方正的王老师才讲得出来,柳本球或许不会贪污受贿,或许会在质量上卡严一点,但拿工程做交易、讨好能决定他前程的领导,也是肯定的。帮政府省钱干嘛?买车、建办公楼、吃吃喝喝、抽‘大中华’?老子又不是脑子有病,吃饱了撑得没事干!
关键的关键,他柳某人的事,跟自己何干?只是王老师太刚正,李家明说的话委婉很多。
“王老师,没有用的。我估计今年县财政至少赢余一千多万,明年药厂扩建完,我耶耶的厂子优惠政策完了,估计会有两千万的财政赢余。三四千万的投资,又是最少分两年,县里面掏得起,还省得地区增加上解资金。
这种既有政绩又有油水的事,县长、书记都会打抢,哪轮得到柳本球?”
这些道理王老师也懂,过来也是想让李家明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帮着想个办法,老兄弟这几个月过得难啊。见这小子不象是应付自己,失望的王老师叹了口气,也只好作罢。
“行了行了,你去看书。多用点功,看明年能考上不!”
“哎”,李家明答应了一声,起身帮老师续了杯茶,又找了套自己没穿过的内衣裤放在客房里,看得王老师频频点头。(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章 下属给上司挖大坑
幼儿园的小朋友都会玩一种‘抢椅子’的游戏,n个小朋友抢n-1张椅子,官场、职场上则是n个人抢一张椅子,抢到者的奖励则是权力,及权力附带而来的名利。
县委、政府的主要领导想用一条利民公路,抢占四年后的职务大战上风,作为常委副县长的柳本球,却只想着借这事出口怨气。
三十九岁的常委副县长,在基层政府里算是较年轻的县领导,如果还跟以前样分管林业,靠着政绩或许能以后升个副厅。学不可少,年龄是块宝,现在被领导按在冷板凳上去了,以后能混个正处就不错了!
扯远了,现在有这么一个机会摆在这,受了半年鸟气的柳本球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哪怕是县里的财政收入不足以支撑这个项目,他也会想方设法促成这个项目的上马,让整他的人都摔个大跟头。
有仇不报非君子,一点小屁事,就让老子坐冷板凳,耽误自己的前程?当初蔡书记想调自己进行署,你曾祥可是好话讲尽,让老子留下来帮你的!
当然,作为一个成熟的官员,柳本球也不会将话说得那么满,免得让人笑话自己异想天开。
“曾书记、钟县长,我是这么想的。建筑模板的市场需求量大,药厂也一直发展得很好,等政策优惠期结束,我们的财政赢余2000万/年是没有问题的。刚才孙部长也讲了,工期预计是两年,加上勘探、设计、申请、批复之类的时间,其实是三年。
也就是说,有这三年的时间,我们筹集6000万资金问题不大,那就只剩下4000万左右的缺口。”
没错啊,即使是加上第四年的财政赢余,也差着2000多万呢!何况这还只是开凿隧道的资金,还有新公路的建设资金呢,别看那只是区区7公里,山区新建国家二级公路就得炸山、架桥,还不得四五千万?
换句话说,要搞这个隧道,需要的资金不是余副县长估计的一亿,而是总投资1.4亿以上!即使以后经济发展,财政收入也会节节高,但你三年时间内,怎么去补这七八千万的资金缺口?
“本球,有什么牛黄狗宝一次性抖出来!”
有个屁的牛黄狗宝,在坐的十几位县领导,哪个不是人堆里冲杀出来的?
无非就是银行贷款呗!
妈的,这柳本球就是个奇葩,人家当官是八面玲珑,方方面面都照顾着,他是不怕得罪领导、不怕得罪同僚,如今又不怕给下一届的领导拉泡臭屎!
哼,若真搞出个七八千万的烂摊子,恐怕下一届的主要领导,不想挖他家祖坟才怪。这种人啊,能当到常委副县长,还真是个官场奇迹。
这一大帮的领导还真错了,柳本球以前分管林业,当然对林业的事比这些人都清楚。以前的林业规费征收重点是木材,现在李传林他们做的是竹制模板,当然就要将毛竹的林业规费作为重点!
“曾书记、钟县长,毛竹不同于杉木,五年就能成材。以前卖不起价,那是因为需求量不大,如今建筑模板的销路这么好,而且需求量这么大,我们完全可以在这一块做做文章。”
嗯?
这一提醒,众领导恍然大悟。
若是毛竹征收的力度能与木材相当,一年总能多收个千儿八百把万,四年下来就是三四千万。多出三四千万,剩下的三四千万,借点债、拖欠一点干部职工的工资,再从上面搞一点,也就马马虎虎能强行上马。
至于给继任者留下个什么摊子,关那二位什么事?
可问题又来了,开凿隧道是技术活,除了中铁集团之外,省内是没人干得了的。也就是说,这条路不管如何招投标,都会与在座的各位领导无关,两位主要领导肯定在工程指挥部里挂名总指挥,也肯定能安插私人关系进去吃肉,其余人连汤都别想喝一口。
哦,不对,柳本球那混蛋也能挂个名!凭着这建策之功,曾书记都不可能一口汤都不给他喝,何况还削了人家的权力,总得给粒糖子安抚一下。
坐在椭圆形会议桌圆弧处的两位主要领导,脑袋凑在一起低声商量两句,宣布今天的讨论会至此结束。丁常务副县长、柳常委副县长、挂职锻炼的余副县长被他俩留下。
猪肉就这样分完了?
众常委、副县长依次退出会议室,人人心里苦笑、暗骂,恨不得刨了柳本球的祖坟,世上哪有这样当官的?
分管交通工作的余副县长留下来坐在那,倒是笑逐颜开的,这个方案好啊,比省厅设计院鼓捣出来的强多了!
留下来的柳县长也没那么不通世故,真要为这事得罪了绝大部分同僚,他以后在县委、政府不就更成了孤家寡人?
等回答完两位主要领导问起的资金问题后,柳本球开始补充起他那个很粗糙的计划。
“曾书记、钟县长,我建议只请中铁集团的人修建隧道,其余的公路、桥梁由我们自己建设。现在的承包商,都是先抢标,然后再分包下去,他们中间赚一手。那还不如我们划成小包,直接让那些小承包商来投标。”
这主意好,那四五公里隧道是技术活,稍不注意就会有伤亡,即使让大家掺合都不敢。两头十几公里新建二级公路,能干的公司多着呢,也正好让大家都喝口汤。
上下同欲者胜,真要其他常委、副县长他们一点骨头都啃不到,日后的工作怎么做?
人才啊!
曾书记高兴之下,全然忘记了对面的人也是官员,而且几个月前刚被自己按在冷板凳上。
“本球,你再讲讲,怎么筹集那13公里路的资金。”
铁定能分一杯羹的丁常务也满心高兴,可没想到柳县长又出了个馊得不能再馊的主意承包商垫资。隧道投资太大了,大到举全县之力还要找银行贷款,哪还有资金来新建这13公里长的国家二级公路?
操!
刚刚还眉开眼笑的三位领导面面相觑,要求承包商垫资,谁他/妈的垫得出几百上千万?而且是四五年之内,都不可能还得清的!
可这又是没办法的事,五公里长的隧道,最少也得上亿资金吧?光筹措这笔资金,县里都得勒紧裤腰带,除了这办法,哪有可能还能筹集出四五千万?
出完主意的柳县长不作声了,研究起夹在手指间的‘大中华’烟卷。主意都出完了,坑也挖完了,跳与不跳都是领导你们的事,跟自己一个小小的副县长有根毛的关系啊?去年的水泥是八块钱一包,今年就是十块,等你们工程上马时,又得是多少?
要说柳本球也真是个人物,三言两语就勾起了这三位领导的热切。当官的人,年龄是块宝啊,眼看着三人年龄都过了四十五,若没有过硬的政绩,怎么能得到上级领导的破格提拔?
宦海沉浮了几十年的钟县长和丁常务也不作声,紧张地看着曾大书记拿主意。
干成了,大家重演六年前的官场奇迹,主要领导、重要领导都青云直上;干不成,都他妈/的去史志办养老!尤其是钟县长和丁常务,这一任不干出点象样的政绩,这辈子也就最多享受副厅的待遇退休,这还得看有没有那运气。(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一章 自己挖的坑埋自己(上)
曾经有一句戏言,国外是一流人才搞科研、二流人才经商、三流人才从政;国内则是反过来的,一流人才从政、二流搞科研、三流的才去经商。
这戏言虽是戏言,也透出现实的苦涩聪明人都去了当官。
能当到书记、县长的人,肯定不是蠢人,肯定是比普通人更聪明的人。柳本球想给他们挖个坑,发泄下憋闷了半年的怨气,可他们将这想法拿过来仔细一合计,还真找出了应对之策。
明年财政赢余两千万没有问题,若提高毛竹规费这又多出几百万,再加大点罚没力度,一年凑足三千万的问题不大。一亿四五千万的工程,两年的工期,两年的财政赢余却只有六千万,却依然难不倒两位主官抵押贷款,将药厂、竹木加工厂四年的税收全部抵押出去,让企业帮政府出面贷款。
从最乡镇干起来的、最熟悉本县情况的丁常务,把全县的边边角角扫了一遍,将各部门、乡镇的开支压缩到最低水平,最后揉着发涨的太阳穴,兴奋道:“书记、县长,一亿四千万没有问题!”
“还有问题,物价、不可预估因素!”
“对对对”,已经脑袋发涨的丁县长拍着脑门,附和道:“还是书记英明,那我们还得从哪凑两三千万应急。”
脑袋发涨的丁常务一时间想不到办法,两位主官却是立刻想起了柳本球。崇乡小学的工程,就是那家伙干出来的,只要依葫芦画瓢,让工程队赚管理费,就能大幅度降低成本。
这事自己没法办,没了斗心眼心思的钟县长苦笑道:“书记,这事得你来办了。”
“嗯”
曾书记散了一圈‘大中华’,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让已经回家的柳本球马上到书记办来。兴奋的钟县长他们也连忙走人,让班长大人来压榨那强蛮货。大家都不是蠢人,或许刚开始没反应过来,算完账还不晓得柳本球那混蛋心里憋着坏水?
十来分钟后,等刚出口怨气的柳本球到了书记办,一听书记的点将,那心里简直是瓦凉瓦凉的,即使是看完桌上的草账,心里依然是冰凉一片。以前在崇乡建小学,那是上面的领导无条件支持,下面的人得力、团结,换成一个投资上亿的工程,谁他/妈的敢那么干?
干成了,功劳是领导的,干垮了,自己来背黑锅?
“书记,我实话实说吧,要我盖几幢楼没问题。要修路、架桥,还得开挖隧道,您就是借我个胆子也不敢挑这担子,我只是个学中文的!”
借口!当领导的人,只要会协调、会用人、敢拍板就行,哪用得了干活?
实干不行,但精通政治的曾书记笑了笑,递了支‘大中华’过去,半玩笑半认真道:“我们聊聊?”
官至常委副县长,自己的前途已经不是对方能决定的,下定决心不跳这坑的柳本球,礼貌道:“书记,除了这事,您有事尽管吩咐”。
“不是这事,是上次调整你分工的事。”
“请领导批评”。
油盐不进?没关系,曾书记将事情慢慢地扯开,指点道:“本球,你那事站在道义上有错,但人性上没错。亲疏间密,谁都不是圣人,哪没点私心杂念?”
‘呵呵’,柳本球笑了笑不接嘴,由着领导来哄,漂亮话谁不会讲?
可曾书记变得严肃了,训斥道:“你错就错在太聪明,总想着以最小的代价,干最大的事!
换成我来做这事,老早就会去找老丁求情、找老华通关系,把指标拦在地区教委。
你倒好,怕争不过人脉比你强的老丁,又不想拉下脸向他低头,居然由着指标到了县里。哼,你是吃准了丁飞那孩子讲义气,肯定会把指标让给他兄弟李家明,你就可以避免跟老丁争,直接让宋湘生把指标给你。
你想过没有,宋湘生也有私心的!若是他不先公布再私下给你,你会记他的人情?哼,他儿子宋晓军今年毕业,他不会想让你帮他去跑路子?”
这有什么?若那指标不到县里来,老丁会不跟自己争?老丁那种人,讲几句好话就摆得平?真以为华剑辉那么好讲话?高考的加分指标,几多处级干部、厅级领导盯着,华剑辉能把老子一个常委副县长放在眼里?
老辣的曾书记训斥完,见对方无动由衷,抽了口烟继续训斥。
“两个聪明的煳涂蛋!李家明是什么人?你是他老师,你不清楚?
十来岁就敢跟杀人犯硬扛的人,若你们没给他过高的希望,这指标你得了也就得了。等到人家高考完了,再击碎人家的北大梦,你们想过他会如何反击吗?
哼,我要是他,先来跟你谈判,想办法把你稳住,等最合适的机会。只要你一离开同古,马上找盟友,拿厂子的事来说服老钟跟我,削掉你的权力。”
说到这里,按事实去推导的曾书记,突然间也背心发凉。
不对,宋晓军的事不是巧合,而是事先安排好的。那小子就是为了拿这事显示他报复的决心,逼自己跟老钟!
或许或许,宋晓军那事还不是那小子亲自干的,而是拿政绩引诱柳本球干的,否则以那小子的心计和狠辣,不可能让柳本球有捞人的机会。
操,那小子是人吗?
这样的手段,即使在官场上打滚十几年的人,都不一定有!
对面的柳本球继续无动于衷,这些事自己不清楚?要不是女儿需要那指标,自己会冒这样的风险?
透过指间的袅袅青烟,曾书记见对面的柳本球脸色如常,连眼神都没什么异样,不禁暗自叹息。这也是个狠角色,或许自己后知后觉的东西,人家早就想过,而且准备了承受,只为了他那个能考袁州中学第一的女儿。
沉默良久,被那条路煽起了仕途雄心的曾书记,只好将调门放低。
“本球,以前的事,我们就不提了,我能想的,你也同样能想到。我们来谈谈私事,你是干实事的人,这条路只有你能啃得下。这样吧,你需要什么帮助,县委、政府都会大力支持。”
这帮官僚算得那么细致,连各个单位的小金库都计算在内,才凑齐一亿四千万,真以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这就是个坑,而且是自己挖的坑,柳本球哪会自己往里跳。
“书记,我真没那本事!我要有那本事,不用您点将,我都会主动请缨!”
敬酒不吃,想吃罚酒是吧?
一直耐着性子做劝说工作的曾书记,终于露出他和蔼下的另一面,一巴掌拍在红木办公桌上,指着柳本球的鼻子,怒斥道:“柳本球,你还是不是党员?还是不是党的干部?”(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二章 自己挖的坑埋自己(中)
想出人头地,除了那些天纵之才外,都得先学会各种各样的规则,学会如何在规则之内做事、做人。
上级服从下级,就是官场上的规则,即使你阳奉阴违,也得在明面上服从领导。柳本球给领导挖了个坑,何曾想过自己挖的这坑,没把领导坑着,先得把自己给埋了。
各人有各人的长处,柳本球深知自己的长处就是实干,得到上级领导的提拔重用,靠的是自己能干事、敢干事、干得成事。如今曾书记用组织原则压下来,干还是不干,这个自己挖的坑,跳还是不跳?
不干、不跳?
那就意味自己开始被官场同化,已经蜕变成了官油子,首先在自己带头大哥那就失去了价值。最多是看在旧日情份上,等自己有迈不过的坎时帮衬一二,但前途是别想了。
干、跳?
那他/妈的就是个火坑!
真以为集全县之力就能啃得下来?如果能啃得动,钟县长、丁常务那两王八/蛋会松手?
悔啊,早知道这样,何必去挖那破坑呢?没坑着别人,倒先把自己给埋了!
后悔莫及的柳本球,突然想起了恩师临去杭城养老前告诫做事要精明,做人不可太聪明,吃亏就是福啊!
办公室里,雷霆之后是死寂,只有两人粗重的唿吸声。
办公室外,则是从县委办主任到普通干部,都噤若寒蝉。官场之上,掌握自己前程的领导就是天,上天发怒,凡人就只能趴在地上祈求息怒。
面如死灰的柳本球的那一干同僚,则个个兴灾乐祸,只有余副县长官场经验还不足,还在担忧若柳县来负责这个工程,那自己的位置往哪摆?
只有被领导留下来加班的游小红心急如焚,若是柳县长来负责工程,自己老公跟四叔的生意就完蛋了!
这么大的工程,土石方生意还能少得了?柳本球被表弟斗得颜面扫地,四婶又跟钟老师拆了伙,他还会让自己屋里的运输公司进场?揽不到土石方生意,四叔手下的司机就会带着车子走人,没了司机没了车,自己屋里的公司不就要散伙?
心急的游小红向领导请了个假,立即骑着她那辆时髦的小摩托回家,拉上老公去寻四叔,想尽早拿出个主意来,莫事到临头束手无策。
正在陪兄长们喝酒、聊天的李传田愕然,几位兄长也愕然,他们不知道工程造价有多高,但这么大的工程居然让柳本球那狗x的负责?
大家想去喊侄子过来商量,但想到明年的高考还是放弃了,转看向李传健。
有句话还真有理,有其父必有其子,反过来,有其子也必有其父。李家仁他们四兄弟都聪明,李传健也差不到哪去,稍一琢磨就安慰道:“老满,没事的!要是柳本球没发癫,就不敢再惹我们。上次家明整了他一次,他还敢来第二次?
再讲了,建工程首要的就是钱?政府的钱从哪来,还不是靠税收?老三的厂子是大头,建国的药厂也是大头,我们跟建国、董昊是什么关系?”
是哦,老话都讲‘团结就是力量’,家明跟建国、董昊关系那么好,只要两个厂子团结起来,谁敢惹大家?以前是没想到这一层,现在只要大家不惹事,还能怕当官的?家明整得柳本球那么惨,也没看到他来报复?
要说游小红也锻炼出来,不再象以前那么腼腆胆小,她的变化早看在李传健眼里。家族要兴旺发达,就要大家都出力,能赚钱的舍己(努力)赚钱,能读书的去读书,能当官的去当官!
“小红,快回单位上。屋里的事,你莫担心,要是你以后能搞个一官半职,比操这些空心强得多!”
“哦”。
变得干练的游小红连忙又回单位上,正好迎面撞上书记的秘书兼办公室副主任孙主任。
“小红,你过来一下”。
“哎”
两人进了孙主任的办公室,这位以前在单位上的边缘人,亲自给这位本地豪门媳妇下属沏了杯茶,游小红连忙站起来双手接。
“孙主任,您太客气了,有事您吩咐。”
“小红,莫这样讲。以前我没当曾书记秘书时,单位上有几个人看得起我,我们是朋友!”
话是这么讲,但游小红可不敢这么听。以前孙主任是个挺不起眼的人,但给曾书记当了秘书后,仿佛变了个人似的,精明强干得连大家都不敢相信,以前得罪过领导的孙副股长,居然这么有本事。
“好了,莫拘束了,贫贱之交才是真朋友!我孙闰生以前,也就是你游小红跟李家军把我当朋友,逢年过节会喊我吃餐饭。”
提起以前的事,干练的游小红也唏嘘,刚进县委办时,谁又看得起自己一个山里妹子?要不是当时的柳局长撑着,自己屋里又有钱请客送礼,估计杨丽丽、钟荟她们学会了打字,就会把自己塞到哪个部门里去。
两个交情算不错的朋友感慨几句往事,孙副主任也谈起正事来。他能得到曾书记的欣赏,就是想问题、做事情,都能想在领导前头,不用领导操那么多心。
“小红,这次柳县十有**要负责那条路。你屋里的运输公司不要操心,土石方生意没人跟你们争的,但有件事,你也帮我个忙。”
虽然传健伯伯讲的有理,但游小红还是心里一喜,孙主任就代表着曾书记咧,连忙道:“你讲。”
“你是李家明的表姐,自小就感情好,拜托你去劝劝他。他跟柳县的恩怨,到此打住,莫再针对他了。”
这?
游小红晓得表弟整得柳县很惨,而且让中宵人背后戳背嵴,但自己哪有那能耐讲得赢表弟?那就是只八哥(能言善辩),莫看他平时不喜欢作声了,真要讲起事来,连传健伯伯都讲不过他!
“我晓得,家明的本事,我也领教过。我就是想让你带个话,如果工程上马,那就全县最大的事,他那么聪明,应该晓得我的意思。”
刚说完,孙副主任又觉得话太重了,李家明连柳县那么精明的人都能整得灰土头脸,哪是自己一个小小的副科级能教训的?
“呵呵呵,小红,讲句老实事,他俩要是还斗下去,我敢压全部身家赌家明赢!”
“不会吧?”
不会?孙副主任想起自己远房太公对李家明的评价**************,一遇风云变化龙。
这话游小红听过,前年家德考上北大,孙乡长去了屋里吃升学酒。他们几个领导喝高兴了,就把表弟喊过去斟酒,孙乡长当时就是这样夸表弟的,还要他以后飞黄腾达了,不能忘记他是崇乡伢子。
“嗯,那我去跟他讲,听不听,我就没”
游小红话还说完,办公桌上的电话就响了,孙副主任连忙接电话,又立即站起来恭敬地接。
“是,我马上过来。”
放下电话,孙副主任顾不得自己办公室里还有人,一路小跑往书记办。(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三章 自己挖的坑埋自己(下)
否极泰来,李家的事业终于再次走上了快速发展的轨道,得益于建筑行业的发展,模板厂接到的订单越来越多;李家明的小公司也被他姐夫和陈东催促着尽快扩产,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模板厂的红火,促进了运输业的发展,李传田这个运输公司的老板也终于摆脱了妻子的阴影,成了同古街上响当当的李总。相反,他老婆的店子因为竞争者越来越多,又失去了位高权重的柳本球照顾,生意也越来越不行。
好在如今的运输公司有三十六台车,李传田个人名下就有五辆,每个月都能进账七八万;再加上投资在三哥厂里的钱,已经财大气粗的两夫妇,并不怎么担心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差。
不过,即使生意越来越差,曾金华也没有把拆伙后的店子转让出去,因为来的顾客都是各个单位上的办事员、两办的秘书。同古太小了,做的都是熟人生意,莫看那些小办事员、秘书们连摩托车都舍不得买一辆,讲不定以后就是哪个单位的领导、乡镇的乡长书记。
老婆的这种想法,李传田是大力支持的,小地方做生意其实就是做人脉,没有这家文印店,哪结交得到这么多有潜力的朋友?
跟兄长们喝了一顿好酒,喝高兴了的李传田回到店里,扛着儿子跟同样喝得红面涨颈的侄子,商量着这次要买几辆工程车,后面突然传来恭喜声。
“李总恭喜发财!”
李传田扭过头来,见是县委办的孙副主任,不禁心里一喜,连忙小声道:“定了吗?”
若游小红的老公李家军没在这,这位曾书记的秘书会暗示点什么,但人家就坐在这,而且还听到两句关于买车的事,他不敢再张那嘴了。莫看自己侍候大老板,但大老板还有三四年就会走,即使临走之前会安排自己去哪个乡镇当乡镇长,可也莫得罪了这些坐地虎。人嘛,目光得放长远,自己虽然被耽搁了七八年,但也还年轻着呢。
“呵呵,柳县长当副总指挥,兼办公室主任,统筹全局。”
什么?还真让那狗x的抢到手了?
紧张的李传田连忙将坐在脖子上的儿子交给老婆,拉着笑嘻嘻的孙副主任到旁边说小话。人家是曾书记的心腹,刚开完会连老板都还在办公室,就跑来自己这,还真是为了道喜的?前几天还在传言丁常务当副总指挥兼办公室主任,突然成了柳本球那狗x的,这里面还会简单?
孙副主任还真是有任务,等两人到了走廊里,小声道:“李总,帮个忙。”
“你讲”
“两台翻斗车进你们公司,安排到工地上去,工程完后再折旧卖给你们。”
‘工程完后’的意味很明显,关键时刻要敢下注,李传田折腾起这么大场面,也不完全是靠侄子的指点,稍一沉吟立即下注。
“闰生,我们是兄弟,三台车!那两台我去跑贷款,这一台你自己去跑,我的钱投到我三哥厂里了,筹不到这么多钱。”
有大工程上马,有车能进场就意味着钱,而且是光明正大的大钱!
三十多岁的孙闰生在县委办干了七八年,才被曾书记从板凳上挑出来当秘书,而且升为县委办副主任。前段时间,孙闰生还被列为机要局局长人选考察对象,自然也是极稳重的人,但照样欣喜若狂。
内心高兴的孙闰生,连忙掏出平时给领导抽的‘大中华’敬烟,感激道:“传田哥,没事讲,你就是我亲哥哥!那两台车的手续要完备而且要快,到时候我会来帮你办手续的。我有事,先走了。”
“慢走”。
有了这二三十万打底,自己副处以前都不需要冒风险,脸色还算正常的孙副主任脚下打着飘回了办公楼。在卫生间里洗了个冷水面,又深唿吸一阵,这位被大老板从冷板凳上挑出来的孙副主任,这才去敲余副县长的办公室门。当老板秘书的,除了能处理好台面上的公事外,老板不方便的台面下的公事、私事,也得帮着办好。
二十七八的余副县长科班出身,在省交通厅干得相当不错,刚升为副处长马上就下来挂职锻炼,在旁人眼里是真正的青年才俊。也确实是青年才俊,但作为曾书记的秘书,孙副主任还知道人家除了能力之外还上头有人,人家的一个亲戚在省委组织部当处长,这才能干得一帆风顺。
这都不是关键,关键是要帮书记,把这位青年才俊拉上柳县的战车!
正对着地图发呆的余副县长,还真被老辣的曾书记和精明的柳本球猜中了,仕途的平顺不代表他富裕。下来挂职锻炼,触眼所及都是笑脸,可没人真把他当回事。
大工程要上马了,捞政绩的机会、发财的机会也来了,可一个刚毕业四五年的年轻人,哪有真正信得过的承包商?而且这其中的度,又如何把握?
没有这方面经验的余副县长看似是盯着地图,其实是心里一点也没底,不知道如何对这块肥肉下嘴。
‘咚咚’,敲门声响,正发愣的余副县长连忙回过神来,温和道:“请进”。
“余县长,忙呢?”
见是曾书记的贴身秘书,余副县长连忙起身相迎、沏茶,客气道:“闰生?快坐快坐”。
虽是上下级,年少得志的余副县长,可不敢怠慢这位精明过人的副科级,何况人家背后是曾书记呢。
“别别,哪敢劳动领导?”
笑容满面的孙主任嘴里这么说,却并没有拦着领导沏茶,反而打量着桌上的地图、文件柜里的摆件。正沏着茶的余副县长,见人家这样的作派,也立即知道人家不是来串门,而是代表他领导来的,不由得心里开始紧张。
会后在会议室,柳县长提出让工程队垫资,那完全行不通。后来,已经回家的柳县长又让书记叫过来,肯定是他俩谈了点什么,才突然听到曾书记大发雷霆。
还真被余副县长猜中了,改建变成新建,工程的含金量大大提高,称之为天壤之别都不为过,但绕不开的问题就是资金。
柳本球官至副处,而且戴了常委的帽子,那就是地管干部,曾书记就不可能再象以前样对他挥来喝去。想让他来啃这块硬骨头,除了拿组织原则、前途来压榨他,还得给他相当的权柄。两害相权取其轻,被曾书记逼得走投无路的柳本球,只好跳进自己挖的大坑里,硬着头皮来啃这块硬骨头。
来当说客的孙副主任双手接过热茶,坐在仿红木的实木沙发上,试探道:“余县,听到刚才柳县长挨骂吧?”
书记想让柳县挂帅?
年龄不大,但情商不低的余副县长心里一凉,脸色变得极难看。柳本球那人极强硬又揽权,不给他想要的东西,根本不会妥协。指挥部的副总指挥人选可以安排七八个,但谁都知道前两位是主要领导,接下来就是负责具体事务的副总指挥,其余都是挂名、蹭功劳、没实权。
以柳本权那种揽权的个性,谁当他的副手都倒霉!没了实权,挂个副总指挥的名,那些包工头、施工队会来巴结自己?没了实权,厅里的领导们打个电话、写张条子下来,自己如何应付?
眼看着人家脸上变得难看,官差两级的孙副主任突然觉得,这人不过如此,连起码的掩饰都不会,也能当上副县长?
真他/妈的朝中有人好做官!
没必要绕圈子了,还算年轻但城府深得吓人的孙副主任,压低声音道:“余县,认识李传田吗?”
“什么意思?”
刚才李传田那辆车起作用了,孙副主任稍一思忖就压了价码,小声道:“他想让您帮着搞点贷款,买一台后八轮车去工地上跑土石方,不知您意思如何?”
一台东风后八轮少说也二十多万,只要有足够的活干,一年就能回本,第二年就是纯赚,完了还能折价卖。这些东西,见识广多的余副县长当然清楚。
刚才还在愁如何分杯羹的余副县长大喜,连忙会意道:“闰生兄,替我谢谢传田兄,下次我请他吃饭。”
“呵呵,您太客气了。余县,您领导太忙,要不要我帮您跑跑腿?”
“闰生兄,谢谢了”。
“您太客气了,明天我就帮您去办,早点把车交给运输公司,也省得日后有人说闲话。”
周到啊,不愧是县委办一秘!(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四章 不知死活
官员这种生物,就不能以常人的眼光来看。
被李家明整得声名狼藉的常委副县长柳本球,为了出口怨气,没考虑周全之下给领导刨个坑。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位脑子发昏的柳大县长,让领导一脚踹进他自己挖的坑里,但落在外人眼里,可就是跌碎了一地的眼镜。
扩建变成了新建,盘山公路变成了平坦的隧道。消息一出,举县欢腾,官员们打听着资金来源,老百姓关心什么时候开工,工程队老板削减了脑袋到处钻营,闷在书堆里的李家明,想不知道都不行。
不知死活!听到消息的李家明鄙薄一声,答应完不再找柳本球麻烦后,继续埋首于书堆,却没有三天工夫,就让王振国从书房里揪了出来。王振国当初送给李传民一成股份,除了想进入吴建国那个圈子外,也就是想倚重这小子的脑子。
金桥银路铜建筑!
要是能把那十几公里的路、桥包下来,那得发几大的财?
这伢子跟柳县斗得一塌煳涂,那是事实,但恩怨是恩怨,生意归生意!大家都是生意人,怎么能因为恩怨而有钱不赚呢?
“家明,叔叔不亏待你,我们按老规矩来,你拿两成干股!”
还没从试卷里回过神来的李家明,狐疑地看向很为难的二伯,不知他们在讲些什么。
“家明,振国去了柳本球那,他讲要振国来寻你。他还讲,你脑子好用,看有没有好办法筹集资金。”
“等下等下,我先去洗个面。”
脑子有些发懵的李家明到卫生间里洗了个冷水面,看着梳洗镜里的自己发愣,这事怎么又跟自己扯上关系了?
隧道、资金、税收、财政赢余,李家明从头至尾地捋,突然明白了过来,问题还是出在资金上。凭正常的财政收入,根本不足以支撑这个工程,只有通过银行贷款。银行已经商有化了,不可能再象以前样政企不分,再来帮政府揩屁股。
怎么办?不用去打听,李家明都知道对方的打算将药厂、模板厂未来几年的税收抵押给厂子自身,让自己父亲和吴叔去帮着搞贷款。吴叔是个有情怀的人,容易说服;而自己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能答应代表曾书记的孙主任不再搞事,那就是勉为其难了,怎么还指望自己父子能同意那种不合理的要求?
哼,二伯和王振国的建筑公司只是第一个筹码,四叔的运输公司是第二个筹码。恐怕人家在常委会上提出那个近乎于幻想的建议时,就已经把所有问题都考虑清楚了,只等着自己父子去为他的政绩添砖加瓦。
从不低估柳本球能力的李家明暗叹一声,哎,小看天下英雄了!
帮还是不帮?帮,自己心里不爽;不帮,可又得罪不起两位主要领导。整治一个常委副县长,哪怕是副书记,都没有多大的事,但跟主要领导过不去,那就是自绝于党和政府。
办企业的,可以不行贿,却不可与政府关系搞僵,而那二位就代表着党和政府!清醒过来的李家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了一会愣,最终还是决定妥协。说实话,他没有想过提前二十年,开凿那条隧道。如今两位主要领导想建设那条隧道,且不论绝对不能同时得罪两位主要领导,单出于造福老家的考虑,自己也得搭把手。
什么是老家?
无论自己有多大成就,无论自己走多远,夜深人静之时,最牵挂的还是这片大山、几丘水田、那幢陈旧的泥巴屋。
出了卫生间,李家明从茶几下拿出父亲的‘白沙王’,敬了两支给王振国和二伯,自己也抽了一支将所有问题又理了一遍,这才提醒道:“王叔,没你想象中那么赚钱。”
“我晓得,哪个领导手里有工程队?就是让领导拿干股,这生意都会赚发!”
哪有这么简单?恐怕柳本球想的是跟以前一样,让工程队赚点管理费而已,搞不好还得垫资!
李家明将抽了一半的烟掐灭,沉稳道:“他在屋里不?”
已经不象五年前样黑瘦,反而变得白胖的王振国刚才被婉拒了,现在见与柳本球斗得你死我活的李家明,居然答应了去跑关系,连忙兴奋道:“嗯!”
“车钥匙给我”
“嗯”
李家明随手接过那把车钥匙下楼,找半天没找到那辆桑塔纳,这才仔细看了眼手上的车钥匙。王振国够有钱的啊,去年买桑塔纳,今年给父亲投了一百五十万,现在居然又买了辆丰田霸道,看来二伯跟着他混得也相当不错。只是他老人家节省惯了的,舍不得花这些钱而已。李家明开着三四十万的新车到菜市场边的水果摊上,随便买了把香蕉和几个苹果、一串葡萄,这才去林业局宿舍。
小半年没见面了,正等着李家明的柳本球笑眯眯地接过礼物,仿佛两人不曾有过龙争虎斗一般,戏嚯道:“懂礼数,还晓得买些水果来。”
正事当前,李家明不想争这些口舌之利,笑笑地径直进人家的书房,象是把这当成自己家一样。
人家不接招,反而让沾了口舌便宜的柳本球心里难受,而且还得动手替人沏茶。人家懂礼数,莫非连茶都喝不到一杯?大家又不是街上的小混混,都是穿皮鞋的体面人,哪能斗了一场就见不得面?
毕竟是职业官僚,柳本球沏好茶,还帮人家放在书桌上,心里那点不舒服也调整过来了,笑道:“家明,竹地板的事有眉目了不?”
有城府、有涵养,却不晓得死活!
没书记、县长压着老子来帮忙,你就是个不知死活的蠢货!沉静的李家明笑了笑,用茶盖拂了拂了上好的西湖龙井茶叶,好象古代的文士一样优雅,幽幽道:“柳县长,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滋味不好吧?”
呃?本觉得自己扳回一阵的柳本球,突然有种羞辱感,又有种无力感。
两年前的月夜,自己在院子外听到这混蛋吹‘滚滚红尘’,居然吹出了俯瞰众生的韵味。如今这混蛋就是在俯瞰自己,把自己当成了一只上蹿下跳的猴!
抿了一口清香幽远的西湖龙井,李家明暗赞人家的生活品位,比自己父亲强多了。自己孝敬父亲龙井、普洱、乌龙茶、铁观音……,把能买到的好茶都托人买了一遍,结果他老人家来者不拒,全是用大茶缸沏着解渴,还讲不如崇乡的土茶有烟薰味好喝。
也对,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前世自己发达后,还不照样忘不了扔在灶火上薰出来的烟茶?
“李家明,你什么意思?”
官僚就是官僚,哪怕这人属于官僚中难得能干事的,也改不了那种高高在上的臭德性!
“没什么意思,我来这里,就是替王振国当说客的。想让我们厂子帮忙,土石方、路桥就归我们,工程款我们会从税收里扣除,这些都要落在纸面上,同时加盖县委、政府的公章。”
“这不可能!”
当然不可能,若是按正常的招投标,县里根本无法承担那么高昂的造价。而且这工程不象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但一个怪异的地质构造,都够他们喝一壶!
“别不可能了,带我去见领导吧,这事你做不了主!还想着企业替政府担保,你们脑子进水了吧?”
“你!”(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五章 帮着填土
神鬼之说,信则有;不信那就不好说,但再信仰坚定的人,也多多少少有些敬畏。
让几位领导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李家明这样的人,居然信神鬼而且还坚定得很。
“对呀,世上肯定有神,否则怎么解释,我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被逼着带李家明来找领导的柳本球装作没听见,由着这小子忽悠人,这一套把戏以前就见他玩过,也不在乎多再让他表演一次。
“真的,我就信因果轮回。上天让我母亲早逝,肯定会有原因,让我们家富裕起来,也肯定会有原因,所以我一直尽量积德行善,凡事都留有三分余地。”
这是什么屁话?
可不说这些屁话,如何引出后面的屁话?
“好了好了,信仰是个人自由,我们也没想着让你加入组织,说正事。你这么晚来找我们,到底有什么急事?”
“那条隧道!”
李家明走到书记办墙壁上的全县地图前,指着太阳岭与花山的位置,解释道:“有一年,我跟柳县长一起回崇乡过年,经过花山时突然心里一动,我相信是神在指引我,这里一定要修一条隧道。所以,我读书之余一直在琢磨这事,如果花山修隧道和太阳岭那再修一条,这得花多少钱,我们县里有没有可能修得了?”
有点意思了,被柳本球打电话叫拢来的曾书记、钟县长狐疑地看着这小子,突然间无法判断这事是真是假。
这是正事,想拉拢这小子打击对手的丁常务,也不想再听这些屁话了,打断道:“说你的办法!”
“行,你们的办法,完全行不通!我们厂的净资产不到四千万,吴叔的药厂正在搞扩建,自身的负债率都达到了40%以上,银行如何会贷款?即使贷款,又能贷到多少?
杯水车薪!所以说,出这主意的人,要不是脑子有病,就是其心可诛!”
三位领导齐扫了一眼那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柳本球,可现在又不是倾轧的时候,连与他不对付的丁常务都帮腔道:“家明,我们算过了,举全县之力是可以承担的。”
众志成城才能把这大事办成,若大张旗鼓又畏难而退,这帮官僚固然威信大损,但对整个县的士气也是极大打击。这是一个大时代,只要领先于周边县区,就能把老家从林业县变成一个工业县,让人家替自己厂里、公司提供原材料,可见这条隧道有多重要?
这是利县利己的事,李家明当然会实话实说,不会故意隐瞒。
“丁叔,你是八亩村人吧?回想一下,你们那泥石流多不多?
我自从有了修这两条隧道的想法后,趁着学校春游的机会,仔细察看过太阳岭的两面。很遗憾,两边都是破碎岩层,更奇怪的是这这、还有这,居然是丹霞地貌,根本不适合开凿隧道。”
几位领导愕然,连忙把在楼下办公室里瞎忙的余副县长。叫上来解释。可人家虽是科班出身,但一直浮在上面,哪知道一座绵延数百公里的大山的具体地质构造?
“曾书记、钟县长,如果李家明同学的信息是正确的话,这条隧道的造价将超过两亿!”
长安交大怎么会出这样的人?分管全县交通,提不出有价值的建议,县里有了计划,却连地质构造的事不关心?钟县长黑着脸,命令道:“马上去查!”
“是”
红着脸的余副县长连忙离开,小跑着去土地局查资料。
这小子有点意思,不愧是天才之名,抽着烟的曾书记打量着李家明,突然道:“家明,你既然琢磨这事几年了,肯定有些想法吧?说来听听,也让曾叔长长见识。”
叫叔好,叫叔就能借到这位大佬的势,让柳本球这家伙给老子趴着,哪怕他可能是条龙!
李家明笑眯眯地从曾书记桌上拿烟,帮人家散了一圈,自己也叼了一支,玩笑道:“曾叔,我做事的风格,柳县长是最清楚的,那可叫不择手段都不为过,您确定要听?”
同样笑眯眯的曾书记扫了眼神情自若的柳本球,暗道:这还真是师生俩,一个比一个不能吃亏,逮着机会就让对方下不了台。
“臭小子,做人要有度量。有什么牛黄狗宝,全部倒出来!”
“唉,解决问题的办法,就在刚才那位余副县长身上。”
“嗯?”
几人都来了兴趣,连被逼着跳这坑的柳本球都心里一动,眼光看了过来。山区小县就是可怜,地区还能说得上话,出了地区简直是一抹黑,若没人带着去跑路子,提着猪头都找不到庙门。
“人家是长安交大的,又如此擅长交际,肯定有不少学长在中铁任高层,起码能说得上话。设个局,让人家上这条船,得是没办法往下跳的那种。
再设个局,让所有人都相信我们有资金来源,而且资金充裕得很,赞同我们修这条路。等中铁的方案出来了,拿到了设计图纸,就可以向上级部门申请立项,然后让这位没法下船的余副县长,再去找他那些学长公关,甩开中铁直接与施工队合作,将成本降到最低。
我估摸着,这样操作下来,最后的造价也就一亿四五千万左右,我们举全县之力应该可以啃得动。”
钟县长、丁常务没参与曾书记与柳本球的谈话,不知道他们最后究竟谈了些什么,曾书记可是有些震惊地看着这小子。这个办法与柳本球憋出来的相似但更狠辣,老师只想着那些路桥甩开中铁,这小子居然想连隧道都甩开人家!
李家明把最可能行得通的办法说完,也暗叹天意的难料。这个工程简直为柳本球这混蛋量身定制的,除了他这种狠得下心的官僚,谁能啃得动这种硬骨头?
一直不吱声,而且是被逼着跳这坑的柳本球终于说话了,甩开中铁独立开工是可行,但万一出了工程事故,自己的前途就尽毁!
“书记,这工程不能甩开中铁,万一出了事故,后果根本不是我们能承担的。”
想通?晚了!
出了事故,得你来扛这个黑锅;没出事故,功劳虽然有份,但最重要的定策、统筹之功是二位领导的,你就是人家手里的工具而已。一直想根除后患的李家明,哪会放弃这个机会,赶紧帮着书记大人填土,先把柳本球这混蛋埋瓷实再说.
“没问题的,只要施工队、监理都有资质,那就是合法的。那些工程师、监理师,一个月才拿多少钱?给他们开五千块钱一个月,恐怕连工作都会辞掉!
出事故嘛,哪个大工程不出点?我们县里平时大方一些,给工人尽量提供生活上的便利,抚恤金再优厚一些,工人就不会闹事。”
对啊,高薪请几十个有资质的工程师、监理师,两年下来也不过二三百万,相对省下来的成本又算得了什么?
“家明,你这脑子怎么长的?”
正事办完了,李家明乐呵呵地朝夸奖自己的丁常务拱拱手,玩笑道:“丁叔,过奖了过奖了。曾叔、钟叔,没什么事,小的先告退?”
不错不错,这小子有脑子还没傲气,很满意的曾书记挥挥手,笑骂道:“滚蛋,别耽误了读书!”
“哎,各位领导,小民告退。”
乐呵呵的李家明出了书记办,更乐呵呵地暗道:这两三年工夫,老柳同志想找自己家的麻烦,都没时间喽。呵呵,再有两三年的工夫,老子不用借书记、县长的势,他也得打落牙齿和血吞!(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六章 上船
琢磨事的能发财,琢磨人的能当官,既琢磨事又琢磨人的,不是当大官就是发大财。这话是从谁嘴里吐出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李家明非常明白这句话其中的人生哲理,因此他平时除了琢磨事也琢磨人。
心里有快意的李家明,出了政府大院上了车去四叔那一趟,确认余副县长那台工程车,已经在自己的水电站工地上赚钱,这才悠哉游哉地回家,还有闲心感慨万端。
这世界已经不同了,让自己这只小蝴蝶扇得面目全非。前世的‘二十多年后’,帮助县里开凿太阳岭、花山那两条隧道,总长九点五公里长,却花了七亿出头。
没错,确切的讲,摊到太阳岭隧道是五亿六千三百一十一万,比当时的普遍造价高出两倍,因为那的地质构造太奇葩。但二十多年后的钱,能与今天的钱比?折算成目前的购买力,也就两亿出头,最多两亿二三千万!
县里去年的财政收入达到了六千余万,要支撑个两亿多的工程,还真他妈/的够呛。不过,关键还是看主要领导够不够狠,能不能把全县人都绑在这条隧道上!只要两位主官能狠得下心来,哪有干不成的事?比如自己刚才出的主意,甩开所有的利益既得者,那就可以勉强啃得下这块硬骨头。
回到家里,李家明关拢书房门跟王振国一谈,这个已经成了气候的建筑商不满道:“家明,你没搞错吧?几千万的工程,我们垫得起?”
有二伯在,李家明讲话委婉了一些,但也不无调侃道:“王叔,你自己算一算,柳本球除了象以前样蛮干,还有什么办法?不吃亏的,材料款、工资都不拖,欠的不过是20%的利润。到时候,你拿着他们的欠条,到我耶耶厂里冲抵税款就是。
话又讲回来,你们在外头做屋,剔除那些台下的东西,能赚到20%的纯利?”
精明的王振国快速算了下财政收入与工程造价的差距,以及自己的收益,颓然叹息道:“家明,柳本球也太精了!”
不是他精明,而是自己精,李家明嘿嘿直乐。
“嘿嘿,你又不是第一次跟他打交道。王叔,柳本球那人做事不择手段的,该配合的时候配合一下。”
什么?
李家明小声将可能的情况推导出来,吓得王振国本能地想退出。
“怕什么?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不是,家明”
俨然成年人一样沉稳的李家明,不再象刚才那么客气,低声训斥道:“你懂个屁!我二伯在你手下,我会害你?国难思良将,若是日后真有那么一天,你敢继续以这条件承建,曾书记、钟县长他们就会念你的情。
知道吕不韦吗?投资生意不如投资人!两个前途光明的领导,你不投资,还去赌那些注定爬不上去的官僚?王叔,你以前那种送钱的方式不行的,风险太大了。要是当官的一垮台,你们这些送过钱的就会受牵累,送政绩几稳当?”
响鼓不用重捶,何况是重重捶,会意过来的王振国连忙道:“要的要的,还是你聪明,这世道想赚大钱,哪能不巴着点领导?”
光跑跑腿,当不得两成干股,李家明乐呵呵地将人情往人家曾书记怀里塞。
二伯是跟人家混的,人家混得好就是二伯混得好。王振国这人吧,人情练达也大方、敢赌,但论玩心眼,还真玩不过那个看起来和蔼,其实手段了得的曾书记,还不如依附于人家。
曾书记这人吧,热衷功名有手腕却也重人情,加之上头又有人,完全可以结交。就如上次逼父亲让他退股的事,但事后都作出了补偿,不至于让父亲完全承担损失,也算是个做事有底线的人。不象柳本球,总是想着从别人那索取,却从不主动想着回报。
“呵呵,我没有曾书记厉害,人家才是走一步看三步;也没他胆子大,我也就是帮着他完善完善”。
“一样一样”,笑逐颜开的王振国高兴地附和着,也庆幸自己那两成干股送得值。想发大财,就得跟家明、曾书记这样的聪明、胆大包天的人合作。
………………
被曾书记一脚踹进大坑里的柳本球,对上李家明这样的妖孽是处处吃瘪,但对上其他人可是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
既然已经跳坑里了,就得想着从这坑里爬出来,还得借着这机会看能不能一飞冲天。热衷功名的柳本球一夜未眠,静下心来将所有问题一一推敲,第二天一早,他就去找余副县长到宾馆套间里摊牌。
这事太大,必须要有个上头上有人的人来顶雷,还得有个有路子的人去跑动,否则光公关费都不得了。孙秘那两台工程车送出去了,这位上头有人的余副县长不上船都不行!
嘿嘿,新旧一半价,不上船那就让他先倾家荡产喽。
可听完他的打算,这位省交通厅下来挂职的副县长大惊失色。昨夜他已经查到了太阳岭的地质资料,以目前县里的财政情况,根本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工程!
“柳县,这怎么行?这样干,万一出了工程事故,谁都担不起责任!”
“余县,你先别管这问题,你能不能联系到有资质的设计师、工程师、工程队?”
“真不行!柳县,这事太大了!”
刚才还和言悦色的柳本球脸上一板,阴森道:“余县,听过我老柳的为人吧?我曾经命令上百号警察满县城抓人,将公安局政委、副局长、林业局局长、副局长……全部送进监狱。”
威胁?
还未三十而立的余副县长腰杆一挺,毫不退让道:“柳县,我余某人不贪污不受贿!”
“我知道,我只是提醒你,你也是指挥部成员。若我找的人不对,出了工程事故,你照样要负连带责任!呵呵,一亿四五千万的成本,不到一千四百万的财政赢余。不这样干,你教教我?”
“你!”
小毛孩!
见对方失态了,柳本球身体往黑色真皮沙发上一靠,气定神闲道:“余县,曾书记、钟县长只是挂个名,我、你、老丁才是做事的。我负责具体统筹、你负责对外联络、老丁搞部门协调,这是县委马上要下文的决定。
你老弟前程远大,不会想落个不服从组织决定的挂职鉴定吧?”
相对于大政绩的诱惑,曾书记极有可能听这混蛋的,这是他/妈的逼人上贼船!
气急的余副县长,低声怒吼:“你混蛋!”
儒雅的柳县长口气却象土匪,赤/裸裸地威胁道:“老子当你夸奖老子!小老弟,基层没那么好混的。好好考虑一下,不想跟老子混,也管住你的嘴,否则你的挂职鉴定肯定没法入眼!别忘了,你那台车可已经在李家明的工地上,估计现在只能卖半价了。”
怎么会这样?不知道柳本球什么时候走的余县长,瘫坐在黑色真皮沙发上,脑子里象是一帮人打群架一般混乱。
上这条船?这******就是条贼船,随时都可能翻的贼船!
不上这条贼船?挂职锻炼的鉴定肯定难看,曾祥那人看着笑眯眯的其实霸道得很,别说挡他的路,哪怕不配合他工作都不行!连对宣传部长都手起刀落,还会顾忌自己?
捅出去?若是自己敢捅出去则是官场异类,而且涉嫌金融诈骗,同样是前程尽毁,连表姐夫都保不住自己!
妈的,怎么会这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