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开不得的口子
九十年代企业的税负有多高?
企业所得税率33%、增值税17%、还有城建税、教育费附加等等,可以说正常情况下企业赚一百块钱,政府要收走五十多块钱的税。换句话说,这年头开厂子,不想办法逃点税,简直无法赚钱。
上个月‘华居木业’交了四十多万税费,结果地税局、林业局两家拿了三十多万,而国税只有不到八万,柳本球找到李传林时,他正跟国税的毛局长互相倒苦水。
大家都难啊,毛局长要完成征税任务,李传林要听县里招唿。
“老李,我晓得你也为难,但不能做得面子上都看不过去。这样吧,我也不为难你,下个月你交15万就行。”
正经税收才15万,各种地方收费项目却交了近30万,确实账面上太难看了,可县里领导的招唿能不听?正想继续倒苦水的李传林,见比自己更能说会道的柳大局长来了,立即将麻烦扔给了他。
“毛局长哎,这事我讲了不算,正好柳局长来了,你们俩个人去谈。反正我不偷逃税收,只要你们都没意见,我下个月就按你们谈的交。”
不偷逃税收?哄鬼啊!
可堂堂的国税局毛局长,不敢轻易派人过来查账,局里那些人有多大本事,他心里最清楚;财政局那个退休的闵会计有多会做假账,以前在县财政局当过秘书股股长的他,也非常清楚。人家敢这样搞鬼,肯定账目上就是干干净净的,到时候别说查不出什么问题,即使查到点蛛丝马迹,自己一个小小的国税局局长,还敢跟县里领导对着干?
毛局长还真冤枉了李传林,偷逃的税收就是纯利润,他做梦都想,可惜在精明过人的柳局长面前做不到啊!
“行了,毛豆腐,以前老子一分钱不给你,也没看到你咬我的卵。现在传林一个月交八万给你,还不知足?”
国税局局长跟林业局局长谈税收,可这就是林业县的现实,条管单位的一把手毛局长,还不能过于得罪这位权柄比一般县委常委更重的柳局长。
“球伢子,你也莫站着讲事不腰疼,我收的税都不够养活手下那帮人,你要我怎么办?”
叫小名、喊绰号,那就是朋友之间的扯卵淡不是谈公事,笑眯眯的柳局长散了两支‘芙蓉王’,狭促道:“毛豆腐,你着什么急?到了年底,我敢打包票,你肯定会调走!你想啊,地方政府主管都不能是本地人,你这个局长还能当几日?”
“所以我才急啊!”
“算了吧,莫以为我不晓得,光吴建国那去年给你交了三百万,你们局里的征税情况,在全地区也是排前几吧?差不多就行,莫不记得你是大段人,以后还要靠我们关照你屋里人呢。”
跟李传林还能争一争,对上这个权柄极重的林业局局长,也想更上一层楼的毛局长只好退而求其次。
“十万,不能再少了!”
十万比七万多只多两万多,却是上一个台阶,纳税大户的名单上又可以多个企业,柳大局长也见好就好,顺便给人家的继任者刨个大坑。
“行行,卖你个面子。先讲好啊,你走之前都是这个数字,换了人,老子可不认账的。”
“操,后面的事,关老子屁事!传林,我先走,星期天请你吃饭。”
人家请客自己买单的事,霸蛮惯了的李传林不想做,可人家没有明言让他付账,而且国税那帮人也不好得罪,只好笑眯眯道:“行行,您慢走”。
笑眯眯的李传林将人送到厂门口才折回来,跟柳大局长玩笑道:“柳老师,那餐饭你给我报销?”
忙得焦头烂额的柳局长没反应过来,鄙夷道:“你这人啊,真没什么意思。几百块钱的事,还要你来开口?”
几百块钱?一桌饭都几百,少交了这么多税,还不要每人给条好烟,去堵人家班子成员们的嘴?有了李家明作为纽带,精明的李传林虽然很介意柳局长监督得太紧,但也真正敬重这个自己儿子的老师,不把人家当外人。
等两人进了办公室,李传林将门关了,提醒道:“柳老师,每个月少交十几万税,你以为毛局长真要那餐饭吃?”
这倒也是,星期天能请毛豆腐他们吃,下次就要请地税,再下去就是财政、工商……。
这家伙一年到头不请客吃饭,靠的就是霸蛮的名声、逢年过节去领导那拜码头,要是霸蛮的名声一坏,各路小鬼就会来打秋风。以前的纤维板厂、木器厂倒闭,虽然产能过剩、管理不善是主要原因,但大吃大喝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会意过来的柳局长连连点头,答应道:“行,你作陪我买单。妈了个逼,这帮人正事不会做,卡拿索要的屁事倒是个个在行。”
骂了两句,重新落坐的柳局长先不讲来意,反而说起李家明的事。
“传林,刚才我去了看家明,他现在的学习进度吓人。听他自己讲,今年参加高考,都有希望考名牌。我平时太忙,没时间管他,你要多关心关心。”
啊?
本来还暗暗准备扯皮的李传林虽然是早有心理准备,依然欣喜若狂,连忙道:“柳老师,我又不懂读书的事,哪管得了他?你是他老师,这事你得帮我多提点一下!”
“蠢!家明那伢子脑壳里,不晓得尽想些什么,等下半年他进了高中,让他去提前高考碰运气,但一定不能乱报志愿!
嘿嘿,考个名牌有什么意思?他有那个天分,要考就考清华、北大!”
“没错没错,他要是敢随便报志愿,我打断他的脚来!”
真心为学生高兴的柳局长说笑几句,也将话题扯回了工厂扩产的事。
细木工板销量好、利润也可观,加之出货都是晚上,保密工作做得不错,邻县都还蒙在鼓里。不趁着这时机扩产,等人家反应过来跟风就错过机会了。
正高兴的李传林连忙道:“邓灏正在寻设备,只要那边寻到了合适的,我们马上扩产。”
这是老成之言,细木工板这东西太容易跟风了,最多也就是年把时间的热销,可柳局长沉声道:“传林,你格局太小了!就算是人家跟风,转产要时间不?转产顺利,寻销路要时间不?国营厂子不比私人企业,你们现成的设备、厂房,还早早寻好了销路,从试产到正式投产都花了近一个月时间,他们要几多时间?”
虽然正为儿子的事高兴,李传林也不改精明本色。细木工板就是个很容易跟风的产品,即使人家转产、销售要时间,这时间差又能有多大?做企业不是做生意,平均回报率也就20-30%左右,若是扛银行的债务多了,单利息都能让企业不堪重负。
落实领导的指示不能过夜,正是关键时刻的柳局长,哪会让李传林谨慎行事?
“传林,你的脑壳怎么不拐弯呢?新厂不要放在公司名下,就可以免掉大部分税收?银行利息几多,税收几多,这个账你还不会算?
按现在的行情,等人家跟风时,你的贷款都至少还得了一半。你的成本比别人更低,又没了银行利息的拖累,还怕别人跟风?”
是哦,反应过来的李传林大喜,可生性沉稳的他还是不将话说满。
“柳老师,这事太大,我得跟大家商量一下。”
“嗯,赶紧去商量。你这边决定了,我那边才好操作,你以为银行里那么好讲事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四章 原则问题
成功的企业家、商人、政治家总是喜欢在成功之后,跟讲台下的人谈抱负、情怀,其实都是放狗屁!
一将功成万骨枯!
虽然随着时代的进步,竞争已经在残酷的上面,遮盖了一层文明的面纱,可每一次成功的背后必然有失败者的血泪,每一次成功的决策之下都是冰冷的利益计算!这些道理,李家明比他父亲更懂,这也是他继母为什么感觉他非常冷漠的主要原因。
成功者,若是经常被感情、情绪左右,何来成功?
当李传林找齐了几兄弟,谈起工厂扩产的事时,同为股东的亲生儿子立即反对。
“耶耶,这不妥!”
李家明可不是普通的子侄,叔伯们也不把他当半大伢子看,而是当成可以商量大事的成年人。他在家族里的地位,甚至高过了李传祖、李传宗这样的传字辈叔伯,他一开口,领头的李传勐立即阻止想反驳的李传宗。
“家明,你讲讲。”
“跟风!”
附近几个县乃至整个省的木材加工厂,虽然都不景气,但产能、熟练工人都摆在那。人家只要下定决心转产,这个时间会非常迅速,根本就没有想象中那么的大时间差。
这是谈正事不是谈家事,作为提议者的李传林也不摆父亲的架子,耐心道:“明伢,柳老师分析的是对的,转产没那么容易的,何况还有销售渠道的问题。我们除了做粤省的现金生意,还做江浙那边的赊账生意,就是不想把销售全压在粤省一边。
打个比方吧,离我们最近的宜风‘宏达’木业,即使要跟风,也最少要三个月时间。我们开的是新厂,只要交一半的税收,我们把工人往新厂调,让新厂‘三班倒’尽量多生产,我估计一年就能还得清贷款。”
对厂子最熟悉的李传林起了头,李传宗和李传勐他们也觉得侄子太保守了。
“家明,你想多了吧?传林讲那些事,那是有把握的,你晓得现在厂子里接到的订单有几多不?”
“嗯,家明,这个月才几日工夫,光收到粤省的订单意向就过了三万,这还不包括浙省的一万五。要不是怕得罪客商,你耶耶都想推掉浙省人的单子,他们那些人精明了,不但不愿付订金还想赊账。”
没错,现在的形势确实很好,可现在的优势只是暂时的。
厂里只是靠着比东北人的运费更低、比江、浙、闽、粤几省人力成本更低、资源更廉价才取得的优势,而非是技术先进取得的优势。只要邻县一跟风,邻县的邻县再跟风,极短的时间内,产量就会以几何指数上升。
到那个时候,人家的人力成本与自家差不多,而运输成本更为便宜,如何去与人竞争?蜂拥而上的后果就是降价,最后就是大家都微利经营甚至是亏损,整个市场格局重新洗牌!
李家明的种种担忧,早就想着扩产的叔伯们不以为然。
细木工板是没有技术门槛,可还有比同古的资源更便宜、人工更便宜的地方?即使邻县跟风,人家是国营厂子,还争得光私人企业?
再说了,寻销路,哪是说寻就能寻的?厂子里已经建立了自己的销售渠道,只要价钱差不多,还不是熟人面子沾便宜?
“大伯,话不是这么讲的。我们虽然是私营企业,管理成本比国营的更低,可他们一旦亏损,就能拿政府的补贴,我们能拿得到?”
“家明,我们拿不到补贴,但林业规费、税收上能沾面子的。以前那些厂子垮,也就是因为林业规费、税收都得交,要是他们能跟我们样沾光,不至于亏损的。”
道理说不通,李家明只好耐着性子来算账,利润、税收之类的先不管,先管本地区各县的纤维板、刨花板、密度板产能。
“耶耶,光我们地区纤维板、密度板之类的产能就超过三千万张,而且全部都可以转产成细木工板的,还有其他地区、其他省呢?细木工板的市场需求量有多大?按你在粤省那边的经验,一年有两千万张不?”
李家明能预见到市场前景,李传勐他们做装修这一行的,也预见到了他们那一行的市场前景,否则他们也不会如此急切地想扩产。
“家明,你漏算了另一个市场装修!现在的细木工板主要用于家俱制作,可你莫忘记了,细木工板最好的用途其实是房子装修。”
做木工的李传祖一起头,同样做装修的叔伯们都兴奋起来。
“家明你不做装修不晓得,我们这的木材便宜,衣柜、碗柜都是实用木,可他们大城市里的人装修房子,做的壁柜、壁橱都是用纤维板、刨花板,若是改成细木工板呢?
我跟你讲,你莫看同古人没多少舍得花钱装修房子,外头有钱的人多得很。只要打开了销路,莫讲一年两千万张的销量,四五千万张都没问题!”
“就是,家明,这一行真做得。只要打开了销路,一年赚几千万,那是轻轻快快的!”
完了,连比传宗叔稳重得多的传祖叔,都嘴里讲出几千万,还轻轻松松,李家明就知道大事不好。完了,连叔伯们都失去了冷静,何况是风头中心的父亲?
叔伯他们讲的都没错,细木工板日后最大的市场就是装修,可那是日后。领先市场半步是天才,领先一步就可能是疯子!
不同于这些叔伯,李传民是靠侄子起家的,亲眼看过侄子如何把王建国玩弄于股掌之间,他最知道侄子的本事,如今见侄子如此反对,心里不禁直犯嘀咕。
“老三,要不我们慎重一点?我觉得家明讲的也没错,凡事不能总往好处想,作最坏的打算总不会错的。”
正在兴头上的叔伯们哪愿意?柳老师都讲了,贷款的事由他去搞,这样的好机会还不抓住?再讲了,即使真象家明预计的那样,大家都估计错了,大不了再把厂子还给政府就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碰到好机会还不博一把?
连赖账的过头话都讲出来了,那就没办法阻止了,明知前面是火坑还往下跳?
远比这帮叔伯更理智的李家明,毫不迟疑地想退股,这不是感情问题而是一个原则问题。成功者之所以成功,就是因为他们比常人更冷静、理智。
且不论这样扩产风险太高,单父亲这种精神状态也注定了会失败。领头的人失去了冷静、理智,一个企业怎么可能成功?
“传勐伯、耶耶,我退股!”
简陋的毛胚房里寂静无声,正亢奋的李传林愣住了,笑容挂在面上成了僵笑。叔伯们也愕然,这不是退不退股的问题,而是共不共进退的问题。即使这事不赚钱,只要大家都同意了,就没道理你说退就退!
半晌之后,涨红着脸的李传林低吼道:“不行!”
成功者都是固执的,李家明也不例外,他可以为了家人散尽家财,却不会在原则问题上妥协。明知是错,能劝得劝;不听劝,也不能盲目跟随,这就是原则!
“合伙生意,合则留,不合则散!”
“放屁!我是你耶耶,我讲不行就不行!”(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五章 父子负气
城市比农村开放,山里人又比平原的农村人更传统、保守。
大山苍茫人烟稀少,经常有两三户人家的一个小屋场,前五里后四里都无人。因此山里人重宗族,同时又重亲戚礼道,才有句老话叫‘娘亲舅大’。
莫以为‘娘亲舅大’只是句老话,在山里那是一条可以等同于法律的老话。母亲受了气,母舅们能拎着不孝顺的外甥罚跪;母亲过世时,若是母舅们对葬礼不满意,多少白发苍苍的外甥,还让更年迈的母舅指着鼻子骂。反过来,若是母亲过世父亲再娶,母舅就成了外甥们的保护伞。如果后妈对外甥不好,或是父亲偏心,母舅们打上门来,也是常有之事,而且叔伯兄弟们都只会陪笑、讲好话,绝对不会‘帮亲不帮理’。
为什么?还是那句老话娘亲舅大!谁都有母亲,谁都有母舅,谁都当外甥,谁都承认母舅的权威。在山里为了争田、争山、争水,侄子跟叔伯跳起来骂、甚至是打架不少见,可几乎看不到到外甥与母舅之间起龌龊。
快速的成功让李传林膨胀了,也让他的兄弟们狂热了,李家明无法浇灭他们不切实际的野心,只好去寻他的母舅游承万帮忙。上帝欲使人灭亡,必先使人疯狂,劝是劝不住了,自己只能别让大家把家底都往上压。
这几年靠着外甥出的主意,及外甥跟几个工程队、厂子的关系,游承万把粮油生意经营得红红火火。虽然比不上装修店、家俱厂那么赚钱,游承万也成了同古街上不露相的土财主。可世事都未必是旁观者清,即使是李家明摆道理讲事实,正准备在妹夫那入十万块钱股的游承万很不以为然。
“明伢,你想得太多了吧?晓得你耶耶的厂子,现在有几赚钱不?”
母舅也犯煳涂了,没法子劝说的李家明,只好央求道:“母舅,我想退股,你去帮我讲。”
在农村里,母舅与外甥的关系远比叔侄更亲密。觉得外甥犯煳涂,而且会闹得家庭不和,急了的游承万骂道:“你发癫啊?”
财帛迷人眼,两害相权取其轻。惹怒了父亲,不过是让他骂一餐或是揍一顿,要是让叔伯们把店、屋全压上,万一全输光了,即使有太公留下来的家规拘着,叔伯们也会翻脸的!
“母舅,你要是不帮我去讲,我就自己去寻阿公,我自己赚的钱,想要回来还不行?。”
“你”
看着外甥如此倔,更清楚外甥说得出就做得到,游承万气得说不出话来,却又不敢不管。要是这事让他自己去寻耶耶来主持公道,他们两父子不彻底翻脸才怪!
被外甥逼得没法子的游承万,只好去找妹夫和李传勐他们谈。被叫拢来的几兄弟,听完游承万的要求,几人面面相觑,传闻中的母舅替外甥撑腰,出现在自己家里了?
沉默了良久,脸色铁青的李传林瞪着儿子,沉声道:“明伢,你什么意思?”
坐在母舅面前的李家明低着头默不作声,被逼来的游承万见妹夫有发怒的预兆,连忙替外甥撑腰道:“传林,这事明伢讲的是道理。你们愿意去赚大钱,那是你们的事,明伢不想跟你们发财,那就得让他退出来。”
这不是钱不钱的事,而是有没有良心事!自己辛辛苦苦赚钱,还不是为了他们三兄妹?强压着火,脸色发黑的李传林沉声道:“承万哥,明伢是我亲生崽,我还没死!”
莫看李传林手下几百号工人,可在游承万这,一点用处也没有。自己跟他吵一架,吵了也就吵了,以前又不是没吵过,要是明伢跟亲生耶(父亲)对着来,名声不坏也坏了。
“没错,要是你没讨象枫,明伢由你管教,只要你不饿得他,我当母舅的屁都不放一个。现在你讨过了老婆,这事就得由我讲了算!当初提亲的时候,我们大家就坐下来讲定了的,明伢赚的钱归他自己。”
“承万,你什么意思?我还亏待了他?”
眼看着两郎舅越讲越僵,旁边的李传健连忙敬烟、打圆场,劝说道:“承万母舅,我们老三就这么一个亲生崽,还会害他不成?”
虎毒不食子,传林当然不会害明伢,可脑子进了水的明伢,鬼晓得他会干出什么事来?连提刀砍大婶的事都做得出来,他还有什么事不敢做?
跟李传健一样有城府的游承万接过烟,就着李传健的打火机点着,狠抽了几口烟,语气缓和了点换套说辞。
“传林,我这么跟你讲吧,明伢性子倔,认准了的事,就是你打死他都不会改主意。这事要是你不同意,他心里就会有心事,不可能再象现在这样认真读书!我跟耶耶不在乎他赚几多钱,反正你赚的就是他的,我们只在意他能不能考北大、清华。
再讲了,明伢在你们厂子里只有一成的股份,我作主不退股只分红。你既然有本事让领导出面,帮你去银行里搞贷款,还差得了他那点股份内的东西?”
也准备在新厂里入股的游承万话里透出无奈,可母舅帮外甥是天经地义的。如今母舅没要求兑现承诺,只要求将他外甥的股份分红,于情于理都讲得过去。
可看着亲生崽,为了钱的事,连母舅都搬出来了,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崽的李传林心里悲苦难言。自己辛辛苦苦地赚钱,又是为了谁?莫不成,文文、婉婉以后还会分家产?
算了算了,不就是钱嘛?若是他直接问自己要,自己就他一个崽,还真会不给?
妹夫心里苦,当舅兄的游承万也不好受,可外甥就是要这么办,他又能如何?
“传林,我晓得你心里不好受,有些事你也要想开来。明伢并不是想要那些钱,只是他的脑子与我们都不同,你不能以常人的眼光去看他。”
大家都不是在田里刨食的农民了,大家都是在街上当老板的人,既然侄子把阿婆屋里的母舅都搬出来了,当初答应了游家人条件的李传勐,也不能让人家讲闲话。
“承万,娘亲舅大,我们姓李的,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我跟传民更不会讲话不作数。这样,家明不参与扩产,以后每个月都给他分红。
传民,明日你回崇乡办下手续,把家明的屋全部赎回来。现在店里、厂里又不是没钱,总把屋押给银行算怎么回事?”
李家明性子硬,他父亲李传林也不差,既然亲生崽这样的事都做得出,他当老子的也不会示弱。
“二哥,你去寻下建军,把我名下的屋过到明伢名下,那屋本来就是他赚的,放到我名下也没什么意思。承万哥,当初我传勐哥、二哥答应你的事作数,以后每个月我会分出一半工资,放到文文名下的。明伢有本事,他不靠我当耶耶的人,也会过得好,我也不操那心了。”
父亲心里不好受,默不作声的李家明心里也苦,可他既然干得出这样的事,就准备好了承受这样的后果。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这样的选择题,李家明前世做过无数,今世也不会少做的。
父亲说出了负气话,李家明也不想再在这个家里呆了,让还在外面学画画的小妹难受,准备回崇乡跟二婶过日子。
临到门口,李家明又回过头来,劝说道:“传勐伯,现在我们李家够风光了,何必还要去冒险呢?
小心无大错啊,厂里又不是搞不到贷款,何苦把店子、房子全部押出去,冒那么大的风险呢?你们不要听县里的人胡咧咧,只要把两个厂子分开来,全部注册成股份有限责任公司,以后即使亏了本、破产,法院也不会封你们的店跟家俱厂。”
“滚!”
气急了的李传林一声怒斥,换来李家明心里一疼,可这事真让不得。这事自己再三点明了,而且跟父亲翻了脸,日后厂子垮了,大家全怨到父亲一个人头上,总会有人出来讲句公道事。要是自己让了,以后的怨气难免冲父亲一人来,连个讲公道话的人都会没有。这虽然是自己事后想到的,但未来肯定会发生的!
李家明这一走,猫在房里的毛砣、细狗蹿出来,看着各自父亲不知如何是好。他俩不同于狂热的父辈,李家明分析出来的情况,虽说他们不完全懂,也不敢跟大人争,但他们认准了一件事家明比叔伯们加起来还厉害,他讲的肯定不会错。
读书是比赚钱重要得多的大事,李传健可不管大堂哥脸色不好看,骂道:“大人的事,你们读书伢子乱想什么?家明回崇乡,你们跟着去就是,明日我们把桂妹她们也送回去。”
“哎”,两半大伢子如蒙大赦,连忙收拾完东西跑出去,跟着李家明回崇乡。
见兄弟们走了,一直坐在旁边装死人的大狗伢,突然有些害怕了。这几年来,家明从来没错过,自己耶耶、叔叔有几大的本事,自己还不晓得?要是他们真有本事,早就发了大财,还会等到现在?
“耶耶,要不我们莫把店跟屋押出去吧?以前阿公在世的时候,总讲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要是,我们也有条退路。”
“乱讲什么?”
怕父亲的大狗伢脖子一缩,不敢再吱声,可一向谨慎的李传健终于从发大财的美梦中醒过神来。这生意肯定做得,但也没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就如侄子讲的,扩产也不差这点钱,又不是搞不到贷款,何苦把全部家当全部压上?
“大哥,我觉得大狗讲得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八三年的时候,火柴厂几红火?一场火灾下来,烧死十四个,烧残七个!
现在我们李家产业够大了,讲我们是同古最有钱的人都不会为过。求稳当一些,总不会错的!”
“你怕什么?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话是这么讲,但风险不是这样冒的,谨慎的李传健又换个理由道:“大哥,那就店子莫押,那些货的进价不能让人晓得,否则我们以后怎么做生意?”
一提到进价,几兄弟的脑子终于转了过来,莫看这几年装修跟风的人多,但大家都没那么蠢,告诉客户进价。店里的货要评估就要看账本,旁人不就晓得进价了?让人晓得了进价,店里的客户那些,还不会讲自己店里赚钱太黑?
“要的,店子不抵押,只抵押屋。”(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六章不合则散(上)
转眼间,端午节到了,李传林他们的生意象天气一样热得发烫。工厂扩张到了一千多人,新投产的生产线,将细木工板的产能推高到十万张/月,饶是如此还供不应求。
十万张什么概念?月产值五百七十三万,即使是新厂减免一半税收,两个厂加起来也缴税九十二万,利润?这个数字保密,李家明那一成股份因为不参与扩产,三个月时间只分到九万六千块钱。
莫看一个月分红只有三万二,却可以推算出旧厂月赢利三十二万,即使把厂里的旧设备折成新设备计算,年回报率也应该在40%以上!现在街上短期周转的借款利息,也不过是月息两分,投资那么大的厂子,回报率居然有40%以上,这还不是好生意?
厂子生意如此兴隆,连以前对李家明盲目信任的毛砣都动摇了,猜想自己堂弟是不是看走了眼,就更别提大狗伢那样的家伙。新厂开工后个把月时间,那家伙见生意好得不象话,想跟李家明打商量,将他存的那二十几万拿去买车跑货。用他跟细狗伢私下的话来说,那叫有钱不赚是蠢牯!可这话又不好讲,总不能贩冬笋赚钱,自己就参加,贩香菇赚不到什么钱就不管吧?
新厂子的红火,婶婶们也看在眼里,自己家发财了也不能忘记娘家人。她们把家里的闲钱,借给娘家兄弟投资到游沅、银子滩的分厂扩建里,倒也每月能赚个千多块。一个月赚千多啊,以前农民辛苦一年,能存下来过年的活钱,也就千儿八百块!
扯远了,山里人说的一年三节,指的是端午、中秋、春节。这三个节日里,女婿要去岳父家送礼、外甥要去看望阿公阿婆。毕竟是亲父子,而且李传林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崽,养老送终、光宗耀祖都指望着这个宝贝崽。端午节回来时,正大展鸿图的李传林,揉着不比他矮多少的儿子的脑袋,可惜道:“明伢,晓得厂里赚了几多钱不?”
李家明很享受父亲的亲热,却还是硬着头皮再次劝说,上次扩产的事就算了,真的不能再扩了啊!
十万张细木工板的毛利,最少也在三百万上下,扣除工人工资、运费、税费之类的,纯利润应该在百万左右。虽说大姐夫帮着采购了相当数量的旧机器,可依然贷了一千三百万的款子,企业总负债一千五百万,负债率高达80%!按照现在的贷款利率,每年光利息都要一百六十万。
这样的企业,等人家一跟风,即使不亏损,也很快会陷入微利经营状态。工业投资的回报率能有多高?一旦利润率达不到百分之二十,光银行的利息都会成为沉重的负担。银行里的那帮混蛋,来是锦上添花,从不雪中送炭,只要企业一陷入困境,接踵而至的就是逼债!
话不投机半句多,儿子旧事重提,正是春风得意的李传林心里隐隐不快,随即岔开话题道:“明伢,没事的,耶耶心里有数。哎,你们鼓捣的香菇怎么样了?”
良言逆耳,既然劝不了,李家明也只好作罢,索性连这几月解决了竹子脱糖、脱脂的事也懒得说。父亲这种心态,跌一跤也好,省得以后摔得更重。
两父子的交谈,大家都看在眼里、听在耳里。细木工板厂没有象李家明预料的那样走下坡路,反而生意越来越红火,在大家心里他身上那层耀眼的光球也消退不少。
一个半大伢子,脑壳再聪明,菩萨再保佑,也毕竟社会经验不足啊!
李家明也无所谓,等大人们回县城后,照样没事跟林科所的技术员泡在一起,可随着细木工板厂的生意一如既往得好,性子急的大狗伢首先坐不住了。贩香菇的生意,那是跟柳局长说死了的,只赚30%毛利,哪有自己买车跑货赚钱?
“家明,我不想贩香菇想自己买辆车子跑货,你看?”
帮人家开车,一个月就那千把块钱工资,自己跑车可是赚的都是自己的。现在光自家厂里的货,四叔和军伢哥哥跟他们的朋友就忙得连轴转,难怪这小子猫不住了。
“行”
大狗伢还跟以前样大大咧咧,可细狗伢心眼比以前更多,连忙阻止道:“大哥,你不搞了,家明怎么办?”
憨货有憨货的逻辑,大狗伢也不例外,觉得只要不让堂弟吃亏就行。
“这有什么?这又不是要打架,我帮得什么忙?名字照样挂我的,我再出份工资请个人帮家明。要送货时,我夜边加个班跑一趟,付个油钱就是,自己兄弟还不好讲?”
说完,大狗伢又觉得还是不够,支使毛砣、细狗伢这两个平时没少花他钱的老弟,道:“你们两个帮家明搞这事,莫看赚不到什么钱,但能帮蛮多亲戚赚几个活钱的!”
这家伙能说出这样的话?李家明好笑道:“谁教你的?大毛?毛伢?”
“嘿嘿,毛伢讲的。家明,也不是我们不讲义气,实在是这事没味道。你晓得毛伢他们的场子,一夜能赚几多钱不?”
毛伢昨日送了姐夫一辆几万块的摩托车咧,眼馋的细狗立即好奇道:“几多?”
这事不能让这蠢人瞎胡闹,李家明瞪了细狗伢一眼,沉声道:“大狗,我跟你讲正经的,要是你敢跟毛伢赚那种钱,就莫怪我去跟传勐伯伯讲!”
李家的家训之一就是不得赌博,大狗伢连忙道:“没没,我哪敢沾那些东西啊?要是我耶耶晓得了,脚都会打断我的!我也就是去看过两次,连耍都不敢耍,传田叔叔也经常讲,十赌九诈赚不了钱的!”
那还差不多,四兄弟聊了几句,大狗伢开车去装货,李家明带着毛砣、细狗去门前香菇大棚里帮忙。为了柳老师的政治前程,李家明让了步,附近两个村的香菇菌棒从三千袋/户变成了一千,在家的五个婶婶也住了五千袋。正是农忙时节,田里、土里、山上的事要做,又要种香菇,李家明他们三兄弟不帮一帮,哪忙得过来?
种植香菇赚的是辛苦钱,每日都要注意空气湿度、还要注意杂菌污染,麻烦事多着呢。就比如空气湿度不够,不能直接喷水,得用喷雾器向空中喷雾,否则香菇会因为水渍而溃烂;若是发现菌棒变黑,还得及时切除被污染的部分,以免杂菌传染给其他健康的菌棒。
香菇目前的价格很高,本地人是吃不起的,得往深城、沪市那边卖,可这么远的路程,单运输费都够呛,更别说有个30%毛利卡在那。李家明比别人看得远,既然国内的价格高,国外价格应该也不差而且还有出口退税,那就尽可能跑外销呗。
姐夫把情况打听清楚了,现在日本人对农药残留卡得严,浙省那边的袋装香菇不能出口,就是农药残留量超标。自己一直让曾春他们不准菇农使用农药,没道理农药残留还不能达标。
还好,有婶婶们的精心管护,她们种植的两个大棚,香菇都长势良好,白色的菌棒上棕色的小菇密密麻麻,估计还有半个月时间就能采摘了。
香菇收购与冬笋收购是捆在一起的,大狗伢只退出香菇收购,不讲退出冬笋生意,要不是答应以后运输只收油钱,估计他自己都不好意思说出口。壮得象头牛的毛砣跟在李家明后面几年,心眼早比一般人更多,等细狗伢没在身边时,凑过去小声道:“家明,你没生气吧?”
“什么?”
合伙生意当然是有利则合,无利则散伙。现在还清楚香菇收购有多赚钱,也不清楚能不能顺利外销的李家明并不介意,投资要眼光也要冒风险,既然人家要退,莫非自己还强拉着不成?
放下手里布满棕色菌盖疙瘩的白色菌棒,李家明好笑道:“我生什么气?大狗喜欢开车,又赚到了钱能买车,那就去买呗。毛砣,每个人都是自由的,只要不妨碍、损害人家的利益,想干什么都是他的自由。
嘿嘿,我自己不就在厂里退了股?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做人啊,不能拿什么‘义气’、‘仁义’去压别人,强迫人家做不愿意干的事。”
毛砣挠了挠头讪笑两声,见林科所的曾春来了,连忙道:“家明,春哥来了。”
额头开始冒汗的李家明抬头一看,见黑得象炭头的曾春正朝自己走过来,好象很不高兴的样子,打趣道:“春哥,老柳给你发了降温费不?瞧你这样子,白面书生变成黑张飞了!”
林科所的曾春林校毕业没两年,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蹲点在崇乡管着这边五十几户试点,平时经常在李家明这蹭吃、蹭喝、兼蹭住。可今天看起来,好象有点愤愤不平的样子,强颜欢笑道:“你懂什么?这叫健康的肤色!”
“嗯,确实健康,除了牙齿、眼白是白的,跟非洲人没区别了!”
两人说笑几句,黑乎乎的曾春也蹲过来,玩笑道:“家明,真搞不懂你们,屋里这么有钱了,还赚这些辛苦钱!”
这话有点意思,李家明也玩笑道:“春哥,钱在黄莲树下,不苦不得来的。别给我绕圈子了,有事讲事,耍嘴皮子你不是我对手!”
大家相处几个月,并不象外表那样开朗反而有点小城府的曾春,也信得过这位讲义气的小兄弟,牢骚满腹道:“家明,这次哥哥吃亏了!”
“怎么了?”
“妈拉个逼,我跟帅勇他们辛苦半年,到头来奖金还没坐在那玩的人多!”
确实有些不公,这次香菇推广很顺利,工作组的经费有多,他们所里就给大家发了点奖金。按说曾春他们三个技术骨干应该多发点,可没想到那些大妈、股长拿得还更多。虽然多也只多几十块钱,但心里这口气可真不舒服。
李家明是个吃不得亏的性子,上次柳局长怂恿他父亲买新设备扩建新生产线,而不是按原计划,先全力偿还银行的贷款,再坐等这一行业的春天。现在有机会给人家添点堵,他也会顺手而为。
“春哥,莫生气了,人家要不是哪位领导的老婆,要不就是股长,你们算哪根葱?要我讲啊,没事你们多跟那些大婶多套套近乎,还能帮你们讲个媒、介绍个对象咧。”
得了吧,能去林科所混日子的女人,有几个老公是当大官的?愤愤不平的曾春,小声骂道:“妈的,我就是不服这口气!还真是做事的人吃亏,不做事的人沾便宜。”
“这有什么不服的?我跟你讲,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就不犯错!
你要真想不受气,要么往上爬,吹牛、拍马、送礼一齐来,争取搞个一官半职;要么你就跟我们屋里样,自己做生意,赚多赚少都是你自己的本事!”
这话太偏颇,做人不自由,不管做那一行,都有哪一行的苦,哪有完全自由、不用看人脸色的行当?这就是两个朋友闲聊,心里不舒服的曾春随口反驳道:“家明,你还真不晓得官场上的事。我跟你讲,当官没意思的,官大一级压死人,而且人走就茶凉!
我耶耶以前在茶山当副场长,看起来好象有点威风、面子,等他一退休,连医药费都报不了!”
本就故意栽刺的李家明也不争论,反而打趣道:“那就只能做生意了,想跟我学做生意?春哥,我跟你讲,拜师可是要交师傅钱的哦。”
心思活泛的曾春还真有这想法,在崇乡蹲点近半年,太清楚这半大伢子的能耐。
“家明,拜师就不拜了,以后哥哥要是有路子发财,你得帮哥哥一把,怎么样?”
一个二十多岁的后生家,能有什么发财路子?李家明看了看眼前一片长满了小菇的雪白菌棒,若有所思。
“春哥,大家是朋友,能帮的一定会帮。”
“痛快,哥哥没白交你这朋友!”
见曾春咧开嘴笑,李家明更笃定是这生意了,跟在他们后面混了几个月,菌棒的配料就那么点不值钱的东西!
这是好事,投资总比吃利息强,自己那些钱也得转起来。父亲那一摊子若是不再扩产,等别人跟风后还能落下一个完整的厂子,但看他这种精神状态,肯定会再次扩产,也肯定会搞出一个大烂摊子。
搞点投资多赚点钱,自己手里多些资金,总能多付几个月的利息,多点周旋的时间。
“春哥,我帮忙不白帮的,你们帮我盯紧点,莫让菇农喷农药,我想试着外销。柳老师定的收购价太高,路上要是堵日把车,香菇全部烂掉了,我哭都会哭不出来。”
平时没少蹭吃蹭喝的曾春满口答应,不喷农药无非是菇农多累一点、损失稍大一点,跟他有个屁的关系。那帮农民,要是自己跟刘新他俩不告诉他们该用什么药,莫非还打杀虫药不成?
三人检查了一遍大棚里的香菇,就着田埂里的水洗完手准备去吃饭,耳边传来一阵阵摩托车的引擎声。嗯,这声音不象普通摩托车,沉闷而有力,一听就是好车。
不用猜,都知道是毛伢他们那帮小子,只有他们那帮混球赚了钱就烧包!(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不合则散(下)
天气酷热难当,晒得人的脑壳都发懵,可毛伢他们几个伢子,就愿意大太阳下骑着摩托车风驰电掣,在以前瞧不上他们的邻舍面前唿啸而过。
爽啊,搞什么生意,有开歌厅、场子赚钱?三块钱的‘可口可乐’卖六块、三角钱一斤的西瓜榨成汁卖两块……,就更不要提赌场里一夜抽水都几千块钱!
现在的毛伢,不要说贩木材那样的生意,连入股按摩院都没了兴趣,嫌名声不好听,不过他也有烦恼,那就是贩香菇的事。
贩笋几赚钱,贩香菇又几麻烦?原以为香菇产量高、价钱又好,肯定能赚大钱,没想到让柳局长嘴巴一张,只允许赚30%的毛利!可香菇跟冬笋又是捆在一起的,经过森林公安挎着手枪满县城捉人的事,借毛伢一个胆子,也不敢怂恿老大跟人家对着干。
没开歌厅、场子之前,毛伢还想着帮老大出出力,现在歌厅、场子都人手不够,还得从信得过的小混混们里挑人,他可真不想做这义务工了。好不容易大狗伢当了替死鬼,先来家明这打了退堂鼓,这小子也连忙来求情。
刚从香菇大棚里出来的李家明,看到这几个混混也暗乐,大狗伢才走几久,他就沉不住气了?看来,歌厅跟场子太赚钱了,赚得这小子顾不得义气不义气,硬着头皮来寻自己打商量了。
跟在李家明后面出了大棚的曾春,看着这几个骑在摩托车上的精悍后生很羡慕。莫看自己端着铁饭碗,日子哪有这几个混混过得舒服?
领头的那个‘生哥’可是同古街上最有势力的后生,旁边的那俩个也不得了,就那个‘庙哥’,人称‘阎王庙’。过年时,曾春跟朱所长去过歌厅里唱歌,亲眼看到这个‘庙哥’一言不合,就将老板打得血肉模煳,旁边的人还不敢多嘴,就更莫提报警的事。就这样,以前同古街上有几家歌厅,现在就剩下一家了,谁都不敢开第二家跟‘庙哥’抢生意。
然而,自从开始推广袋装香菇种植,自己跟李家明交上朋友后,突然间自己好象成了大人物一样。去游戏厅里玩,看场子的混混过来敬烟;跟朋友去歌厅唱歌,那个心硬、手恶的‘庙哥’亲自过来送酒,还给自己免过两次单,给足了自己面子;连去按摩厅里耍妹子,老板都主动给自己挑最漂亮的,生怕自己不高兴。
“家明,跟你商量点事。”
“嗯,天太热了,去屋里讲。”
“哎”
四辆威风凛凛的新本田摩托唿啸着骑进晒谷坪,引来楼上的毛砣眼馋,连忙跑下楼来抢过一个伢子手里的钥匙,急吼吼地去过车瘾。刚从大棚里回来的李家明,打量了几眼这几辆连车牌都没挂的铁骑,惊讶地发现居然是进口的,看来这两家伙开赌场赚了不少。这种原装的本田cb400摩托,在沿海也不多见,按现在的行情,即使是走私过来的,也得两三万吧?
做人大气的毛伢还真大方,将手里的一串新钥匙拍在李家明手里,豪爽道:“家明,先预祝你又考全县第一!”
开场子赚了钱的洪伢,也凑趣道:“家明,以前你没我们高大,骑踏板车正好。现在都比我更高了,还骑那种女式车子?”
李家明‘早过了’那种骑摩托车兜风泡妹子的年龄,不过兄弟的一番好意,还是得接着。生意是生意,人情是人情,哪有把生意的事搅到人情中来的道理?
“那就多谢了”。
见旁边的曾春眼热,李有明随手将钥匙扔给他。
“春哥,喜欢就拿去玩”。
这么贵重的东西,再眼热,并不缺心眼的曾春也不敢要,但骑几天威风威风还是行的。
“那借我玩几天,过过瘾”。
兴奋的曾春骑上摩托车就往游沅方向去,李家明也暗暗点头。这小子有点小智慧,帮毛伢他们屋里种香菇,保持着朋友关系,却又不跟他们混一起。莫小看这点小威风,能跟街上最大的混混头子称兄道弟,对于在单位上混的年轻人来讲,那是很有面子的事、也很能在朋友间吃得开的。
喝了一杯冷茶,擦了把汗的李家明才道:“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贩香菇的事有柳大局长订的规矩,赚不到什么钱不说,而且还占人手。毛伢虽然手下兄弟几十个,但真正信任的也就十来个人。洪伢他们开歌厅、赌场,赚钱多又快,不太乐意搞收购香菇的事。
“家明,我是这样想的,贩香菇是正经生意,我们也出不了什么力。跟在你后面,也是沾你的光,我们的生意你又不参与,我们不好意思啊!”
这话说得真好听,不愧是混混头子,李家明也不揭穿他的小心思。换成自己,也一样不想干没好处的事。
“行,反正都付了定金的,到时候直接去装货就是。”
李家明痛快,毛伢也痛快,老大讲义气、又仁义,他那种做善事样的生意,自己是干不来,出点力还是应该的。
“家明,我们赚了点钱,要是资金周转不过来,喊大狗伢过来拿就是。多的不讲,三四十万随时都有!”
“要的!”
“那行,我们先回同古了,毛砣那辆是洪伢送他的。一世年两兄弟,我们赚了钱,也不能少了他。细狗还小,等他读高中时,我再送他一辆,好泡妹子”
出手就是两三万,看来洪伢也赚大发了!不错,毛伢对手下够大方,这样下去一帮发小都能混个衣食无忧。
等到毛砣兜完风回来,听说洪伢送了他一辆新摩托,高兴得咧开大嘴笑。
“家明,你不晓得,这种车子要一万八千多咧!毛伢送了他哥哥一辆,大毛伢还在街上吹牛皮讲是三万六。”
整日闷在书里的李家明,对这些行情还真不怎么清楚。这种摩托跑车一万八,那只有一种解释走私,难怪连车牌都没挂。
“是啊,我听姜景山,就是那个跟洪伢混的后生讲,在厦门那边拿货都要一万八!前几日,我在县中考完体育去寻毛伢玩,才晓得他们去了闽省买车。”
“去寻下林叔叔,让他开两张发票,帮着挂两个车牌。”
“哎”
看着正傻乐的毛砣又准备骑那辆新摩托,李家明连忙叫住他。这混小子骑车太勐,要是摔一跤之类的耽误了中考,那真是让鬼打了!
“中考之前,不准再碰!”
“哦”,正兴奋的毛砣只好将车推进堂屋,把钥匙交给堂弟,转身去推那辆骑不快的踏板车。哎,林全保人都在高桥开厂,骑这车子可得跑个把小时喽。(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八章 危机隐现
这些天的天气很不错,每日天空湛蓝万里无云,就是太热了一点。
已经参加完中考的李家明、毛砣他们,每日骑着三轮摩托车奔波于全县的十几个乡镇,将刚采摘下来的香菇用泡沫箱装好运到县城。到了晚上,累了一天的他们,还得赶紧分捡香菇,将最好的、稍次的、最次的挑出来,分开装箱加冰块降温,连夜让大狗伢送到袁州通过火车运到深城。
好在放暑假了,在外读大学的李家仁、义两兄弟回来了,白天在装修店里勤工俭学,晚上会过来帮忙,再加上在县城等通知书的李家道,几兄弟一晚分捡四五千斤香菇,倒也不用另外请人。
这年头的香菇种植都是段木而非袋装种植,一年的产量能有多少?日本、南韩、香港、台湾经济发达可缺少资源,也舍不得把栗树、椴木如此消耗掉,也就是内地资源丰富,才舍得去种植香菇。
贩卖香菇的生意还算不错,李家明大姐夫花了两万多港币,请香港食环署的试验室检测农药残留量,居然达到了0.1mg/kg,比日本人规定的0.18mg/kg还低,再加上比段木香菇稍低的价格,很顺利卖给了一家日本商社,进入了日本市场销售。
现在日产的这几千斤新鲜香菇,稍次的卖给香港人,其余的都卖给了日本人,只是价格不高,比日本人在内地收购的还便宜几毛钱。至于同古本地的市场,零售一斤三四块钱的价格,即使在菜市场卖,也没几个人会去买,还不如送给亲近的人尝尝鲜。
李家明他们命好,华南农大刚发表一项还处于实验室阶段的科研成果,就被在同古林科所当技术员的刘新敏锐地发现了。那小子属于笨嘴笨舌的木瓜一个,但有个脑子活的朋友曾春。
跟柳局长有点关系的曾春,绕过他们所长朱和平,直接把这信息递到了柳局长那。那位精明过人的柳局长又不是神仙,能预料到这技术的潜力,却根本不知香菇这东西在海外如此走俏,这才成就他们的发财大业。
李家明去年与柳老师约定的30%毛利,其实指的是卖给深城市民的那种等外品香菇。经过挑选后,出口到香港及海外的优质香菇,利润稍高于30%的毛利,卖到日本去的甚至能达到30%的纯利润,若是加上出口退税的钱,这生意称不是暴利也能算得上好生意!
只是这些内情,连挂名当经理的大狗伢都不知道,只有李家明两姐弟才清楚。看着银行里飞速增长的存款数字,哪怕李家明的大姐经过冬笋收购的暴利,照样每天笑得合不拢嘴。
一斤香菇包括人工、运费、损耗在内成本才三块五,转手卖给香港人是四块二港币/斤、卖给日本人则是五十七日元/斤(当时汇率约四元六人民币)。国家有出口退税政策,小外贸公司交上去的税收转手又退了回来,若是加上外汇兑人民币的黑市价差,这钱赚得象抢银行一般。
听弟弟讲,单这一批香菇,最少有四十万斤,那不就是赚五六十万?要是下半年再来一批冬菇,天哪,那得赚几多钱啊?贩笋是大家分钱,香菇可是两姐弟独占!
“明伢,我把钱汇回来吧!”
“莫,全部放在你那,你喊姐夫去帮我去香港注册一家公司,再由这家公司控股我们在深城的公司。”
刚忙完的李家明站在电话亭前,捂着话筒旁边的行人走开了,才继续小声道:“大姐,这事你莫跟屋里人讲,连二伯、二婶都莫讲。”
“嗯”,正坐在装修一新的客厅里,吹着清凉的空调,刚才还挺高兴的大姐放下电话,担忧地看向老公。
上次李家明喊母舅替他出头,强行要求分红的事,远在深城的大姐也知道,三叔讨了新婶婶又生了婉婉,由不得她不往家庭矛盾上想。弟弟性子倔又不喜欢告状,莫不是张象枫有什么不好的想法,两人闹了矛盾吧?
见多了世态炎凉的邓灏反而没这担心,妻弟那人大度、三婶也不象是个刻薄人,应该不会闹什么家务。在公司里听多了企业兴衰的邓灏,倒是担心岳父他们的厂子,会不会跟妻弟预料的那样出问题。
上次去同古帮着调试、修理设备时,邓灏就看出了细木工板的技术门槛低,象堂叔他们那样盲目扩产,若是旁人跟风严重的话,搞不好会吃大亏。妻弟看似年纪小,可想问题、做事比自己一个成年人还周全、老练,该不会是看出了问题严重,开始想着善后了吧?
见过世面的邓灏确实没猜错,李家明确实在开始着手善后了。
即使邻县最大的‘宏达’木业公司开始筹备转产,但细木工板厂的生意依然火爆产品供不应求,鬼迷心窍的李传林他们又在准备再次扩产。更严重的是,上一次扩产需要贷款,李传林还得通过柳局长出面,请他们县领导去银行说情;这一次则是县委曾书记亲自出马,带着一帮银行领导主动寻上门来。
这年头以gdp论英雄,细木工板的利润有多少,县里只能估计带统计。可改制后的纤维板厂的第三大股东是国资委,纤维板厂给细木工板厂提供纤维板,一个月能有多少利税,他们比谁都更清楚。
既然如此赚钱,市场前景这么好,为什么不再扩产?既然厂子要扩产,那大家是不是也可以沾沾光?
资金?银行也要业绩的,不贷款给生意兴隆的企业,难道还贷给那些亏损的企业?
利息?好商量,上次是年息十分,这次八分怎么样?
当然,钱,谁会嫌多?有钱得大家赚,新生产线大家都要入点小股。曾书记带了头,其他县领导、实权人物又岂会甘落人后?
有县领导的鼓励,还有银行领导的大力支持,本就失去冷静的李传林几兄弟一商量,拿厂里的全部家当二次抵押,又向工行、农行贷款两千万。
两千万啊,按抵押品120%价值放款,不得不说李传林兄弟胆大,曾书记、及他的几个官员朋友更胆大,单他们几个领导就入了暗股三百多万。
这两千万的贷款、三百多万的暗股资金迅速到位,变成了新的生产线,又成为银行的抵押品,再将法律手续补办得天衣无缝。‘华居’木业股份有限公司一夜之间,成为全省的明星企业,也成为全地区第一私营企业,连省领导都来视察、指导工作。细木工板厂再次扩产,连带着下面三个分厂也兴高采烈地扩产,游沅、银子滩的小分厂还好点,农民能有多少钱?可由游学权联合他们高桥上上下下办起来的厂子,产能足足又扩了三倍以上,据说总投资超过三百万。
“明伢,你耶耶他们疯了!”
刚送来一篮子等外品香菇的李家明倒松了口气,小声道:“四叔,这是好事。”
刚从三哥那受了一肚子气的李传田,忧心仲仲道:“不会吧,我去临川送货时,他们那边都开始跟风了。要是这样下去,明年全省不晓得会有几多这样的厂子。跟风的人一多,以后板子不好卖了,那么多当官的入了股,你耶耶会让他们逼死的!”
当官的没几个好人,为了政绩、私利,什么事干不出来?
这样也好,搅在这混水里的人越多越好,李家明冷笑道:“四叔,这你就不懂了,虱子多了人不痒,欠账也是这样的。耶耶他们都欠银行三千四百多万,要是年底再借几千万,欠他/妈的上亿,看哪个敢动他一根毛?”
“明伢?”
李传田是真急了,六个哥哥欠了银行几千万!万一出了问题,还不得让那帮当官的、银行逼死?
可李家明并不给他解释,反而宽慰他道:“没事的,反正厂子是股份制,最多宣布破产,当这几年白做了。我存了几十万私房钱,装修店又没抵押出去,还不是照样过生活?”
如今也只能这么想了,还是侄子有远见,没跟着趟这混水,心忧的李传田叹气道:“也是,反正店子没押出去,以后过生活总不成问题。”
安慰完了担忧的四叔,李家明径直去了林业局寻柳老师,上次扩建新生产线,他老人家在背后推波助澜,这次该不会又帮倒忙吧?
难讲,当了官的人就不能以常人的眼光去看,得把他们看成是利益动物。上次自己为了他的政治前途,即使是没必要的事也让了步,转过背来他老人家还给父亲刨了个大坑,这次怎么得也给他添点堵。
人不强蛮,不得人家敬重,若自己一点反击都没有,以后还不得让他拿着师生情谊揉来搓去?李家明在林业局转了一圈,才知道人家去了林科所,据说是协调下半年香菇种植的事。
听曾春讲,今年林科所推广香菇种植,赚了十几万的菌棒钱。估摸着精明过人的柳大局长,会想把制作菌棒这事揽在所里,一年赚个几十万,也好改善改善局里的福利待遇。
别想了,来而不往非礼也,这好事还想放在林科所、林业局?即使是赚不了什么钱,老子都得帮您老人家给搅黄喽。(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九章 当面挖墙角(上)
同古县林业科学技术研究所,位于在县城边上的一座小山下。
这个应政治需要成立的副科级事业单位,一幢破旧三层红砖房子、几间青砖平房背靠青山、旁边有莲塘,说它是个养老的轻闲单位也不为过。前任所长朱和平就是原来茶山林场的副场长,因为得罪了领导被发配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单位当所长。
自从三年前,柳本球就任林业局副局长分管林科所,这个轻闲单位开始变得紧张。那位作风强横、野蛮的副局长上任没几天,林科所所长朱和平被他扔到了连工资都发不出的木器厂当厂长,却一直没任命新的所长。副科级副局长如此处置副科级所长,这事也就是柳本球才干得出,也只有朱和平那样的忠厚人,才会服从那样的人事任命,乖乖地去木器厂收拾烂摊子。
可让所里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那位柳大局长整了朱和平一次,却对林科所几位林校、农校出身的技术人员另眼相待,不惜花几万块钱送他们去华南农大学习、参观。待他们在大学里学会了袋装食用菌栽培技术后,立即回来推广这项还停留在实验室的技术,而且每个乡镇都说服农户试点。
更让所里人没想到的是,原来的朱所长在外面转了一圈,又回到所里任所长,而且被任命为‘同古县食用菌推广小组副组长兼办公室主任’。这个临时机构可是钟县长挂名当组长,柳局长任常务副组长,由县财政直接拨款50万成立的!
要是干得好,朱(猪)卵还能不升官?
后来的事情发展,再次印证了县委、政府领导的识人之明,柳大局长带着这个推广小组,竟然真把袋装香菇种植这事办成了。三十六万袋菌棒变相赊账给了菇农,没三个月的时间就回笼了全部资金,而且被各乡镇的领导吵着闹着要全面推广。
天气很闷热,乌云密布的天空还偶尔传来闷雷声,看来一场大雨就要倾盆而下,今夜又得涨洪水了。
破旧的林科所里吵吵闹闹的,各乡镇领导正在钟县长的主持下,跟柳局长和朱所长打擂台,要求菌棒倾向于他们治下的乡镇,还要求免费替他们培训技术人员。
这事当然要争要吵,崇乡搞了五十几户试点,那些菇农没半年工夫就赚了几千块钱。以前柳本球照顾他们崇乡人,大家也不知道这事能这么赚钱也就算了,现在种香菇这么赚钱,那就得公平着来,林科所是县里的林科所,又不是崇乡人的林科所!
强蛮惯了的柳大局长,哪会屈服乡镇领导的压力?
照顾崇乡人?这是放什么狗屁?崇乡有人愿意搞,别的乡镇磨破嘴皮子,赊菌棒不讲还付定金,才有家把胆子大的人出来当试点!
培训?这事想都莫想,林业局挤出钱来搞的技术,凭什么给乡镇?这帮坐地虎,哪个不是手里长勾子的?要是香菇产业落在他们手里,鬼晓得会搞出什么名堂来!
…………
在林业局转了一圈的李家明,骑着那辆威风凛凛的本田cb400进了破旧又喧闹的林科所小院。高档摩托车特有的引擎声,惊动了正在菌种培养室里的曾春,身上还穿着白大褂就出来了。楼上的争吵,他在菌种培养室里也听得清清楚楚,要是家明再不来,他晚上都得去寻人家。
“春哥,上面吵什么呢?”
年轻得一脸青春痘的曾春拉着李家明走到偏僻处,鄙夷道:“哼,还不都是来要菌种、要培训的?操,没赚钱的时候,鸟都不鸟我们,现在把我们当肥肉了?妈了个逼,这次所里赚了七八万块钱,猪卵屁事没做得了五千,我们三个人加起来才六千,连那些成天打毛钱的老妈子都跟我们一样多!
家明,我跟新伢、勇伢都讲好了,我们想合伙搞菌棒生意,这事你得帮帮我们。”
这是预料之中的事,当初曾春遮遮掩掩的,不就是想让自己帮他?只是这事得先讲好来,雷锋同志已经死了,干什么事得大家都有利可图。
已经长得象大人一样高大了的李家明掏出包‘芙蓉王’,发了一支给这位新交结的朋友,拉着他蹲在菌种培养室后面的窗户下,替人着想小声道:“春哥,你们得想好喽,要是你们甩开所里,猪卵肯定会整你们的!”
“我晓得,家明,我跟你讲实话,这生意太赚钱了,翻倍得赚!”
‘早熟’的李家明极得曾春他们三个信任,那是在崇乡搞试点时结交下的友情,想发财的他也不瞒着,将这一行的内情抖搂一遍。
“家明,莫听猪卵瞎咧咧,那人狠着呢!我跟你讲,这次他造高原料价格捞钱,最少都捞了两三万。我们不想当官,就不要给领导送礼,只要揽下这生意,最少也能翻倍得赚!
家明,我晓得你跟柳老师关系好,但事情不能让政府来主导。哼,要是那帮当官的一掺进来,我保证不要两三年,菇农会让他们害死的!”
这是屁话,林科所搞推广,林场里的杂木基本免费供应、活由他们自己职工干了、连运输费都是他们局里掏的,当然成本低的吓人。要是私人来做,公司一开门哪样不要钱?一直琢磨着给柳老师添堵的李家明估算过,若要保证菌棒的质量,能有25%的利润就不错了。
再说了,朱和平当所长不捞钱、不多得奖金,他当什么所长?什么朱和平拿了一万,他们只拿两千?真正的原因,还是他们三个想发财,才把屎盆子往领导们头上按。
李家明从旁人嘴里听到的版本,可是柳局长力排众议,补了他们三个人钱,平着朱所长拿五千。机关单位不比企业,福利可以平着来,奖金得按等级来,三个青皮后生能平着一把手得钱,这已经够公平合理了。
可这也是实话,要是按那帮乡镇领导的想法,技术一流传出去,各个乡镇都搞菌棒厂,当然可以从原料上赚钱,大家都可以分一杯羹。既然大家都能赚钱,势必香菇产业会成为一个破坏性产业,对整个县的栗木、椴木资源进行破坏性开发。而且还有可能在制作菌棒时,经办人以次充好,往私人腰包里揣钱,最后连累得菇农血本无归。
借口!都是借口,一项新技术的扩散,只要有足够的利润,哪怕政府不推动,也会迅速得吓人。涉及到农业生产的事,由政府来张罗,农民有了损失还有地方闹一闹,出于安定大局的考虑,政府总要作出一些补偿;要由是私人来搞,出了问题一走了之就是,谁会那么傻乎乎地赔偿?
可做坏事就得有借口,才能心安理得,有个替菇农着想的大旗,李家明更会顺水推舟,从柳大局长饭碗里抢东西。这生意看似是赚辛苦钱,但能把它做大,一季就是25%的纯利润,一年下来就是50%的回报率,这还不够暴利?何况还能出口恶气,何乐而不为?
“春哥,想好来哦,搞不好会丢工作的!”
“怕个鸟!人生难得几回搏,此时不搏待何时?”
曾春的豪情壮志让李家明嘿然而乐,呵呵,这事要是成了,他们三个一年就能赚十几万,哪还看得上这个破工作?没见过世面的人才稀罕国家饭碗,他们在华南农大学习了半年,还会把这吃不饱饿不死的破饭碗当回事?
也就是自己掌握了他们的技术,手里有资金、又有销售渠道,人家才来跟自己商量,否则他们早单干了!
“春哥,这事我得先跟柳老师打个招唿。师生一场,不能连知会一声都没有,就瞒着他干。”
“家明?”
知会不过是个场面话,柳局长为了政绩能不念师生之情,也就不能怪自己当面挖墙角。若这次父亲再次扩产的事,他也有份推动,大家连师生都没得做了,只能维持面子上的东西。第一次扩产,还有几分胜算,第二次纯粹是推人进火坑!
“没事,人情归人情,生意是生意。春哥,这事我应了,你们想怎么办?”
这事还真为难了曾春,要论技术,李家明跟在他们后面混了大半年,什么东西都学会了;要论资金,他们三个东拼西凑都搞不到几万块,这还得包括他们三个刚拿的那一万五奖金。更要命的是,跟自己蹲在一起的伢子看起来斯斯文文,其实是街上那些混混的总头子,连王富生那样的大混混都唯他马首是瞻,屁颠屁颠去送两辆几万块的摩托车!
要不是这些原因,曾春哪会这么好心,拉着李家明来做这铁定赚钱的生意?有钱,寻发财路子不容易;有发财路子去寻钱,可没那么难!
还很年轻的曾春沉默几秒,涨红着脸小声道:“家明,你讲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我听王富生讲过,前年、去年崇乡伢子贩冬笋,就是你当头子的。”
这小子聪明,就冲这招‘以进为退’,也难怪被小刘、小帅当成领头羊。李家明稍一沉吟,给曾春扔出两个方案。
“春哥,要不这样吧,我出两个方案,你们觉得哪个好,我们就按哪个办。”
“嗯”
“第一个方案是你们以技术入股占30%,然后大家再按出资多少分股份;第二个方案就是我出一百万,你们不用出钱,以技术入股占30%股份。”
第一个方案看似更有利,可对方没有答应出多少钱,而且不排除李家明会另外还搞个摊子;第二个方案看似更吃亏,可只要投了一百万,肯定大家就会捆在一起。
一百万在这个年代已经是天文数字了,30%干股等于每人送了十万的股份!
手头上没钱、手下又没人的曾春听到这好事,浑身都激动得打哆嗦,没有思考光凭直觉,立即选择了第二个方案。单干的事,他们不是没私下讨论过,可谁也没把握搞到十几万。单干啊,所里不整自己就不错了,还会把所里的东西白给自己用?所里的东西用不了,那就得花钱去买,十几万还不一定够呢。
现在人家主动投一百万,给自己三人三十万,寻别人合作可拿不到这样的条件!
十万啊!只要下一批菌棒一上市,自己就能最少赚十万!
“家家明,你够够兄弟!等柳局长他们吵完了,我喊新伢、勇伢去跟他谈。你放心,要是他不愿意我们停薪留职,我们就辞职跟你干!”
决定了单干,还尊称人家局长,看来柳大局长的声誉挺不错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章 当面挖墙角(下)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都是没法子阻拦的事。
捞政绩的机会,就这样飞走了?
轰隆的雷声里,重新调回林科所任职的朱和平,看着手里的三张‘停薪留职’申请书发愣;而刚跟一帮乡镇领导吵完架的柳局长,阴沉着脸揉着发涨的太阳穴,眼睛死盯着这三个红面涨颈的年轻人,心里非常恼怒也非常羡慕他们的年轻敢闯。
“春伢,我们都是茶山出来的人,去年你耶耶要去地区医院做手术,所里没钱借不出医药费,还是柳局长在局里帮你借两万块钱救急。春伢,你”
这话有点挟恩图报的意思,可正阴沉着脸的柳局长等人家话都说得差不多了,才打断道:“和平,莫乱讲!曾场长是我们老领导,以前关照我柳本球蛮多,莫讲局里有点钱,没钱我私人都会借!”
曾春他们三个年轻人对这位局长大人,那是真心爱戴的,这次所里赚了钱,要是按原来的奖励方案,他们拿得还没那几个股长多,可柳局长直接给他们发跟所长一样的奖金。就更莫提柳局长跟财政局黄局长吵架,把黄小姐都发配到竹器厂去当工人,还宁愿被县领导骂也要挪用林业规费、森林公安罚没款,也要把去年局里退休职工的医药费报掉。
况且领头的曾春,还是柳局长曾经的学生,也是茶山林场‘子弟学校‘为数不多的考上小中专的学生。上次去华南农大学习,也还是柳局长听他的建议,亲自把刘新、帅勇两个小年轻从单位里挑出来的,否则那样的好事,哪轮得到他们两个小萝卜头?
对于这样的领导、师长,即使曾春打定了主意要停薪留职做生意,眼睛也不敢多看人家一眼。
心里有愧啊!
“春伢,上次所里搞这事,都花了五十万,你们有钱不?”
“柳柳老师,我们我们准备去借!”
曾经的学生吱吱唔唔,精明的柳局长立即猜出谁在背后出资。这三家伙在崇乡试点时,李家明那小子天天跟他们混,连吃饭住宿都是那混小子安排的,这还不好猜?
“好了,你们先回去吧,我跟朱所长商量一下。”
“谢谢柳局长”
三个年轻后生如蒙大赫,冲局长大人鞠了一躬,逃似的退出了所长办公室。
等三个年轻人一出办公室,肥肥的朱所长连忙把门关上,小声道:“领导,这事要是由了他们,下面会吵翻天的!”
面对以前在林场的好友,刚才还脸色阴郁的柳局长扔了支‘芙蓉王’过去,推心置腹道:“猪卵哎,春伢他们要这样办,你拦得住不?莫拿开除这些话去吓人,一年能赚几万,这工作有个屁用!要讲起来,这三伢子还算尊重我们,还晓得先送三份申请书过来,要是他们直接另起炉灶,你还能咬他们的卵?”
能在基层混个一官半职的人,都不会是蠢人,朱和平面带猪相心里可嘹亮得很,试探道:“这?”
“蠢货!你脑子进水了?刚才我跟钟县长都讲,公家做不成生意的,你不会去寻他们私下商量,进去凑一股啊?”
领导兼朋友将那点小心思捅破了,胖得象猪的朱和平讪笑道:“本球,我是替你担心。要是这事揽在所里,局里一年能赚不少钱,你的日子不会好过蛮多?我闲职一个,只要有工资发,我卡他们干嘛?”
是啊,几个厂子是甩掉了,可那些退休职工还在局里。这事要是还由林科所来搞,一年少说也能赚二三十万,局里的日子会好过很多,总不至于退休职工的医药费都要勒紧裤带。
烦闷的柳局长无奈地摇头,苦笑道:“有什么办法?有时候,我还真羡慕人家,车子坐着、小酒喝着,每日围着领导拍拍马屁,日子过得跟神仙一样。”
别人讲这话,朱和平当他们放屁,可柳局长讲这话他相信。这老大上任两年多来,钱没捞两个,倒从上至下得罪领导一大片。要不是人家有真本事,早让上头调到史志办、档案局养老去了!
“本球,我也不晓得你贪什么?要讲钱吧,莉莉开店一年少讲也十几万;要讲当官吧,你当了林业局长还不够大?以后还少得了你一个副处级帽子?
算了,莫愁眉苦脸了,你又不是书记、县长,不该操的心就少操点。”
已经接到大领导电话吹风的柳局长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手包起身走人。
“朱卵,曾老板、钟老板答应了,过年调整班子的时候,会安排你进局班子。该怎么办,不要我教了吧?”
局班子,那不就是局领导?
升官了!
刚才还对仕途灰心的朱和平大喜过望,连声感谢领导提拔。
“少讲屁话了,这是你该得的,要不是你敢冒险办那事,这样的好事也轮不到你。行了,我走了,好好跟春伢他们谈,莫摆领导架子。当官只能当一时,当不了一世的,大家都是茶山爬出来的伢子,莫搞得别人讲你猪卵无情无义。”
“哎哎”
夹着手包的柳局长下楼,一眼就看到大雨里停着的那辆摩托车,心里不禁泛起苦涩。上次怂恿李传林扩产的事,虽然那小子依然礼数周全,可言语中已经透出几分疏远。这次曾书记他们干的好事,那小子肯定也按在自己脑袋上了,这才有今天曾春他们停薪留职的破事。
三个后生家,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要是背后没人怂恿、支持,敢横下心来自己做生意?
够有手腕的!
这事柳局长还真误会了,若曾春他们没在羊城呆半年,没见过外面的繁华,即使李家明讲出花来,他们也不敢这么干。可既然见过了外面世界的精彩,又有一个发大财的机会摆在面前,三个二十啷当的后生家,还不敢冒险搏一把?他的得意弟子,不过是顺手推一把,给他添点堵而已。
“柳老师?您怎么在这?”
正接过司机手里雨伞的柳局长回头笑了笑,打趣道:“哟,李老板?不是我讲你,好歹也是百万级的大老板了,连辆车都舍不得买,至于吗?我跟你讲,车是生意人的脸面!”
特意过来想出口鸟气的李家明也笑了笑,叹气道:“柳老师,莫讲起了。就我那点小钱,要是买了辆车,哪够钱借给春哥他们做生意哦?哎,柳老师,来入一股不?这生意肯定能赚钱的!”
被李家明刺了两句的柳局长也不以为意,自己怂恿传林扩产,而不是全力偿还贷款,确实有私心。既然都做了,还不让人讲几句?
“不用了,我两公婆有工资,又只有一个妹子,赚得再多都是以后都是女婿的,操那心干嘛?”
李家明听到这话,心里一阵阵堵得慌,好象不是柳莎莎每日来找自己玩,而是自己死乞白咧地追他女儿一般。(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一章 孺子可教
晨曦如纱,平整的草坪、整洁的道路、白色的厂房,整个厂区静悄悄的。偶尔有穿着蓝色制服的工人、白衬衫的管理人员小步快跑,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这就是吴建国的‘人和’药业公司。
离这家透出现代化气息的企业三四百米的地方,就是风头正劲的‘华居’木业有限公司。那里比这边热闹得多,送货的、运货的大卡车川流不息,每日二十四小时三班倒,就没有安静的时候。
今天是董昊的二十九岁生日,每天下午要去几个乡镇运香菇的李家明,没时间过来吃晚饭,所以一大早就带着毛砣、细狗伢,骑着那两辆威风凛凛的铁骑来了。
不用下车办来访手续,保安室的保安听到喊声,探出个头看了一眼,电动门缓缓打开。两辆摩托车轰鸣着驶进厂区,径直停在办公楼下,坐在车后面的细狗伢拎着一个塑料桶跟着两位哥哥直接上楼。
接到保安室电话的董昊打开办公室门,一看这黑得象炭头的三兄弟就乐了,打趣道:“哟,李大老板,今天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来了?”
“春风呗,昊哥,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晚上的寿宴,我们是没办法来了,送你一桶鱼表表心意。”
衬衫雪白、皮鞋锃亮,透出成功人士派头的董昊当着副总,说起话来却带着匪气。
“得了吧,还寿宴呢,你是骂老子光长年纪不长个子吧?鸟,你们肯定吃了尿素,一个个都比老子高了!阿虎、阿龙,你们自己在这坐一会,冰箱里有饮料。阿明,跟我来一下,我舅父正要找你。”
“哎”,熟不拘礼的毛砣拉开小冰箱,拿了瓶矿泉水扔给李家明,自己却拿起一瓶‘可口可乐’扭开朝大嘴灌了下去。
李家明接住矿泉水,跟在董昊后面,疑惑道:“昊哥,吴叔找我什么事?”
“好事”
“哦”
还真是好事,吴建国的制药生意上了正轨,开始涉足电子行业,在深城那边跟人合作开了家电子厂,专门给日企代工。一个偶然的机会,吴建国从日本人嘴里听到一个信息,想提携下这小子,省得他吃苦受累还让别人赚了大头。
香菇这独门生意也做不长久喽,李家明暗叹一声,笑道:“吴叔,您没把这消息传出去吧?”
“我又不做这一行,多那嘴干嘛?喏,这是方翻译的电话号码,我请他联系了家日本商社,你自己去找他谈谈。”
吴叔待自己可真不错,李家明恭敬地双手接过名片,也诚实道:“吴叔,其实我们的香菇,已经卖到日本去了。价格很不错,能合到五十七日元/斤。”
不错,这小子脑瓜子也不知怎么长的,就是信息闭塞了点、眼界低了点。儒雅的吴建国欣赏地看了眼李家明,调侃道:“阿明,知道日本国内市场多少钱一斤吗?”
这事李家明让姐夫去打听过,但那帮小日本口风紧得很,姐夫的签证又办不下来,他还真不知道。
“我们新厂谈判的时候,请日本厂商吃了道素炒香菇,结果你猜怎么着?那位中村先生讲,新鲜香菇在日本,最起码也得课长级别的人才吃得起,知道多少钱吗?42日元/50克。”
什么?
李家明的眼睛立即瞪得熘圆,操,那帮小日本够黑的啊!42日元一两,那就是420日元一斤,从自己这收却是57日元一斤,这跟抢有什么区别?
一看李家明这样子,吴先生就知道这小子又想左了,指指办公桌前的转椅示意他坐。
“阿明,没有这么简单的,知道空运有多贵吗?现在石油涨价,从深城到东京的空运价格涨到了298日元/公斤,再加上日本人经济不景气,又死撑得不裁员,他们的利润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高。”
哦,李家明心里舒服了点,这样算起来,人家的成本就合到了210日元/斤左右,再加上他们高昂的人工费用,还得给批发商、零售商留出足够的利润空间,有这个价格差也就不足为奇。
当然,这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人家有品牌、有渠道,而自己在整个产业链中,只比菇农高一级而已。来是养猪的不如杀猪的,自己在日本人眼里,可不就是养猪的吗?
“不错,做企业就要做品牌,要有自己的销售渠道。用别人的品牌,靠别人的销售渠道,你永远只能赚点代工钱。”
儒雅的吴先生指点了两句,又提起另外一件事。
“阿明,还有件事,你父亲好象有点不对劲。我前几天跟他聊聊,觉得他对细木工板的市场前景过于乐观了。我们旁人不好多劝,你得去劝劝他。那东西技术门槛太低,长久不了的!”
李家明苦笑起来,这事要是能劝得住,年初就劝住了,哪还会拖到现在?
可没想到吴先生不这么认为,指点道:“不不,阿明,你父亲年初扩产,我也是支持的,而且还觉得他胆子不够大。你想啊,人家跟风要一个月的时间,打开销路又得两个月,真正能构成威胁又得两三个月,有这个时间差,你父亲的厂子应该能还得清大部分贷款。
做企业不是做生意,不能光图着赚钱、赚快钱,你父亲的厂子大了,就能凭借规模优势压低成本,再依靠成本优势去抢占市场。细木工板这产品,只是目前家庭装修市场没有打开,否则需求量应该会相当大。
你想啊,等产能过剩时,你们是私营企业,经营成本能比别人低一截,别人亏损经营,你们还能保持微利。别小看这个微利,你们只要坚持下去,就能留住工人、设备、产能,等家居装修市场一起步,就比别人占了先机!
不过,半年以后再次扩产,而且是高负债扩产,我觉得已经失去了时机,风险太高了!现在的银行年利率近10%,若一打价格战,即使你们能保持微利经营,都很难熬过这个行业的冬天。”
事后再三琢磨过的李家明默默点头,冲正喝茶的吴先生微微躬身,以示自己的谢意。前世自己漂白后虽然也还算成功,但没有经过开发新产品、抢占市场,在这方面的经验不足。幸好在这被吴先生上了一课,否则以后肯定会走弯路的!
孺子可教,知道人家父子起过冲突的吴建国也暗自点头,又指点道:“阿明,不管你以后是做生意还是做实业,都要懂得处事冷静,想明白了再去做,不能由着性子来。君子要善假于物,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这个世界上,没有纯粹的东西,懂吗?”
这话有些散乱而且若有所指,李家明也若有所思,人家是替自己和柳局长说合。
“谢谢吴叔叔指点”。
“行了,你去忙吧,好好干,农民不容易。”
这话又是若有所指,可没完成原始积累的李家明只能装作没听懂,跟着董昊出了办公室。不过,吴建国关于‘君子善假于物’的指点,他是非常赞同的。前几天当着柳大局长的面挖墙脚,也只是小小地反击一下,并没有想关系破裂的意思,否则就不会特意等在那露一面,发泄自己的不满。
等李家明回到住处,收拾妥当准备去收香菇时,曾春他们三个来了,个个都是壮志凌云的样子,看起来反击还是有效的,人家没有为难自己这三个合作伙伴。
一百万的投资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主动权肯定在李家明这个绝对大股东手里,曾春他们只有听的份。当然,这是成人之间的合作,图的是财富而非意气,李家明也不会去故意给人下马威之类的,说的都是正事、经验之谈,也让曾春他们连连称是。
“家明,还有个事想跟你商量一下,朱所长想入股,你看?”
按理说,人家的领导想入股,李家明这当头子的,多少该卖个面子,可他却笑吟吟道:“春哥,你一年工资不过四千来块钱吧?你还想回去让人家管?”
碰了一鼻子灰的曾春讪笑几声,不再提这事了。旁边的小刘、小帅可吓了一跳,好不容易读书读出来的工作,说不要就不要了?
平庸之资啊,略微失望的李家明暗暗摇头,笑嘻嘻道:“新哥、勇哥,你们莫总只看到同古,没看到外头有几大!
你们看吧,只要我们同古成功了,外头就会跟风。我们只要带出一帮工人,明年去宜风、静安、修水那边发展,你们自己讲能赚几多钱?”
更没什么野心的刘新、帅勇一听就乐,立即把工作的事扔到了脑后边,可曾春提醒道:“家明,这技术简单,要是工人学会了也自己干呢?”
“嘿嘿,你说呢?”
李家明笑眯眯的反问,让野心更大的曾春心里一寒,随即又心花怒放。街上现在最厉害的混混头子就是王富生,开歌厅、游戏厅、赌场、放高利贷,不晓得赚了几多钱,可那混混头子却是这家伙的手下!
这生意是吃资源的,吃完了当地的资源就得换地方。可资源这东西吃完了还会长,只要把周边几个县占住,一个一个县轮过去,一个圈轮下来小树也长成了大树,正好就是一个轮回。只要参与制菌的工人老实,又有一帮恶名在外的混混震着,谁敢多嘴多舌泄露技术?起步比人家早、实力比人家强,只要暂时年把两年没竞争对手,以后本地区、甚至这四五个县哪还可能有对手?
“要的,你是头子,我们听你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二章 盛名之下,庶几无虚
‘盛名之下,庶几无虚’,这话还是曾春当学生时,从柳老师嘴里听到的。以前跟李家明当朋友时,觉得这人讲义气、做人大方,可真正开始共事,才晓得王富生那样的混混头子,为什么那么敬畏这个半大伢子了。
先不讲跟工商、税务、消防这些机关单位打交道,各个单位的领导都对李家明这个半大伢子和李传健那个跛子笑面相迎。陪着领导们在办公室里喝茶扯卵谈,那些平时牛皮哄哄的干部们就帮着把手续办好了,还把能减免的费用全免了,就讲跟林业局谈判的事。
这要是换成自己来谈,肯定觉得条件差不多,就按领导意思办。可人家跟柳局长、郑书记那样的领导侃侃而谈、寸步不让,单这份气度就比那些胡搅蛮缠的乡镇领导强得多。
“柳老师,莫讲那些虚头八脑的事了。你们当领导的人,要的是把事情办好;我们做生意的,要的是赚钱,要是什么好处都归了你们,那我们不是白忙一场?”
“不行不行,我们不缺资金,多个菩萨多炉香,多个股东多麻烦。”
“不行不行,你们的设备必须给我们免费使用!郑书记,这世上没有白得的好处,功劳归了你们,你们也就得付出点什么。”
“柳老师,您讲话可要凭良心,你这么精明的人,还会不去打听深城的香菇行情?我们收香菇没赚什么钱,菌棒这一头再不赚点,你当我是学雷锋啊?”
对面正抽烟的柳局长被李家明的惫赖气乐了,挖了自己的墙角不说,还想白使用自己局里建起来的消毒炉、菌种培养室,而且还不让自己局里入股,天下的便宜他想一人占了?这还真是块滚刀肉,难怪李传林拿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谈判要有红脸白脸,柳局长跟李家明是师生关系,郑书记又跟他以叔侄相称,这坏人就只有朱和平所长来当,何况这事利益损害最大的就是他。只是这伢子难缠啊,当初谈判木器厂兼并案,胖胖的朱和平就领教过他的厉害,话也不敢说得太重,给他自己留足了余地。
“家明,话不能这么讲,技术是我们派人去学的,推广也是我们出人、花钱干出来的。没道理到了出成果的时候,你毛都不拔一根,就想全盘端走了吧?”
这话有礼有节,过来打酱油的曾春也觉得不好意思,可没想到李家明居然立即翻脸,瞪着朱和平的小眼睛,嘲讽道:“朱所长,牛皮莫吹得这么大。引进新技术,是你们的本份,政府给你这份工资,就是要你干这活的!
崇乡的试点,中宵是柳局长搞的,银子滩、游沅是我搞的,大段、幽居、港口是郑书记搞的,你们林科所做了个屁的事!堂堂一个副科级所长,带着十几号人,连菌棒都赊账给老表,才说服不到二十户农民试种,你以为你蛮大的本事?”
打人莫打脸,被打脸了的朱和平气得七窍生烟,指着李家明咆哮道:“李家明,莫给脸不要脸!”
见领导发怒,陪着来谈合作的曾春本能地脖子一缩不敢作声,可旁边的李家明将身体往后一靠,不屑一顾道:“给你姆妈个逼啊?给你一份功劳让你捞政绩、升官,就对得住你了。要是惹火了老子,新公司不挂在你们林科所名下,我让你白当个副组长!”
“你你”
以前李家明都小心翼翼地隐藏着锋芒,偶尔一露也是屈指可数,如今突然一发作,竟然有一种睨睥众生的气势。涨红着脸的朱和平象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指着李家明连话都说不完整。
看到李家明从惫赖模样,突然变成了当初逼迫曾宁生就范时的强横,正抽着烟的柳局长也暗暗恼怒。可人家把曾春生他们三个捏在手里,主动权就到了人家手里,若真是闹翻了,丢面子、丢政绩的只能是自己这一方,人家连根毛都伤不到。莫看自己管着林业局,真能管得住老表砍栗木、椴树?
哎,早晓得这样,就应该把曾春提起来,当个副所长。一个股级干部,多大点事,还是自己大意了!老话讲得好,‘赏罚公平更要及时’,稍一迟疑,吃亏的就是自己啊。
稍一沉吟,柳局长面上浮起一层笑容,玩笑道:“家明啊,莫欺负人了。开价吧,做菌棒生意没那么赚钱,你小子要是没点牛黄狗宝,也不会眼巴巴地跑来要求合作。”
一句‘莫欺负人’,居然连朱和平自己也不觉得领导说错了,跟这样厉害的人打交道,真不能看年纪只能看本事。
这还差不多,李家明满意地坐正了身体。生意人求的是财不是气,可要想发大财,就得让有能耐的人掌握绝对的主动权。父亲把个好端端的厂子,折腾得看似烈火烹油实则危机四伏,这样的破事李家明可不想再干了。
“嘿嘿,还是柳老师英明!”
李家明恭维了一句,也跟变脸一般,刚才的针锋相对变成了和言缓色。
“朱叔叔,刚才话讲重了点,你也莫生气。做生意不是当官,赚的都是数字,亏的都是现金,来不得半点虚的。”
能当一个事业单位一把手的人,又哪来的蠢人?李家明突然缓和下来,朱和平虽然脸上还涨得通红,可语气也缓和了下来。
“那你讲讲,大家怎么合作?家明,我讲老实话,我想要政绩不假,但手下十几二十号人要吃要用,没有实利我宁愿不趟这混水。”
这话在理,他已经是副科级的领导,即使有出色的政绩,也不太可能去哪个局里当一把手。要是没实利,他怎么摆平手下那帮人?当官的人嘛,手下不捧着你,这官当了跟没当一样!
莫看林科所就是破单位,但也是政府的单位,若这事他不同意,虽然自己也能强行搞,但那就是削了政府的面子、跟政府过不去。做企业的,可以不参与政治,但跟必须处理好与政府的关系。
“朱叔,合作肯定要双赢,我李家明做事,也没有那么不讲究。我们和你们林科所的共同成立一家公司,我没成年由我堂兄当老总、你来当副总,工资就不给你发了,但奖金不会少。
嗯,新公司虽然不要你们出资,但管理费得给点。这样吧,一年三万,也够你们十几个人开销了。”
朱和平上次参与过木器厂兼并案的谈判,也得过李家明事后送的大信封,知道他说的奖金是什么意思,心里不由得一喜,可也对这个方案很犹豫。这个方案保证了自己和领导的利益,又保全了林科所的面子,还有个‘市场的事交给市场’的名义,能在钟老板那交待得过去,可乡镇那帮领导还不得吃了自己?
扛不住那么大压力的朱和平,只好看向柳局长,等这位大佬来拍板。若是他柳局长同意了扛,为了一年几万块钱的‘奖金’,那帮坐地虎还能咬了自己的卵?
这个方案虽然过份但也不离谱,上上下下都有个交待,柳局长看了下郑书记,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板着脸道:“先这样吧,过两天我们再答复你。”
那就是事情基本成喽,李家明施施然起身告辞,“当然,柳老师,那我们先走了。”
“一路好走”
“放心吧,我正年轻,跌得起”。
李家明一点也不在意领导话里的嘲讽,带着新手下曾春走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三章 巧舌如簧
夜已经深了,县城里依然酷热难当,县委的书记办公室里,一台大功率立式空调带来清凉一片,两位主要领导正瞪着肥肥的朱和平发愣。
全县推广袋装香菇种植的大事,县里今年重点抓的重点工作,就这样让一家私营企业去搞?
“不不,曾书记、钟县长,不是让私营企业来推广,而是在领导小组的监督下推广。”
精瘦的钟县长摆手打断朱和平的解释,转头冲柳局长道:“本球,你来讲!”
“领导,乡镇上那些油子什么德性,二位领导比我更清楚。要是让他们搅进来,不是我不信任他们,到时候肯定原材料要掺假、菌棒价格要提高、还得收取各种费用!”
这是实情,‘任你官清似水,奈何吏滑如油’,两位领导默认了这个理由。
“交给私人来搞这事,情况就不同,监督权在领导小组、林科所,谁也没办法在这里面做手脚!领导,我讲句不太中听的话啊,政府是办不好企业的,除非象烟草、石化那样的垄断企业。
‘山里人家’农贸公司收购香菇二块四,卖到深城批发价是三块六,扣掉运费、工资、损耗,也就不到20%的利润。若是象我们当初打算的那样,由林业局出面搞个农贸公司,可能连工资都赚不回来,更别提几年后那些人员的安置。”
两地的价格差,两位领导也心里有数,当然那家小公司是李传林的崽开的,也得尽量照顾着点,关键是那小子有没有办法撑得起来。
旁边的郑书记见状,苦笑道:“老板,那就是个妖怪,你们还怕他扛不住?街上的混混头子王富生,在他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
街上的事,两位大领导不太清楚,但也听说过一些传闻,只要那小子管得住人就行。
“私人做,会不会涨价?”
柳局长一使眼色,朱和平连忙将带来的账本摊开,解释道:“不会,我们赊给农民的价格是一块五,新公司也将卖一块五。我们算了一下,利润只维持在15-20%之间。”
对下面人玩猫腻更懂的钟县长,接过曾书记递过来的‘大中华’,就着郑书记的火机点烟,喷了口烟雾出来,嘲讽道:“朱所长,这账里有水吧?”
当然有水份,但朱和平哪敢承认?
“钟县长,我哪敢啊?搞这事的时候,我背了个党内严重警告处分,生怕位子不保,借个胆子给我,也不敢啊!您要是不信,随时可以打电话去问的!”
或许吧,即使敢做花账,在柳本球的眼皮子底下,也做不出多大手脚。何况当初林科所的人,可是拿的财政工资,李家明那小子还得补上这一块。知道水清无鱼的钟县长不追究这些破事了,扭头跟曾书记商量道:“书记,你怎么看?”
“这是政府工作,你觉得呢?”
抢功劳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讲的,钟县长腹谤了一句,表态道:“我觉得本球讲的有道理,县政府不靠这个赚钱,只求给农民增收,与其让各乡镇自己搞,还不如让私人来做。有了问题,我们查处他们,没有问题,也让人家赚几个辛苦钱;不比交给乡镇,出了问题,还得让政府来背黑锅!”
县长表了态,书记也卖个顺水人情。这又不是什么赚钱生意,李传林会做人,又何苦为难他儿子?就是搞不懂那孩子怎么想的,他家又不是没钱,怎么会想着鼓捣这些事?
汇报工作是向领导展示能力,跟领导聊私事,那是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既然领导同意了,柳局长也不再拘于上下级关系,说话随便多了。
“老板,您二位是不太了解那小子。我教了他半年,那小子就是个妖孽,初一做中考试卷,能数理化外拿满分。年初的时候我问他,他居然讲今年去高考,清华北大不太可能,一般的名牌大学肯定没问题。
可笑的是,那么聪明的伢子居然信神信鬼,前年我安排他去县中旁听,居然讲菩萨不让他来!”
两位领导听李传林吹过几次,也羡慕人家有个天才儿子,那孩子不得了啊,会读书、会做人。
接了支柳局长敬过来的‘芙蓉王’,就着他的火机点上,曾书记也放下了领导派头,好奇道:“本球,按你这么讲,那孩子是因为读书没压力,闲着没事才鼓捣这些东西?”
“领导,那你可太高看他了。那小子就是个财迷,读五年级的时候,活生生地从王建国手里讹了三成股份。就是我们崇乡中心小学那工程,那小子就是靠那笔钱,在街上做铺面起家的!”
“有这事?”
柳老师跟领导抽着烟,把四年前的往事一一道来,听得两位大领导和两位同事如听传奇故事一般。操,那小子还是人吗?难怪老郑说他是妖怪!妈的,自己读五年级的时候,还在逃课、打架吧?
“那就奇了怪,这香菇生意又赚不了什么钱,他还这么来劲?”
“领导,香菇是不赚钱,可冬笋赚钱!那小子重情义,不想他那帮朋友、发小走歪路,就带他们贩冬笋赚起手本。我就是拿冬笋当筹码,压得他出高价收香菇的。”
“不对不对,本球,还有别的事吧?”
除了工厂扩产的事,还能有什么事?
面对老领导的追问,柳老师又不好实话实说,只好苦笑道:“那小子孩子气吃不得亏,我压他高价收香菇,他就转身给我刨个坑。本来我准备让林业局、林科所的人集资,办这个小公司,也让他们赚点辛苦钱,结果二位领导也看到了。”
两位领导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做菌棒能赚几个钱,撑死也就一年十几二十万,还劳心费力的。李传林一年少说也能赚一两百万,还能少得他独生儿子那几个钱?除了想出口气外,还真找不出那小子这么干的理由。
“呵呵,本球,他去年给你拜年了不?”
柳局长脸带苦笑,自嘲道:“拜了,还送了块腊肉、两条烟,一口一个您的,听得我都起鸡皮疙瘩。”
现在谈的是私事,讲私事的人又是不站队的干将之材,钟县长也给了柳局长十足十分的面子,话语里透出亲热打趣道:“本球,要讲起来,你做人还真不讲究!买旧设备几划得来,你偏偏要怂恿人家买新机器,李传林是农民没想透,你还没想透?要我讲啊,也只有李家明那样的人,才对得住你这样的人!”
夹在两位领导之间难做人啊,柳局长立即叫起屈来:“钟县长,你这话可要凭良心啊,我那是帮县里做事!要是耽误了扩产、gdp增长,你还不得跳起脚来骂人?”
“良心个屁!”
面色如常的曾书记也笑骂了一句,随手端起了茶杯,收到这个古今相同的暗示,几人连忙起身告辞。可大家刚到门口,曾书记又把柳局长叫住了,干将之材谁都不嫌多,在不在自己阵营里不打紧,要紧的是想干事、干得成事!
“本球,跟你道个歉,蔡书记想调你去行署,我把你拦了下来。”
什么?毁人前程?
刚才还乐呵呵的柳局长如同十二月天里,被人兜头一盆冰水,从心里往外冷得发抖。(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四章 患得患失
郁郁涧底松,离离山上苗。以彼径寸茎,荫此百尺条。……地势使之然,由来非一朝。
基层的干部想晋升难啊,副科是一道坎,迈过去了就是领导;正科又是一道坎,迈过去了能当乡镇、各机关的一把手、二把手,下属们嘴里的领导变成了主要领导,而能迈过去者十中无一,因而有‘妇(副)科病’的戏称;副处则是天堑,百中无一!
省地机关则不同,地区行署、地委里,只要不行差踏错,副科是福利、正科是奖励,只要有点能力、巴结点领导,搞个副处不容易也不难。
柳本球有能力、有狠劲、也有政治智慧,入了常务副专员兼地委副书记的法眼,想将他调入行署办公室任科长。正科调正科,看起来是平调,实则是一条青云之路。
常务副专员亲自调动的人,只要在那呆年把,一个副秘书长的位子能少了他的?再干上一届,还能没个正处的前程?
挡人财路者,如同杀人父母,而阻人前途者更甚!
可这样的事就是发生了,而且是从柳本球的顶头上司,曾书记嘴里亲口说出来了!
“本球,我是这么想的,你是干实事的人,我们县的经济开始起飞了,何不留下来干一番事业?说实话吧,蔡书记虽然在地委是第三把手,可他既不是专员的人,也不是书记的人,给你个副处级容易,想给你挪腾个正处,除非是闲职!”
虽然没有骂娘,可柳局长黑着脸沉默以对,不骂娘是官场尊卑,沉默则是不服。有功不赏,反而阻人前程,还真是官字两张口,任由你说了?
也是从副科、正科级干过来的曾书记,能理解这种沉默下的愤怒,可他也为难。官场上能领会领导意图、会来事的人如过江之鲫,可能干实事、干得成事的人凤毛麟角。柳本球虽然蛮横了点,但能干事、也干得成!
要是没有他的强蛮,林业规费那个烂摊子能收拾好?没有他的眼光慧眼识珠,能把华居木业那样不起眼的小厂子挑出来?没有他的胆大包天又心细如发,能处理掉那几个破厂子?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啊!
苦笑几声,曾书记拍了拍他的肩膀,推心置腹道:“本球,只要你留任,今年年底调整干部时,我保你一个常委副县长的位子。都是副处,何必要去行署?至于正处,那是以后的事,权力在专员、书记手里,蔡书记帮不了你的!
本球,我不瞒你说,我老曾搞政治工作内行,搞经济工作外行。现在外县都在搞细木工板厂,老钟虽然有行政经验但没经济眼光,我担心华居木业又是昙花一现。”
正在愤怒边缘的柳本球一愣,紧接着又是患得患失。
官场中人,文凭不可少,年龄是块宝。去行署最少得一年以后才能搞个副处,还得正好有空位子,可留任却是眼前的事。话又得说回来,看似提前一两年升副处,日后的发展余地更大,可没了在行署办公室的资,没有在地委领导们面前朝夕相处的印象,还真说不上是得还是失。曾书记是地委副秘书长的出身、地委陈书记的前任秘书、地委一把手的铁杆心腹,也是脑壳上长天线的人,只要自己帮他干出政绩,把他给拱上去,以后还能亏待自己?
正患得患失的柳本球又狐疑地看向曾书记,作为全县一把手的人,居然会亲口承认他搞经济不行?这是把自己当心腹,还是想自己去收拾哪个烂摊子?
华居木业?肯定是,现在连隔壁湘省的厂子都开始筹备转产,这位滑不熘手的书记大人害怕了,怕好不容易捞到的政绩变成一颗流星,甚至是他曾某人的污点!对了,他本人还在厂里投了资,肯定是打这主意。
递了支‘大中华’过去,曾书记用自己的防风打火机,替这位干将之材点着烟,自嘲道:“本球,台上是领导,台下得认清自己有几斤几两。我来同古快五年,你看我什么时候干涉过老钟的工作?上次你跟高均犯混,我批评过你吗?”
前程没有被毁,柳本球脸上好看多了,感谢完领导的提拔之恩,也担忧道:“书记,讲实话,我现在也最担心这事。李传林太冒进了,第一次扩产是对的,第二次风险太大了。”
“是啊,我也太着急,太想把县里的经济搞上去,没详细调查研究过,就推动人家扩产。我现在最担心的是,那些跟风的厂子形成产能后,一旦降价抢市场就会形成恶性竞争,到头来又跟落个和刨花板、密度板样一样的下场,还会连累好不容易有了起色的纤维板厂。”
现在讲这话有什么用?当初你们入股细木工板厂的时候,听不进逆耳忠言,还压着老子去做工作,现在看到外地跟风的厂子一家家起来,才晓得害怕了?柳局长腹谤几声,但也只敢腹谤而已。
“书记,如今之计,关键是寻找到另一个新产品,能在市场恶化之后快速转产!”
“你有什么想法?”
这事柳局长还真考虑过,当初李家明的牛皮哄哄给他印象太深了。那小子平时连话都不多,他敢吹那牛皮,那就肯定有相当把握。
“书记,这事我考虑过,有点思路但还没太有把握。”
不敢把话说满的柳局长比划几下,可曾书记越听越担心,那么多人都没解决的事,小小的林科所有办法?
“书记,您给我两个副科级的帽子,我就不信那帮林校生、农校生找不出办法来!”
副科级帽子不值钱,管帽子的曾书记哪会在乎这个?只要能解决华居木业公司的隐患,保住全县经济起飞的势头,莫讲两个副科级帽子,给个副处级帽子他都舍得。更何况他投了钱,而且都是东拼西凑来了!
“本球,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谁要是搞得出成果,我破格提拔谁当正科级,而且是实职。”
“谢谢领导,我现在去找人。林科所要是搞不出来,那帮人要了也没鸟用,不如全部回林场砍树!”
这才是大将之才,能理会领导意图,又有超强的执行力!
“去吧,我等你的好消息!”
从书记办一出来,夹着手包的柳局长立即驱车去寻李家明,那小子敢吹那个牛皮,肯定是有什么想法。厂子是他家的,最着急的应该是他。只是那小子太妖孽,十几岁的伢子,哪来的那么多城府、心计、手腕?
可桑塔纳驶近李家明租住的农家小院,学中文出身的柳局长停好车,听到小院里忧伤的口琴声,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是电影《滚滚红尘》里的插曲,歌词里写‘起初不经意的你,和少年不经事的我,红尘中的情缘,只因那生命匆匆不语的胶着。想是人世间的错,或前世流传的因果,终生的所有,也不惜换取刹那阴阳的交流。’看似缠绵悱恻,其实透出一股俯瞰芸芸众生的悲天悯人。
如果李家明闲着没事吹这曲子,那是因为这曲子好听;可这夜静更深了,居然还吹这曲子,那就是曲为心声。
他一个十六岁的伢子,俯瞰什么?悲什么天,悯什么人?
脚步声在深夜再轻,也立即让院子里的忧伤应声而停,紧接着是毛砣粗沉的嗓门。
“谁?”(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五章 知易行难
夜静更深,月色如水。
李家明坐在院子里,吹着柳莎莎落在这口琴,旁边的毛砣怎么也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堂弟练过这个。在他印象中,堂弟因为五音不全,不喜欢唱歌,可怎么会吹得如此好听的口琴?
踏着月色而来的柳老师也很惊讶,他进了院子之后,才想起以前从未没听这伢子吹过口琴,可自己听到的琴声起码有数年的功底。
“柳老师,这么晚了,您有事?”
礼貌中透出疏远的问候,让惊讶的柳老师苦笑不已,又不禁暗自恼怒。师生之间要有起码的信任,或许自己怂恿他父亲扩建厂子,有一定的私心杂念,但也未尝不是一种加快发展之策。
哎,这孩子哪怕再天才,也只是个孩子,很多事还并不懂。
为人师表的柳老师暗叹一声,坐在毛砣搬过来的竹椅上,玩笑道:“不愧是天才,什么时候学的?”
什么时候学的?这得有几十年了吧,刚才还沉湎于‘往事’中的李家明笑了笑,也玩笑道:“菩萨教的。”
伸手拿过口琴看了一眼,柳老师立即看出这是自己送给女儿的十四岁生日礼物,没想到莎莎学了半年还是没学出什么名堂,这小子倒是深得其中三味了。
柳老师把口琴在裤子上擦了擦,吹起了《斯卡布罗集市》,原本凄美婉转的音乐用口琴吹出来,竟有一种缅怀的韵味。没错,确实有缅怀的情感在里面,这曲子应该是柳老师跟师母的外籍老师学的。
这首曲子在这个年代,还属于小众中的小众,不应该是自己能‘听’过的。一曲吹罢,李家明轻轻鼓掌,赞叹道:“老师,这曲子好!”
“听得懂?”
故作沉吟一阵,李家明迟疑道:“有种缅怀的韵味,但好象原曲是凄婉的。”
天才!
有了音乐作为媒介,老师出身的柳老师爱才心起,主动说起了他父亲扩产的事,说完了才发现自己犯了职业病。自嘲的柳老师眼睛余光,看到月光之下的李家明,依然是一副风淡云清的样子,突然想起了刚才的曲子,不禁心生寒意。
言为心声,曲也可以为心声的,尤其是那种无意中流露出的情感,更能反应人的真实思想!
这伢子根本不象外表那么义气、仁义,这是个很冷漠的人,那些礼貌、热情只是他的习惯而已!
天哪,这孩子真的是在俯瞰众生!
没错,收购冬笋的事,就是他在拿张仁全、徐立成甚至自己当工具。若是,若是他失算了会如何?
王富生他们现在虽然很收敛,可私下都在干些什么勾当?若是上次他失算了,这家伙肯定会用暴力开道!对了对了,上次这家伙把王端都召了过来,肯定就是想跟对方拼消耗。一方是被酒色泡软了的混混,一方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毛伢子,拼到最后只有他才是胜利者!
为了巨额的财富,能不露声色地筹划,将师长、发小、兄弟当工具,甚至不惜将他们送入监狱,这孩子得有多深的城府、心计,又得心多硬啊?为了利益能不择手段,为了聚拢人心,能将大把的利益散给手下,这哪是一个未成年人能干出的事?
往事一幕幕如电光火石,从逼得曾宁生欲哭无泪到陈和生脸上那三板砖,从无师自通地讹诈王建国到给自己送礼试探,这哪是一个少年天才,分明是个老奸巨滑的枭雄!
人心如棋,天地为盘,难怪他吹出来的曲子是俯瞰众生。
柳老师这才想起,五年前胡老师的告诫,这孩子是妖孽,引导得好将是绝世良材,引导不好则大奸大恶。
沉默良久,柳老师心里泛起一种无力感,全然没有劝诫李家明的心思。这种无力感是智商差距带来的,也是境界差距带来的。
能俯瞰众生的只有神或是妖魔,而神是需要凡人仰视的,妖魔则是凡人避之不及的!
从那所偏僻、简朴的农家小院出来,回到家后的柳老师呆坐在书房里。见他如此模样,钟老师端着茶过来,关切道:“本球,怎么了?”
“哦,我们回不了袁州了。”
“什么?”
“哦,曾书记讲,等年底调整干部时,他会去地区找陈书记,推荐我干常委副县长。”
这是好事,曾书记是地委陈书记的前秘书、铁杆心腹,这事肯定能成。能提前一两年升副处,肯定比去行署熬资更强,可欣喜的钟老师还是发现了老公的异样。
“你不懂!”
伉俪情深的柳老师打起精神,把其中的利弊解释了一遍,佯装苦恼道:“莉莉,让我静一静,我得想办法解决传林的麻烦事。要是真升了,他那一摊子肯定还是我来管。哦,对了,你打个电话给你哥哥,看能不能让莎莎去袁州中学插班。”
“本球?”
“莉莉虽然人聪明,但那的教学质量更好,你哥哥又当年级组长能管得到,我们也更放心。”
儿女的前程永远是父母最重视的事,钟老师连忙答应:“嗯,我马上去打电话,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哦,户口莫迁走。”
户口不迁走,未来有高考加分的‘省三好学生’之类的好事,凭丈夫的权位就能有办法搞到,对这些事门清的钟老师会意道:“知道”。
钟老师去了打电话,柳老师在书房里呆坐,李家明也在月光之下呆坐,刚才的事除了无意中吹口琴外,其它的事都是他有意为之。
柳老师想的也没错,李家明确实是个很冷漠的人,除了家人外也就是王老师、张老师、姜老师他们在他心上,其余人都可以看成棋子。若是重情重义,前世的他也出不了头。
父亲遇上了麻烦,这事李家明比柳老师还更清楚,只是如何善后,让他很犹豫不决。最好的办法是让父亲摔跟头,而且是狠狠地摔个跟头,摔掉那些快速成功带来的自我膨胀,以后就能踏实干事业了。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摔个大跟头后,还能爬得起来的。
父亲确实很坚强,厂子被水淹了,还能苦中作乐,可成功之后的失败呢?
凡事知易行难啊!
心再硬的人,也会有柔软之处,而李家明最大的软处就是父亲、小妹、大姐。有些东西,没有失去过,就不懂珍惜,失而复得则是天赐之福,由不得他不小心谨慎。
陪坐在院子里的毛砣,也见惯了堂弟如此,天才的想法与普通人是不同的,比如自己考上了重点高中会欣喜若狂,而人家考了全县第一,还是仿佛不值一提一般。
等李家明拿定了主意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毛砣才关切道:“家明,传林叔真遇到麻烦了,我看生意不是很好吗?”
“哎,你晓得什么呀?我一个人看错,柳老师也会看错?”
“那你赶紧想办法啊!”
“哪有那么容易哦,你以为是贩笋啊,早作点准备,就能顺顺当当?睡吧,明日还要去做事,搞不到足够的钱,神仙都没办法!”
毛砣也不是以前的毛砣了,虽然读书的天分还是很差,可心思比以前灵活多了。
“家明,我听我耶耶讲,现在厂里还欠了三四千万!”
不错了,借来的一百万起家,大半年时间折腾起近五六千万的场面,还只欠三四千万,虽说有运气的成分在内,父亲也算是有能耐的人了。
“我晓得。”(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六章 企业的责任
注册资金为一百万人民币的‘山里人家’农贸公司,在经济不发达的山区小县,在县城里也算是不小的规模,应该名声不小。可它不是名声不小而是名声极大,倒不是别的原因,而是因为它的老板姓李,是那位大红人李传林儿子。
李传林不得了啊,两三年工夫,创下一个固定资产数千万的大公司,而且生意跑火得不得了,公司门口运货的车都在排队。虽说街面上有传闻,说李传林起家靠的是官商勾结、侵吞国有资产,可也证明人家有那本事!
普通百姓很矛盾,一边抨击人家官商勾结,一边又羡慕人家的本事。破产的那几个厂子谁不晓得,都是发不出工资的烂摊子,可在人家手里硬生生地赚了钱,而且一个月税收都快二百万了!
有了父亲的光芒,李家明倒是不显眼了。哪怕大家都知道农贸公司的真正老板是他,垄断了全县的香菇收购、菌棒生产,而且突然兴建起几个山里人没见过的消毒炉,还招了三十几个工人及一百号临时工,甚至还以成本价将林科所囤积的几百立方米栗木、椴木一锅端。
“切,你耶耶要是有李传林那本事,要是跟书记、县长关系铁,莫讲垄断这些小生意,再大的生意都搞得成!”
“嘿嘿,没看到田依林把街心花园都拆了,要建大宾馆吗?如今的世道,不管是做生意还是当官,都要上头有人!”
这些八卦,李家明笑笑而已,督促着曾春他们带着二十个精挑细选出来的老实工人,加快速度制菌;他自己也蹲在工地上,盯着二伯的工程队快速建设。时间拖不起啊,香菇从制作菌棒到出菇需要两三个月,要是春节前后将第二批香菇生产出来,就能赶得上新年的大行情!
“家明,现在一级品数量下降了!”
这很正常,菌棒出产了一个多月香菇,营养物质已经不可能再象开始那样充足。
“嗯,把分级标准告诉菇农,将等外品的价格压到一块二,优等品涨三角钱!”
堂弟对村上的人那么好,现在居然压价?已经比同龄人沉稳得多的毛砣,连忙小声提醒道:“家明,这样不妥吧?”
这有什么不妥,做慈善是积阴德,做生意就是为了赚钱,哪那么多仁义道德?以前不敢让菇农自己分级,那是因为怕消息泄露,出现竞争者。如今大局已定,还自己捆自己的手脚干嘛?
“我心里有数,照我讲的做就是!叫曾春他们三个受点累,休息时去菇农家解释一下,就说我们是做外贸香菇,质量不好的卖不起价。”
“哎”
随着分级标准的公布及曾春他们的解释,品相最差的香菇价格立即降到一块二毛钱一斤,菇农开始自觉控制出菇量,摘除那样歪瓜裂枣般的香菇,以全力保障优质菇的生长。
优等品香菇两块五一斤的收购价!
国人喜欢有榜样,前面种植香菇的人赚了钱,旁边的人就蠢蠢欲动。现在香菇价格又上涨了三角钱,蠢蠢欲动就变成了压制不住的冲动,大批有点闲钱的农民开始来农贸公司打听。
从装修店里过来打暑期工的李家仁兄弟,身材高大外形俊朗、举止斯文热情,而且还带有大学生特有的朝气,很受来咨询的农民们信任。
“叔叔,您没听错,买完菌棒之后,可以领取我们公司的订金。以后您的香菇我们包销,若是不收购的话,订金就归您了。”
“当然当然,要是您的香菇不卖给我们,订金就要返还,还得赔我们一倍的订金。”
“对,一根菌棒的价钱是一块五,扣掉一块钱定金,等于您只花五角钱的现金买。”
赚钱的路子,谁都会尽力去打听,谁都知道那些试点的菇农,也是一块五角钱一根菌棒,农贸公司付一块钱订金。现在再次听到相同的条件,性急的农民开始在收款台前排队,片刻之后队伍已经排到院子外了。
两千、三千、六千,兴奋的农民捂着一沓沓或凑或借来的钞票,做着发财的好梦。可同样是来打暑期工的柳莎莎并不收众人的钱,只登记一遍大家的名字、地址、金额,给大家解释道:“各位叔叔,前面二十三名,请到我们公司教室参加培训。等你们培训完了,再来我这交钱。”
其他乡镇的人不认识这个漂亮妹子,崇乡的人可认识,连忙急切道:“莎莎,怎么还要培训?”
“余叔,种植香菇是门技术,不是光看一看就明白的。大家的钱都是辛苦钱,万一技术不过关出了问题,您还不得跑黄泥坪去骂人啊?”
发问的人立即觉得有面子,要讲起来,自己是王红英、王诗梅没出五服的表兄。要不是李家明那小子讲面子上要好看,传勐、传民打个招唿,自己就省得跑这一趟咧。当然,要不是那伢子会做人,自己也排不进前二十三名,没看到前头的都是崇乡人吗?
“要的,就听你的!”
等着二十三个‘幸运儿’走了,娇俏的柳莎莎继续登记、发加盖了公章的纸条。
“毛叔叔,这纸条您收好,您是第二批培训的人。一星期后,您拿着这纸条过来,凭这纸条参加培训、购买菌棒和遮荫网、塑料薄膜等物资。冬下种香菇跟热天里不同,要打塑料大棚保温的”
送上/门的钱都不收,而是先把工作做细,这种态度莫讲是这些农民,就是觉得见过世面的街上人,甚至是当官的、混机关的,都挑起拇指讲‘老子英雄儿好汉’。
这是什么?责任心!
跟这样的人、这样的公司,做生意、打交道,完全可以放心!
没错,自诩为生意人的李家明,对做生意与做企业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做生意要讲究最大利益化,在确保对方也有钱赚的前提下,得尽量争取自己的利益;做企业则在追逐利润的同时,也得承担社会责任,赚钱要赚得光明正大。
面对县电视台记者的摄像机,挂名老总的大狗伢彩排了数遍,才额头冒汗地照本宣科道:“建立正确的理念,决定一个企业和公司的前途和命运。我认为,社会责任感应该是企业的基本理念。我相信,只有对顾客、合作伙伴负责的企业,才能成长为伟大的企业!”
这话有水平啊,在这个资讯不发达的年代里,或许只有那些层次极高的精英,才能说得出这样有水平的话。照本宣科的大狗伢虽然语气生硬,用的也是蹩脚的崇乡口音普通话,可不俗的谈吐让电视台的记者眼睛直放光,但摄像机一关他就露了馅。
如释重负的大狗伢扯着脖子上的领带,不满道:“我的妈呀,毛砣,你回去跟家明讲,下次这样的事莫寻我了!背他那些稿子,我都背了一夜!”
“你莫想了,你以为当老总这么好当的?家明正事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搞这些虚头八脑的事?”
来采访、宣传的记者气得想吐血,为企业做免费广告,还是虚头八脑的事?(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七章 产业秘密
广告能让一个好企业加速成长,也能让一个坏公司加速死亡,这个道理毛砣他们不懂,李家明却非常懂。
‘山里人家’农贸公司无疑是一家好公司,对农户负责任的做法,赢得了老百姓的信任。
种植香菇不能用新鲜木屑,得用陈木屑,或先将木材放置半年以后再来加工成的木屑,这样才能消除新鲜木材里的一些对菌类生长有害的物质。随着那三百多立方米栗木、椴木被加工成木屑消耗完,持续近一个月时间没日没夜的大规模菌棒制作工作也就结束了,临时聘请的那一百多号临时工也面临解聘。可农民听说公司需要陈杂木,而非新鲜杂木,立即到处搜罗,短短三天又用板车、三轮车送来一两百立方米。
除了收香菇之外,毛砣、细狗也会来公司帮忙,他们是农家子弟,没少在山上砍柴,一眼就能看出那些硬杂木,大多是些栎木、柞木、枫木、桎木,公司需要的栗木、椴木并不多。可让他们不解的是,负责生产的曾春居然会收那些硬杂木,而且价钱不比栗木、椴木低多少。
这不对啊,以前曾春他们都讲,袋装香菇种植只能用栗木、椴木,否则有近半年的时候,林科所也不会只囤积到区区三百来立方米。疑惑不解的毛砣、细狗不好问曾春,连忙去车间找李家明。
“家明,你去看一看,我没骗你。曾春收了好多柞树、枫树,那些也能做香菇?要是这样的话,那曾春他们可够有心计的!”
香菇属菌类,人工种植的原理其实很简单,难的是提高产量、缩短时间。正检查工人香菇分级的李家明,前世没留意过这一行,但一听就知道毛砣所言不虚。曾春那小子骗了柳老师、朱和平他们,或者说是他们三个在欺骗领导,为的就是推广成功之后单干!
还真看走了眼,自己居然让人利用了一把?
李家明哑然失笑,继续低头检查菇农们已经挑拣了一遍的香菇,小声吩咐道:“莫作声,让曾春去搞,他自己有股份,就不会乱来的。”
“家明,曾春他们人品也太那个了。”
时间太久远了,‘三十年前’同古兴起香菇种植时,李家明还在读书,对这一行的印象实在是不深,否则早应该想到既然椴木、栗木能种香菇,其他树种也应该可以,最多是配方的比例要微调。这就对了,难怪前世香菇那么便宜,原来靠的就是山上取之不尽的各类杂木,而不仅仅只是栗木和椴木。
“人不可能没有私心的,毛伢跟我们玩到大的,收笋的时候还会动些小心眼,何况是曾春他们?现在大家坐一条船,他们能主动把这秘密暴露出来,那就是认同了我们是一国(伙)的。”
“也是哦”。
可李家明还是小瞧了曾春,当天晚上他就来了说明情况。
“春哥,你可够阴的啊!给我讲讲,你怎么把柳老师他们煳弄过去的?”
白了点但又瘦了一圈的曾春,见李家明没有嘲讽的意思,讪笑道:“嘿嘿嘿,外行领导内行呗。柳局长学中文的,朱和平就一个初中生,他们哪懂得生物?家明,这事是不是做得不太讲究?”
有野心没心态,这小子还是社会经验太贫乏了,李家明玩笑道:“春哥,如果换成我是你,晓得我会怎么做吗?”
“怎么做?”
“学成回来后立即说服刘新、帅勇,以辞职作筹码要挟柳老师允许你们单干,而且还得扶持你们资金、场地。”
曾春吓了一跳,这也太狠了吧?
“柳局长会同意?他为了公家的事,敢跟财政局的黄局长撕破脸!”
“呵呵,你们也想太多了。成了,你们发财;没成,自己借钱、凑钱单干就是!你们三个本来就是小萝卜头兼穷光蛋,还怕个屁啊?”
是哦,这次不就是逼得柳局长同意了?有些后悔的曾春咽了咽唾沫,半晌才佩服道:“家明,你够狠!”
话讲对了,口气不对,李家明好笑道:“这不叫狠,这叫发癫(没脑子的举动)!现在后悔了吧?我送你一句话,三十岁前不发癫的人不值一提!”
仔细琢磨了一下,脑子不笨的曾春心悦诚服,年轻就是本钱,年轻时都畏手畏脚,能干得成什么事?
“好了好了,自家兄弟莫拍马屁,跟你商量几个事。”
能当李家明这样的人的兄弟,只有技术没有没钱、没地位的曾春与有荣焉,连忙道:“你讲!”
“停止菌棒生产,我看过那些杂木,几乎都是刚砍下来个把月的。”
不到个把月时间,理论上赚了两三万的曾春急了,连忙道:“家明,我们把这些干柴粉碎后堆积发酵,再多加入麦麸、玉米面。这样,菌棒生产就可以继续了。”
硬质树木屑质地致密,木质素含量高,香菇菌丝生长比较慢,有利于菌丝中养分积累,肉质致密,菇大并且肉厚;而木屑发酵后,将破坏掉相当一部分木质素,出产的香菇将变成肉质松散,降低其品质。这些东西,没人提醒,李家明可能想不到,但毛砣提醒了,他就能比照学过的生物知识进行推导。
“不行,这样生产出的香菇品质不好!”
曾春急了,连忙解释道:“家明,吃不出来的!”
“那是你吃不出来,有钱人什么没吃过,还会吃不出来?”
“这可是钱!”
“赚小钱,丢大钱!”
看着钞票赚不到,曾春心里那个难受啊,情急之下也顾不得人家是大股东、混混们背后的大哥,脱口而出道:“家明,你屋里赚钱赚得大,我们可只是老百姓,没道理送/上门的钱不要!”
等话讲完了,曾春才想起李家明是什么人,崇乡人都讲这家伙狠辣得很,连王富生那样的大混混头子都得给他陪笑脸,不禁心里有些发慌。
可他没想到的是,李家明没有一点动怒的意思,反而耐烦道:“曾春,晓得田依林的生意越来越差,是因为什么吗?”
“接不到订单。”
“错了,不是接不到订单,而是赚不到钱了!他的笋罐头没有自己的品牌,一直在帮日本人代工,等更便宜的生产商出现后,他要么降价接单要么自寻销路。”
曾春就是个二十啷当的后生,他哪会去想这些,他只知道本可以赚到手的钱没了。
“你脑子不蠢,做事就更要多想!”
李家明板起脸训斥了一句,又鼓励道:“曾春,这一摊子迟早要你来撑的,我能搞得了今年,还能搞明年?有些东西,你不但要多学还要多想,以后才能撑得起场面!”
“什么?”
刚才还不服气的曾春大惊,这公司李家明个人占了70%的股份,还会交给自己来管理?在他印象中,哪个当官的,不是把权力紧抓着不放?
李家明还真是这么想的,个人再有能力顶什么用?众人拾柴才会火焰高,只有靠团队的力量,才能把事业做大、做强。当头子的,其实只要把握好大方向,事必躬为那是蠢材才干的活。
“蠢货,我要去考大学、读大学,这公司不交给你管,我交给谁?朱和平?
搞完接种,你来试着管整个公司,趁着我现在还有时间,不懂的就多问。”
是哦,曾春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李家明笑了笑,对他交底道:“我们的香菇除了销深城外,还销往海外,用的都是我们自己的品牌。降低品质,就会损害我们的品牌价值,我们得不偿失。你放心,等我出去读大学时,会把农贸公司与外贸公司合并,把大家的利益统一起来。”
产销一体?公司加农户?曾春脑子里蹦出两个报纸上的新词,不禁大喜过望。菌棒生产赚钱,可出口肯定更赚钱!
“莫笑了,赶紧去做事,那些工人还不熟练,莫耽误了正事。”
有了可以看得到的前程,曾春转身就走,小跑着去发菌室。六十多万袋菌棒正是接种的时候,虽说工人学会了,但不盯着哪放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