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说情的长辈们
冬夜很冷,李家明的书房里很暖和、很安静,他也很无语地看着他亲四叔,那个正不好意思的大男人。
刚才大伯他们在厨房里算完账,心里高兴的二婶回家多讲了两句,结果让精明的四婶,起了想入股新厂子的心思。
她开了两年文印店,着实赚了不少钱,不但买了辆东风大卡车,还借钱给军伢也买了一辆。现在三哥他们想兼并竹器厂,手头上缺钱,那就她家来凑一股呗?这种事,跟大哥、二哥讲是没用的,能作主的只有三哥。三哥有四成股份、家明有一成,只要三哥同意了,那就谁反对都没用。现在三哥在外头没回来,那就找家明!
“四叔,大伯他们怎么讲?”
“来问你呗!三哥就你一个崽,他没在屋里,还不是你作主?”
这事吧,李家明不想答应,可他父亲却绝对会同意。屋里最小的老弟,又帮了他那么多,连老婆都是老弟、弟妹帮着介绍的,他当哥哥的怎么会不同意?
估计精明的四婶,也是吃定了父亲跟四叔感情好,才敢让他来找自己张这嘴的。四婶啊四婶,您老人家怎么就不长记性呢?上次在阿姨那碰了壁,又想来碰一次?
李家明稍一沉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四叔解释了一遍,开门见山道:“四叔,要是厂里缺钱,肯定会让你入股,可现在厂里不缺钱。”
这事本来就不地道,当初自己屋里开店的时候,也没看到家明提出来入一股?明摆着是沾公家的便宜,而且厂里又不缺钱,这事确实让家明也为难。总不能为了自己,得罪这么多叔伯吧?
被老婆逼着来的李传田松了口气,小声道:“行,这主意好,省得你为难,也省得我为难!
家明,莫怪叔叔没用,实在是叔叔欠了你婶婶的。你婶婶顾着叔叔的面子,才没讲我学开车的钱,都是她省出来的!我一个打工仔,一个月就几百块钱,后生家在外头要吃、要用、要交朋结友,要不是她省死省命,我能学得起开车?
那几年,屋里出了事,我哪有钱寄回来?我开车一个月千多块钱,你婶婶想学电脑,我能讲不行?她屋里老了人,我能讲不管?”
沏完茶的李家明也由着四叔感慨,这些事能从四叔嘴里讲出来,肯定就是真的,但这烦恼自己无能为力。四叔是自己亲四叔,对自己兄妹也足够好,可答应了他就会让传勐伯他们不高兴。世上的事,只能尽量公平合理,才是长久之道。
“行了,你看书,我先走了。”
“莫慌啊”,李家明又连忙拉住倒完苦水的四叔,连柳老师自己都帮他出主意,省得他冒风险搞钱,何况是自己亲四叔。
“四叔,你想没想过,把你们的小车队扩成运输公司?”
“什么意思?”
“现在我们自己店里、厂里、药厂里每个月都要来回送几十车货,再加上二伯他们几个建筑队,一个月总得要跑上百车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后知后觉的李传田拍手叫好。
一个人跑车能赚几多钱?
把大家组织起来,让大家都帮自己赚钱,那才是真正的赚大钱!
………………
爆竹声声辞旧岁,春联户户迎新春。
过年了,小妹、满妹她们穿着新衣服到处乱蹿,问大人要鞭炮、要压岁钱,可惜的是大人们一个比一个小气,每人才给十块钱压岁。只有会开车、会赚大钱的大狗伢最大方,除了给五十块钱外,还答应她们开了学,去县城随便她们挑件礼物。
“小气鬼!”
“四婶,你真偏心!大哥、二哥他们,你给了他们一百!”
“对,四婶婶最偏心,连哥哥那么有钱的人,你都给了一百,才给我们十块钱!大婶偏心、二婶偏心、我姆妈也偏心,你们都是偏心鬼!”
压岁钱就是图个热闹,小妹子要那么多钱干嘛?
正在房间里给孩子喂奶的四婶,支使着四叔把果子盘、烟酒端到堂屋里去待客,却甩都不甩这两家伙。这两小妹子彻底被家明教坏了,给她们东西就是好人,搂着你脖子撒娇,否则就是坏人、小气鬼。
“走了,你们去不去拜年啊?”
从姆妈(婶婶)这勒索不到更多的压岁钱,满妹、小妹不甘心,可哥哥们一催,她俩也撒开小短腿跑过去。屋里的压岁钱要不到几多,大毛伢姐夫、毛伢表哥有钱,可不能漏了他们那两只羊牯(冤大头)。
到了游沅,吃过亏的大毛伢哪会被狡黠的满妹、小妹骗,一番讨价还价才给了六十,没吃过亏的毛伢可一人给了一百,乐得她们大唿小叫。
“毛伢哥,你太偏心了,给我们才十块钱!”
这怎么能比?这是老大的妹妹,平时宠得象块宝似的!
“十块钱还少?你们都是蠢牯不会读书,要是你们能跟她们样会读书,六哥照样一人给一百!”
骂完了,毛伢才想起八伢成绩也不错,能拿全年级第三名,连忙又掏出一百块钱递过去。
“八伢,奖你一百块!好好读,我们游沅的伢子,也就你争气点。要是以后考得上大学,我来帮七叔出学费!”
“多谢毛伢哥哥”,得了大好处的八伢眉开眼笑。
游沅十几家人,李家明他们一帮人拜完年也快临近午饭了,娘家兄弟来拜年,李小兰当然得准备一顿丰盛的午饭。
国人吃饭,只要有客人,都会讲座次,即使在农村里也一样。可吃午饭时坐座位,坐在首席的可不是她家的其他客人,也不是依农村规矩的大狗伢、细狗伢,而是李家德、李家明。
这怎么行?四哥坐那位子还说得过去,李家明可比大狗伢小,而且兄弟里还有大哥、二哥是大学生,可毛伢的父亲跟在这吃午饭的客人,硬是将他俩按在首席,哪怕他俩坚辞也不行。
这两后生不得了,家德是全县第一个北大生,家明年纪是小了点,可比他哥哥更有本事。啧啧,不但会读书还会赚钱,带着一帮伢子贩笋,赚了几多钱不晓得,但肯定是赚了大钱!
“莫推辞了,以前没让家德坐上,理友都在后悔,总讲怠慢了文曲星。家明,你年年拿全县第一,以后还能考不上清华、北大?”
“就是就是,今日你们几兄弟来理友这里拜年、吃饭,这就叫蓬荜增辉!”
长辈们坚持如此,推辞不了的李家明也只好坐在四哥旁边,等落了座才知道这‘上座’不是那么好坐的。
“家明,你耶耶开新厂,要招人不?”
自己一个半大伢子,居然能坐‘上座’,原来是这原因啊。
“表叔,招不了人。我们跟政府有协议的,新招的工人必须从那几个厂子里招。”
“家明,以前你耶耶做家俱,要的都是老山材、我们没本事寻那么多,以后新厂子开起来了,一般的木头你们可得照顾照顾。”
“呵呵,我去跟我耶耶讲一讲,这事得他做主!”
“没错没错”
在大堂姐这吃个饭,有人来要求照顾,到别人家拜年、吃饭也差不多。这个年过得啊,还真是高兴并烦心着。
看着堂弟被长辈们为难着,李家仁兄弟算是心里平衡了。对堂弟服气是一回事,可每次长辈都让堂弟坐‘上’,自己两个正牌子大学生没人重视,心里总会有点不舒服的。
等到了晚上,一帮兄弟在学权阿公家吃晚饭,坐上座的居然还是李家德和李家明这条外甥狗,连主家的学权阿公都坐次席。当然,特意过来陪客的学礼阿公也提起这事,可真让李家明哭笑不得,年龄最大的李家仁见状,玩笑道:“老五,要我帮你出个主意不?”
一帮兄弟都看向李家仁,表示对他不信任,连现在跟他们关系不错了的军伢、大狗伢都不信。家明多厉害的人,他都没办法,家仁还会有办法?
“代工?”
“聪明!”(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章 说客与助力
拜年、吃新年饭,本来是个高兴的年,可李家明跟他大伯没这么好命,正月初六就让柳老师派车接去,继续去年没谈完的谈判。山里过年那是要过到元宵边的,初几里连饭店都不会开门,把李家明当块宝的大姐也连忙跟出去,准备去帮他们俩伯侄做饭。
还是跟上次一样,李家明两伯侄对着林业局几个领导,不管对方如何轮流轰炸,两人就是咬死了不让政府持股、设备折旧、可以接收一部分工人,但绝对不帮工人买养老保险……。
谈判嘛,本来就是漫天要价,落地还钱。只是林业局的一干领导,没想到这个李家明就是油盐不进,而且讲得条条是道。
又累完了一天,几个没地方吃饭的林业局领导,都凑在郑书记家自己煮面条。就着没葱没蒜的鸡蛋面下酒,半逼着一干同僚闷掉三两多‘四特五年陈酿’,红光满面的郑书记好奇道:“柳局长,那李家明真的才十六岁?”
同样红光满面的柳老师吃了几口面条下酒,得意中透出苦笑道:“老郑,见识到了吧?这伢子读初一,就逼得曾宁生想哭,就是那个做校服生意的浙省老板。嘿嘿,当时我都看不过去,到了现在,估计曾宁生睡觉都会笑醒!”
“厉害!难怪你上次讲,总算教出个妖孽来了。曾宁生那****的,这几年少讲也赚了五六十万!”
几个人喝掉三瓶酒,当副职的洗完碗筷,大家又坐在客厅里商量着。
“莫讲闲话了,大家议一议,明日怎么谈。”
还能怎么议?上赶的买卖,来就不是什么好买卖,主动权在人家手里,这谈判还能怎么谈?
大家又磨了两天,等到吴建国、董昊回了同古,一直言辞锋利却礼数周全的李家明,好象没那个耐心了,直截了当道:“柳局长、郑书记,你们磨得起,我们可等不起。要不这样吧,你们自己内部先商量好,我们也好多作手准备,买卖不成仁义在嘛。”
这话吓不倒柳局长他们,六七百万的机械设备加上两亩多的地皮、厂房,才要价五百万,对方还会不乐意?
还真不乐意,这年头的地皮不值钱,那些破旧厂房更是不值钱;就算是那些机械设备花了六七百万买是没错,可使用了五六年,如何还能估值五百万?当天晚上,吴建国请李家明他们伯侄吃饭,笑呵呵道:“阿明,我们当初买下制药厂,也是这么估价的。”
生意人可以不投靠官僚,却不能不与政府搞点关系,吴建国明肯定得了领导的拜托,这一点李家明非常清楚。
“吴叔叔,你们接收药厂,除了设备之外还有批文、配方、品牌,我们可只有老旧设备。”
这孩子聪明,儒雅的吴建国抿了口酒,笑笑道:“那你想怎么办?你们的资金已经使用到了极限,不可能再扩建出一个新厂来。人家也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会咬定五百万不松口。
别跟我说‘宁可玉碎’那样的话,能伸能屈才是真英雄!”
跟政府谈判也不好谈,人家只要打个电话给银行,就能让法律如同无物,把你的资金情况打探得一清二楚。
生意场上无父子,更得逢人只说三分话,吃饱了的李家明碗筷一放,也笑笑道:“吴叔,您也太小看我了!做企业,压根就不是我父亲那种做法,哪有什么工序都自己做的?
要我讲啊,我父亲的厂子,除了做点家俱卖给本地人外,不就是替东莞那边的厂子代工吗?我们也可以包出去,让那些在家闲半年的农民伯伯,把最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作做掉,我们把半成品拿过来再组装就是。”
这就是趁火打劫,哪有知道了对方底牌,还随便让步的?
同样头脑灵活的李传健端着杯子,与充当说客的吴建国碰了一下,帮腔道:“吴先生,我们都觉得家明这法子好,即使日后市场不好,也可以降低不少风险。我们虽然手头上资金比较紧,但去银行里贷一点,买主要设备够了,真没必要扛那个贵。
赚钱没有省钱快啊,以后要是那些设备没人接手,肯定会降价的,何必急于一时呢?”
两人都这么说,勉为其难来当说客的吴建国也不再说这话题,说起银行的事来。闻弦而知雅意的两伯侄,也不央求人家帮着贷款,如果没有这档子事,人家肯定会乐意帮忙,但政府在这里插了一脚,人家也为难。再说,这话里也未必没有提醒之意。
吃完饭,饭桌上一直没吱声的董昊,开车将两伯侄送回家,玩笑道:“阿明,这事真不好意思。”
“没事,吴叔也有难处。”
“那就好”,喝得红光满面的董昊笑了笑,等大伯上了楼,突然凑到李家明耳边小声道:“阿明,谈判其实谈的是耐心,我们以前可是谈了大半年哦。”
“谢谢”。
“没事,我舅舅还让我送你一句话,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问心无愧,即可天地宽!”
李家明愕然,等董昊开着车走远了,才狐疑地上楼。若不是前世对吴建国的了解,他会将那句转告的话当放屁,正因为了解才觉得古怪,莫非人家看出了什么?
回到家里坐在沙发上,正在沏茶的大伯跟他商量道:“家明,要不我们把钱汇到东莞去。吴老板在饭桌上主动提银行的事,可能柳局长晓得我们的资金没动。”
大伯也是聪明人啊,李家明起身接过热茶,放下心里的古怪,沉吟道:“大伯,先莫急,我们不懂机械,等耶耶回来后再讲。嘿嘿,他跟财政局的黄局长闹过,先让他来逼,再把钱打过去,效果会更好。”
“嗯,这样更象”。
两人喝完茶,大伯打了几个电话,夹着他的包出门去送礼,李家明看完《新闻联播》,回书房看书、做试卷。
等到**点的时候,夹着一个手包的张卫民,来敲李家明家的房门。上次的事,他可谓是逃过一劫,不但没受那两个多月的牢狱之苦,还比县城街上那些贩子少出五万块钱罚款。
过年时,李家明说想请他去帮着跑销路,念他情的张卫民自然满口答应。作为崇乡最大的木头贩子,又跟曾宁生关系那么好,张卫民的木头大部分是往江浙那边贩卖,认识不少家俱厂老板。
客人来了,李家明连忙把房门打开,给客人沏热茶、打开电暖器。
两人寒暄、说笑几句,身上暖和过来的张卫民正色道:“家明,我没去过东菀,不晓得那边的行情。我在屋里打了电话给几个朋友,问了问那边的情况,2440*1220*14mm的杉木板子能卖到八十多,2440*1220*18mm的能卖到六十多至七十。
不过那边的厂子,好多是替外国佬代工,对质量卡得严,还有什么环保,你们做出来的东西没问题吧?”
这么高的价格?
妈的,还真是喝头口汤的人,才会发大财!
李家明父亲去东北之前,按朋友报的规格,在厂里手工试制过2440*1220*14mm的细木工板,即使把极有可能减免一部分的林业规费刨掉,也只合到五十块钱左右的成本。这也就是说,不包括运费在内,一张2440*1220*14mm细木工板能赚到三十块钱的毛利!
这是大好事,办成了不但自己家能赚钱,还能带着阿婆屋里的人开小厂子,李家明不由得一阵小兴奋,保证道:“张叔叔,没有问题的,我耶耶也在东莞那边跑销路,那边也是做代工的多。要是那边觉得质量不行,他肯定早打电话过来了。”
世上没有白得的好处,别人罚了十万,自己只罚五万,而且还免了近两个月的牢狱之灾,凭什么?老三要是有那本事,哪会连个副乡长都当不到?老曾他们是沾了自己的光,自己是沾了传林、家明的光,对那事心知肚明的张卫民对李家明这个子侄很满意,满口答应道:“那就好,等你们出了样品,我就去那边跑一趟。不过,那边的厂子喜欢欠账,经常下批货付头批货钱。我先走,你们厂里的木头应该到了花山,我得去通关卡。”
这倒问题不大,现在上了一定金额的生意,哪有痛快地货钱两讫的?只要注意点人家厂里的财务,莫让人家跑了就行。
“我送送你,等下过来住不?”
已经烤暖和了的张卫民按住李家明,不让他起身。
“莫莫,你莫出去,外头冷。下完车,我跟车回去,不过来住。”
送走了张卫民,李家明重新回书房看书,等着大伯回来。
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钱财得来容易,参与这种鲸吞国家资产的勾当,更多的是一种改变史的成就感。这些勾当若是操作得好,不但可以让父亲达到人生的巅峰,而且会改变家乡的面貌。
什么是家乡?那是自己可以骂,别人不能骂,哪怕是站在世界之巅,夜静更深还是会无数次梦回的地方。(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章 帮老师拱一拱
“家明,还是你厉害!”
…………
“李家明,你就是个王/八蛋,现在有了几个臭钱,比以前更会欺负人了?”
…………
“老大,我们公司不是慈善基金!”
“家明!我不反对你做好事,但得量力而行!”
…………
“李先生,我代表家乡十四万父老乡亲,感谢您的慷慨解囊。”
“明伢,你啊,总算是替耶耶争了口气。”
…………
“家明,家明,想睡就去床上睡,莫冻着了!”
啊?正魂游梦乡的李家明被大伯拍醒,看了他一阵才反应过来,那只是一个很久以前的‘梦’。
“大伯,几点了?”
看着如此用功的侄子,刚回来的李传健感慨万端,曾几何时自己也是如此奋发向上?
“哦,一点多了,你这伢子,读书是要认真,也不能这样拼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要是冻病了,反而得不偿失。”
李家明搓了搓被压麻的小臂,又擦掉嘴角的口水,笑道:“没事,平时都是十一点半就睡觉,这不是等您吗?大伯,怎么样?”
“那就好,我们去先外边烤火,喝点滚茶。”
“哎”
李传健到客厅里打开电暖器,又泡了杯热茶给侄子,自己也端了一杯,才说起今夜的事。他带去的十个厚薄不一的信封都送出去了,少则一万、多则二万块。李传健是经过坎坷的人,因此很能摆得正位置,在装修店里只建议不拿主意,过来帮三弟、侄子跑这事,也只提建议让侄子拿主意,哪怕侄子还未成年。
“柳局长那没有接,临告辞时,他讲你们是师生关系,不要扯太多的功利。”
说到这里,大伯犹豫道:“家明,要不你再去一趟?人心隔肚皮的,莫看钟老师跟四嫂合伙开店,但人家心里到底怎么想,我们不一定会猜得到的。”
柳老师不是嫌少,而是真的不要,让大伯去一趟,也只是表明一种态度。当然,这也是一种变相提醒他老人家尽可以表现他的公私分明,也可以在合理范围内,尽量争取对政府有利的条件,与他的同僚形成鲜明的对比。国危思良将,只有这种关键时刻表现出超出常人的胆识、能力,才能在众多的官员中脱颖而出。
呵呵,老师升官,自己这当学生的,能不沾便宜吗?
“不用了,柳老师跟郑书记他们不同,他一上任就在得罪人,更不敢在这方面犯错误。
嘿嘿,只有厂子在私人手里,才会成为新的税源,而不是负担。他们那些当官的又不蠢,我们都能想明白的事,他们还会想不明白?”
习惯从阴暗面揣摩人心的李传健微微点头,这些事他也能猜得出,但没有侄子这么大方,事情还没成就送人十六万。十六万啊,其实这些钱是根本不必要送的,上面有大领导同意,县里主要领导又首肯,哪有办不成的事?
大伯已经不是过去的大伯了,以后很多事都要仰仗他,已经暖和过来的李家明嘿嘿直笑,坦诚道:“大伯,您老人家也太小气了。十六万算什么?要是能把柳老师拱上去,莫说十六万,六十万都值!”
“家明?”
年过不惑的大伯震惊地看着自己侄子,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侄子打的是这算盘。可反过头来想一下,若大家都想见好就收,只有柳局长不停地提出新条件,经过艰苦的谈判最终又得到了,上面领导会如何看?
“家明,你真觉得柳老师还能升上去?我跟你讲,一个不入常的副县长是没什么用的,排名靠后的副县长,还不如一个林业局局长。”
这事李家明不敢打包票,但赌一把是值得的。柳老师有能力、年龄也还不到四十岁,又有正牌的大专学,只要上头有人赏识,应该有机会往上升两格。
“大伯,即使拱不上去又如何?无非是些钱的事,要是拱上去了呢?
学权阿公上头没人,也没有柳老师那种本事,以后最多就是能搞个副处级待遇退休。柳老师不同,上头有人赏识,下面的人又服气,我们再帮他拱一拱,说不定就能往上爬。”
大伯是聪明人,不用李家明再往下说,自己也能往下想。
这是个官本位的社会,莫看暂时两三年经济困难,领导们求着老板投资办厂,但迟早会反过来的。李家跟吴先生他们不同,自家是本地人又没什么当大官的亲戚,以后事业做大了,上面总要有个人能帮自家说话,能帮着威慑下面的牛神马鬼。
柳老师跟以前的蔡书记一样,都是只做实事不拉帮结派的人,这种人有种好处,不管哪一派得势都要靠他们做事。他若是能上去,要私人感情有私人感情,要利益结合有利益结合,比那些靠送礼得来的关系强得多!
“家明,要是这样的话”
大伯只说一半话,李家明会意地点头。父亲虽然精明强干,但演技不行,这事得先瞒着他,否则会露出马脚,反而不美。
…………
李家明他们想的这些东西,柳大局长也能想得到,从李传健拿出那个大信封开始,他就猜到这是学生在替自己开路。那伢子就是个妖孽,根本不能以常人相待。
等送走了来表明态度的李传健,柳大局长估摸着时间,打电话把钟县长的老部下郑书记喊过来商量。
“老郑,我觉得老板估计得有些保守。你看啊,新厂子要两百来工人,他们扩建的生产线,也要百多两百人。你想啊,李传林这么心急火燎地往外跑,肯定是研发出来的新产品市场前景好,否则不可能连年都不在屋里过。
既然是这样,以后就肯定还会扩产,我觉得我们再磨一磨,压着他们接收五百工人,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刚接了人家两万块钱的郑书记很无语,李传健那样精怪(聪明)的人去了自己那,也肯定来了这。你老婆会赚钱,不收人家的钱,也没必要这样去为难别人吧?抛开你们是师生关系,单单你老婆跟人家弟妹合伙开店,做事也不能这么公私分明吧?
“本球,我们是朋友,我讲句实在话啊。公事上要认真没错,私人关系上,不能这么搞的。多接收两百工人,人家要多交几多养老保险?要是暂时不扩产,多出来的工人,莫非还让人家白出工资养着?”
同古就这么大,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郑书记这话很没政治水平,但这是私下场合,那就是人情味了。
“我晓得,老郑,我跟你交个底。养老保险的事,能争就争,争不到就算,只能作为一个筹码。我们站在李传林的角度上想想,连王贤成他们都自己交养老保险,要求他去帮新工人交,那是强人所难。
我算过,以前从林场招来的回林场,干部全部撤回来,大概有四百八十九人要安置,这事不能留尾巴,必须要李传林安排掉。没道理他沾了大便宜,连这点事都不帮政府分忧!”
六七百万的旧设备,再加上些破破烂烂的厂房,就问人家要五百万,这也算沾大便宜?屁股开始坐歪的郑书记,不同意这种说法,而且提醒道:“老柳,这样合适吗?多安排两百人,一个月就是七八万块钱工资!”
“没什么不合适的,我当坏人你当好人,尽力磨就是。磨不下来,当我们多累几日,要是磨下来了呢?”
要是这样的话,油滑的老郑也痛快应答下来,反正自己又不得罪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一章 亲不亲家乡人
李家明的父亲跟他大姐夫终于回来了,不但带回来细木工板的全套工艺流程,还带回来了三千张细木工板的口头订单,以及便宜购买到的七台旧设备。邓灏是学机电的,打工也是从事这一行,搞些便宜的旧设备可谓是熟门熟路。要不是时间太紧,他肯定还能淘到不少好东西。
农村人重礼数,结婚头三年,新女婿得去给老婆的长辈拜年送礼。一回到同古,当人女婿的李传林、邓灏立即回崇乡,拜完年、送完年礼又赶回县城忙碌。
能作主的人回来了,按理说李家明可以退出了,可李传林依然拉着儿子参与这事。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赚再多的家业迟早也是儿子的,儿子聪明会读书不假,但经验这东西得经过才行。
只是李传林兄弟没想到,这小子一反前几天跟柳老师他们争辩时的嘴脸,好象屁股坐错了位置一般,俨然成了工人代表,句句都是替工人考虑。
“耶耶,你讲养老保险不行,那是对老工人的不公,但大病保险、意外事故保险要帮人家买。你看啊,去年朱师傅锯断两根指头,厂里光医药费就出了三千多。要不是人家老实,还不要赔人家几千块钱?”
“明伢,账不是这么算的。你晓得厂里几多人不?要是每个人都买,一年最少得七八万呢!还有大病保险,得病肯定是自己的事,哪有厂子来负责的?”
在如今的社会条件下,从经济的角度看,帮工人买保险确实不合算,可李家明依然劝说道:“耶耶,钱是赚不完的,一个好名声比那几万块钱强得多。你看吴叔叔他们,每人工人一年一百块钱的保险、每日免费提供午饭,要是加通宵班还有夜宵,哪个工人、老表不讲他们好?我们是本地人,要是做得还不如他们外地老板,县里的领导、亲戚、朋友、老表会怎么看我们?”
这怎么行?保险还只是小钱,给工人提供午饭、夜宵,那就是大钱了,搞不好一年得多开支五六十万呢!
两兄弟沉吟一阵,在名声的诱惑之下,同意了给工人买大病保险和意外事故保险,可李家明还是坚持向药厂学习。做企业不同于做生意,除了赚钱之外,也要承担社会责任的,何况这是家乡,美不美家乡水,亲不亲家乡人。
也幸好这几年李家明太出色了,出色到崇乡人都将他神化了,都讲他是‘懒鳞’(潜龙)又讲他的财神转世,传得神乎其神。被人神化了也有好处,那就是说出来的话,能让人觉得合情合理,甚至还能蒙上一层目光长远的外衣。
“耶耶,你出去跑了一趟,对细木工板的事,心里有数了吧?外头需求那么大,厂里的产能就这么一点,以后工人还不是要加班加点地做?
一餐饭才几多钱?要是能省得工人花个把钟头回去吃饭,让他们多加一个钟头的班,我们什么都赚回来了!”
是啊,经李家明这么一误导,对这产品有信心的李传林就想偏了。工厂就那么点设备,产能肯定不足。
有危险的细木条加工外包后,剩下的都是些没什么危险的工序,工人当然可以多加班。莫看加班费一个钟头两块钱,其实厂里赚得更多,一餐饭最多也就块把钱,哪能跟赚回来的比?
“要的,还是你脑壳聪明!”
高兴的李传林揉了揉儿子的脑袋,又给大哥解释起细木工板的市场前景,及新厂的产能不足等事。能得个好名声,又能多赚钱,没多想的李传健哪有不同意的,何况他只是来帮忙的,大主意还是得老三来拿。
没一阵工夫,大姐做好了饭,大家起身去吃饭。饭桌上,李传林又说起外包的事来。将一些技术含量低的工序外包,看似是少赚了钱,其实是提高了生产效率,赚得比什么都做还更多。
只是怎么搞,得跟大哥解释清楚,让他去跟传勐哥他们商量。自己是银子滩游家的女婿、传勐哥和二哥是游沅王家的女婿、大哥又是金姑沅曾家的女婿,这事不商量好,各人的老丈人家都会有意见的!按理讲,选择银子滩最好,大家都是一个村的人,以后好多事都要仰仗村上帮忙。可李传勐他们三兄弟加上李传民,四个人的老丈人都是游沅的,这边才两个,而且承万哥还不需要照顾了,光那个粮油店一年就赚十几万。
李传林刚把事情讲完,早有准备的李家明就接嘴道:“耶耶,我想买十套横锯、纵剖锯,在银子滩建个分厂。收回货款后,厂子赚的钱用作修祠堂。”
十套设备就是七八万块钱呢,李传林连忙道:“明伢?”
“耶耶,我以前在银子滩读书,午饭在阿婆屋里吃,学礼阿公、桃香婆婆他们都拿棕子、月饼给我跟妹妹吃,过年还有压岁钱、果子拿。要不是怕他们不要,我都想捐一个小厂子给他们。”
想起以前的种种,刚才还心疼钱的李传林连连点头,欣慰道:“要的,知恩要图报!要是没桃香婶婶借寿材,那年,哎。不讲了,我帮你进设备。”
“耶耶,还要挂在我们厂里,能省不少税收呢。”
“那当然,要是多交次税,还能赚到什么钱?”
既然由家明自己掏钱出来,那就不需要跟大家商量,而且厂子选在银子滩,大伯的两个舅兄还可以去上班,可李传林刚刚提出这事,李家明连忙阻拦道:“大伯,莫听我耶耶的,在厂子里做事能赚几多钱?”
家明可不是一般伢子,寻财路可厉害呢!刚谋点小私利的李传健愣了一下,连忙问侄子还有什么财路。要不是定了规矩,自家生意不用亲戚,省得搞出麻烦事来,他老早就安排两个舅兄和姨夫进厂了。
“大伯伯,柳老师他们正想推广香菇种植。我算了一下,只要不出意外,一亩地能产七八千斤香菇,万把块钱投资一季能纯赚四五千块钱,一年能种两季咧!”
这事李传健听过柳老师那么一讲,可没想到居然这么赚钱,连忙道:“这么多?他们没打野话(胡说八道)吧?”
“是真的,一袋菌棒是两块钱,能产一斤五两至两斤香菇,收购价最少在两块钱。即使要打棚、盖遮阳网、塑料薄膜,一年少讲赚万把钱,应该是没问题的!”
一年能赚万多块钱,那还上什么破班?一家万把块钱,舅兄、姨夫他们拿不出,自己还拿不出?
“要的!家明,这些事你更懂,到时候你去寻他们谈,钱归我来借。”
正吃着饭的大姐也连忙答应,她也有三个舅舅两个姨父呢。
“嗯,等林科所开始推广的时候,我去寻柳老师讲价,争取再便宜点。嘿嘿,要老表一次性拿几千块钱出来,有几个拿得出?我们买得多,当然要便宜点喽。”(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上赶的生意(上)
上赶的生意不是好买卖,可即使是上赶的买卖,在精明过人的柳老师手里,依然能不吃亏。
哪怕是李传林坚持那些条件,他依然不为所动,也坚持远超于县领导划出的底线厂子售价500万、国资委持股、安置所有的工人、替工人购买养老保险、没有任何优惠政策……。
明知这是能赚大钱的生意,而且能沾公家的大光,以脾气爆着称的李传林,也只得收敛起那些唬人的伎俩,打起精神跟这位比他还精明强干的柳大局长讨价还价。谈了两天谈不拢,索性全部扔给他大哥跟儿子去搞,磨嘴皮子的事,他真的不在行。
这位柳大局长精明啊,从李传林掩饰不住的急切中看出了虚实,更想为政府多争取一点好处。没办法了,李家明见沉不住气的父亲露了馅,只好将那一百一十多万新厂扩建的设备款,全部汇到了沪市。吓柳老师是吓不住,但吓吓那些官僚应该没问题,何况收了钱就得办事,也得给人一个敲边鼓的机会。
银行是国家的银行,自然也会给政府提供一些法律不允许的方便。这消息传到负责联络银行的郑书记耳里,连忙去叫正在曾书记那打擂台,要求安排几个厂长职务的柳局长,顺便也让大领导莫以为大家做事没用心。
“什么?”
“书记,真的,刚刚钟行长打电话给我,说是钱汇到了欣荣机械厂,我们竹器厂的设备也是从那购买的。”
这事麻烦了,设备集中后的木器厂有数十台大型设备,满足‘华居’家俱厂扩建绰绰有余,他们还要订购什么?
可柳局长一点也不担心,安慰这位当秘书出身的领导道:“曾书记,没事的,李传林那人精怪得很,他就是想逼我们让步!他是生意人,哪有不买便宜东西,专挑贵的买的道理?”
话是这么讲,道理也是这道理,从乡镇里冲杀出来的郑书记也暗暗点头,可更求稳当的曾书记不想冒这风险。为了几张办公桌能闹财政局的人,说他是疯子都不为过。
“行了行了,他们的事我会放在心上。柳局长,马上去找李传林谈!你当着林业局局长,正经工作不干,天天替手下跑官要官,象什么话?”
这领导,哎。
还有三年就要退休的郑书记暗暗摇头,更替被关起来的龚军他们不值,朱卵他们冒了那么大风险,连安排个职务都这么不痛快。没得到领导的准话,想护着手下的柳局长也没办法,只好跟着郑书记去厂里寻李传林。
两人坐着已经半旧了的黑色桑塔纳出了政府大院,柳局长见郑书记脸色不太好看,好笑道:“老郑,你也是干过乡镇一把手的人,还会被李传林吓倒?”
阴着脸的郑书记还真不是担心这个,那不过是提醒得了好处的人都得帮帮忙,他是对县领导的刻薄寡恩寒了心,递了支‘芙蓉王’过来还帮着点火,小声道:“老柳,柳局长哎,凡事莫太认真,要见好就要收。老板都订下了底线,我们只要稍高一点,能交待得过去就行。”
这可不行,自己学生费那么多心思,不用足用好怎么行?
“放心吧,我心里数,还是老规矩,你来当好人,我当坏人!”
一会到了厂里,一番寒暄过后,满面春风的李传林连忙让助手张罗糖果、烟、酒、水果。生意人图吉利要排场,糖果、烟酒都是高档货,茶几还有山里难见的桂圆、开心果等。
神情自若的柳大局长坐在黑色真皮沙发上喝着新年酒,剥着人家从粤省带回来的开心果,玩笑道:“传林,机械设备不是妹子,让人睡了几次就不值钱?”
利益最大化是商人的本能,正替郑书记倒酒的李传林,为难道:“柳老师,要是你们的条件不变,这事真没办法合作。
讲实话吧,你们那批设备值五百万有多,但情况有些变化。我们准备跟外头的厂子样,把一些技术含量低的材料包给私人做,自己只做组装,好多设备都用不上了。”
私人关系是私人关系,公事是公事,柳局长笑着揭穿他的谎言。
“传林,你莫骗我,木材加工厂,还不就是用那些东西?”
“我真不骗你,要不我们去车间,正好我们邓灏在帮我调试设备。”
好象不是说谎,可柳局长扔下手里的开心果,起身道:“走,去看看稀奇。”
要说起来,发达地区就是好,厂子多就机械设备便宜,二手机械更便宜得不象话。比如邓灏正在调试的一台热压机,一次性可以压制十六块板子,价格却不到四万块钱。当然,这也是邓灏动用了很多同学、朋友的关系,才在一个仓库里找到的,样子虽然旧了点但修修还能用。
“柳局长、郑书记,我没骗你们吧?这机子是邓灏从他同学的朋友那买来了,三万七千块钱一台。旧是旧了点,还得让邓灏修一修,可要是我搞上两台,比胶合板厂那台三十二块的机子差得了几多?”
看着这台三四成新的热压机,以及刚做好的新车间里正在拆箱的七八个大木箱,郑书记他们脸上有些发绿。
胶合板厂那台热压机,当初买来的价格是二十六万,虽然还有个七八成新,可那能顶什么用呢?人家是私营厂子,成本核算是关键,只要旧机器足够便宜,他就一定会用两台更旧的、更小的,替换一台更新的大型机械。
更要命的是工厂若是建在发达地区,人工成本也是重要因素,可在内地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工。现在县城里的建筑小工,尚且只要十二块钱一天,何况是别的工种?家俱厂、药厂里经常三班倒,工人加班加点干足十二小时是常事,厂里付出的不过是两块钱/小时的加班费,这就已经让工人们高兴得找不到北。
李传林也象以前样豪爽,不待柳局长开口,主动将进货单、发票全部拿出来给人家看,还把带回来的样品也拿出来,省得人家再跟他磨嘴皮子。
“柳局长、郑书记,现在我可以跟各位领导讲实话了,我要做的就是细木工板。我准备订购十台小型横截锯、纵剖锯,让我们银子滩的亲戚朋友也开个小厂子,专门给我们提供木条,拼接、涂胶、压刨这些复杂的工序才由我们自己完成。”
一看手里的样品,柳局长的眼睛不由得一亮,他不知道这玩意的具体工序,但无非是由两片单板,中间胶压拼接木条而成的板材。这东西,自己局里的厂子也肯定能生产,那还要把厂子卖给别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上赶的生意(下)
上下同欲者胜,可上下同欲哪有那么容易?
精明强干的柳局长想超额完成任务,甚至想另起炉灶搞出一番大政绩,可他的一帮同僚不那么想。干成了,功劳是主要领导的,大家最多是沾点光;干垮了,莫讲好处得不到,还得为已经揣进荷包的钱欠人情,何必呢?
“柳局,这东西技术上没难度。”
“我觉得也是,即使那几个厂子能做出来又如何?这东西技术含量低,只会短期内有可观的利润,不出年把两年就会遍地都是。”
对啊,与其这样,那还不如按原方案办,先把那些包袱扔掉再说。
一听同僚们的冷水,柳局长的眼睛也迅速黯淡下来,虽然这些家伙肯定是收了礼,可人家说得确实是实情。只是这事情也麻烦了,林业规费是针对原木,而非加工过后的木条,用原木的规费去收取木条的税费,政府会亏得一塌煳涂。
妖孽!
想了一阵觉得无法可解,头脑发涨的柳局长恨不得将李家明提熘过来骂一顿,这不是给自己出难题吗?这位已经成为了官僚的老师全然不想,刚才那一瞬间,他也想过不卖厂子,想把自己局里的厂子扭亏为盈,立一个大大的功劳。
怎么办?
这个问题,也是得到详细汇报后的钟县长头疼的事。大家想来想去,就是没想到人家会外包,这可真被人打在七寸上了。左思右想一阵,钟县长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来,只好退而求其次,多少挽回点损失。
“本球,可以把原木的规费折成木条不?”
“我们试一试,大不了让老表骂几声,以后再调整就是。”
有困难、迎着困难上,这才是干事的作风,也是领导们敢委以重任的干部!
可与钟县长同样愁眉苦脸的郑书记缓缓摇头,苦笑道:“老板、柳局,很难!订高了,老表不会愿;订低了,我们吃亏。更麻烦的是,我们即使订出了合适的标准,也没什么大用。
老板,政策是要人去执行的,要是李传林把分厂开在村上,他那帮亲戚、朋友夜里就能把木头扛进厂。”
这是老成之言,钟县长暗暗点头。政策由人制定也得靠人执行,若是厂子不配合,林工站的人还能二十四小时盯着?即使林工站的人二十四小时盯着,还得防着厂里收买工作人员,否则又是一笔烂账。
要说柳局长也真是精明强干,虽然知道这事麻烦了,但从李传林话不讲死,就猜得到人家还是眼热那些大型设备。
“老板,三万七一台的热压机,在同等的产能下,人员要多两三倍,而且更耗电、速度更慢。只要我们掐着性价比差不多,人家不会真不要厂子的。
哼,李传林是个精明人,开那分厂就是为了提高效率,最多是让那分厂挂在他们名下。既然是这样,只要他买了我们的厂子,就不会为难我们收规费,最多还跟原来一样,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偷逃掉一些。”
精明的柳局长话是这么讲,道理也确实是这道理,只要再拖个把月,李传林肯定会软化,可所处位置不同的钟县长,并不想再拖下去了。
大家冒着风险瞒天过海,把几家厂子的设备往木器厂集中,还拿几顶官帽子、十几个好工作,才让银行行长、股长、职工们闭嘴,准备把金蝉脱壳后的烂摊子甩给银行。可这事瞒不了人的,得赶在上面追究责任之前,把尾巴收拾干净。
算了,只要厂子能赚钱,偷掉漏掉的规费能从税收里补回来。
不想冒险的钟县长叹了口气,给两人散了支过年待客的‘大中华’,就着柳局长的打火机抽了几口,苦恼道:“老郑,你有什么办法不?”
林业局的党组书记是个能干点事的老油子,他不想触局长大人的霉头,可大老板的话更不能不听,沉吟一阵低声道:“难,李传林那人您还不清楚,看似是个豪爽人,其实就是个精怪(机灵聪明)!老板,我老郑壮胆讲几句大实话,您听了可莫生气哦。”
“有屁就放!”
得人钱财,就要帮人办事,得了李传健两万块钱的郑书记也不例外。
“要我讲啊,我们得见好就收。李传林是精怪(精明人)不假,但也是个实诚人,最起码不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以前柳局长拿偷逃林业规费的事压他,人家不也痛快地多交三十万?”
这话说到钟县长心里去了,私人开厂是为了赚钱,政府扶持厂子是为了收税,两者的大利益其实是相同的。现在烂摊子能甩掉,聚拢的设备又可以卖一大笔钱安置那些工人,那还不如贱价卖给能用这些东西赚钱交税的人,反正人家赚了钱就得交税!
“老板”
决定让步的钟县长摆手打断柳局长的劝说,这手下有胆略、有本事、也公私分明,就是太精明强干了。有些事,不能想着办到最好,办得差不多就是恰到好处!
银行里虽然默许了县里的违规操作,但夜长就会梦多,若是让上面听到了风声,肯定会牵累到自己。上面的人又不是傻子,这么大的事,若没有自己点头,下面人敢这么大胆?
“本球,我们退一步,现有资产折成三百万;第二、工人得安排三百,其余的我们自己想办法,这是最后底线!实在是不行,这事就算了,马上把设备运回去,当这事没发生过。”
说完了底线,钟县长觉得要抚慰一下这得力干将,又扔了两支‘大中华’过去,掏心窝子道:“本球,我晓得你的意思,也晓得你是公私分明的人,但当领导不是这么当的。你是林业局的一把手,以后肯定还能得到重用,你得着眼大局、放眼未来。
就象老郑讲的,李传林有能耐,在可能的条件下,那就扶持人家一把。他发展起来了,税收还不是给我们的?蔡书记讲的好,我们就是要‘放水养鱼’,莫成天想着人家多赚一块钱,我们就少得一块钱。当然,该争的也要争,但要掌握好个度,莫让别人觉得政府在割他的肉,要让他晓得我们政府在扶持他。”
大领导都这么说了,已经深谙为官之道的柳局长还能怎么说?
“是,我按领导指示办。”
表完了态,柳局长也趁机替手下说情,朱卵那帮人是蠢货没错,但人家出了力、冒了风险就得落个好点的下场。四个厂子破产,势必要扔两个替死鬼出来,才能对上下有交待。龚军是自己寻死撞枪口上,可楼上的曾书记也太没担当,上面一发火连邱政国都往外扔,还有什么人不能牺牲的?
“老板,朱和平他们的事,您可得扳住。这事要是处理不好,会有后患的!”
说起楼上那位一把手,钟县长也很无奈,干正事他不行,可玩手腕在行,真不亏是地委副秘书长的出身。哎,只好自己出面去讲,去跟人家服个软喽。
“嗯,这事我去跟书记讲,你们忙好你们的事。”
“谢谢老板”。(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四章 鲸吞(上)
知道了政府最新的底线,而且父亲有个让那帮领导头疼的霸蛮名声,李家明自然不用再参与谈判的事,押着买回来的十套横截锯、纵剖锯回崇乡。
二十台机器,加上不愁销路的细木条,让这个平静的小山村沸腾起来,聚在李家明阿婆家的晒谷坪里七嘴八舌,看着军伢车上的机器两眼放光。按照家明外甥讲的价钱,只要大家勤快一点,每个人一个月能赚五六百多块钱咧!
“要的,这只外甥狗要的!”
“要讲起来,还是学崇的命好,生了个有本事又有良心的外甥孙。”
族人的夸奖,让年迈的阿公、阿婆脸上放光,也让守在车边的军伢嘿嘿直乐。不过,乐归乐,车上的机器设备就是不卸车,李家明拉着当支书的游学礼商量这小厂子怎么开。
农民能吃苦,为了赚钱,肯定是贪早摸黑的干。干农活无所谓,可这机器却是个有危险的东西,劳累过度极容易发生意外。父亲的厂子里安全生产管得那么严,照样会出安全事故,何况是这帮无组织无纪律的农民?
当然,这事得跟强势惯了的学礼阿公商量,让他带头服从朱师傅的管理。
“学礼阿公,你觉得我讲的在理不?”
正笑得脸上皱纹又深了几分的游学礼满口答应,这是大好事,人家朱师傅懂技术,不听他的听谁的?可当朱师傅说不能随意加班时,正高兴的游学礼不在乎道:“没事的,大家小心点就是。”
这可不行,旁边的李家明立即摇头道:“学礼阿公,这事真不行。要赚钱,更要安全,要是你们不按我讲的办,机器我拖回去。”
这哪行?两人争论一阵,拗不过的游学礼只好让步,有些不高兴道:“行行,就按你讲的办!老朱当厂长,我们都听他的。”
三人坐在堂屋里商量了一阵,年近花甲可身板硬朗的游学礼出去,冲正高兴的人群吼了两声,李家明阿婆家的晒谷坪里立即安静了下来。
“莫吵了!听家明讲!”
“朱师傅,您过来一下”。
“哎”
等被机器切掉两根手指的朱师傅过来后,李家明举起他那只有些吓人的左手,站在屋檐下大声道:“各位阿公、母舅,机器不是锄头,一不小心就会出事的。要是因为我拖来的设备,让哪位阿公、母舅出了事,那我李家明就有罪过。
这样,以前小学的房子全部腾出来当厂房,朱师傅给你们当厂长。大家也跟城里人样,一星期做六日,一日八个钟头。要是货催得急,可以加几个钟头班,但绝对不能超过四个钟头!”
这当然没问题,机器设备是人家的,赚的钱却归大家,这还有什么讲的?
“还有件事,设备款会从大家的货款里扣除,这笔钱我捐出来,以后在门口修个钢索桥,省得大家砍树、作田要过河。嘿嘿,我虽然姓李,却是游家的外甥,还是在阿婆屋里长大的,没少吃各位阿公、母舅的,就当我孝敬各位阿公、母舅。”
一套设备加电机虽然不贵,但也要七八千块钱,这些设备得值七八万呢!何况门口修桥是游家人走,自然是游家人的事,哪有让外甥来出钱的道理?
李家明话音刚落,旁边的阿公连忙道:“家明,这事你问过传林不?”
这事不能安在父亲头上,否则阿姨那交待不过去,李家明连忙道:“没事,这是我自己的钱。”
开什么玩笑?七八万块钱呢,莫说李家明的亲阿公、母舅,就是游学礼这个远房堂阿公都连忙劝阻。
“家明,这事不行。你帮阿婆屋里这多,我们都念你的情,哪有沾你一个伢子便宜的事?”
哎,多么好的乡亲啊,早有准备的李家明感慨一声,冲跟军伢旁边的庙伢招手,解释道:“阿公,不要紧的,这些钱我出得起,我耶耶也同意了的。做人要知恩图报,以前我婆婆、姆妈过世,要不是阿公、母舅们帮忙,连口寿材都借不到!别人都讲‘亲无三代’,我从来不那么认为的,姆妈跟耶耶一样亲,游家跟李家也一样,只是姓不同而已。
庙伢,过来。”
没听表叔讲过,但家明说讲过,那就必须讲过,正跟着堂姐夫在到处敬烟、点烟的庙伢连忙小跑过来,陪笑道:“学礼公公、学崇公公,表叔讲,以前家明、文文在银子滩,多蒙大家照顾。现在家明有这个能力,理应多孝敬阿公、母舅们。他还讲,外甥狗崽送点东西给阿公、母舅,这是理所当然的事,要你们莫拦着。”
有良心!家明这只外甥狗有良心!
李传林这女婿知恩图报,家明这外甥(孙)有良心,也不枉以前大家帮传林埋姆妈、埋老婆。
…………
做了这样的大好事,李传林父子在银子滩人眼里,成了仁义、有良心的道德楷模。可李传林在柳大局长眼里,那就是个钻进了钱眼里的生意人,不再是以前那个憨厚的农民。
“柳局长,你们不吃亏的。我这么讲吧,厂子在你们手上,一年要亏几多、补贴几多,我不晓得;但厂子到了我手上,哪怕生意再不好,一年也得交几十万的税,这一进一出,你们不就等于赚了上百万?”
磨了这么久,也没让李传林答应全盘接收工人,一直被领导催的柳局长只好退而求其次,先把那些无法安置的工人安排好。
“传林,你莫跟我扯卵谈,五百个工人,不能再少了,你也要理解理解我们的难处。要是这些人安置不好,我们睡觉都会睡不着。”
厂子搞到手后,招工都要招两百多,再加上新家俱生产线要招的工人,多也只多十来二十个人,李传林稍一盘算,讨价还价道:“行,你开了口,有什么不行的?不过,我还是那句话,工人得自己交养老保险,除非是以后国家有政策,必须由厂里面交。
柳局长,我是开厂赚钱,不是开福利院!跟我两三年的工人,都不要我交养老保险,没道理新招进来的,还要厂里交!不是我吹牛皮,帮工人买意外事故险、大病保险,还免费提供午饭、夜宵,以前哪家国营厂子做得到?”
四个厂子有九百多职工,一部分是从林场调过来的,一部分是从社会上招聘的,厂子都垮了,自然就哪来的回哪去。刨掉那些干部、从林场招聘的工人,需要政府安置的,差不多也就是四百**十号工人。虽然知道对方并不是卖人情,但好歹有’免费午饭、夜宵‘这个拿得出手的成绩,柳局长也可以接受这个结果。至于多出来的五百来号工人,关他柳某人什么事?林场又不是林业局直接管辖的,只要不是自己头疼就行。
“行,我们再谈谈林业规费的事,你既然沾了便宜,这事不能让我们太吃亏。传林,收不到林业规费,我夜边睡觉都睡不着的!”
这事可真不行,莫看现在细木工板的利润可观,可不出两年肯定遍地都是。到那时,不逃点林业规费,莫说赚钱,保本经营都难。对上别人,李传林还可以私下交易,可柳本球这人油盐不进,他立即起身不谈了,只是说话稍婉转一些。
“柳局长,你要是觉得吃了亏,这事就算了。做生意,图的就是你情我愿,买卖不成仁义在。从来都是林工站向老表、木头贩子收规费,哪有跑到我厂里来收的道理?”
柳大局长一把扯住李传林的衣袖,沉声道:“传林,你想好来,在厂里交不过是免除大家麻烦,何必要森林公安到处查?”
李传林是真的有点恼怒了,且不说两家人关系莫逆,单就自己崽给他寻条财路,让他老婆一年赚十几二十万,这份人情也够大了吧?人家当县长的,都只开出那样的底线,你一个局长总扳着有意思吗?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五章 鲸吞(下)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在脾性硬气的李传林看来,柳局长对自己儿子确实不错,但自己儿子对其也足够礼敬,谈不上谁欠谁的。这几天的谈判,柳局长有点得寸尽尺,不停地提出不合理的条件,自己都一直看在师生情分上忍让。可如今,居然想把林业规费的事也扯进来,终于触到了他的底线,泥人尚且有三分泥性,何况是脾气极硬的李传林?
“柳局长,你莫吓我,你们捉得到,那是你们的本事。你不给我减免税费,我还要方便你们?你自己就是林业系统出来的,还不晓得开这种厂子,不要一年半载就大家跟风,要是你严得太过分,我还不如开自己的家俱厂!
莫以为我不晓得,那四家厂子若不是被你们逼得交规费,根本不可能垮得这么快!要不是他们交了规费,你们有这么好心,每年补贴他们上百万?”
诈不住,而且那滚刀肉开始准备翻脸了,旁边的郑书记连忙打圆场。在他看来,帽子是真的、传健送的钱也是真的,只有这些破厂子是假的。这些厂子经营得好,那都是县领导的地盘,只有经营不善了,才会划到林业局来。
“莫吵莫吵,有事好好讲。老李,柳局长也是为了公事,要是私事的话,凭你们的关系,他还会跟你争?
老柳,老李讲的也是实情,大家都是朋友,又都是吃林业饭,什么事不晓得?不是我发牢骚,这些厂子是我们林业系统建起来的,结果怎么样?赚钱的时候,个个是副科级单位,县里直接管着,不赚钱了就扔回来!
要我讲啊,差不多了就行,你当局长当不了一世,只有朋友才能交一世。”
这话说得很世故、很没政治水平,陪同谈判的几个林业局领导却纷纷点头,连来打酱油的国资委领导也装作没听到。这几年来,这四个厂子可把他们林业局坑苦了,奖金、福利大幅度下降不少,去年还差点连退休干部的医药费都报不了。更何况,人家李传林虽然脾气不太好可他会做人,平时一年三节都会跟大家走动,为这点事交恶这样的老板朋友划不来,就更莫提大家都得了人家的好处。
嘿嘿,肯定会卖的厂子,还出手就是一(两)万块。这么重的礼,也只有这样重感情的人才拿得出手,换成其他人,会这么舍得不?
“柳局,我觉得郑书记讲的有道理,这些厂子不能再放在林业局了,会被他们拖死的!”
“对对,柳局长,去年要不是你当局长,退休老子的医药费都报不了。这些厂子要还在我们局里,以后怎么办?我们当领导的,好歹还能过得下去,局里那些单职工,没奖金没福利,你叫他们怎么过哦?”
已经触到对方底线,不能再加码了,柳局长也顺坡下驴黑着脸点了点头,让步道:“行,我退一步,你也让一步。我不向你收,你也要约束村上,不能吃相太难看!”
这事确实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政府可能会有麻烦,自己也可能白高兴一场,李传林稍一犹豫,也不再帮亲戚们争了。
“行”。
大家又重新坐下商量贷款的问题。厂子卖得这么便宜,肯定是要现金的,李传林压根凑不出这三百万,即使凑得出他也不会拿。
“这事我没办法,只能先欠着,待下半年缓过气来,再全部给你们。”
钱的事简单,只要厂子在,就不怕人家不付钱,柳局长也不跟他争。
“你先付一百万,把信用社的贷款还掉再贷出来,我们不能对上下没个交待。”
”切,我哪有一百万现金?你可以去查我厂里的账,骗你不是人!“
一百万很多,可柳局长还真有办法抠出这笔现金,张嘴便道:”你没有,我去帮你借。吴老板厂里肯定有钱,我私人作保,你先到他那借一百万,行不行?“
三百万的欠账加上十六万的送礼,就能吞掉光设备就值五六百万的厂子,李传林也见好就收,痛快道:“行,签完协议就办!”
谈完了,方案就得上常委会讨论,几百万的资产转让,哪可能不通过常委会?
这么大笔的国有资产转让,不用想都知道是块肥肉,胖胖的宣传部高部长半玩笑半认真道:“柳局长,宜风有个老板都打电话来问我,开价都在三百万以上。柳局长,让李传林再涨一点?”
人啊,有时候要强硬,才能让人尊重。柳局长可不是那些一般的局长,虽然不是副处级更不是常委,可论权柄比一个没实权的宣传部长大得多,哪会吃他这一套?
“高部长,只要那老板答应厂子不搬迁,照常开工、依法纳税,这方案随时可以撕掉!”
现在竹木制品市场如此不景气,油滑的高部长哪敢答应?何况这柳本球可是狠人,整顿起林业规费的事来,翻脸不认人不说,还指使他的狗腿子们操翻了一大批干部。
有好处就争、有责任就躲,刚为几个厂子松口气的钟县长也看不惯高部长这样的官油子,扬了扬手里的报告,不阴不阳道:“曾书记,这方案是柳局长跟李传林吵出来的,为了这事,两个老朋友差点翻了脸。现在方案出来了,行,我们就按方案搞;不行,那就另起炉灶,这事拖不得,一个月光补贴都五六十万!”
这方案确实有些吃亏,可不按这方案办,又能怎么办呢?莫非让财政继续背着那四个包袱?人没有前后眼,曾书记也看不到两三年之后,经济又会快速发展。现在能把包袱甩出去,每年还能收点税,已经让他很满意了。
当领导的人,其实不在乎手下沾点油水,只要他能干事、会来事,那就是好下属。柳本球这人不太听招唿,可也逢年过节会来拜码头,而且人家特别能干事,没多少私心杂念。柳本球能压着老朋友、而且是他老婆生意伙伴的亲哥哥,去年多交三十万税款,曾书记还是非常信任他的私德,至多也就是人家手下沾了点油水。
当然最重要的是,能解决那四个烂摊子,而且李传林也算是个光明磊落的人,不象那些小企业主样,能偷逃税收就偷逃,偷逃不了还耍赖。
当一把手的人,得控制大局,什么是大局?
稳定!稳定才是压倒一切的大事!只有稳定了,才能去谈发展!
“大家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组织部孙部长是书记的心腹,也跟李传勐、李传健关系不错,他在宜风老家的房子,就是人家装修的,价格只有市面上的一半。这关节眼上,可不能袖手旁观,何况领导都认可了这方案。要是书记不认可,不会问大家还有没有要说的,而是让大家发表各自的不同意见。
“曾书记,我觉得吧,目光要放远一点。厂子在林业局,那就是四个大包袱,赚不到钱不说,还得年年由他们局里补贴。林业局的钱,还不是县里的钱?本球,你们都欠财政局四百万了吧?长久这样下去,林业局还不起,最后还不是县里倒霉?
木器厂我也去看过,还听朱和平厂长说过,机械设备也就值二百来万,还欠了银行一百多万。这样算起来,即使厂房、地皮给了人家,我们也没吃什么亏。要是哪位领导的朋友想开发房地产,城边上的空地多的是,三五万块钱一亩,我们政府可以敞开供应;如果是想开厂,正好还有三家厂子在那,只要他们有收购意向,大家可以坐下来谈嘛。
再说李传林那人吧,我打过几次交道,脾气是硬了点,说话也不太拐弯,可那人有本事啊!起家的时候,才十几工人,两年时间下来,厂子发展到了近两百人,而且还在扩建新厂。
我老孙说句实在话啊,这样的本地老板,只要我们县里有得两三个,我们县的经济根本不用发愁。这样老板,我们就要大力扶持,不要轻易给人出难题。他们发展起来了,上交政府的财税还能少?”
四个厂的设备往一处集中,这事瞒得了谁?可书记的铁杆表明了态度,其他阵营的也不会多事,何况正副班长认准了的事,谁吃饱了撑得去得罪人?
“嗯,大家没意见了的话,举手表决吧。”
…………
两天后,双方签署协议,价值近七百万的旧机械设备,加上城边上三亩七分地的地皮、厂房,以一百万现金、二百万欠账的价格卖给了‘华居’家具厂。‘华居’家俱厂的固定资产,从二百万不到三百万,勐地突破五百万,成为本县仅次于制药厂的私有企业。
紧接着密度板厂、胶合板厂、刨花板厂也陆续进入破产程序,这些事就与李传林他们没关系了,他们开始忙着孩子们来读书、新的生产线调试、培训新的工人、……。
可有些事,忙中就会出错,何况是私营企业兼并国营厂子这种事。李传林他们这些吃农村粮的农民,对于如此管理吃国家粮的工人都没经验。(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章 罢工
开学了,一帮高中生、初中生、小学生,将叔伯们让出的两套房间住得满满当当。
进城了,生活与原来相比大变样,毛砣、细狗伢每天除了上课之外都泡在县中,接受那两个专业体育老师训练;还在读小学的小妹、满妹她俩放完学就疯玩,经常连晚饭都赶不到。稍大一点的金妹拖都拖不住,而且很快就加入了疯疯癫癫的小队伍;三姐的近视眼,好象又深了不少,没几天就去配了副新的眼镜。
对了,还有李家道,读高三的他是全家的重点保护动物,专门照顾他的大婶恨不得连饭都帮他吃好。
对于心理年龄成熟的李家明来说,生活节奏还跟以前一样,除非小妹拖他去玩,否则都是闷在书里或监督弟妹们,等着他父亲订购的第二批十台横截锯、纵剖锯到货。年前柳老师跟县中老师说好的去旁听,李家明也没怎么当回事,他父亲也不过问,听之由之。这几年下来,李传林早就不管儿子的事了,也管不了。
兼并来的竹器厂和李家明他们预想的一样,各类机械设备将破旧的厂房挤得满满当当,从大型的锯床到热压机应有尽有,这可着实高兴坏了李传林他们几兄弟。一百万从银行贷出来的现金、二百万的欠账,就吞掉了最少值五六百万的设备,还加上三亩多的地皮、十幢砖瓦厂房,这样的生意简直比抢钱还快!
私营企业不是国有企业,时间就是钞票,厂子到了手就得赶紧组织生产。人是有惰性和惯性的,新接收的几百号工人不适应那种快节奏工作,李传林还能顾忌着老板的风度,手下一帮干部可不管。
看着那些新工人干起活来慢腾腾的,那帮习惯了做什么事都快的干部们,心里就着急、来气,只听到他们冲着工人们大吼大叫,甚至是操娘倒逼得怒骂。尤其是新任厂长张炳义,也就是去年李家明第一个给他鞠躬、发红包的车间主任,除了不动手打人外,什么脏话都往外扔。
面对这种简单、粗暴的管理方式,在国营厂子里呆惯了的工人,没两三天工夫就开始跟张炳义他们对着干罢工!本来从国营厂子的工人,变成私营厂子的工人,心里就够窝火了,要不是原来的厂子确实无法起死回生,搞得每个月连基本工资都发不出,哪个王/八蛋想来这受闲气?
这下李传林他们傻了眼,若是几个工人不服从命令,开除就是;可这数百号工人站在那就是不动,这怎么办?
闻讯赶来的柳局长、郑书记对这种事有经验,稍问几句,就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蠢货,你崽那么聪明,你怎么就长了个猪脑子?你们坐在这莫出来,我等下回来再跟你解释!”
被吓了一跳的柳局长骂了正着急的李传林两句,拉开办公室门,从工人里挑出原来的班组长,把他们叫去谈心。那些班组长也服气这位前领导,柳局长一叫人,三四十个壮年男子立即从人群里出来,跟着领导去竹器厂里的会议室。
柳局长在林业系统威信高啊,不但操翻了以前人神共愤的‘龚太监’,还查处了那么多吃人饭不干人事的混账东西。莫看他也坐桑塔纳、抽‘芙蓉王’,可那些退休职工的医药费、还有大家去年补发的工资,都是人家跟财政局打擂台争来的。这可不是那帮坐办公室的人胡咧咧,大家都看到了财政局黄局长的妹子,灰熘熘地在竹器厂包装车间做了半个月,才又重新回局里上班。
大家进了破旧的、空荡荡的会议室,以前的桌椅板凳还在,可上面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连玻璃窗上的玻璃都有一块缺两块。
跟工人打交道,和言悦色却没屁用的好话是没用的,在林场里混过的柳局长等大家进了会议室,张嘴便骂:“我晓得你们为什么罢工,你们这帮打短命的都是贱骨头,不晓得好歹!老板都不了解你们,怎么可能安排班组长?再讲了,厂子是人家的,怎么安排是人家的事,凭什么要让你们继续当班组长?”
这话也只有威信极高的人,才敢当着几十号工人骂,要换成郑书记就不敢。
“老子讲错了不?你们就是想当干部,才抓住这个机会闹一闹。要你是老板,你会喜欢手下人不听话?还想当班组长?蠢货!”
骂骂咧咧了几句,柳局长从自己、郑书记身上搜出两包‘芙蓉王’烟,自己拿了一支、发了一支给郑书记,其余的扔给以前的班组长们。
“要抽自己拿,有意见就提!我丑话讲在前头,李传林是我兄弟,你们要是再无理取闹,就莫怪我柳本球不讲人情世故了!”
官话只能在正式场合用,透着匪气的柳局长很受这帮小工头们的爱戴,三个挑头的班组长抽着领导给的好烟,小声争辩道:“柳局长,我们当不当这个破官无所谓,实在是他们骂人太难听了,特别是那个张炳义,成日操娘倒逼的!操,不就是在胶合板厂,当过副主任吗?还以为他是谁啊?”
操,这三个是刺头,这事完了就得开除!心里判了这三人死刑的柳局长,换上了语重心长。
“大家都几十岁的人了,让人骂心里不舒服,这个可以理解,但也要想想为什么挨骂?你们看看家俱厂的老工人,连拉泡尿都是一路小跑,再看看你们?你们也莫跟我讲什么尊重人之类的屁话,我又不是没在林场里呆过,要是忙起来的时候哪个敢偷懒,班组长拳头、巴掌都过来了,还只是骂你们几句了事?”
会议室里面几十个班组长,低着脑袋让前领导训,他们能当上班组长,早被以前的厂长、车间主任骂皮了。也比外面的工人更懂得,领导骂你就证明他眼里还有你,否则理都懒得理你。
“厂里走到这一步,你们就以为我柳某人愿意?没办法啊,现在局里欠财政四百二十万,要不是黄鼠狼的妹子在我手下,早逼着我还账了!
做人要凭良心,你们原来在厂里,最红火的时候也不过三四百块钱,最多是年节时候发十把斤油、几斤花生。现在过来新厂子里,最低的一个月也能拿四五百块钱、免费供应你们午饭,要是夜边加班还有夜宵吃。安置工作做到这个份上,不是我柳本球吹牛皮,局里、我柳本球、老郑都对得住大家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我们就退一步讲,你们受不得这气,不想在这里做了,又能去哪?建筑工地上倒是要小工,现在也涨到了12块钱一日,有厂子里的事轻快不?你们去看看那些小工,哪个不是卖力做?”
这大段大段的话,让这帮小工头默默点头,比起火柴厂、粮食局,这俩位领导做得够好了。
柳局长应付这些事有经验,同来的郑书记也不差,等柳局长训斥完了,他来给大家讲讲小道理,压低声音道:“大家莫发蠢,新厂子五百人的规模,家俱厂以前才不到二百人,能调几多干部过来?新厂又会要几多班组长?他们这是私营厂子,我跟老柳是晓得的,班长的工资比工人高20%,组长高50%,车间主任能翻倍。要是包括奖金,还不晓得几多!
拜托你们聪明点,张炳义是新厂的代理厂长,只差没正式宣布当厂长,以后任命班组长还不是他讲了算?现成的机会不晓得把握,还去跟人家唱反调,你们脑壳里都是屎啊?”
还真被两位领导猜中了,这些班组长暗地里煽动工人罢工,就是为了这事。家俱厂、细木工板厂就两隔壁,什么事他们打听不到?要不是李传林他们总不定人选,谁吃饱了撑得跟老板拗着干?(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七章 人心都是肉长的
在柳局长的帮助下,李传林授权张代理厂长任命了二三十个代理班组长,罢工以极快的速度得到了平息。以前是新上任的代理厂长张炳义,带着几个代理车间主任跳起脚来骂人,现在是二三十个代理班组长,自觉地催促着工人加快速度。
工人们的速度一快,新厂的各项工作就快。一个星期后,新厂开始试产,一天就生产出五百张2440*1220*14mm细木工板,理论产值达到五万元/天、毛利两万。当然,扣掉税收、工资、运费,纯利也就九千还少一点,但这也不得了!一天小一万,一年就是三百多万,何况这还是试产!
然后呢?然后,忐忑不安的李传林,亲自带着生产出来的三千张细木工板,去了粤省找他的前老板交货。
在家里焦急地等着结果的李传勐、李传健几兄弟,不敢在饭桌上讨论这事,怕影响到李家道他们的学习,可等读书伢子、妹子们一走,他们就兴高采烈地讨论扩产事宜。
毛利两万啊,纯利九千!这还是试产期,就算是要交税费、要扣加班费、夜宵钱,正式投产后,一天也是稳稳当当的一万五六千咧!
天天闷在书房里的李家明,对叔伯们的讨论没兴趣,反而对刚成立的香菇产业推广小组感兴趣。等几个叔伯去了上工,李家明拉住了大伯、传勐伯,打听起县里对那个朱和平的处理。那家伙在他‘印象中’,就是开发出新产品后,被调到经贸委当一把手的人。
“他们?还算好吧,平安落地了,受了个党内警告处分,都回了林业系统当副科级干部,估计风头过了就会再安排的。朱和平算是安置得最好的,回了林科所当所长,还被放到了香菇推广中心当副组长,组长是柳老师。”
嗯,看来现在的领导很有人情味,板子没乱打,只给个不痛不痒的处分。
“传勐伯、大伯,人家是听上头命令,但也是帮了我们大忙,该感谢的还是要感谢感谢。”
四万块钱很多了,上次送的那十几万,也是从店里走的账,李传勐迟疑不决,半晌才小声道:“家明,以后我们求不到人家的。”
很多吗?人家冒那么大的风险,虽说是上面的命令,可实质上也帮了自家大忙,传勐伯的格局还是不够啊。李家明笑了笑不再争辩,“也行,我也就这么一讲。”
等两位伯父去了上工,李家明也回家找出存折上街,做人豪爽、做事讲究都是做出来的。人心是把秤,虽然有些事上不得台面,却是真正的人情练达,谁让这是个官本位社会、也是个人情社会呢?
在银行取了四万块钱,李家明把用报纸包好的钱扔在踏板车的后备箱里,悠哉游哉地骑车去了总工会。手头上有了点钱的毛伢,把总工会门面房的二楼、三楼包了下来,正准备装修成歌厅。那地点不错,在街上又不那么中心,楼下的院子里还很大,方便来玩的官员、生意人停车。
路过街中心的东门粮站时,李家明遗憾地看了眼那幢还贴着封条的粮站小楼,这么黄金地段的店面,就因为龚军他们的案子没完结,就一直这么空着?妈的,等案子判完了,到了国资委那帮貔貅手里,哪还有普通人买下的可能?
“家明?”
正停车感叹的李家明扭头一看不禁乐了,毛伢正威风八面地带着两个伢子巡街,走路的样子有点象螃蟹,好象生怕别人不晓得他是老大一般。
“你来的正好,我寻你有点事。”
“哎”。
刚才还威风凛凛的毛伢立即变成了马仔,抬腿坐到李家明踏板车后面,冲两混混挥挥手,“去帮洪伢他们,等下我再回来。”
李家明将车骑离了街道,挑了个没人的路边停车。
“认得朱和平他们不?就是那四个破产厂子的厂长。”
“认得,以前跟着传健表叔去打过点小交道。朱和平蛮好的人,以前是柳局长在茶山的邻舍,好象是检察院黄检察长的小舅子。”
“嗯,我后面箱子里有四万块钱,你去帮我送一下,一人一万。”
“家明?哦。”
毛伢迟疑了一下,扭身打开杂物箱,将那报纸包的四万块塞进怀里。
“还有件事,我托我耶耶又订购了十台横截锯、纵剖锯,我想在游沅再开个小厂子,专门给细木工板厂送木条。你回去寻树鹏阿公商量一下,要是他们愿意,厂子就归村上来管,再把游沅小学腾出来当厂房。不过,厂长归我派、财务也不归村上管,扣完设备款后赚的钱我也不要。以后游沅、银子滩的五保户过了世,那些钱就用在他们的白喜事上。人死为大,老人家在世时没子孙孝敬,身后事莫搞得太冷清了。”
这主意毛伢打过,还专门寻李家明父亲问过,听到一年辛苦、麻烦下来,也不过是赚两三万块钱,他就立即打了退堂鼓。如今李家明想干这事,毛伢想不通了,老大可不缺这两三万块钱,何况还是替村上埋那些孤老鬼。
“你晓得个屁!一帮后生在屋里作田、砍树,赚得了几个钱?要是他们一个月能赚五六百块活钱,一家人的生活就好过了!”
“家明,你也太那个了,那些都是孤老鬼。”
“毛伢,人在世上,不单是自己赚钱,也要照顾乡里乡亲的。孤老鬼?嘴巴干净些,当心以后菩萨让你嘴上生疮!”
“哦”
见这混小子不以为然,李家明也不再跟他扯淡,将他送回街上就让他滚蛋,自己去了寻母舅。
粮油系统改制后,粮食价格由市场决定,母舅的粮油生意很好。除了包下父亲厂子里的粮油、还包下了吴先生厂里的、几个工程队的,不靠做市民的零散生意,一个月都能销出去几万斤粮食、几千斤油,店里请了两三个人送货,还每日忙不过来。
“母舅”
“明伢?吴伯,你等一会,我跟我外甥讲几句就帮你送。”
正骑着三轮摩托车忙着送货的母舅见外甥来了,连忙跟个老人家告了个罪,冲他招手。母舅还真是做生意的料,连送货上/门都搞出来了,难怪别的店子争不赢他,更莫讲有厂子、建筑店从他这买米买油。
“什么事?”
还是开分厂的事,现在银子滩的分厂肯定要扩建,李家明想把在扩建后赚的钱,投到父亲厂里去,然后用这笔钱给村上的老人家发零用钱。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不用就是个数字。莫讲父亲赚的钱,就是自己赚的都用不完,还不如让村上的老人家日子好过些。
十台横截锯、纵剖锯就是七八万块钱,再加上安装、厂房之类的,十万都打不住!
脸上还沾着米灰的游承万吓了一跳,连忙拉着外甥走偏些,压低声音道:“明伢,你发癫吧?刚刚捐七八万出来修桥,钱多了作烧是吧?”
现在的李家明,也就母舅跟大姐会骂喽,连二伯、二婶不是气急了,都不会说他句重话。可现在的李家明,会读书又懂事,二伯他们又如何舍得骂?
“母舅,我在阿婆屋里长大的,以前学礼阿公他们过端午节、中秋节,都会拿粽子、月饼给我跟妹妹吃。现在我赚得到钱了,我想给几个老人家一些活钱用,省得他们跟崽女讨。”
这伢子疯了!外甥狗吃阿公、阿婆的,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想报答人家,逢年过节去看看老人家就是,哪有这样搞的?
当年母亲过世时,连棺材都是借了金凤阿婆的,前两年屋里有了钱,才帮她老人家置办回去。往事在目,李家明苦笑道:“母舅,事不是这样讲的。我姆妈过世的时候,屋里连米都凑不出来,要不是承月母舅他们帮忙,连棺材都借不到!”
人心都是肉长的,人情练达的游承万脸上一黯,轻声道:“明伢,你要这样办,只会让大家觉得欠了你的,晓得不?以后过年过节,你带着文文、婉婉,多去看看老人家,多提些老人家吃得动的东西就是。”
李家明稍一愣神,抚着脑门点头称是,与其让阿公母舅们觉得欠了自己的,还不如自己辛苦点,年节的时候多去看看老人家们,多包几个红包。
“母舅,那要不跟游沅样,赚的钱都用在五保户的白喜事上?”
这只外甥狗崽有良心啊,游承万欣慰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却小声道:“莫,两个村上才三个五保户,有游沅的厂子赚钱足够了。我跟你讲,村上的干部手脚不干净的,钱够用了就行,莫留那么多活钱给他们。算好办白喜事有多的钱,就给五保户送些吃的、用的,省得几个老人家总靠妹子、女婿接济。
明伢,你是游家的外甥,不是王家的,做事莫让人讲闲话。我们村上又不是游沅,哪家没伢子、妹子在外头打工,哪家屋里没点闲钱,还怕大家凑不出几万块钱?让大家入股就是,有了榜样,以后大家就会学着做生意、开小厂的。”
“要的,还是母舅想得远。”
李家明拍了句马屁,骑着车回家,不耽误母舅帮人送米。(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不争气的子孙
刺耳的机器声,打破了大山里的宁静。
一板车一板车的小口径木料,被拖进了原来的银子滩、游沅小学。经过机器的加工后,以前那些当柴火烧的树尾巴、难长大的小口径木材,变成了一车车的细木条,运到了县城的细木工板车,换回来一沓沓的现金。
对于李家明这种大手大脚,已经身家百万的李传林非常高兴,钱是崽自己赚的,又是用在正途上,这有什么不高兴的?崽懂事、有良心,这是好事,还替自己挣了面子,高兴还来不及咧。
叔伯们也觉得侄子做得对,银子滩的算捐,游沅的要还,这才是亲戚礼道。
不讲以前传林的砍伐指标、救济粮之类的,村上从没克扣过,也不讲家明以前在阿婆屋里吃四年午饭,就单讲弟妹过世时,银子滩的亲戚帮钱、帮力,再怎么回报他们都不为过。
扔块骨头喂狗,都会摇摇尾巴,何况是人呢?人在世上,有恩就要报恩。游家的外甥,捐钱给游家修桥,这就是报游氏宗族的恩!
银子滩、游沅的动静,惊动了其他屋场,大家都是邻里邻舍,自然也会寻上/门来要求照顾一二。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人家求上/门来,总不能却人家的情面吧?
厂里生产的细木工板质量不错,而且比东北人生产的运费更低,很快在东莞和浙省打了销路,新兼并来的厂子满负荷生产都供不应求。李传林也早有将繁琐又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活外包,将工人、设备解放出来干技术要求更高的活。既然这样,那就让儿子在银子滩、游沅那两个名义上的分厂再扩大点,把想干这事的亲戚朋友们都招进去。
无工不富,莫看那些农民做的只是些最低级的工作,可一个月能赚五六百块钱,而且架不住人多。个把两个月的时间,银子滩、游沅这两个村部就兴旺发达起来,俨然成了大山里的小集镇。
山里有了两个专门提供原材料的分厂,极大地提高了细木工板厂的生产效率,来来往往的货车也方便了李家明回崇乡。
每逢周末他都会跟装货的车回崇乡,去看看阿公、阿婆。外甥孙是阿公、阿婆的宝,每到星期五下午,阿婆就坐在晒谷坪里或是屋檐看马路,盼着外甥孙坐装货的大卡车进来看她。有几次跟着车回来的母舅都打趣,讲亲生崽还不如外甥狗,以后亲生曾孙子都会不如外甥孙喽。
李家明阿婆的老姐妹桃香阿婆,就住在阿婆的隔壁,每次听到母舅这样讲,她就暗地里叹气、抹眼泪。她的孙子告伢太不争气,家明外甥明明对他那么好,还在屋里打乱讲,去年元宵节吃饭,气不过的庙伢抽了他两巴掌。承月只有这么一个自己都舍不得打的宝贝崽,气得想打庙伢,要不是学礼叔他们拦住,还不晓得会怎么样。
大人发了火,庙伢他们几个伢子马上把真相讲出来,屋里人才晓得,家明安排告伢这个不争气的畜生去当兵、搞正式工作,他不去;存私房钱去耍钱,在外头欠了几千块,还是家明帮他擦屁股;去年贩笋,家明又没赚他一分钱,连运费都没跟他算!
这些丢面子的事,莫讲承月气得吐血,就是自己这张老脸都通红。要不是学银名下只有这根苗,莫讲承月想打死这只畜生,自己都会不认这样不争气的孙崽!
这次家明又借了这么多机器给村上,想带着大家赚钱,承月哪有面子去做事?要不是承万一再来请,家明又来讲当初是自己借棺材给月妹,承月那头强牛肯定不会去。一个月赚五六百块钱啊,要是以前屋里赚得到轻快钱,学银五十岁的人了会去放排、会那么早没了?
想起五十岁就没了的老公,花甲之年的桃香阿婆暗暗垂泪,要是学银晓得告伢这不争气,睡在后山上都会不安乐。
“阿婆!”
“明伢、文文、满妹”
外面的声音,打断了桃香阿婆的悲伤,连忙抹掉眼泪从后门上山。这两年日子好过了,家明来阿婆屋里,经常会来看看自己。那伢子有良心,告伢那么对不住他,以前得他的东西自己得着高兴,现在是心里有愧啊!
外面的李家明背着一背包吃食将阿婆扶进屋,见阿公没在屋里,同回来的母舅连忙换衣裤上山帮忙。阿公是闲不住的人,母舅在外头做生意,一个月能赚几千块钱,他还照样作田、种菜、上山做抚育,劝了几次不听,也只有让他去做、图个高兴。
“老头子就是个劳碌命,没福气的人!”
正喝着冷茶的李家明扭过脸去偷笑,这就是典型的站着讲话不腰疼。做惯了的人要他闲下来,可能吗?阿婆腿脚不便,还养着十几二十只鸡鸭,讲起阿公来却是条条是道。
喝完茶,李家明从牛仔包里掏出一塑料袋吃食、奶粉之类的,喊还在阿婆身上腻歪的小妹、满妹,准备去隔壁桃香阿婆家。
正择着空心菜的舅母连忙叫住他,小声道:“明伢,你莫去。”
“怎么了?”
舅母叹了口气,把元宵节时,庙伢打了告伢的事小声告诉他。
“姆妈喊桃香婶婶过来看电视,都不好意思过来,你还去不是让她红脸?”
不争气的东西!
李家明暗骂了一句,舅母又小声道:“你莫管这些事了,等夜边我帮你去给她。哎,桃香婶婶一世年要强,没想到告伢这么不争气。以前他讲你的不是,我们还以为,没想到是这么回事。”
舅母没讲完的话,让李家明颇为恼怒,很多人喜欢将仁义挂在嘴边上,好象帮他是应该的,不帮就是不讲义气、不仁义。桃香阿婆是个要强的人,嘴巴也不饶人,肯定平时没少讲闲话,阿公、阿婆虽然不作声,但也肯定受了不少闲气。
“明伢,莫着(生)气,要记得人家的好,莫总记得人家的坏,晓得不?”
阿婆的话就是圣旨,隐有怒气的李家明连忙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陪笑道:“晓得,桃香阿婆对我有恩,我哪敢着她的气?”
“晓得就好,你是有本事的伢子,莫跟不争气的伢子一般见识。”
这还是那个护短的阿婆,李家明听完嘿嘿直乐,不禁怀疑自己看不起怂人的性格,可能就是从阿婆这遗传到的。
见时间不早了,李家明也连忙从牛仔包里拿出一包钱去厂子里。现在细木工板厂的业务越来越多,光靠这两个小厂子二十套锯床,木条有点供应不上来了。得赶紧去找学礼阿公商量一下,在小学旁边再打几个棚子,多进几台设备。
村里几十个后生家在外头打工,能赚几个钱?还不如在本地开小厂子,既能赚得到钱,又能照顾到屋里。(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九章 理想与现实的差距
银子滩小学有三十余年的史,两三幢泥巴屋、一幢青砖平房、一个小操场,一到读书的时候,这里就是整个村子最热闹的地方。如今,曾经的小学校成了噪音刺耳的小工厂,没了嘻闹的伢子、妹子,木条、木材堆放得到处都是,连以前学生食堂里都堆着正在干燥的细木条。
李家明顺着田间小路走到小学校前,一眼就看到了正在田里看水的学礼阿公,还看到围墙外停了辆半旧的吉普车,不用看车牌都知道是林工站的人来收规费。林业站的人也日子不好过喽,以前山上木头多、价格好的时候,他们只要设个卡子,就能圆满完成任务,还能落下不少油水。如今山上的资源一天比一天少,木头价格又隐隐下滑,现在别说是油水,连完成规费收取任务都快成了沉重的负担。
银子滩、游沅前后脚开了两个小木材加工厂,刚开始是这两个村的木材不再往外卖,现在是邻近的村子都把木头往这边运。他们只要派人守在这和游沅盯着,保证应收尽收,一立方米的木头都别想逃掉。可这样一来,虽说收取林业规费方便了,可也出了个新问题,那就是没有了捞油水的机会。
据说他们郭站长现在抽烟都由‘白沙王’改成了‘白沙’。更为难过的是,林工站的人得二十四小时盯在这不挪窝,否则木头进了厂子卸了车,那就是‘华居’木业公司的财产,他们再无权过问。
‘吱呜呜’,一阵阵尖锐得酸牙的机械声后,整个世界都清静了,刚才还噪声刺耳的工厂,转眼变成了静默的小山村。突如其来的安静,让正跟游学礼扯着嗓子说话的李家明有些不适应,缓了几秒才道:“学礼阿公,你觉得怎么样?”
增加设备当然是好事,这厂子挂名是‘华居木业’公司的分厂,其实是村上的厂子,赚的钱都归大家。就是这钱有些紧啊,得跟大家商量一下,以前游学礼当支书,那是一言九鼎,容不得别人反对。
现在不行喽,这厂子虽说是挂着‘华居’木业分厂的名,其实是外甥孙借钱给大家开起来的。堂外甥孙想帮大家寻条财路,让大家生活过得好点,那就得跟村上的人商量着来,要不然会让人讲闲话的。
“要的,夜边大家商量一下。”
正在田里看水的游学礼说完小跑向厂里,冲小操场上正准备给大家发工资的朱厂长吼道:“老朱,工资先莫发!学松,学松,喊‘学’字辈、‘承’字辈的,夜边吃完饭去我屋里,大家商量一下厂子扩建!”
这嗓门大啊,一吼全厂三十几号人全听到了。连正在装车的几个壮劳动力,都扔下手头上的活,跑到厂长室来听,李家明也连忙这个‘阿公’、那个‘母舅’地喊人。
这是大好事,吃完晚饭,李家明一帮阿公、母舅全坐在晒谷坪里,听游学礼的安排。李家明是不参与这些事的,吃完晚饭帮阿婆洗脚,带着小妹、满妹做完作业,去了表哥房间里看书。
虽然厂子是他借钱建的,可若是他参与管理,阿公、母舅们就变成了他的工人。公私分明,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人与人之间的等级关系一旦形成,彼此之间就不再亲密,这是他花多少钱都换不回来的东西。这也是为什么母舅不让他给老人家发零用钱的原因,农村人可以借钱,不会喜欢白得人钱的。
母舅倒是去参加了商量,他是‘承’字辈的,回来后说的结果也与李家明预想的一样凑钱买机器;招工先照顾游家人,然后是小姓。
“明伢,大家没同意赚了钱后,村上给老人家发零用钱。你也晓得,家家的情况不同,有些人屋里老人家多,有些人屋里没老人家。”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现阶段想实现这种理想,自己还真是奢望了。李家明暗自嘲笑了一句,问起集资的事,这小厂子只开两个多月,估计大部分阿公、母舅手里都没什么积蓄,哪那么容易凑得出十来万块钱?
“哦,学礼叔的意思是一万块钱一股,新扩建的厂子按股份分红。”
这出乎李家明的意料,心里泛起一片失望,共同富裕的想法又落空了。这主意或许不是母舅出的,但他肯定是赞同了,现在村上除了自己家就母舅最有钱,他又怎么会反对呢?这厂子办到最后,又是少数村民的,而不是集体的。过上几年,村里又是少部分人有钱,大部分人最多是生活上有点改善而已。
沉默了一阵,李家明准备起身去找学礼阿公。这事不能这么办,否则自己还不如甩开村上,独自办个小厂子照顾那些小姓人家。他这一起身,在母舅家借住的朱厂长也连忙跟上,虽然他是这小厂的厂长,可工资却是在总厂拿的。
晓得外甥性子硬的游承万连忙拉住他,小声道:“明伢,这样不行的!学礼叔是族长,大家只会听他的,不会听你的。”
李家明确实强硬惯了的,不给老人家发零用钱,情有可原;招工先照顾游家人,自己也认了;可谁要是破坏他想带着全村人赚钱的想法,那就没得商量?
还是得商量,娘亲舅大,清醒过来的李家明颓然叹气,重新坐回了桌子边。
“母舅,有些事不能这么办的。钱是赚不完的,不能总是游姓人游姓人,李姓、曾姓、余姓就不是乡亲了?舅母姓余,就是青泥坪的,要是我们这么办,以后余家阿公、母舅不怪你?”
响鼓不用重捶,存了私心的母舅脸上一阵火辣,这才想起外甥办这厂子的初衷。碰了鬼!自己在县城一个月都能赚万多,怎么就鬼迷了心窍,惦记上这一个月还赚不到几千的小厂子了?
“你莫急,等凑股的时候,我去借钱给大家。十万块钱,母舅还掏得出来。”
由李家明特意安排在这,既管理着这厂子,同时也盯着村民安全生产的朱厂长接口道:“家明,要不这样。村上五个居民小组,一个组凑两股,他们凑不起的,由承万来借钱给他们,你觉得怎么样?”
理想与现实是有差距的,这事只能这么办,招工肯定要倾向于游姓人,谁让自己是游家人的外甥?自己能做的,也就是通过分红,给其他乡亲分点利润,除此以外还真的无能为力。于情于理,自己都不可能为了没有血缘关系的乡亲,与自己母族人唱反调。
“要的。”
李家明答应了一声,闭嘴不提香菇的事了。柳老师他们终于把菌种的事办妥了,正准备定试点的村子,中宵村肯定会有份,自己张罗着订金、收购的事,银子滩、游沅也不能漏。既然招工倾向了游姓人,那香菇的事就得倾向小姓人,大家都有钱赚才是真的好。
香菇种植可不比开小厂子,主动权在自己手里,象学礼阿公那样的精明人去张罗,肯定是安排自己人去学,再安排自己人去山上砍伐那些不打眼的椴木,等本姓人吃饱了,外姓人才能落口汤喝喝。这事再让他去张罗,恐怕大姓与小姓的差距会进一步拉开,自家也是小姓人家,以前受了大姓人家的欺压,就莫再让别人受这委屈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章 恻隐心动
九十年代是个美好的时代,抓住一个机会就能发致富,例如李家明他们家族,装修、文印、贩笋、开工厂。这几年来,靠着领先别人一步半步,这个家族数年之内就积累起了几百万家财。
几百万是什么概念?柳本球当林业局局长,一个月才不到六百元工资,王成林当崇乡小学的校长,不过是四百多块钱一个月,即使是李忠华、邓灏在深城买的大房子,也不过是一千多一平方米。
赚了钱,就得做一幢好屋,以后传给子孙后代,这是山里男人的执念。去年装修店里每股分红十五万,黄泥坪几家人不但在县里买了房子,还着手在黄泥坪盖新屋,而且要盖李传田那种三层的小洋楼。在县城买屋,那是方便现在住,在黄泥坪做屋是方便以后养老,或许更深层次的原因是为了面子上有光。
一家人买一套房子、又做一幢,加上装修、电器之类的,估计十五万都打不住。李传勐几兄弟也不在乎,反正现在赚钱容易,不把日子过好点,怎么对得住跟着自己吃苦半世年的老婆崽女?
在山区做屋是大事,亲戚朋友都得来帮工,李家几兄弟在外面忙生意,亲戚朋友做事也没办法帮工,他们也就索性包给李传民他们的工程队做,省得劳动亲戚朋友。不过,虽然几幢屋都包给了工程队,可几妯娌的娘家兄弟还是来帮着做平整地基、筛沙类的前期工作。
回来过周末顺带搞香菇试点的李家明,趁着婶婶们的娘家兄弟在这帮忙,跟大家讲种植香菇的事。现在农村里赚钱难,连阿姨的两个哥哥在工地上做事,十二块钱一日的小工都做得那么高兴,可想而知农村里的困难。种植香菇也算是个新兴产业,而且投资成本低、收益大,趁着现在山上栗木、椴木多,能赚几年快钱呢。
十几个母舅、姨爷(父)很痛快地答应,虽说一亩田包打棚之类的要投万把块钱,但有姐夫、妹夫们借钱,堂外甥(侄子)又包了销路,这还有什么说的?麻烦的是其他屋场的,万把块钱相当于很多人家几年的收入了,要他们冒这风险真的很难。
人是需要有榜样的,所以党和政府才树那么多典型、榜样,可没有现成的榜样,怕冒风险的村民们犹豫不决了。李家明是天才不假,会读书、会赚钱也不假,可若是出个意外呢?万多块钱打了水漂不说,还得耽误一年作田!
柳局长他们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可他们有一项好处,李家明是比不上的,那就是官位的权威性。这两年柳本球出风头啊,一次性弄翻那么多贪官污吏,在民间的风评很好,在村夫农妇的嘴里,那就是包龙图转世。这样的清天好官,肯定不会骗人的,虽然大部分村民冒不起那风险,可胆大的还是敢冒险一试。
陪着李家明转了一天,才说服三家人,脾气急躁的大狗伢不耐烦了,牢骚满腹道:“家明,这些人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巴。他们不愿就算了,发财的路子都不要,活该他们受穷!”
不错了,这年头大家都穷,几家能掏出几千上万的闲钱?正坐在山神庙前休息的李家明,很满意自己的工作成果,打趣道:“你以为你又是个什么好东西?喊你去当兵,保证帮你搞个公安当当,你都不去,你还不是蠢牯一个?”
“切,你以为我蠢啊?当公安有什么好?赚了钱让人戳后背心,没赚到钱亏了自己!开车几好,赚了钱是自己的,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这话讲得也不错,做人就图个自在,区区百年转瞬即逝,能留下点印迹就留点,留不下也得舒畅地在人世间走一遭吧。
“嘿嘿,还是你会讲,就是这个道理!”
粗豪的大狗伢坐在鸡子坳的山神庙前咧开大嘴直笑,突然脸上笑容迅速消散,坐在旁边的李家明抬眼一看,衣着邋遢的告伢正扛着一根树尾巴站在小路上发愣。
“告伢?”
“家家明”
正扛着一根树尾巴的告伢想躲开已经来不及了,只好涨红着汗渍渍的脸,跟李家明打招唿。若是这世上有后悔药,他一定会去买一副,哪怕花再大的代价。去年李家明让他去改年龄当兵,他没听;喊他莫天天耍钱,他又没听。
若只是这样,还不打紧,可他又嘴巴臭,乱讲李家明的坏话。等到去年贩笋时毛伢掌权,虽说看在发小的面子上没亏待他,可那帮伢子不再听他的话。靠着他自己骑车到处跑,好不容易赚了三四千块钱,结果又输给了端伢他们。
等他输得红眼睛一心想扳本,跑去跟在屋里过元宵的庙伢借钱。一个要借、一个不给,两人几句口角下来,告伢又讲了李家明的坏话,结果让性子暴虐的庙伢两巴掌一扇,要不是学礼公公拦住,差点闹出两家大人打架的事来。
等到庙伢跟村上两个伢子把真相讲出来,连以前听信他乱咧咧的父母都火冒三丈,关起门来狠抽了他一餐,让他退学回家做工夫。蠢啊,这么好的朋友、发小都不晓得交结着,还去讲人家坏话,这不是蠢又是什么?
坐在山神庙前青石板上的李家明,看着这位两世的发小,也有些伤感,觉得自己是不是越来越心软了。刚从‘三十年前’回来时,连毛砣、细狗不想读书,自己都能听之任之,可如今?
前世两人关系好,自己发达后回家探亲、过年,会跟他来往、会叫他吃饭,还会在他家吃顿饭、喝喝酒,跟发小们扯扯卵谈。告伢四十岁时讲想去看‘小马哥’,自己还特意请他去深城玩一趟,带着一干发小去看看《英雄本色》、《赌神》里的香港,托关系找那位华人巨星合了张影。
哎,时光荏苒啊。
告伢在背后讲的那些话,毛砣、毛伢他们都愤愤不平,可李家明却从未介意过。哪怕是庙伢扇了这小子几巴掌,李家明也吩咐他,以后别针对人家。人哪会不犯错,两世年的交情,哪那么容易淡忘?
山里伢子都疾恶如仇,喜恶都摆在脸上,休息好了的大狗伢见堂弟还跟这只黄眼狗(忘恩负义的人)打招唿,不禁恶声恶气道:“家明,走了!”
哎,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李家明见告伢立即羞愧地低头,更是恻隐心动。
年轻人哪个不犯错?前世的自己,在这个年龄不也不争气,挥霍着父亲、小妹他们的血汗钱?这发小若是不拉一把,随着自己越来越耀眼,也随着毛伢、庙伢他们越来越风光,他最终会成为村里的一个大笑话,永远抬不起头的。
人啊,有些人是越挫越勇,可大部分人摔了一个大跟头,就可能会永远都爬不起来!
“肩(扛)完这根树莫肩了,回去跟承月母舅讲一声,下午跟我们的车去同古。后生家莫做这样的事,先去我耶耶厂子里做几个月,等下半年我送你去当兵。”
“家明,我”
心软的李家明起身走到他面前,搂着他的肩膀,告诫道:“没人不犯错的,只要晓得哪错了,以后改正就是。兄兄弟弟一世年,我还真见你的气不成?好了,我们先回去,记得下午等我们的车子。”
等李家明他俩走远了一点,绕过了一个荆棘棚,突然听到身后的号啕大哭,不由得心里一阵欣慰。
大狗伢是粗豪性子,最看不上动不动就哭的怂人,不满道:“家明,你也太滥好人了!”
“晓得错了就好,你不犯错的啊?以前偷兰姐的凉鞋兑(买)米糖,还不是让她追着打?”
说起当初被大姐追着打糗事,大狗伢就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道:“好象你没吃似的?老子一个人挨打,你们倒是不记老子的人情!”
“我吃了吗?”
“你没吃?要不是我大姐看到你拿糖给文文吃,能想到是我拿了那双破凉鞋?也怪了,明明我跟细狗把糖都吃完了,她怎么不想着是你偷了她的凉鞋呢?”
这事李家明还真想不起来了,对照自己兄妹的性子,兰姐确实只会想到是大狗伢好吃偷凉鞋,而自己兄妹只是沾点光。
“嘿嘿,你莫讲,那糖还真好吃。”
当然好吃,那时候除了过年,能有糖子吃,平时哪有?
自从李家明突然变成早熟后,毛砣就一直跟在他后面唯命是从,也是受他教育最多的兄弟。以前刚认识柳老师时,他就听过那么一句话‘强者自救,圣者渡人’,还听李家明说过‘圣人已死’,今天的事他也有些不明白。
陪着兄长与堂弟感叹完几年前那块米糖的美味后,毛砣迟疑道:“家明,告伢扶不上墙,你还要扶?我听庙伢讲过,他过年时又跟端伢他们耍钱。”
三兄弟已经走得很远了,已经听不到后面的痛哭声,李家明苦笑道:“以前在阿婆屋里,那么多表兄弟,我跟告伢是玩得最好的。兄兄弟弟一世年,他又没做什么真对不起我的事,不过是讲了几句不好听的话,哪能当得了真啊?”
“不是,家明,告伢靠不住的!”
李家明当然知道那家伙的性格有缺陷,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哪那么容易改?
“没什么不是的,以前我姆妈过世,用我阿公、阿婆的寿(棺)材不吉利,还是桃香阿婆把她的寿材借出来。毛砣,不要总记筷子头打人,也要记得筷子给你夹肉。”
“随便你吧,只要你心里有数就行。”
“没事,以后帮他弄个工作,就当兄弟一场,也当还桃香阿婆一个人情就是。”
李家明都这么说了,大狗伢、毛砣还有什么好说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一章 自身的价值
‘圣人已死’,李家明自认为当不了圣人,只能尽朋友之义。
回到县城后,李家明将羞愧的发小安排进厂前,两人深谈了一次,确切的说应该是耐烦得教诲。从人生的理想、目标、追求、意义,一直到为人处世,零零总总地说了一大通。至于能不能听得懂、听得进,那就无能为力了,人总是要靠自己的,别人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
生活好象又回到了原点,该读书读书,该生活生活,但这生活还是跟以前不一样了。
感情是相处出来的,父亲要上班、阿姨要做家务、小妹要上课,几乎在家自学的李家明就成了婉婉的玩伴。被她成天粘着,李家明从不习惯到习惯,终于开始接受同父异母的妹妹,休息之余会陪着她玩,不跟以前样避之不及。
李家明有钱啊,书桌抽屉里经常放着几百块钱,就是做人太小气,从他那要零花钱都得先干家务。已经变成了小财迷的小妹和满妹,见哥哥对妹妹不象以前样冷淡,先是试探性地让婉婉缠着他买零食、玩具,发现哥哥对婉婉几乎是有求必应,那还不逮住机会就怂恿婉婉去缠他?
“哥哥,请客!”
‘哦’
“哥哥,买米老鼠!”
‘行’
“哥哥,我要气球,要能飞这么高的!”
‘等下去。’
成天除了读书就是读书的李家明,还真没发现什么异常,三岁的小妹子不就是好吃、好玩吗?
看到继子开始跟自己女儿亲近,每天操持家务的张象枫总算是松了口气。共同生活三年多,看似热情、仁义的李家明有多冷漠,又有多大本事,她是最有体会的。这下好了,一家人总算是一家人了。
对于李家明这种改变,成天忙得腿后跟踢后脑勺的李传林,也非常得高兴。农村里几多二婚的家庭,都是吵吵闹闹的,自己真是命好,老婆会持家、待继崽继女好,崽又尊重老婆还主动带妹妹了。
当然,更让李传林高兴的是儿子的眼光长远,及自己事业的兴旺发达。
现在‘华居’木业股份有限公司的细木工板厂,生意越来越红火、税收也节节攀升。到四月份时,厂里月产各种型号的细木工板突破五万张,产值达到三百零七万,若加上家俱厂的产值,总产值堪堪突破五百万,税收也突破了四十万。按这个趋势下去,年底交五百万税收,那是稳稳当当的,一个政协委员的帽子也是稳稳当当的!
呵呵,要不是明伢建议给工人免费提供午饭、夜宵,产能不足八百张/天的厂子,能让工人省下两个小时来加班?能让工人同意三班倒?能把一个月两万多张的产能,提高到五万张/月?
莫看午饭、夜宵要花钱,大病保险和意外事故保险也要花钱,但相对于多赚的钱,真的不算什么,而且大家都讲自己仁义,得了个好名声咧!
自己事业还是小事,崽有本事、眼光长远才是真正的高兴事!等明伢读完大学,有这样的本事和眼光,还不能把李家搞成大哥讲的名门?
…………
做人要讲信誉,等厂子的货款一回笼,沾了公家大便宜的李传林就立即去交税、还信用社的贷款。钱不多,才四十万零几千块钱的税费、十三万的贷款,加上万多块钱的利息,却让林业局、信用社、政府的领导们都长出了一口气。
这下好了,包袱甩掉了不讲,欠政府跟信用社的钱也能还得清,每个月还有三十几万的税收。莫小看这四十多万要分国税几万,能到手的只有三十多万,可若算是以前六十多万/月的补贴、利息,这一进一出就是上百万。
一个月上百万,一年就是一千三四百万,以后每年的上解资金就不愁喽!
交上去的税收,经地税转账到了财政局账上,再通过报表报告到县委、政府,两大主要领导都对来表功的柳局长、郑书记赞不绝口。
“不错不错,小柳、老郑,干得不错!”
年近四十的柳局长成了小柳,那就是领导的抬爱,趁着大领导高兴,那还不赶紧替自己搭档使点力?
“曾老板、钟老板,这次的事,老郑是立了大功的!要不是他软磨,李传林那精怪能这么好讲事?两位老板,老郑还有三年就要退了,能照顾照顾不?”
私下场合,领导也不想在得力干将面前摆架子,加上郑书记的年龄也快到站了,乐得送个顺水人情。
心情舒畅的曾书记接过郑书记敬的‘芙蓉王’,就着人家的火机点上,还难得地拍了拍他的手以示谢意,笑道:“老郑,莫怪我们当领导的不帮你着想,上头的位子只有这么多,这个实在是没办法。这样吧,财政局老孙年底要退了,我安排你去财政局当两年书记?”
财政局好啊,福利待遇好得吓人、工作又轻闲,而且正准备集资建房呢,本就不指望搞副处级的郑书记虽然略略失望,但还是连忙感激道:“谢谢老板关心!”
“应该的,今年再辛苦一下。华居木业发展势头好,要尽快扩产,争取把盘子做大;县里又要搞香菇推广,农业局那帮人我不放心,莫让小柳为些杂事分心。”
“是”
惠而不费,旁边笑眯眯的钟县长,肚子里很为自己的老部下不值。黄鼠狼那狗东西没屁功劳,靠着老杨当行署秘书长,人大就给他留个副调研员的位子;老郑这么大的功劳,却只捞个好单位退休,老曾搞关系可真会搞,不愧是当秘书出身的!
同样失望的还有柳大局长,老郑帮着自己处理掉那四个包袱,还帮县里开了一个稳定的财源,没想到连个副处待遇都不给。跟这样的领导做事,真是倒霉哦。
四人说笑一阵,汇报完了工作的两人告辞,坐着泥巴猪样的旧桑塔纳出了政府大院,开车的柳局长冲副驾驶室的伙计玩笑道:“老郑,想哭不?”
脸上笑眯眯的郑书记确实失望但并不难过,在官场上混了几十年,什么没经过、见过?不过,郑书记也对自己这个不是上司的上司很感激,年底就要换届了,还想着替同事表功,这样的人作朋友、同事是没话说。
“切,早有准备了。黄鼠狼是杨老板的铁杆,那样的好事,哪轮得到我?官场上混,没了利用价值,不就是块旧抹布?我算是运气不错的,跟你搭班子沾了点光,他们又要用你做事,怕你做事不尽心,要不然连去财政局过渡的机会都没有!”
是啊,对别人有利用价值,也就证明了自己的价值,柳局长暗叹一声,商量道:“老郑,试点的事不顺利,也就是崇乡、高桥搞得好一点。你在港口、幽居、大段都当过领导,跟各个地方的村干部都熟,你去帮我到村上做做工作,行不?”
本就是高桥人的郑书记对基层情况太熟了,满口答应后也建议道:“老柳,不要撒胡椒面样,费力不讨好的。崇乡、高桥搞得好,那就重点在那里推广,只要老表赚了钱,以后就会求着我们。”
这倒也是,没看到现金,谁会听你空口白牙?
“那不利于全县推广。”
“推个屁,山上有几多资源?要我讲,与其让那些胆小的老表也跟着赚钱,不如让一批胆大的多赚钱。只要他们赚了钱,总会有两三个脑壳活、运气好的,搞得好以后还会出些小老板。”
这可不行,要在极短时间内把这事办好,让农民收入能以明显的速度提高,这才能让领导看到自己的本事!
“老郑,你讲的有道理,但工作还是你要帮我做。你也晓得,乡上那帮人没几个好的,要是不花力气去跑,以后还不尽老板那给老子下蛆?”
也是,这位伙计有希望往上走,当然要全力以赴,会意的郑书记点了点头,提醒道:”老柳,年底就要换届,光靠会做事是没用的。“
”我晓得,但会做事是前提。“
下了班吃完晚饭,柳局长先打了个电话给李传林约好谈厂子扩产的事,然后去了他家找李家明。
家明那小子有钱,贩冬笋赚发了,要是给老表的定金能多付一点,工作的阻力就小得多。只要上半年试点顺利,下半年就能全面铺开,把声势造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二章 变味的师生情
操不完的父母心,还不完的儿女债,李家几兄弟就完美地诠释了这句俗语。
为了让儿女有个舒适的读书环境,四兄弟包括在这煮饭给大家吃的大婶,都住在没装修的毛胚房里,却以最好的标准装修出两套房子给读书伢子、妹子住。
为了让儿女吃得好,大家连饭都不在一起吃,大人在店里的食堂里吃,孩子们在李传林那搭伙食。虽然李传勐他们每顿也有鱼有肉有蛋,可在家的孩子们吃的可是土鸡、土蛋,连鱼和猪肉都是大婶花高价买来的河鱼、不吃饲料的土猪肉。不是几兄弟想省那几个钱,实在是家里只能养那么多土鸡、下那么多蛋,得先紧着孩子们吃。
李家道今年要高考,营养更不能差,大婶特意每日专门给他炖一只鸡。要不是李家明跟大婶讲,已经考走了的三个大学生也讲,年轻人吃人参、西洋参之类的没好处,汤里肯定会放那些名贵药材。
当柳局长来到李传林家时,一帮伢子、妹子已经吃好了饭,要上晚自习的去了学校,不要上晚自习的三个小妹子正在洗碗筷、打扫卫生,只剩下系着小花围脖的婉婉还在啃鸡腿。
“柳老师好”
正啃得起劲的婉婉一回头,将手里啃了一半的鸡腿递过去,奶声奶声道:“柳叔叔,你吃。”
这孩子可爱,笑容满面的柳局长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瓜子,夸奖道:“婉婉真乖,哥哥呢?”
“哥哥,柳叔叔找你!”
听到外面响动的李家明从书房里出来,看了看久未登门的老师,玩笑道:“柳老师,不会是黄鼠狼拜年吧?你来晚了,我耶耶刚走。”
“怎么讲话的?没大没小!”
柳局长笑骂了两句,接过大婶端过来的茶、谢了一声,径直去了学生的书房。
咦?上个月还跟柳局长耍嘴皮子的李家明,狐疑地看了看书房,接过小妹她们的小本子签了个名,自己也去泡杯茶。见李家明还有闲心泡茶,对老师很敬重的大婶,连忙端着一盘水果过来,小声提醒道:“家明,柳老师在你屋里等呢”。
大忙人无事不登门啊,十有**是为了香菇推广的事。
“我晓得,没事的”,已经猜出老师来意的李家明接过水果,又顺手拿了个烟灰缸进了书房。
正翻着桌上试卷的柳局长,对学生的聪慧与勤奋很满意,初三的伢子能做高三的卷子,也不枉天才之名。
“家明,要是今年高考,能考名牌不?”
谈学习那就是师生关系,李家明放好水果盘、烟灰缸,半玩笑半显摆道:“呵呵,应该问题不大,还是明年更保险。”
“那就好,看以后能跟你四哥样,考个清华、北大不。”
“那就不敢保证喽”。
两师生玩笑几句,当老师的主动道出来意。推广的事不顺利啊,现在的老表太穷,能掏出几千块钱现金的人,少之又少。
“家明,能不能每袋菌棒付一块钱定金?这样的话,老表就只要花五角钱现金,他们的压力就小多了。”
这话讲得不地道,自己都答应了一户付一千块钱定金,这还不够?林科所有试点经费,林业局也有机动资金,完全可以赊一部分账嘛?
只是话从李家明嘴里吐出来,变得更为委婉了。
“柳老师,我贩笋是赚了些钱,但帮我阿婆屋里搞厂子花了七万八,游沅又花七万八,手头上没几多现金了。”
“咦,你大姐跟王富生他们手里没钱?”
李家明的眉头不为察觉地皱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玩笑道:“柳老师,我是你的学生,他们可不是。赚不到钱的生意,我哪好意思强求他们参与?”
那倒也是,柳局长拿过烟灰缸,点了支‘芙蓉王’,商量道:“家明,要不这样,我们借钱给你,再由你转手给老表。你不晓得,欠公家的钱,好多人不在乎,能拖就拖能赖就赖;欠私人的钱,他们才会想着还的。”
这倒没问题,李家明相信在同古这一亩三分地上,除了当官的外,没人敢欠自己的钱不还。
“还有件事,你们银子滩、游沅报的试点户,也太多了点吧?光你们两个村就二十一户,全崇乡五十二户,这样会让其他乡镇讲闲话的。”
多吗?当然多,按推广小组的方案,每户三千袋,全县才一百二十户试点,可崇乡就报了五十二户,差不多占了一半的名额。
真多吗?也不多,既然香菇由李家明来收购,而且卡死了30%毛利,他哪可能不尽量给自己家的亲戚、邻居怀里搂?
“家明,这仅仅是试点,为的是在全县推广。你们银子滩、游沅人想种,下半年优先就是,何必争这个先?”
这可不行,一季就是几千块钱。没让自己张罗还好,等自己说服了亲戚、邻居们报名,再把他们从名单上拿掉,等大家赚了钱,自己还不得让他们怨?
“家明,一个乡占了近一半,以后我们怎么向其他乡镇交待?我们这样办,你把不是亲戚的剔掉,其余的人由林科所来打掉,也省得你难做。”
这话就说得没意思了,保留自己的亲戚,剔除其他人,这不是欲盖弥彰?自己能想到的事,他这么精明的人能想不到?
想要政绩,不是这么样的,更不能不顾他人的利益!
哎,还是王老师那种老师好,处事公正又不自私自利。
顾着师生情面的李家明沉吟一阵,商量道:“柳老师,这事真不行。我跟您讲实话吧,要不是看在种香菇能让我们村上的人赚钱的份上,我根本不会接手这样的麻烦事。”
“家明,话不是这么讲的,达则兼济天下,你有能力就要多承担责任。”
哄鬼啊!老子嚼薯丝的时候,照样要交一亩田三百斤的公粮、二百斤提留!
柳本球毕竟不是王老师,自己把话都说到这份上,还要求不合理的东西,李家明也放下师生情面,玩笑道:“柳老师,我就是个半大伢子,哪懂得那些大道理?要不这样吧,推广的事、推销的事,都你们自己去搞,也省得我一边读书,一边还要费那心思。”
油盐不进?柳局长心里一阵恼怒,可又不想顺着人家的话音往下接,这混蛋是有名的强性子,发起倔来的时候连他父亲都没办法,何况是自己一个老师?收购的事,若是由林科所那帮人去搞,即使不出问题,也搞不出什么成绩!
喝了几口热茶,热衷功名的柳局长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小声道:“家明,今年要换届了,我正在关键时刻。”
换届?心里本就不舒服的李家明更不舒服,很多普通人看起来的大事,其实不过是大人物随手而为的小事。你柳本球上头已经有了人赏识,而且是地委第三把手、行署的二把手,一个副处级还要拿这些当政绩?
沉默一阵,习惯了权衡利弊的李家明还是让了一步。
“柳老师,要不这样,户数不改,菌棒数减一半?”
这样也行,民不患寡,而患不均。
“行,收购的事,你要抓紧。”
“哎”
满意了的柳局长也不打扰学生学习了,起身到外面跟刚回家的张象枫打了个招唿,又抱起正看动画片的婉婉亲了一下,这才去厂里找李传林商量扩产的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