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你不懂
人的能力是锻炼出来的,曾春接手‘山里人家’农贸公司之后,虽说偶尔会犯点小错,有时会考虑不周,但也算磕磕碰碰地能独挡一面了。一家四十多人的小公司,除了生产、培训之外,能有复杂的多少工作?
李家明见人家慢慢上路了,索性将全部事务都扔给他,自己当起了甩手掌柜,最多是培训的时候去跟老表说说收购价的事,让他们自觉加强质量管理。
人除了利益之外,还有荣誉、成就感的需求,李家明这么一放手,曾春他们的工作积极性高涨,不用他盯着,都把公司管得井井有条,虽然他们会咋咋唿唿的。年轻人嘛,初掌权力,难免有些得意洋洋,时间一长就好了。
腾出手来的李家明又象以前样,该学习学习该玩玩,三哥接到同济大学录取通知书后,还跟着回崇乡玩了十几天。虽然他不常在公司露面,日子可过得也不悠闲,庆祝完三哥的金榜题名后,他带着毛砣把邻近县市跑了个遍,也终于摸清了有多少家细木工板厂已经开工或正准备开工。
情况不容乐观,连毛砣都看出来了,可李家明回到同古,没有找他父亲商量对策,反而径直去了他自己的农贸公司里。
“家明,这是这一个月的开支、工资表、奖金表,你审核一下。”
“哦”。
这么小的公司,还要办招待?
精通财务的李家明接过开支表扫了一眼,就知道其中有些小猫腻,但还是随手签字。旁边的毛砣眼尖,也看到了里面有招待费,连忙提醒道:“家明,你不审?”
“审什么审,曾春把了关,就不会出错。他能考得上小中专,不会连加减乘除都会算错吧?”
曾春仿佛松了口气,微红着脸笑道:“家明,我是觉得你真心大,几万的开支,说签就签了。你不晓得,以前我们在林科所时,连报销车票、食宿费都要算三遍!”
“有用不?”
人家这是给自己留面子,会过意来的曾春脸上有些僵地摇头,该虚报的还是虚报,也就是一个形式而已。再严格的制度也要人去执行,没有制衡的权力,随时可以破坏制度。时间一长,谁都不是蠢人,自然也就上行下效,有制度也等于没有,还是得看领导的脸色。
只是李家明仔细看了工资、奖金表后,提笔修改了几处才签字。见李家明削了工人们一半的工资、奖金,曾春连忙小声提醒道:“家明,这样不好吧?虽然现在公司闲下来了,但工人们还是照常工作的。”
“我晓得,他们是在帮我做事,工资、奖金理应由我来付一半。以后就按这样办,形成一个规矩。”
这样讲也行,反正大股东是他,感激别人给他留了面子的曾春说笑几句,可李这明摇头正色道:“曾春,话不是这么讲的。刚才你自己也讲,以前你们单位上报发票的事,大家都想办法多报一点,就是因为领导带头乱搞。我们是私营企业,公私分明是规矩,要是我们当头的都乱来,就不能怪下面的人也乱搞。”
话又绕了回来,曾春脸上腾起了红潮,觉得火辣辣的一片。
“家家明,我”
响鼓不用重捶,李这明摆了摆手,阻止他继续往下说,笑道:“曾春,抓紧时间制菌。这次我在周边转了一圈,还没有发现竞争对手。我估计等下一批菇农赚了钱,县里、地区都会集中宣传报道,我们要迅速占领全地区的菌种、菌棒市场!”
“哎”
“还有,把椴木、栗木挑出来,做一批高档菌棒出来,交给崇乡的老顾客。”
原料的不同,香菇品质也会不同,椴木、栗木为原料的香菇品质最高,知道公司销售渠道的曾春立即答应道:“是,我会亲自盯着的。”
“你跟农科所的人熟,去拉拉关系,冬菇要搭塑料大棚保温,莫到时候掉链子。另外,我让你们搞的银耳、木耳栽培技术,也要抓紧时间搞,莫舍不得花钱。搞成了,以后即使人家跟风,我们也多个产品,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
曾春这才找到机会解释那几千块钱招待费的事,连忙道:“我请他们吃了饭,还一人送了一条芙蓉王。他们答应到十月份,周末过来帮忙。银耳、木耳的事,我们正在搞,菌种都买回来了。”
请几个技术员帮忙,最多是答应工资之外,吃个饭、扔包烟,但李家明不再过问。曾春也就是没适应过来,还以为是在机关单位,有机会就多报点发票。其实他一年至少有七八万的收入,等他心态调整过来了,根本不会犯这样的小错误。
“家明,还有件事,公司账上没钱了。”
七八十万袋菌棒的生产,李家明又不让先收钱后给货,还大量囤积各类硬杂木,那一百万资金早消耗完了,还找毛伢借了四十万,甚至还找林全保、曾宁生他们又借了二十万,才保证这小公司正常运转下来。现在菌棒正在转色,离销售还有近两个月时间,少说也还要十万,才能坚持下去。
“我晓得,你先把工资发下去。”
“哎”
手里拿着签好字的表格,白了不少、可瘦得吓人的曾春犹豫片刻,还是没有把想问的话问出口。
公司不是投资一百万,而是一百六十万,虽然李家明表过态,讲那六十万算是借资不是扩资。相处大半年,他相信李家明会讲话算数,但等公司资金稍宽裕后,肯定要先还借款。可那六十万一还,公司除了剩下一大堆硬杂木外,也就是一些粉碎机、锅炉了。
曾春的犹豫,李家明还真没注意到,现在细木工板厂的事让他很烦恼,真没那个闲心去猜手下人心里在想什么,可已经锻炼出来的毛砣观察到了。
“家明,曾春他们是不是担心分红的事?”
“不是吧,他担心不会跟我讲?”
“怎么讲?你已经借了一百万出来,还垫了六十万!”
毛砣看了看公司外面堆积如山的硬杂木,又看了看细木工板厂后面的杂木堆,小声道:“家明,我觉得曾春他们收得太多了,总共快有千多方(立方米)吧?莫非他们还准备,冬下(天)做几百万袋菌棒出来?”
不是曾春他们收多了,而是李家明要求他们尽量多收。外面的木材加工厂开始大量跟风了,最多到明年上半年,全地区包括邻省的产量至少是目前的三倍,到时候父亲那肯定会处于亏损。
不玩一把大的,尽量筹集到尽可能多的资金,那个烂摊子谁有把握收拾?
旁边没有外人,听李家明如此解释,毛砣犹豫一阵,小声问道:“家明,厂子不可以转产?你在屋里的时候,不是每日都煮竹子、还捉竹蠹、白蚁吗?”
李家明眉头一皱,沉吟道:“毛砣,柳老师寻了你?”
“嗯,他跟我讲了竹地板、模板的事,还问我,你想到办法没有?”
“你怎么讲的?”
“我讲你成日忙香菇生意,没看到你做别的。”
这小子长心眼了,也不亏自己教他这么多,正推摩托车的李家明转过身来,盯着毛砣的眼睛,沉声道:“莫乱讲话,哪怕是传宗叔叔问,你也不要乱讲!”
“晓得,为什么啊?”
这次李家明没有解释,只是扔下一句‘你不懂’,跨上那辆丰田摩托回家吃饭。快开学了,公司上了正轨,自己就得静下心来读书。厂里的危机得辩证来看,危险背后其实是机会!(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九章 急转直下
开学了,疯了一个暑假的小妹、满妹她们,老老实实地背着书包去学校,李家明、毛砣也将拉风的铁骑锁了起来,老老实实地骑自行车去报道。当然,毛砣也不是什么良善人,以讲不讲义气为借口,找大狗伢勒索了五辆一千二百多块钱的山地车,从读高二的三姐到读初二的桂妹、细狗伢人手一辆;连三个读五年级的小妹子,都骑上了漂亮的女式自行车,算是让刚买了大卡车的大狗伢出了次大血,辛辛苦苦跑一个半月的货,等于是帮弟妹们做了义务工。
看分班表、报道、交钱、……排座位,比所有人高出一大截的毛砣,坐在高一(2)班教室的最后一排兴奋异常,憧憬着三年后能金榜题名;隔壁一(1)班,也坐在最后一排的李家明则百无聊赖,等着讲台上的班主任讲完不知第几次的‘最后一点’。
史的惯性真大,前世勉强考进来,被分在(1)班也是坐这位子;这一世考了全县第一,还是分在这个班,还是这个最喜欢说‘最后一点’的雷老师带班。只是前世在这班上,自己是靠拳头赢得同学的畏惧,现在是靠成绩沐浴在他们崇拜的目光中,连旁边这只‘以前’经常跟自己干架、能考名牌大学的‘瘟猪’刚才都马屁如潮,一心想认自己当老大。
“李家明,你当班长”
“啊?是”
正走神的李家明下意识站起来,讲台上的雷老师满意地压了压手,示意这个主动坐最后一排的高大学生坐下。他听说了李家明很多事迹,比如街上最大的混混头子,就是这天才学生的手下;比如这天才学生投资了一百万,办了一个农贸公司……。
教这样的学生,很让人骄傲,也让人压力巨大。现在看起来,这学生很有礼貌,很尊敬老师。不象隔壁那个丁县长的儿子,初中时就跟拿扫把跟老师打架,要不是他有个好爹,早被开除无数次了。
下面的李家明也对这位罗嗦的老师有三分敬意,前世自己调皮捣蛋,甚至是横行霸道,但人家好歹劝诫过自己,最后见自己朽木不可雕才放弃的。
好不容易等这位雷老师讲完了真正的‘最后一点’宣布下课,六十个学生伢子、妹子一哄而散,通学生回家吃饭、住宿生去宿舍拿筷子。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容易饿的时候,何况还打扫了一上午的卫生。
随着自行车流,骑着新山地车的李家明汇合等在校门口的闵会计,两人去银行划账。
“闵阿姨,厂里还好吧?”
年过六十的闵会计是财政局退休的老会计,也是李传林厂里的会计,顺带做农贸公司的会计,也算是李家明沾沾他父亲的光,省得另外请人。细木工板厂是财税大户,农行的人自然特殊对待,不但不要排队办业务,还有专人接待,这也算是最原始的vip吧。
“还行,这是你这个月的分红。厂里的板子降价了,所以分红也少了点。”
李家明接过二万四的支票,递给银行的工作人员去过账,顺便把自己账上最后的十多万,一次性全部划到公司账上。
两个月前还有三万二,现在剩下了二万四,看来价格战开始了。等那几个正转产的正规厂子一投产,厂里还得降价促销,搞不好不要到明年上半年,今年年底就得保本经营。对于负债率达到70%的企业,保本就等于亏损,李家明无奈地笑了笑,指望父亲搞出来烂摊子小一点。
可事情发展得比李家明预想得还更快,随着外地大量厂子转产成功,而装修市场又迟迟打不开销路,光靠并不怎么强大的家俱市场,市面上的细木工板开始滞销,这一行的寒冬提前来临。
凭着良好的人脉,李传林依然能拿到大量订单,可急剧下降的价格,终于让这个自信心爆棚的男人慌了。厂子负债三千多万,一个月光利息都要三十万,而厂里的利润已经直线下降到了七十余万!等到十一月底时,厂里的利润只剩下四十余万,堪堪够付银行利息。
李传林慌了,霸蛮性子一发作,立即授意闵会计做假账,声称若是县里不减免税费,他就要停产。
“柳局长,你自己看账本,赚的钱还不够付银行利息,你们要是再不减免税费,就莫怪我停产了!反正细木工板厂是股份制,大不了我把它破产,家俱厂的新厂也给你们,我守着旧家俱厂再重新来过。”
听到柳局长的转述,曾书记也慌了,他通过亲属投资了一百二十万,他有把握安全收回投资,关键是厂子不能垮!
这是一个以gdp论英雄的时代,眼看着全县经济开始起飞,怎么能转眼间危机四伏呢?若是华居木业一垮,同古的第二产业产值将直接腰斩、财政收入也将损失1/3,这对于他这样的一把手,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若是这样的事,都在他的任内发生,好不容易取的成绩,将会是一个笑话!
怎么办?华居木业是私营企业,李传林不会管什么政治影响,只要厂子亏损他就会停产;只要厂子扭亏无望,他就会宣布破产,把烂摊子甩给银行,退回去做他的家俱厂。
书记办里烟雾弥漫,几位领导愁眉不展,最后柳局长咬牙道:“书记,我有个办法,不知能不能成?”
“你们解决了?”
解决那么多人都没办法解决的问题,哪有那么容易?
“还没解决,我说的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讲”
柳局长狠抽几口烟,分析道:“李传林他们的原料是包给农民的,而且有县里的优惠政策,成本比外地厂子更低。既然他都吃不消了,那么外地的厂子更苦,我们索性免除他的税收、规费,支持他打价格战!”
“你脑子进”
分管财税的丁常务副县长还没骂完,曾书记打断道:“说详细点!”
“我调查过,跟风的主要是我们地区的厂子。他们又没有改制,都是靠财政补贴降价抢市场。要是李传林敢狠下心来,直接把销售价降到成本价以下,我看外县的领导有多大的决心!只要他们撑不住了,我们就能坐下来谈,大家同时限产、限价。”
柳局长的办法是一招险棋,若是能恫吓住对手,对方就会放弃恶性竞争,接受谈判的要求。可若是恫吓不住,那将是一场不死不休的烂仗,直到倒下几个为止。上面的位子就那么多,倒下几个竞争对手,那就是有利的,至于经济发展问题,大家都有问题就不是问题!
莫看曾书记、钟县长跟外县的领导,见了面都称兄道弟,可碰上这种争政绩、争gdp、财政收入的事,什么龌龊手段都使得出来。碰上这样的事,除了地区书记、行署专员双方妥协,否则只能看着一帮手下窝里斗。
“曾书记、钟县长、丁县长,从来只有人敢做砍头的买卖,没人会做亏本的生意。我是这么想的,现在市场已经饱和了,别的企业再跟风不可能,也就是说能撑下去的企业,才会继续做这一行。
只要稳住了我们本地区的产能,价格就能稳定在成本之上,大家都能保本经营!做工厂是为了赚钱、安排就业、增加gdp,要是跟以前的纤维板、密度板一样,大家都会死,其他县的领导就不怕?”
“没用的!人家的财政收入是我们的几倍,我们打得赢?”
没有人事权的丁县长刚一反驳,让柳局长立即顶了回去,只是话没那么强硬而已。
“丁县长,人家的财政支出,也是我们的几倍。哼,现在哪家不是吃饭财政?我们县前十个月结余一千四百多万,哪个县有我们多?”
这话也有理,大有大的难处,小有小的好处,同古县的财政收入只有其他大县的几分之一,可财政支出也只有他们的几分之一。得益于药厂、细木工板厂的财税勐涨,反而是全地区七个林业县里唯一财政有结余的县。
要是把细木工板厂一个月近两百万的税费免除,李传林肯定有信心打这场价格战。
屁股决定脑袋,虽然见书记、县长又意动,分管财税的丁常务副县长依然反对道:“柳局长,万一免除税费之后,还打不赢呢?”
“丁县长,不免除他的税费,厂子亏损了,他不会停产?”
这么大的事,哪怕是曾书记是一把手,也不敢轻易拍板落人口舌,只好暗示道:“本球,你去跟李传林先商量,如何降低成本,看能不能闯过这一关!”
“是”(未完待续。。)
第二百章 小家伙不错
李传林的事业开始出现危机,他儿子的小公司倒是顺风顺水,八十多万袋菌棒转色完后,回笼了一百二十多万元资金;第一批试点的农户产出的香菇,被他抢了香菇市场紧俏的机会,前前后后赚了四十多万。
不过,也正象李家明估计的那样,菌棒制作远没有曾春讲的那么赚钱,即使原材料只是一些不值钱的木屑、米糠之类的东西,利润率也只合到26.1%。171万的总投资,到头来只赚到不到50万,而且全部变成了杂木、锅炉、设备。
当然,这东西是走量的,一年能做两批,52.2%的年回报率也够好了。只是李家明奸滑惯了的,深谙枪打出头鸟的道理,自己资金不够时大张旗鼓地到处借,赚了多少却三缄其口。这次制作菌棒赚的钱,也通过抬高成本,账上利润只有二十余万元,而且全变成了杂木、设备。
这样不需要缴税还做假账的操作,给县里的领导们造成一个假相,香菇产业只能作为农民增收的产业,无法拉动本县经济发展。挂名当老总的林科所所长朱和平倒是知道一点内情,可李家明五万块钱的红包砸下去,那个同样奸滑的官油子自己揣一万,拿四万分给上司、同事,还不遗余力地给他们打掩护。
投了一百七十多万只赚二十来万,还能拿出几万块出来进贡,这种大方的作派,包括曾书记在内的一些领导,但都赞许李家明的懂事、上道。几千块的红包,在普通人眼里就是一年工资,但人家当大领导的还真不在乎,人家在乎的是你眼里有没有他这个领导。
不错,李家明那小家伙知恩图报,比他那动不动耍横的老子强得多,也不枉大家免掉他那点小税收!
扯远了,回到李家明他们的小公司。
山里人做合伙生意赚了钱,通常都是先还股东的本金,然后才是分红。不出曾春他们的意料,李家明首先收回了那七十万东拼西凑来的借款,还给了毛伢、林全保他们;只是他们没想到的是,李家明并没有继续把剩下的二十几万余款也收回,而是把资金分明账和密账继续留在公司。
管他明账还是密账,反正公司有一百多万资产、二十多万现金,曾春他们心里踏实了。看来家明没有食言,开这家公司不单是为了赚钱,更重要的是为了做事业。只要钱在公司账上,三人也就不担忧分红的事,真要是象他们当初想的那样,赚多少钱就分多少,那公司还要不要发展?
“曾春,你们顶不住不?要是缺钱的话,公司先分点红?”
“没事,我们上次在单位上得了奖金,公司又发工资,钱够用了!”
当头子可不是下面人讲风格,上面的人就顺水推舟,得帮人家把私事料理好,才是好头子。
“莫,我听说二中在搞集资建房,我去寻人帮你们搞个名额。曾春,以后你们都会结婚的,有套好房子,也方便以后崽女读书。”
平时会去宾馆玩玩的帅勇嘿嘿直乐,玩笑道:“没事,现在结什么婚?有钱还不玩几年,还等到结完婚再来玩?只要手里有钱,还怕讨不到齐整老婆,崽女没老师照顾?”
表情猥琐的曾春和刘新也嘿嘿直乐,看来他们平时也是不什么好鸟,没少去宾馆乱搞。
人不风流枉少年,何况年少多金,回公司打个转的李家明听他们如此讲,也不提这茬了。会意而笑的李家明,从人家身上掏出包‘白沙王’烟,自己叼了一支抽了几口,商量起后续工作。
菌棒是卖出去了,但不能卖出去了就不管,生意不是那样做的。还有香菇收购的事,虽说现在外贸公司是自己和大姐的,但曾春他们也得继续搭把手。
这事曾春没意见,上次李家明已经承诺了,等他去读大学时,会把外贸与农贸公司合并,大家分享出口海外的红利。赚大钱的生意,而且是由人家一手张罗起来的,人家独占三年再分给大家,这已经很仁义了。若是人家不说,自己能晓得?人家不给,自己还能抢?
“我们准备把人员分成三组,一人带五个人下乡搞技术支持,其余的人留在公司里看守。家明,也就是前头个月时间累点,等那些工人上了手,我们就闲下来了。”
旁边的刘新、帅勇也嘿嘿直乐,去下面搞技术支持,吃住都是菇农招待,除了费点摩托车的汽油钱外,哪花得了什么钱?
“你放心吧,收香菇、挑选分级的活,我们搭把手就搞完了,你就安心读书。”
“就是,我们是没你那脑子,也不敢冒那风险,否则也不会读个小中专。你要是跟你哥哥样,能考个清华、北大,那我们公司就沾光喽!”
“要的,那收香菇的事,就拜托各位哥哥了!”
安排好公司的事,李家明回到了校园读书。三四十人的小公司能有多少事,他还时常去转一转,哪有什么放心不下的?要准备收拾父亲那个烂摊子,公司的事摆平了,还得去摆平学校的事,才能腾得出手脚来。
只是,树的影人的名,回到学校后的李家明,显得非常格格不入。除去名声在外,他的出色也让同学敬畏,老师不知如何来教。同学的敬畏,李家明有的是办法,跟大家多打几场球、平时出手大方点,自然关系就融洽了。有了个把星期,李家明凭着在街上的名声和平易近人,连隔壁班上的丁飞,那个称王称霸惯了的官二代,都跑来先认他当老大,转过身再去跟毛伢他们称兄道弟,准备混完这三年后开始热血沸腾的江湖生涯。
可一个月的时间、一场考试下来,他的班主任雷老师,看着成绩表上的成绩,那真叫又惊又喜,又心里打鼓。这孩子是天才,可莫又象李家德样,浪费了好苗子!
高中课程与初中不同,不再那么浅显易懂,比如高一的力学、三角函数,让这些以前各学校的尖子生都没办法短时间内适应,虽然试卷被老师刻意降低了难度,而李家明却在复制他四哥的神话理科全部满分。更骇人听闻的是,教英语的班主任雷老师发现,上课从不听讲的那个天才学生,居然能用一口流利的纽约腔与他交谈,语音、语调比他还标准;而且不同于课本上的生硬死板,李家明还能运用英文电台上的新语法、词汇。
不能再拖了,宁愿这孩子跳级,也不能耽误了人家的学业,雷老师拿起刚统计出来的月考成绩,绕过年级组长直接去了校长办。
“宋校长,我们班上的李家明是第二个李家德,得让专门的老师来教!前年要是有人专门教李家德,肯定能去北平参加竞赛!”
前年就答应让李家明来旁听,而且非常精明的宋校长虽早有心理准备,依然欣喜若狂道:“真的?”
“当然,他数理化都是满分,英语的发音比我还标准!”
天才!柳局长没有吹牛,这又是一个天才,不是那种光靠努力才成绩优秀的天才!
兴奋的校长踱了几步,径直去了高三年级老师办公室。(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一章 恭谨背后的坦诚
高考是一个神奇的制度也是一个伟大、公平的制度,它给了无数寒门学子改变命运的机会;同时也是一个极功利的制度,不管给它包裹多少高大上的面纱,还是难掩其本质以成败论英雄。
既然这是一个成败论英雄的制度,高中的老师比小学、初中老师更为现实、功利;而且在社会的关注、家长的压力之下,小学、初中老师或许有传道授业的信仰,高中老师则只有一个目标高考升学率。
同古中学高三年级组长金政春,就是这么一个现实、功利的老师,他主张的是放弃朽木、培养尖子、兼顾一般。
什么意思?
不想读书的学生,让他们滚蛋,别影响了想读书的学生,拉低了高考录取率。同时,高考录取率只是年终总结上的一个数字,普通人不会过于关心,但尖子生考名牌大学、拿各类竞赛的名次才能让人注目!只要隔两三年能考个把清华北大、每年考个把名牌大学,每年能考几个重点大学,即使录取率低一点,也是一俊遮百丑。
在金政春的领导之下,高三老师将主要精力放在极少数尖子生、有希望考得上的学生身上,完全放弃没有希望的学生。在这种倾向性明显的教学下,这几年同古的高考录取率很不错,而且每年都能考得上个把名牌大学、几个重点大学。
每年**月份,贴在学校门口的大红榜,总能让学生家长、普通百姓啧啧称赞县中老师的敬业;每年县中的宋校长去政府要预算,也总是被县领导、县财政局的领导们特殊关照,老师们的福利待遇节节提高;还建起了三幢四层楼高的教师宿舍,老师们只是象征性地交两三千块钱。
然而这种功利色彩极浓的教学模式,也让学生变得功利,考上去了的认为那是自己努力的结果,对老师并不感恩;没考上的更是满腹怨怼,多年后还怪老师不尽心。比如李家明几兄弟,李家德、李家道兄弟一个考上北大、一个考上了同济,可对高中老师并无多少尊敬,除了考上后的谢师宴之外,年节也不会来拜望;李家明更甚,前世的三次高考失利,虽说主因是自己不争气,但老师疏于管教也是重要原因,而且高中那几年,老师们对他的冷眼相看,更是印象深刻。
在教过他的那么多高中老师里,他唯一有点好感的,也就是高一的班主任,因为雷老师虽然罗嗦了点,但总是罗嗦着他该这样、不该那样。
扯远了,这天下午第一节课刚打上课铃,高三的年级组长兼教务主任金政春来到高一(1)班教室,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李家明叫到高三年级办公室,拿来一张高一数学试卷放在他面前,用一种掺杂着兴奋与企盼的眼神看着他时,他毫不迟疑地推脱。
人贵有自知之明,李家明非常清楚自己不是天才,靠的是勤奋与比同龄人更强一些的思维能力,而不是出色的天分。不要讲别人,就连张绍龙那小子,真正的读书天分都比自己高,人家一路玩过来,照样成绩优秀。自己前世第二次补习时,拼了老命才考个自费大学,虽说基础过于薄弱是主因,但次要原因还是天分不够。
话又说回来,空闲时间钻研点难度极高的题目,能锻炼人的思维能力未必不是好事。若是父亲没遇上麻烦,空闲时间不少的他会主动去尝试一下。现在不行了,他得替自己争取到学习上的自由,而非顺着老师的指挥棒亦步亦趋。若是按老师的安排,为了竞赛而训练,耽误时间去干不可能成功的事,李家明不可能答应。
只是作为学生,最好别跟老师争执,尤其是学习上面的事,这倒不是理亏说不过,而是老师有件法宝找家长。他可以按老师的想法试一试,阻止老师去家访,但事情先要说清楚,免得人家赶鸭子上架。
“金老师,这些题目我不用做,都知道难度极高。我不是你们想象中的天才,最多是比普通人更勤奋一些而已。”
因为训练不够,上次那个天才李家德才功亏一篑。兼任教务主任的金政春早就总结过经验教训,因此他一早盯上了李家明这个引人注目的天才,暑假里就让高三年级组的同事出了一张难度极高的数学试卷。只是不知道人家自学到了什么程度,才没有着急着叫这孩子来做,可没想到人家连看都不看就拒绝了。
“李家明,你力学与三角函数都考了满分,这些题目并不是很难,你没问题的。”
想要学习上的自由,就必须跟老师妥协,把其中的道理讲明白。李家明虽然生理年龄很轻,但心理年龄已经非常大了,虽然对眼前的老师并无好感,但能理解他们选择性教学、辅导,因此再次拒绝的话语里依然礼貌周全,给他自己留足了余地。
“金老师,那是因为我自学过,而且老师为了照顾同学们的信心,特意降低了难度。金老师,我这么跟您讲吧,几年前我家很穷,只能靠读书这条路离开农村,所以我比绝大部分人都勤奋。
我也许比一般的学生更聪明一些,但更重要的自控力比一般人强,而且有个好兄长能指点,才能领先于同龄人。高中的竞赛与初中不同,我四哥那样的人都竞争不过外面的学生,何况是我?”
这怎么行?好不容易遇到个天才,怎么能随便放弃?一个李家德的成功,让他的几位主课老师接连加了两级工资。若是能提前对这孩子进行训练,或许能比他堂兄取得更好的成绩!
“李家明同学,你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行?学生以学习为重,不要因为别的事分了心!”
把理由说完了,李家明见金老师还是坚持,这才无奈道:“金老师,我可以试一试,但若是我没那个天分,请不要强迫我参加什么训练。我的目标是考大学,而高考试题的难度远不及竞赛题目。”
天才总是被人重视的,尤其是以教书为职业的老师,李家明的一些情况金政春也清楚,听他语气松动了,连忙退而求其次。
“这当然!我们的训练,也是在不影响你学习的前提之下。李家明同学,学习是自觉的事,若是你不情愿,没人能强迫你的。”
只要双方有这种默契而非强迫式训练,这事就可以尝试一下,得到金老师变相承诺的李家明,这才从老师的桌上拿起纸笔,开始做这些高三老师出的高一试卷。办公室里,其他老师也不停地打量着,这位敢跟老金谈条件的天才学生,也拿他与另一个天才李家德比较。
早听校长说发现一个天才学生,聪明程度不下李家德,没想到这小子如此沉静、稳重,一点也不象十七岁的半大小子,反而象一个思想成熟的成年人。
崇乡出人才啊,李家德性子清冷,智商极高但不懂委婉为何物,看似温文尔雅其实难掩骨子里的傲气。没想到这小子热情大方又大气,跟老金说理、谈条件都恭谨中透出坦诚,让人很难反感觉得他不识抬举,不愧是十几岁能折腾起一家公司的天才。(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二章 露馅的伪天才
多年以后,社会上会有一种论调,认为我们的教育体系是失败的,从小学到大学甚至更往上学的东西,都是在浪费学生的时间。
语文?专业作家才需要懂那么多;数学?专业数学家才需要懂的东西;英语?有几个当翻译、出国的?满大街的人,学过但忘了的人有多少?把教育搞得太复杂,反而适得其反。若以实用的角度来看,初中生学习到的知识,就足以应付绝大部分普通人生活、工作所需。
这种论调,李家明也曾经深以为然,可随着年岁的增长,才发现那就是一种谬论,或者说那是无知者的狡辩。读书除了学知识之外,还能培养人的思维能力,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接受初中以上的教育,最大的意义在于锻炼其思维能力。
打个比方,李家明的婶婶们看电视,会主动区分出好人、坏人,即使里面没有,也会找出‘好人’、‘坏人’;而接受了高中以上教育或思想成熟的人,看问题就不会那么片面,会从正反两方面去看待同样一件事,若是喜欢琢磨的还会去寻找电视剧里的不合理之处。
就象几年前热播的《渴望》,婶婶们哭得稀里哗拉,而李家明和董昊觉得除了歌曲还好之外,其余的一无是处;哪怕是当时还没读高中的李家德兄弟,也只是觉得感人、认为艺术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并没有把那电视剧当真,对刘慧芳同情、崇拜。
李家明是幸运的,有着成年人的思维能力,又有少年人的记忆能力,才能在众多学生中脱颖而出。他也一直认为他自己的努力与成熟的思维能力,才是他真正最大的倚仗,才是他能突然爆出耀眼光芒的根本原因。
原因很简单,即使你知道即将发生的史事件,第一桶金从哪来?你如何说服那些比你更聪明的人,让你分享他们的成功,甚至是认你为首领?王八之气那玩意,永远只停留在弱智的网络小说中,在现实中根本不存在。每个人都是独立的存在、都有其思想,越是优秀的人越有自己独立的人格、思想、价值观,哪是旁人能轻易忽悠的?
所谓‘只要回到过去,每个人都能当伟人’,那只是一句戏言。若你没有足够的知识与能力,哪怕知道一战、二战会爆发,都无法说清楚其中的史、政治、经济原因,得出一个必然的论断,而只能充当一个神棍。
回到读书的事,优秀的学生无非是记忆力、思维能力出色,也就是通常说的这人聪明,再加上其自身的努力。李家明一直认为他自己并不是天才,没有他四哥那种吓人的智商,可他有抽丝剥茧式的分析能力,只要努力总能在学业上取得成绩。
可是他错了,事实证明光靠努力与成熟的思维能力,在一般领域确实可以出类拔萃,可在特殊领域天才还是天才,成功靠的还是那百分之一的灵感,而非前面那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李家明按照他自己的习惯,先易后难地做着老师们绞尽脑汁出的试卷。刚做十来分钟,李家明的眉头开始紧皱,开始忘记时间的存在,等两个半小时过去了,老师让他停止答卷,他才如梦方醒。
抬起头来,李家明看到那位老师眼中隐隐的失望,虽说早知道这结果,也不禁心里有些失落。这张数学试卷上的问题极其复杂,倒不是李家明不会做,而是短时间内找不到最简单的办法,只能以最笨的办法去做。可若是找不到最简单的解法,短短两个小时,又如何能做得完这样一张难度极高的试卷?
哎,这就是天才与凡人的差距!
不管了,当不了天才,只要尽了力、能考个名牌大学,也能告慰母亲的在天之灵。心智成熟的李家明起身,冲陪了自己一下午的老师们微微躬身,提起自己的书包离开办公室。
他一出现在办公楼下,正等在楼下的毛砣、张绍龙他们一拥而上,将他团团围住,急切地想知道结果。
“家明,怎么样?”
“被打击了,估计能及格就不错喽。”
李家明的自嘲,让张绍龙不以为然。高中哪能跟初中比,自己跟着老大自学过,都考不到八十分。
“那也厉害,啧啧,上次物理都那么难,老师专门给你出的卷子肯定更难!”
连考试内容都没搞清楚,就这样瞎咧咧,李家明扒拉开这小子的胳膊,骂道:“赶紧滚蛋,老子还没吃饭呢!”
一提到吃饭,毛砣连忙扯住他,告诉他道:“家明,你赶紧回去,忠华姐五点半的车,现在应该到屋了!”
哦,对了,大姐是回来商量香菇的事,李家明连忙接过自己的自行车赶紧回家。
李家明回家去了吃饭,办公室里的金老师可没心思吃,哪怕他老婆派女儿来叫了几次,依然扯着几个数学老师先商量。他教语文的,看不出这张试卷如何,但得第一时间知道结果,商量着如何培养这好不容易冒出来的天才孩子。
两个年轻的数学老师看不出什么,都觉得李家明相当不错,这么难的试卷都能考上七十分。
“金主任,这孩子天分很好,比李家德是差一点,但比同龄孩子强太多了。”
“嗯,我也是这么看的,我们班上的张绍龙不错吧,但比李家明差了一大截。这卷子要让他来做,最多能拿30多分,可李家明是72分!”
教数学教了三十年的温老师倒不这么看,他仔细看了一遍,又琢磨了一阵,失望道:“老金,我觉得这孩子智商一般。”
“不可能吧?”
“真的”。
老成的温老师指着那三道李家明绞尽脑汁才做出来的证明题,解释道:“这题目若是让李家德来做,肯定是用最简单的方法,可这孩子用的是逆推法。还有这道、这道,我发现他的逆向思维能力特别强,但抽象思维能力一般,而且反应能力一般!”
另一位老数学老师也盯着那几道题目,赞同道:“我觉得老温讲的有道理,证明题是最考验人的抽象思维、逻辑思维的。这孩子心算能力不如李家德,反应能力也稍差一些,唯一比普通孩子强的就是逆向思维能力。”
数学是科学之王,能最集中、最深刻、最典型地反映了人类理性和逻辑思维所能达到的高度。这也是金政春为什么让李家明考数学,而不是物理、化学的原因,也只有温老师这样教了几十年的老数学教师,才能通过一张数学试卷大略看出学生的资质高低。
满怀希望的金政春失望了,还真象那孩子自己说的,他就是脑子还算聪明,加上又笨鸟先飞,才能在同龄人中出类拔萃。可各类竞赛,除了勤奋之外,更需要天资;而天资这东西,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根本不是勤能补拙得了的。
旁边的温老师倒不失望,天才哪那么容易出来,李家明这孩子也不错了,只要保持这种学习态度,以后考清华、北大都有很大的希望。
“老金,我想明日再考考这孩子,要是他对高一的知识掌握了,没必要再没事炒现(剩)饭。”
这是正事,不甘心的金老师想了想,同意道:“可以,要因才施教,这孩子自控力强,没必要拘着他。要是以后能考个清华北大,也能给学校争光!”(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三章 烂摊子
“哥哥,满分不?”
“没有”
不是满分?小妹急切道:“那第一名不?”
只有一个人考试,当然是第一,李家明嘿嘿直乐,“嗯,当然是第一!“
“嘻嘻,还是(五)哥哥厉害!“
小妹和满妹都读五年级了,不会再动不动往李家明身上爬,可刚三岁的婉婉学到了样,见哥哥考了第一又吃完了饭就立即往他大腿上爬。
“哥哥,你考了第一要请客,我要吃冰激凌!”
好吃又死要漂亮的满妹,为了能穿漂亮的花衣服,可没少吃好吃的东西,见婉婉胖乎乎的还想多吃,连忙道:“婉婉,你今天吃了两个,不能再吃了!长太胖了,可穿不了花衣服哦。”
三岁的小妹子懂什么漂亮,她还只知道要吃好吃的,哪怕大人规定了她吃多少,她也有办法多吃。
“哥哥没吃,他考了第一名,可以分给我吃!”
小妹乖巧是乖巧,但性子也跟着哥哥转了,宠爱妹妹却不溺爱。
“那也不行,一天只能吃两个!婉婉,冰东西吃多了不好,肚肚会疼的。”
以前小妹、满妹拿‘好人’、‘坏人’勒索大姐她们,现在风水轮流转了。娇憨的婉婉嘟着嘴,愤愤道:“姐姐是坏人!满姐也是坏人!你们最坏了!”
看不得小孩可怜的大姐,见最小的堂妹不高兴,连忙起身去拿了个冰激凌塞在李家明嘴里,让他咬了一半再给馋嘴的小婉婉。
“好了,别装样子了,我看到你刚才还偷吃了一个!”
如愿以偿的婉婉立即眉开眼笑,舔着那半个冰激凌,从李家明身上爬下来,还不忘一人亲一下。
“大姐最好,大姐是好人,哥哥也是好人!”
看着儿女们亲密,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愁眉不展的李传林夫妇,多少有了点笑模样。可一想起柳局长说的话,李传林又皱起眉头,盯着自己儿子看了一眼,心里苦涩难言,不知道信还是不信。
自从上次承万哥帮他要求分红后,两父子就象隔了点什么,连他搞那个什么农贸公司都不跟自己商量一句,一百万就那样投下去,还找毛伢他们借了六十万。要是亏了,现在屋里哪有钱给他填窟窿?
父亲远远瞟来的目光,李家明心里非常清楚其中的苦涩,但还是硬起心肠装作没看见。没有深刻的教训,迟早还会犯同样的错误,还不如让父亲经下什么叫成败转头空,人生不就是体味世事万态吗?
可父子毕竟是父子,等同样强颜欢笑的传勐伯他们去了上工,李家明还是跟着父亲回了家,主动问起厂子里的事。见继子主动问起这些事,以前就觉得老公太过乐观的张象枫大喜,连忙把几个还在闹的孩子哄走,留下他们两父子在家里商量正事。
尝到了盲目扩张的苦果,以前自我膨胀的李传林也终于清醒了,事无巨细地说起厂子里的事,听得李家明直皱眉头。
“耶耶,县里这么大的魄力,敢免掉你的全部税费?”
“嗯,柳老师争取来的。大哥想在深城搞个公司,把利润转移走,省得日后厂子垮了,我们什么都赚不到。”
这事可不行,搞不好就是大麻烦,李家明连忙小声道:“耶耶,这事莫听大伯的,这些事瞒不住人的。钱没了可以再赚,厂子垮了可以再开,名声一臭以后想翻身都没人敢帮!你们莫以为那帮当官的都是蠢人,真惹毛了他们,寻个偷税漏税的理由,都能关你几年。”
跟亲生儿子讲话,跟柳老师他们耍横的李传林也不隐瞒他的打算。
“我晓得,我正跟传勐哥他们商量。万一细木工板厂不行了,就把家俱厂这边的利润挪过去还,尽量莫让厂子停产。做人不能只想自己,也要想想工人,人家跟着我们赚饭吃,没了工作会饿肚子的!
再讲了,银子滩、游沅都有分厂,百多两百人靠这个赚钱。要是我们停产,让他们怎么办?大家都是乡亲、邻舍,我们损失得起,他们损失不起的!”
这才是企业家应有的胸怀,李家明连声称是。犹豫了一阵,李传林还是抱以希望地问道:“明伢,柳老师讲你有办法,解决竹器发霉、生虫的事?”
官商结合确实是发家致富的捷径,可也得周旋于各种政治势力之间,一个把握不好,就容易画虎不成反类犬。父亲虽然有点小狡黠,但本质上还是个耿直的人,做不来那种长袖善舞的事,还不如别趟那种混水,极为理智的李家明还是摇头道:“他们林科所一帮人都没办法,我哪来的办法?那还是上次我想抢香菇生意,故意那样讲的。耶耶,生意场上的事,有几个会讲真话?”
“香菇这么赚钱?你们不是只赚30%毛利吗?”
父亲知道了内情,阿姨就会知道,柳老师也会知道,已经对柳老师不再那么信任的李家明,继续隐瞒道:“量大就赚钱!这次全县八十多万菌棒,至少产出一百万斤,要是把邻近几个县全部发展起来,还会不赚钱?以前我还怕路上堵车,后来婷姐答应帮我搞火车皮,我还不赶紧抢生意?”
“也是,一年可以种两批,一斤赚几角钱都能赚上百万。”
李传林附和了一句,随即又板起脸道:“明伢,不会耽误你学习吧?要是耽误了读书,就莫怪耶耶打人了!”
这才是自己父亲嘛,李家明心里一暖,笑嘻嘻道:“没事,我把曾春提起来了,让他去管理公司,我也就是监督下财务。”
“那就好”。
“耶耶,当官的人靠不住的,等你厂里开始亏损时,马上把那些领导的股份退掉。我估计到那个时候,我这边应该能凑出不少钱,够你还利息了,以后我们慢慢退出这一行,专心做家俱算了。”
“哪有那么容易哦,算了,你好好读书,莫管我的事了。”
信以为真的李传林叹了口气,起身去厂子里。现在厂里快保本生产了,反而要日夜加班生产,以规模降成本,同时也给对手施压,先逼死一部分、再强迫剩下的厂子来主动求和。所谓置之死地于后生,拼得就是谁够狠、谁能坚持到最后。
等父亲出了门,李家明洗完澡也去了对面二伯家,找大姐商量香菇的事。头批香菇已经接近尾声,账得算;再有两个月,下一批又开始上市,下一批的产能肯定能消化得了,但得搞清楚海外市场究竟有多大,才能确定明年的生产规模多大。
大姐虽然粗线条,但也看得出叔伯们强颜欢笑后面的凝重,没先谈香菇的事,反而担忧道:“明伢,厂子很严重了?”
三千多万贷款一年光利息就要三四百万,好在即使家俱厂承受不起,香菇这边还能帮衬。若真跟大伯讲的那样停产停业,莫讲那些当官的会不会发火,单讲大家以后回了崇乡,怎么去面对邻舍(居)、亲戚?
“还算好,刚才我耶耶讲,还欠银行三千一百多万,要是加上家俱厂的利润,马马虎虎能付得起利息。”
同样要脸面的大姐也叹了口气,把账目报一遍后,小声道:“东南亚市场大得很,不过对鲜菇的需求量不大,鲜菇赚钱可空运费也高,有钱人才吃得起。日本人有钱,东南亚那边有钱的人少。”
是啊,现在的航空运输不发达,空运费用高得吓人,再加上零售商的利润,除了那些有钱人外,谁吃得起?也就是香港离深城近,婷姐又帮自己搞车皮,通过铁路运过去只需要一天一夜,否则采摘下来三四天的鲜菇,即使采取保温措施,也早开始腐烂变质了。
“嗯,我已经让曾春他们搞出了干燥技术,下一批除了原来的客户,我们再寻些干货商。”
“那倒不要另外寻,明伢,你不晓得外头的行情。香菇干不愁销路的,就是价钱低了一点,一斤才三十多块钱。”
**斤鲜菇晒一斤干,二十来块钱的成本卖三十多块钱,这价钱也不低了。大姐是赚冬笋的钱赚大了,才觉得这价钱低。这样也好,要是下半年能出百多万斤新鲜香菇,再加上明年上半年的香菇干,父亲那个烂摊子也就能支撑下去,不至于无力回天。
不过,这可不是小钱,可莫因为这事,让大姐跟姐夫闹矛盾。
“大姐,你要不要跟姐夫商量一下,钱借给了我,一时半会没有还的。”
觉得被弟弟看不起了的大姐,一巴掌扇在李家明脑袋上,骂道:“乱讲什么呢?大姐跟姐夫没你帮,能赚得到这么多钱?钱赚得来,就是用的,大姐有屋有存款,怕什么?倒是屋里的事,你要多想下子办法,要真是厂子垮了,那帮阿公、母舅、姨娘怎么办哦?”
哎,这才是真正的麻烦,哪家的母舅、姨娘没在分厂里入股、做工?要是厂子说垮就垮,怎么跟他们交待?要不是顾忌着这些,恐怕父亲早就想停工了,生产得越多亏得越多,这样的生意也只有国营厂子才会做,私营企业哪会干?
“大姐,没事的。生意有赚也有亏,大不了我们重来就是,啊。没其它事,我去睡觉了,今日让老师蛮得做试卷,太累人了。”
安慰了大姐两句,李家明随即感到一阵倦意,打起哈欠来。哎,凡人始终还是凡人,今天那张试卷虽然只做两个半小时,照样让李家明觉得精疲力尽。
读书伢子可怜啊,何况明伢还要搞生意,大姐连忙起身道:“快去睡,看你这样子都可怜!”
“哎”(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四章 书山有路勤为径
在高中里,教学水平最高的老师,都被安排在高三年级,为的就是最后冲刺。几个高三数学老师辛苦几天,绞尽脑汁出了一张水平极高的试卷,结果只让高一(1)班那小子去考,其他三个班的老师多少心里有点不爽。听说李家明只考到七十多分,那三个老师心里舒服多了,连忙拎着各自眼里的尖子也来碰碰运气,万一比那天才小子考得更好呢?即使考不过人家,也看看这些尖子生,跟那天才小子差距到底有多大,以后也好针对性地辅导他们。
张绍龙就是他老师眼里的尖子生,所以他很痛苦地看着桌上的试卷,恨不得站起来直接跟老师们讲,自己没老大那么聪明,搞不掂这些破题目。托老大的福,暑假里自学了一点高一上学期的数理化,第一次物理考试得了75分,数学也得了78,结果被老师捉来做这些竞赛题目。这些破题目,老大那样的妖怪都只拿七十多分,自己一个凡人还能做得出?
坐在另外一张桌子上的李家明倒是很惬意,今天做的试卷明显是平时的测验试卷,除了最后一道拉分题有点难度外,其余的都没什么难度,最多是脑子里多拐个弯。
“做完了?”
“嗯”
李家明刚答应一声,面前还没检查的数学试卷立即被抽走,又换上一张物理试卷,仿佛他不累似的。一个上午,做完两张试卷,李家明太阳穴都发涨,回头一看张绍龙,那小子正垂头丧气地坐在那发呆。
“李家明,下午再做一张化学试卷。中午好好休息一下,养好精神来!”
“哦”。
李家明有气无力地答应了一声,起身走人顺手把正发呆的张绍龙给揪走,至于另外两个坐在那发呆的‘前学霸’,那就不关他的事了。前世不熟,今生也不想认识,跟自己没什么关系。
出了高三年级教师办公室,比张绍龙高出一头半的李家明,揉着他的脑袋瓜子,小声道:“怎么样?”
“家明,我想哭。”
“哭什么哭?做不出就多做,还能咬了你的卵?”
“家明,我是真做不出来,那些题目真不是人做的!”
妈的,这叫什么话?老子不就做了七十二分?
“高兴点,菊妹在楼下,人家不晓得几羡慕你能来做这些题目呢。”
“哦”
要面子的张绍龙搓了几下脸,浮出个还算不难看的笑容。正端着饭盒吃饭的王聪菊,见两人下了楼,连忙跟着毛砣迎上来。
“家明哥、龙伢,怎么样?”
“还行,我三姐呢?”
“她们上午考试,早回家了。”
大家虽然都在一个年级上下楼,但都是闷在书里的人,开学了大半个月,李家明也没跟王聪菊说过几句话。现在碰上了,也就多指点几句,好歹大家三年同学,人家又把自己当老大。
“菊妹,莫多想,大家都会有个适应期,过了这个时期就好了的。”
“嗯,我晓得,欣华姐姐也是这么讲的。”
这妹子多坚强,一上来就考了个物理31分、数学42,照样斗志昂扬。
“我回家了,有什么事就来寻我,寻不到就寻毛砣。”
“哎”
李家明带着喜欢蹭饭、蹭住的张绍龙回家,吃饭、午休,下午继续做化学试卷,然后回家吃饭、洗澡。等到他去上晚自习时,刚出现在教室门口,就引来一片惊唿声,同坐在最后的‘瘟猪’讨好着帮他放书包、拉凳子,象个马屁精兼狗腿子。这小子在李家明上辈子,会读书、会打架,却让李家明打得满地找牙,如今李家明连手指都不用动,单凭一个眼神就能让他服帖。
“老大,你吊!晓得隔壁张绍龙、戴庭发他们考了几多不?”
“几多?”
“最高30,最低21,去掉一个最高分、去掉一个最低分,最后得分23!晓得我家老头子怎么讲不?他们最多考个本科,你老大肯定是北大、清华!”
嗯?温老师觉得自己能考得上清华、北大?李家明心里不禁一喜,脸上带了笑容,玩笑道:“莫吹牛皮,温老师不揪你耳朵就不错,还会这样跟你讲话?”
李家明名声极大,可平时为人谦和、出手又大方、还罩得住这帮同学,班上喜欢玩的同学乐意跟在毛砣后面玩,天天读书的书虫则来问他作业。不象以前在初中样,那时的李家明俨然是神话中人,除了走的近几个同学外,绝大部分同学都以崇拜的眼光对他敬而远之。惫赖的‘瘟猪’一通表演,班上外向的学生都围过来七嘴八舌,连内向的学生也眼睛里冒星星。
这年头的学生都有集体荣誉感,自己班长把别的班第一名甩开几条街,那是很有面子的事。
温老师有点古板,这个绰号‘瘟猪’的小儿子却非常跳脱,见李家明不信,连忙信誓旦旦道:“真的!老头子讲,你基础扎实,脑子又聪明,还自控力强,只要一直努力下去不放松,清华、北大就是板上钉钉!嘿嘿,当然,张绍龙他们也不错,只要努力,考重点还是没问题的,不过比你还是差得天远地远。”
这还差不多,温老师那样的老教师,如何会随便打击尖子生的信心?
正笑闹之时熟悉的咳嗽声起,围在李家明身边的伢子、妹子作鸟兽散,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因为班主任夹着教案进来了。
“家明,你出来一下”
“哎”,李家明连忙从后门出去,急步走到前门,微微弯腰小声道:“雷老师,您有事?”
平时有些罗嗦的雷老师,非常欣赏李家明这种谦卑。莫看这孩子在外头威风凛凛,能把混混头子镇得服服帖帖,还能自己开公司赚钱,可在学校里却对老师极尊重,连带着隔壁的丁飞都不敢再对老师口无遮拦,能保持面子上的尊敬了。
“哦,你今天的卷子都是满分,我们几个科任老师商量了一下,以后你自学为主。要是有什么问题直接去问老师,从后门出去,莫影响到同学正常上课就行。”
“谢谢老师关心”,李家明微微躬身,更让老师满意。
“书山有路勤为径,老师晓得你自控力强,也要继续努力,晓得不?”
“晓得!”
“去吧”
“哎”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回到教室,老师开始讲习题,李家明低头做试卷,连什么时候下的课都不知道,完全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
还是四哥以前讲得对啊,只要努力了,哪怕结果没那么理想,也会问心无愧。四年多来,李家明每天学习十小时以上,才换来温老师一个能考清华、北大的评语,只剩下最后三年了,说什么也得坚持这最后三年。
日子就在这种刻苦中慢慢地度过,转眼就是深秋季节。期中考试时,除去几门副课,李家明以绝对优势考了全年级第一,等到进入冬季,他的安静日子也走到了尽头。
一天下午刚上完第三节课,大汗淋漓的毛砣跑了过来,摇醒还在做习题集的李家明。
“家明,柳老师来了。”
“哦”
被打扰了的李家明愣了一阵,才回过神来,柳老师?他要寻自己,不会去屋里寻?
“在哪?”
“就在校门外头,开着吉普车来的,看起来有些古怪,我也讲不上来”。
这事不对!
李家明立即停下了脚步,自从上次父亲盲目扩产后,师生俩就有了点隔阂。那夜两人聊了聊,本以为关系好转了,可没想到开学前,柳莎莎突然转到袁州中学去。虽说那边的教育质量更好,但那后面是什么意思,李家明心知肚明,自然也不会腆着脸再去他家。
现在突然来找自己?还开着吉普车,不是他那辆桑塔纳?
“毛砣,屋里是不是有什么事,我不晓得?”
平时有什么讲什么的毛砣吱吾了几声,才拉着他到没人的地方,小声道:“昨日夜边,大人在店子里吵了一架。厂子里里只能保本了,那些当官的跟传林叔讲要退股,传林叔叔愿意,我大伯、我耶耶他们都不愿。”
叔伯们吵架很正常,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退股也是预料之中的事,彼此是相互利用,从来只有共富贵,哪有共患难的?
只是李家明心里一阵阵失落,看着远处的校门发了会愣,师生之情还是敌不过功名利禄啊。(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五章 不得已(上)
群山萧瑟,一辆半新旧的草绿色吉普车沿着盘山公路而上,李家明看着车窗外的大山一言不发,开着车的柳老师娴熟地打着方向盘也沉默是金,车内气氛谈不上凝重也静寂。
李家明又不是傻子,叔伯们刚吵架,老师立即寻上门来,所为何事?眼看着年底要换届,官场中人哪个不到处寻关系、跑路子?这个关节眼上,哪怕再有师生情谊,人家也会放一边,先替他领导跑腿当说客。
沉默中,吉普车爬上了山顶,前面依然是群山萧瑟,顺着寂静的山间公路到了花山,一头扎进一条路上长草的机耕小道。车子在颠簸的山间,又跑了半个多小时,才远远看到几块梯田、几户人家,听到隐隐约约的狗吠鸡鸣。
‘吱’的一声,吉普车远远地停了下来,柳老师看着远处的小溪不转眼,一个背影窈窕的村妇正挑着一担萝卜,从小溪边走向那几幢泥巴屋。山里人苦,得趁着天气好晒咸菜、萝卜干、压酸菜,来年青黄不接的时候,现在晒的干菜就是到时候的下饭菜。
坐在副驾驶室里的李家明知道,这里是上宵归高桥管,再过去几里小路就是罗坊,也就是张老师和阿姨他们的家,从左边翻座山就是中宵,也就是柳老师家。只是公路到此断了头,要过去都只能走山间小路。看了看驾驶室里的老师,再看看远处的村妇,李家明不禁有些明悟。
“家明,知道前面那女人是谁吗?”
“曾经沧海?”
脸上不自然的柳老师默不作声,目送着那背影窈窕的农妇挑着担子进了屋,才伤感道:“要是当年我没考上,我们就结婚了。”
负心多是读书人!李家明不禁对身边的老师开始鄙夷不已,而且是对他的人品鄙夷。农村里的谈婚论嫁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两人已经出双入对,只差双方父母下帖子、摆酒席、去乡政府扯证!
大丈夫行事有所为有所不为,亏欠了人家,还把人家当工具?
脸色不好的柳老师掏出包‘芙蓉王’烟,哆嗦着点上,青烟袅袅。
“那年我回来过寒假,才晓得她嫁人了,还喝过一次农药。难啊,我们那个时候,出个大专生不得了,我前脚刚去学堂里报道,我耶耶后腿就去她家悔婚。当时我怨我耶耶,跟他吵、跟他闹,可现在我很感激我耶耶的理智。”
同是农村孩子的李家明犹豫一阵,还是伸手拿过扔在仪表台上的烟,自己也抽起了烟。
做人不自由,平民子弟想要出人头地,就由不得自己的性子,大家都不容易。人家能哆嗦着掏烟,可见人家心里也是备受煎熬,只是不得已而为之。只是李家明想不明白,以他今时的权位,想照顾一个农村妇女,多的是办法,为什么还找自己扯这事?
可是让李家明更没想到的是,柳本球抽完一支烟后,居然用一种商量的口气道:“家明,这次胡四清跟她躲在外头六年总算生了个崽,上个月回来就让乡上捉得去结扎,还罚了三万块钱。
她跟胡四清都是硬脾气,我请以前的朋友暗地里帮她借了钱,但以后的日子得你帮帮忙,行不?”
这是积阴德的事,李家明答应得很痛快,“行”。
了结一件心事的柳本球心情好点,自从那一夜后,他非常明了李家明是个理智、冷漠的人。若有选择,他也不愿意向一个这样的人吐露**。可没法子,欢妹、胡四清脾性都硬,乡上人帮不得、村上的人也帮不得,自己的朋友、发小更帮不得,也只有让这小子帮着照应一二。
默默地抽完烟,柳本球感叹道:“家明,做人不自由,都是不得已的事。”
“是啊”
极为理智的李家明附和了一句,也打起了精神,准备应对这位官场中人的游说。其实大家都是一类人,虽然都有心里柔软的地方,但为了出人头地,都会忍痛舍弃一些东西,哪怕日后备受煎熬。
见副驾驶室的李家明神色变得严肃了,柳本球也开门见山道:“家明,你是个聪明人,不跟你叔伯们那样屎牯(固执),我也就讲实话了。
这次的事很麻烦,那么多大领导,在你们厂里投了钱,他们是赚得起亏不起的。你也看过老九的下场,我一个小小的副科级,都能把他整死,何况人家公检法全部握在手里。”
理智的李家明暗叹一声,狠抽了几口烟,沉声道:“柳老师,我晓得你的意思。我耶耶私下讲过,厂子不会轻易停产的,至于别人投资的钱,那就恕我们无能为力了。投资有风险,他们既然敢投,就要有那个承担风险的觉悟!”
到了这个时候,这伢子还在讨价还价,气急的柳局长沉声骂道:“蠢!只要有关系在,以后随时可以东山再起!要是没了关系,你们的家俱厂开得下去?你从小学开始就巴着那些当官的,不会连这些东西也要我来教吧?”
怎么开不下去?细木工板厂是股份有限责任制,最多不过是破产而已,还能连累到家俱厂、装修店?
可这只是迂腐之见!
‘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法律什么时候大得过权势?哼,这个世道,银子是白的、眼珠子是黑的,官帽子更是金光灿烂的。
明白这些事理的父亲摆不平没见过大世面的叔伯们,但自己却可以,因为弟妹们都要靠自己管教,为了儿女的前程,叔伯们最终会让步。何况自己还有个待自己如亲生崽的二伯,只要自己讲得出理由,他老人家就会支持自己。
今日柳本球来寻自己,还说出他的**,或许有几分弥补愧疚的成分,更重要的恐怕还是让自己去说服叔伯们,为他的政治前程添砖加瓦。
哎,大家都不自由,都难啊。哪个人不想往上爬,这个世道,谁能他妈/的当隐士?
世事洞明的李家明脸色极难看,倒不是不理解对方的选择,而是为失去一份纯洁的师生之情而遗憾,沉默良久才松口道:“这事我去跟我传勐伯他们讲,但要给我们充足的时间凑钱。不过,我丑话也讲在前头,要是有哪个领导敢玩阴的,就莫怪我们拼个鱼死网破!”
在李传勐他们那碰了一鼻子灰的柳局长,终于完全放心了,感叹道:“家明,其实我觉得你传勐伯他们以前讲的,也有几分道理的。细木工板最好的用处,就是家居装修,只要挺得住这几年,等经济发展起来了,这一行还是能赚钱的。”
旁观者清,不愧是赤手空拳能爬上高位的人,单这份清醒与眼光就比那些书记、县长强,李家明不禁微微点头。不过,那些当官的真没魄力,明晓得父亲不可能鱼死网破,还怕自己父亲会掀桌子,强蛮惯了的人就是沾面子。
真以为光靠权势,就能让人白掏几百万?兔子急了还咬人,鬼知道人家会不会把这事捅出来?深知这一点的柳本球做了逼人妥协的事,自然也会用其他办法补偿。
“有什么条件不?”
当然有,损人利己的事伤阴德,可损己利人也积不了阴德。(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六章 不得已(下)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想得到什么,就得同时付出点什么,除非是敲诈勒索,但那会结下仇怨,而且很可能是化不开的仇怨。
能当官的人,绝对不会是蠢人,不会想结死仇,更不会想给自己的仕途留下隐患。受领导重托的柳本球,敢来找李家明谈,肯定也准备了付出点什么,不会让他们过于吃亏。
两害相权取其轻,深谙交易本质的李家明盘算了一阵,沉声道:“一、我们保证每月还息,但银行不能逼债;二、所有单位都要照顾我们的生意;三、一年之内现有优惠政策不能缩水;四、农贸公司免税只是领导们口头答应的,随时都能变,我要求按政策免费三年;五、查没的原东门粮站、西门粮站,原价转让给我。”
漫天要价,落地还钱,刚才还托人照应初恋情人的柳本球,立即拒绝道:“这不可能!家明,银行不逼债、照顾你们店里的生意、你那个小公司的事都好讲,只有厂里的优惠政策不可能持续了。
我们是林业县,除了你们的厂子跟制药厂外,没其他象样的企业。政府可以免你们的税,但其他东西不能,财政撑不住的!要是县里还撑得住,我会眼巴巴地跑来跟你谈?”
李家明立即默不作声,眼睛往车窗外看,强硬惯了的人就是有这点好,别人会顺着你来。要不是父亲的强蛮名声在外,那帮领导还会好言好语跟他讲,换成别人早动手脚逼他答应退股了。
这种沉默以对,一直好言好语的柳局长非常恼火,却又不敢逼迫。李家的人没一个怂货,真要逼急了,大家都落不着好。要是李传林一发蛮,把曾书记他们入股的事翻出来,同古官场上又会地震。
有些事就是这样的,民不告官不究,要是有人告,那就各方势力扑上来混水摸鱼。当官当到一定层次求的是稳,冒险可以得更多好处,但风险却是前功尽弃。
犹豫一阵,柳局长在领导的底线之上开价,另加了两幢领导根本不在乎的破屋。
“这样吧,不管上面会不会调停,继续免你们半年税费。你那个小公司按政策,第一年免税、第二年一半、第三年75%;另外,查没的那两幢屋,作为对‘华农’公司的政策支持,划给你们无偿使用。”
不用等到过年,上面就会出面调停,按那帮当官的操性,肯定会先逼一个对方阵营的官员出来碰壁,然后他们才出来收拾残局,以证明他们的英明伟大。
这样推导的话,能多得6个月的免税政策,再加上两幢街上的屋和明确自己公司享受的优惠政策,这条件也不错了。若再僵下去,等地区主要领导把各县主要领导拎过去调停,白得罪了人不讲,还落不着一根毛。
“行,我去跟我叔伯们谈,应该问题不大。那两幢屋我买下来,也不让县里太吃亏,四十万现金。不过,我也跟你透个实底,杀头的生意有人做,亏本的买卖没人干的。退股可以,但你们得从另外的渠道,把这些损失补回来。”
这才是正理,否则为这事着急的曾书记他们,也不敢让柳本球来当说客。当官的固然有权力,可以整得人家倾家荡产,但本来就是要倾家荡产,人家又会怕什么?也就是柳本球不敢给李传林他们交底,更怕人家关键时刻利令智昏,才来寻李家明商量。这混蛋既然为了利益能跟亲生父亲对着干,那就晓得其中的利害。
“行,你我心里有数就行,屋的事明日就走手续”。
柳局长答应了一声打着车子,奔县城而去。为了说服这伢子,连自己的**都抖搂出来了,还在乎公家吃点亏?
一回到县城,李家明立即去寻二伯,传勐伯那人硬气,只要输了就会认。只要二伯站在自己这一边,50%多股份:40%多,他哪怕是再不甘心也会认输。
正在工地上忙碌的李传民,一看到李家明来寻他,就晓得什么事,拉着他到旁边小声道:“明伢,没用的,传勐哥他们都不同意。前前后后,不是500多万,而是980万,现在还欠他们820万!”
操,不单是县领导入股,一帮虾兵蟹将也参了股!
二伯的推脱,李家明也心里明白,不单是传勐伯他们不同意,连二伯也不同意。
820万,即使父亲占了四成,摊到每家就是82万,哪是那么容易同意的?儿女前程是重要,可82万花出去,什么样的大学买不来?现在自费、委培的指标,只要花钱,又哪有买不来的?
见侄子脸色难看,性子纯朴的李传民犹豫一阵,最终还是退让了。
哎,自己因侄子而富贵,以后还要靠他披麻戴孝,大不了当是做了一场梦!好歹现在也是有钱人,即使没了厂子,生活也总是体体面面的。自己又没有亲生崽,即使赚得再多,除了几个女儿能多分点外,剩下的不还是要给他的?
二伯的退让,让李家明心里一暖,小声道:“二伯,你放心,你看我什么时候吃过亏?”
“明伢,你有办法?”
有办法也不能讲,几事不密则成害。
宁愿每个月小刀割肉退钱,也不能让叔伯们起异样心思,李家明理智地摇头道:“暂时没有办法,只要去想,总会有办法的!二伯,民不与官斗,差不多就算了,人家也没赚到钱。帮了我们那么多,要求不亏本,情理上也讲得过去。”
到晚饭时,哪怕是李家明将其中利弊揉开来讲,叔伯们还是摇头不同意。可二伯表示将决定权交与李家明后,叔伯们脸色铁青,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喝闷酒、生闷气。他们又不再是土里刨食的农民,不算厂子都家产几十万,已经做不出当着后辈的面拍桌子的事了。
厂子扩股时,李家明没有继续跟进,但李传林有四成股份,李传民有一成,五成多比四成多,讲什么都没用了!何况崽女还要靠侄子管教,这口气不认也得认。
有时候,胜败就是差那么一点点,要是当初不给传林四成股份,那就好了!可若是当初不给传林四成股份,他又会这么卖力?
沉默着吃完饭,最为理智的李传健稍稍缓过神来,沉声道:“家明,你既然要求让他们退股,你晓得意味着什么吗?”
当然清楚,道理是那些道理,可不答应又能如何?
亏钱的官员们肯定会逼着厂子破产,凭借他们的权力强行收回投资。这样的龌龊事,莫以为人家干不出来,而是人家惯用的伎俩。那些当官的,敢到处参股,不就是凭借着这一点,包赚不赔吗?
这就是李家明一直不愿意让官员入股的原因,企业经营顺利的时候,能沾不少权力带来的便宜,可一有风吹草动,原来的助力就会成为障碍,甚至是压死你的最后一根稻草。
屋里的叔伯毕竟是长辈,不能光拿股份压人,好在大家都知道自己性子硬,李家明正好就着大伯的话音,给还在沉默不语的叔伯们解释道:“大伯,我心里有数。贪字就是贫字,要是你们当初听我的,哪有今日的麻烦?
传勐伯,你们也要脑壳清醒点,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真要是让那帮当官的钱财化水,我们能落得了好?做人要见好就收,我们三十多万起家,四年工夫赚了一两千万,发的财够大了,莫搞到最后,毛都落不到一根!”
长辈让晚辈如此奚落,让李传勐他们非常难堪,可冷静下来一想,却又不得不承认他讲得对。迁坟回修水,那就是一句气话,这么大的家业,哪能说不要就不要?(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七章 死扛与红火
时间在流淌,形势一天比一比艰难。
沿海的家具产业,一年也不过是需要两千万张左右的细木工板,可单袁州地区的产能就达到了三千万张,这还不包括东北人开始用海运,试图收复这个原属于他们的市场。细木工板这个从东北人那抢来的生意,结局如以前的纤维板、密度板一样,甚至比那些产品还惨,刚红火不到一年,就被一窝蜂而上的厂子做垮。
整个市场供大于求,哪怕是李传林组织起营销队伍,蹲在沿海地区搞销售;降低木条的收购价,各种办法使尽,也无法挽回败局,厂里的亏损额一路攀升。可即使是这样,李传林依然咬着牙生产,还把每月免除的税费,当成退股的资金发还给各位隐性股东。也因为他的识情识趣,在能看到资金安全收回的官员们暗示之下,驻扎在崇乡、高桥三个分厂的林工站工作人员开始撤离,政府开始对农民偷逃林业规费视而不见。
有人处即有江湖,一个班子不可能利益一致,宣传部长高均最先跳出来唱反调;市森林公安局也接到了匿名报警电话,讲同古盗砍盗伐现象严重,森林公安处置不力。
上下同欲者胜,被逼上梁山的曾书记一发力,纪委当即将县电视台风韵犹存的女台长双规,牵连出这位县委常委。被男女关系整得灰头土脸的高大部长,灰熘熘地离开同古,去了行署某个轻闲部门任职,算是杀了猴子给鸡看。
有了那只血淋淋的猴子,李传林的生产成本再次降低,细木工板的价格也随之跌到成本价的4/5,全地区的细木工板厂哀鸿遍野。
怎么办?生产越多,亏损越多,同古还好点,有那一千四百多万财政结余打底,无非是日子过紧一点,财政雄厚的邻县纷纷吃苦连连。在国家干部月工资不过四五百块钱的年代里,各个县的财政收入能有多少?
坚持不下去啊!
好在这年头,有事找政府,市场上的事竞争不过,也可以找上级政府调停。在元旦时,行署常务副专员蔡专员,终于召集二十几家企业老板坐谈。
杀敌一千自伤八百不合算,可若是杀敌一千自伤三百呢?上面的位子只有那么多,干垮了竞争对手,再大的代价也是值得的!看到仕途竞争对手们的财政急剧恶化,县里两位主要领导默契地联手,居然暗示四大林场向细木工板厂以极低的价格出售木材,而且可以赊欠。
作为出头鸟的李传林也想限价、限产,可现在已经由不得他了,只能硬着头皮表示企业还有利润空间,不劳领导费心。
“传林,我们是老朋友了,我理解你的难处,可你也要顾全大局。要是二十三家企业都破产,知道会引发什么吗?”
退不得啊,现在县里给自己的木材,几乎就是白给了!
“老书记,我是个粗人,不晓得那么多大道理,我只晓得我赚了钱,人家就眼红。我要是不给他们一个教训,以后再寻到发财的路子,他们一帮狗x的还会扑上来跟风!”
细木工板是东北人研制出来的,你自己不是跟风?可李传林就是不愿意限产,蔡专员又有什么办法,总不能用权力让别人屈服吧?若是那样,投资环境会急剧恶化,引发更严重的后果。
到达一定高位的领导不同于基层领导,知道其后果的严重性,更何况蔡专员也只是走个过场。爬到今日的高位,要是连顶头上司在想什么都猜不到,他还当什么副书记、常务副专员?为了权力斗争,而损害大局,哎,尸位素餐!
蔡常务副专员调停失败,那就死扛,这一扛就扛到二月份。两三个月前,还有财政结余的同古勉强能发出工资,其余六个林业县扛得连工资都只能从银行贷款,就更别提上解资金还得靠银行,大家都扛得七败俱伤。市场之争到这个时候,莫讲东北人想收复失地,连邻省已经转产的厂子都立即转向,宁愿改回去生产那些好歹能保本的纤维板、密度板。
这价格太便宜了,成本五十多块钱的东西,居然只卖四十多块钱?要不是整个社会经济低迷,恐怕有人会开始囤积居奇了。
政府的日子不好过,李家的日子也愁云惨雾。好在大家知道退股的资金,其实是免除的税费,不是厂里真正掏出去的现金,李家对外又团结惯了的,彼此之间才没彻底翻脸。
男人们能争硬气,不跟屋里的女子人讲烦心事,可女人们可没那个度量,眼看着红火的厂子转眼就亏损,几妯娌之间虽然没当面发牢骚,时不时的风言冷语却冲张象枫而来。反倒是当初强烈反对扩产的李家明,成了婶婶们的心头宝,开口闭嘴都讲家明如何如何厉害,晓得人家是天才,就不要乱作主张。
提前回来操持过年家务的张象枫讲不得、争不得,娘家又回不得,索性天天闷在家里,把电视声音开到最大,听不到就心不烦。
农村里就是这样,兄弟之间打了架隔十天半个月就能和好,错误却最终都会归于妯娌头上。
相比于家里的愁云惨雾,李家明的小事业倒是搞得风生水起。
毛伢张罗着收冬笋,虽然产量不及去年的一半,可耐不住沪市那边价高、本地又没了竞争对手,反而比去年赚得更多,赚得毛伢带着一帮由伢子变成混混的年轻后生,每日恨不得拿钱做身衣裳穿着招摇过市。
香菇生意也红红火火,靠着大棚的保温功能与菇农的辛苦,八十多万袋装香菇生长良好,产量达到了一百二十余万斤,还赶上了元旦、圣诞、春节这一**的大行情。一百二十万多斤的鲜香菇、二十多万斤冬笋,让军伢、大狗伢他们每日开车累得象条狗,运费也赚得他们眉开眼笑。
优等品一斤二块五、等外品一块三的收购价,卖出去却是优等品六十七日元或五块七的港币,销往内地的等外品也卖到了五块八。即使因为春运没了铁路运输,要承担高昂的汽车运费,也赚得远在深城的大姐和同古的李家明梦里都在笑。特别是搞出来的礼品笋、礼品香菇,加个精美的包装就能价格翻上一番,甚至是几番,更是让大姐觉得城里人就是钱多人傻。
现在公司上了正轨,囤积的杂木、菌种都可以满足几百万菌棒的制作,也到了宣传企业的时机。在新闻价值与私下红包的威力下,地区电视台开始对‘山里人家’农贸公司,当成本年度的经济亮点宣传报道,风头一时压过了行署即将成立经济开发区的重大新闻。尤其是‘山里人家’公司一些为顾客考虑、承担社会责任的行为,在这个浮躁的年代里显得独立特行,更是记者们宣传报道的重中之重,就连挂名当副总的朱和平都沾了不少光,没少在电视上露面,就更莫提曾书记、钟县长这样的主要领导。
‘山里人家’红了,一家账面年销售额不到五百万,却因让几百户农民赚到了钱,满足了‘农民增收’的政治宣传需要,而成为整个地区的政绩,被送到省电视台再次宣传报道。
手头上突然多了二三百万现金,一直在担心厂子出事的李家明,也终于松了口气,起码那帮贪官污吏的钱可以还得掉了。只要私人利益没有受损,人家就不会强行逼厂子破产,那就一切还在自己能掌控的范围内。当官的人,把他们往最龌龊处想,总是不会错的。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厂子的控制权拿过来,不能再象以前样,小事父亲做主、大事大家商量着来。就象上次官员入股、退股的事,不该让能赚不能亏的官员入股,可他们为了一点小利双手欢迎;现在形势危急了,必须让官员退股,以保没人暗中拆台,他们又觉得吃亏不乐意。要不是关键时刻,二伯站在自家这一边,还指不定再搞出什么麻烦来。(未完待续。。)
第二零八章 温和夺权(上)
快过年了,崇乡大山里洋溢着难抑的欢乐,今年的年景好,可以是说大家记忆里最好的。
村上的木材加工厂,虽然厂里没赚到钱,连设备款都没还清,可个人都是每个月五六百块钱工资咧;更让人高兴的是种香菇,有钱的种四五千袋,没钱的种两三千袋,哪家哪户没赚几千上万的活钱?
李家明的婶婶们的娘家人更是兴高采烈,个个既能在木材加工厂拿工资,屋里老婆崽女又能种香菇赚钱,日子比单位上的人过得还好。
“仕富,今年赚了几多?”
“嘿嘿,还好还好,万把块钱。”
“李家明厉害,搞出这香菇生意要的。”
“那是,人家是什么人?够仁义,我们亲戚想买几多就买几多,外头人有钱都买不到!”
娘家兄弟的好话,好歹冲散了些黄泥坪的愁云,几个婶婶也打起精神来准备过年。还是诗梅讲得对,以前屋里苦都要过年,现在厂子不行了,装修店今年还能分三万块钱咧。
过年了,李家明给工人包完红包,给曾春他们三个分完红,也拿着大姐、姐夫留给自己的汇票、收拾好东西回家,准备跟父亲他们回去过年,可一到家门口就听到里面在捶桌子。
“家明”
“莫作声!”
李家明阻止住毛砣去敲门,将背着的背包放下放在地上,坐在上面听着里面叔伯们的争吵。
从前叔伯们吵架是帮亲不帮理,传勐伯三兄弟一伙,大伯、二伯带着父亲跟四叔一国,大家关起门来吵。今天也是避开妯娌、后辈吵,却是李家明父亲保持沉默,大伯、二伯也保持沉默,替李传林出头的反而是没股份的四叔,他跟李传宗两人捶桌子、踢凳子。
吵吵好,吵吵更健康。也就是太公定的‘兄弟不得打架’家规,被叔伯们奉若神明,换成其他人家的兄弟,涉及到这么大数目的亏损,不捋起袖子打生打死才怪。反正到了过年时间,静悄悄的家属院里除了自己家也没了其他人,大家要不回了外地、要不回了乡下过年,也不怕人家看笑话。
听着里面叔伯们的吵架声,跟在李家明后面忙碌了小半个月的毛砣觉得很难堪。厂子扩产的事,大家都同意了的,如今却怪传林叔一个人,实在是不公平。当初家俱厂赚钱的时候,细木工板厂赚钱的时候,有意见怎么不讲?现在厂子亏损了,还那些当官的钱还是免的税费之类的,居然还讲传林叔不该贪官帽子,要不然这些钱就是自己的,这都是些什么屁话?
“家明?”
“让他们吵,闷在心里更坏事!”
“哦”
话是这么说,听着里面吵得越来越不象话,李家明也终于听不下去了,将屁股下的背包扔在门口,带着毛砣他们去对面的二伯家。
二伯的房子没装修只是简单的粉刷了一下,这还是去年店里,一次性分了十五万时买下来的,只是为了方便二婶、大姐她们来县城时有个住处的。估摸着等他做不动了,就会卖了这里,回黄泥坪守着那几亩田、一块山养老。
这半个多月看着堂弟的生意那么红火,可厂里却举步维艰,毛砣实在是想不通,怎么会这样?几个月前还那么赚钱,怎么几个月的时间就这样了,大家预想中的装修市场呢?
“家明,你讲为什么?”
为什么?大家的工资才多少?工薪族能有个房子就不错了,谁舍得花那么多钱去搞装修?即使想装修,也会选择相对廉价的纤维板、刨花板,而不是价格相对高昂的细木工板。就连沿海那些家俱企业,也只有顾客有质量要求时,才会使用细木工板,否则还宁愿使用价廉质次的其他板材。
“晓得北平的房价是几多不?1400元/平方米,朱总理还担心老百姓买不起房,你讲大家的收入有几高?你莫看到我们屋里有钱,有几多没钱的人?
我们现在的经济发展,首先是要解决有的问题,而不是好的问题!”
李家明把一些经济问题,给毛砣详细分析、解释,快到了中午时,那边的架也差不多吵完了。毕竟两三年时间,当初投资的二三十万,翻到近千万,李传林的本事让叔伯们都服气。他们几兄弟吵归吵,最后还是达成了妥协,一年之内家俱厂的利润,用于支持细木工板厂继续生产。
也正好,家俱厂每个月二三十万利润划过来,细木工板厂的工人工资发放没有问题,加上县里那种不计代价的支持,厂子还能支撑得下去。
听到那边停止了争吵,早做好了饭的大婶连忙叫大家吃饭,下午回黄泥坪过年。过年要喜庆,可莫把不好事带回去,再让屋里人跟着吵吵闹闹。要是那样的话,会让外姓人看笑话的。
昂扬向上的家族这点好,各个当家人吵完了也就算,最多是大家脸色铁青,却不会给后辈摆脸色。有李家明他们三兄弟在,叔伯们这顿饭吃得还算平静,大婶的劝说也让他们默默点头。
李家明吃饭快,扒完两大碗饭菜,从羽绒棉袄里掏出前几天与法院签的拍卖协议,放在大伯面前。
“大伯,我把原来查没的东门、西门粮站盘下来的,过完年你帮我去办证。东门的给店里用,省得去租别人的。西门的我自己有用,过完年,帮我按大城市里的公司样子装修。”
“这?”
那两幢屋至今没拍卖、也没收归国资委,怎么就到这孩子手里了?脸色不太好看的大伯愣住了,半晌才小声道:“家明,县里给的?”
“大伯,没那么便宜的事,花了钱的!”
“几多?”
“四十万”
前年都五十多万,现在才四十万,这不跟白捡的一样?不过,香菇生意做得那么好,不但让农民增了收,还让县里领导上了省电视台的新闻,给二三十万的优惠待遇也不算什么。
“店租呢?”
“按两个店面算就是。”
那是一幢屋不单是两个店面,虽说装修要花点钱,但也能一个月省几千块钱房租,习惯了公平处事的传勐伯连忙道:“这怎么行?”
过年了,刚才不出声也赢了的李传林,有心缓和下气氛,替儿子作主道:“没什么不行的,他又不缺这点钱,赚钱也不能赚屋里人的钱。”
话一说完,李传林才想起自己儿子手里有钱,上次答应了自己,可以支援自己资金的。
“明伢,你那还有几多现金?”
这可不是几千块钱店租的事,李家明稍一沉吟,反问道:“耶耶,那些当官的扣掉赚的,实际上差几多?”
“728万”。
操,那帮当官的还真能钻,980万投资5个多月,扣掉上个月拿税费还的钱,还相当于赚了小200万,要是厂子一直红火下去,他们还不得发大财?
“传勐伯,要不这样,我出这笔钱,他们那些股份转让给我?”
这孩子有这么多现金?大伯家的餐厅里一片寂静。
“真的?”
开什么玩笑,现在厂子亏得一塌煳涂,要是有人买的话,大家早卖了!传宗叔话刚出口,反应过来的二伯、四叔立即阻止道:“明伢,不要乱讲事!”
(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九章 温和夺权(下)
一个家族想兴旺发达,团结是第一要素,还得有一个公正、有能力的领头人。李传勐把黄泥坪李家带到今天的地步,虽说有李家明在背后推动,也不能不说他的处事公平、果敢也是重要原因。
可时过境迁,李传勐的能力已经不足以继续带领着大家前进,李家明又年龄太小,无法担当这个重任,那就只有让李传林来。论能力,即使没有细木工板厂,家俱厂也照样是家发展前景良好的企业,只要加以时日,未必不能发展成大型企业。
只是要把权力从李传勐手里拿过来,过程必须是温和的,而且必须是他自愿的,否则李传祖、李传宗会反弹。长兄如父,拉扯大两个弟弟,又帮着他们成家,李传勐在他俩心目中,已经等同于父亲的角色。
这个道理,李传民和李传田不懂,他们站在侄子的立场上,想阻止他损已利人,可李家明却解释道:“二伯,我心里有数,你们也晓得我不喜欢欠人。当初我耶耶开厂子,虽说那是他自己的本事,但没传勐伯、大伯帮着张罗拉关系,他真有那么顺利?
刚开始讲好了的二十万投资,可家俱厂投产时总投资达到了二十七万。厂子还没开到半年就受了灾,店里又凑出十几万来让厂子复工。虽说以后发展得快,大家都赚了钱,但八万块钱占了40%投资,我耶耶沾的便宜太大、不公平!”
这话虽有理,可对照几十万投资,三四年工夫翻到几百万,去年更是翻到了一千多万,又太抹杀李传林的功劳。若没有李传林的能干,厂子想发展这么快,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在厂里没股份的李传田想说公道话,可又被李家明抢了话头,728万可以拿到公司名正言顺的主导权一点也不贵,何况父亲占了四成多股份,等于是花400来万现金。
“二伯、四叔,我承认我耶耶有本事,但也得承认官面上的关系,都是传勐伯、大伯他们打下的基础。若没有前头的基础,厂子不可能发展得那么快,双方可以说是相辅相成,谈不上谁沾便宜谁吃亏。投资是风险与收益并存的,不能过于强调被投资者的能力,否则谁还敢投资?
再讲了,让那帮当官的入股,那是他们答应了让我耶耶当政协副主席,得利的只有我耶耶一个人,你们可没得利。既然是他一个人得利,这一部分损失就要他一个人承担。耶耶没钱我有钱,父债子偿,天公地道的事。”
父债子偿,李家明的话让他父亲觉得无地自容,可这又能怨谁呢?刚才在自己家,传宗指责自己,也就是拿当政协副主席这事当借口!其实也不算是借口,若不是贪那帽子让那帮领导没入股,确实免除的税费是实打实的免除,而不是象现在样,要拿去还他们的股金。
父债子偿,这个理由一讲出口,连觉得侄子吃了亏的二伯、四叔都不好再坚持。这伢子性子硬,以前屋里穷,都不愿沾叔伯的便宜,何况现在他能赚得到大钱了。
李家明不愿意欠人,不愿意让人骂他父亲,同样不喜欢欠人的李传勐也不愿白得这好处,沉吟一阵道:“家明,伯伯晓得你赚了钱,既然你要这么样,我们也就答应了,但也不让你一个伢子吃亏。
厂子虽然讲是五千六百万资产,但现在亏得这么厉害,而且还欠三千万左右,买货还要新旧一半价,何况是亏钱的厂子?这样,总资产折成三千百万,加上你以前的七十万股份,算你占17%的股份,你们有意见不?”
虽然厂子还在亏损,但设备、资产摆在那,即使卖也能卖半价,最多是时间拖久点而已。这样算的话,双方谈不上沾便宜或吃亏,有了这400万现金打底,大家会心里踏实得多,几个叔伯纷纷摇头。
17%股份,加上父亲被稀释至33%多的股份,拿到了工厂主导权的李家明也不讨价还价,满口答应道:“要的。”
一直没说话的大伯突然道:“家明,你哪来这么多现金?”
关系到切身利益时,大伯还是改不了小家子气,或许叔伯们都一样,只是他更小家子气一点而已,心知肚明的李家明笑笑道:“我跟大姐贩笋赚了点,做菌棒赚了点,贩香菇又赚了点,加起来差不多吧。本来准备给我耶耶当银行利息的,现在家俱厂的钱会拨到这边来,我那个小公司,只要有流动资金就行,留那么多现金干嘛?”
说完,将能抽调的资金抽调一空的李家明,将一张400万的汇票放餐桌上,轻松道:“大伯,等下去划账,按股份分给各位叔叔伯伯。剩下的几十万,你们容我半年时间。
二伯,大姐夫本来准备送部车子给你过年的,结果全部让我借过来了,你可莫怪他不懂礼数哦。”
刚拍完板的李传勐看着那张巨额汇票,突然一阵肉疼,大狗伢贩笋又分了十几万,但做香菇、贩香菇的大头却没赚到。真是脑壳蠢,送给他的发财机会都不要,情愿每日开着那辆破车!
400万现金,按各人占的股份,每人能分40多万咧!有了这个喜事,饭厅里的气氛轻松了许多。大家吃完饭、收拾好东西,准备坐车回家过年。
李家明父子和二伯,坐进了李传田的大卡车驾驶室里。车门一关,驾驶室里只剩下最亲近的几个人,刚才一直没出声的李传林才骂道:“明伢,你脑壳病坏了吧?400万,你以为是400块啊?”
正为顺利地接收工厂主导权,而高兴的李家明嘿嘿直乐,陪笑道:“耶耶,你放心吧,我跟大姐以前赚得到,以后也就能赚得到!”
李家明两姐弟合伙贩笋,大家一直都看在眼里,从大狗伢分几多钱,就可以猜出赚了几多。他们两姐弟贩了三年笋、一年香菇,赚了四百多万,这不等于讲做香菇生意一年能赚三百多万?
不是父亲就是亲叔伯,李家明也不怕兜底,笑眯眯道:“二伯,今年我跟大姐收了一百六十多万斤香菇,收都两块五钱一斤,还要运这么远,一斤赚块把两块钱还多?
嘿嘿,我们才没那么蠢,老老实实在国内卖。大姐夫寻香港人做了检测,我们的香菇农药残留量低得吓人,已经卖到日本去。要不然做国内的生意,哪可能赚这么多哦。”
二伯宠爱地揉了揉侄子的脑袋瓜子,有良心的孩子啊,大妹对他们兄妹好,有什么好事都扯着拖着。大狗伢讲不参与香菇生意,这孩子也不劝,这就是内外有别啊,也不枉自己跟诗梅疼他一场。
这事得讲清楚,莫搞到传勐伯他们有意见,李家明连忙解释道:“二伯,你还真误会了,刚开始谁晓得能卖到日本去?要不是姐夫精作(明),跑到香港去做检测,那些日本人能买我们的货?”
女婿有本事,作岳父的当然高兴,二伯也笑眯眯道:“也是,邓灏还真有本事。”
正开着车的李传田很眼热侄女赚大钱,但也很满意侄子的仁义。今日三哥好话讲尽,传宗还不依不饶,也不想想要是没明伢、三哥,他们能发这么大的财?
“四叔,话不能这么讲的,要是没传勐伯伯他们,装修店开得起来?没有装修店,光靠我跟二伯那几幢屋,我耶耶哪开得起厂子?我跟大姐,又哪来钱贩笋、贩香菇?”
“也是,明伢,下次有好事,要记得四叔,听到不?”
众人拾柴才能火焰高,李家明满口答应道:“行哦,你准备好钱就是!”
有了李家明姐弟那每年赚两三百万的底气,这辆车里欢声笑语,毛砣他们坐的那辆车里,可有些气氛不对。李家明这两三年贩笋、贩香菇,毛砣都跟在他后面,没功劳也有苦劳,大妹能赚两百万,一点也不给他?
今日李家明突然拿出四百万来购买股份,其余的人都觉得他仁义,可跟在他后面的毛砣哪不晓得其中用意?只是这小子看得多、问得多、也想得多了,很认同堂弟的做法。厂子不能再这样下去,有钱赚的时候大家笑眯眯,亏损的时候让传林叔一个人受气,长此以往还不晓得会闹出多少纠纷来。
现在他父亲又开始小心眼,有了点小城府的毛砣连忙解释道:“耶耶,家明讲过的,我跟细狗没考上大学之前,不要想赚钱的事。我们又没他那定力,要是一年能赚几十万、上百万,还会有心思读书?”
“你晓得个屁!家明那脑子,你晓得他想什么?”
正开车的大狗伢遗传到了他父亲的性子,虽然也后悔当初耍小聪明不参与香菇生意,反而把那二十几万买车跑货,可他不爱听这种能沾光不能吃亏的屁话。
富贵在天、生死有命,香菇生意没做起来时,谁晓得会这么赚钱?要晓得会这么赚钱,柳老师那么精明的人,不会霸着自己搞?年前这段日子,他帮着李家明他们运货去深城,晓得那些香菇都是出口的,而且还晓得好多人也想出口,可那些狗x的日本人就是不要。这还不是邓灏姐夫有本事,能让日本人收他的香菇?
“三叔,要我讲啊,只要毛砣、细狗考得起大学,以后家明还会让他们吃亏?毛伢一个外姓人,家明都带着他贩笋赚起手本,还带着他去认得那么多公安、当官的、做生意的,何况是自己的亲兄弟。”
这倒也是,坐在后面的李传勐、李传祖兄弟暗暗点头,大狗伢讲得也对。要是能想到香菇生意能做这么大,柳老师那么精怪(明)的人,还会轻易让家明去搞?要讲起来,大妹的命也真好,居然嫁了个这么有本事的老公,连日本人那边都吃得开。
“毛砣、细狗,以后好好跟着家明混,他脑子聪明、运气又好,晓得不?”
“晓得哦。”
李传宗也只是心眼小点,轻重还是分得出来的,抽完手里的烟交待道:“大狗、毛砣、还有细狗,你们回去莫乱讲,要是传出去了,搞不好那伙吃人饭不做人事的狗东西又要来抢!”
前面有细木工板厂当官的入股,结果搞出大麻烦事来,三个小的连忙答应:“家明交待过的,自己人怎么能害自己人?”(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章 发财升官
爆竹声声辞旧岁,喜气洋洋庆新年。
黄泥坪的新年在小妹、满妹她们的疯玩中开始了。大人的烦恼她们是理解不来了的,她们只晓得大方的大姐、大姐夫回来了,更大方的二姐也回来了。
大姐、二姐可没兰姐那么小气,花衣服、好吃的、好玩的应有尽有。三个读五年级了的妹子,穿着新衣服、新熘冰鞋,每日在屋场里熘来滑去,后面还跟着一个追着追着就会一屁股坐在地上耍赖的婉婉。
开饭店、卖快餐的二姐也真赚到了钱,有了大姐的资金支持加上她又傻大胆,一家小饭店被她折腾成了一家中等规模的饭店,还给附近公司的白领送外卖。口味好、又干净还不贵,现在二姐店里的外卖,要请七个工人送,还经常忙不过来。
得了她每人两条‘万宝路’的叔伯们都夸她有本事,得了她一身新衣服的婶婶们也讲她有良心,就连以前跟她看不对眼的大哥、二哥都一人送一支‘派克’金笔,有些羞愧的两人还为以前的事,特意向她们姐妹道歉。
更让二婶吓了一跳的是,以前最不起眼的二女儿,除了拿出五万块钱给她过年,还居然给她买了全套的金首饰,比去年红英姐姐过寿的还重。要不是晓得二女儿的店子生意好,听过一些坏事的二婶,非得怀疑她在外面做没羞没耻的事。
以前大人们眼里不起眼的李国华,终于在屋里人面前扬眉吐气,抱着给弟弟买的衣物去三叔家。
刚从王老师那吃完‘杀猪饭’的李家明,看着二姐手里给自己买的全套新行头,打趣道:“二姐,没给我带个姐夫回来?”
刚才还得意洋洋的二姐连忙心虚地往后面看,生怕二婶跟在后面。她寻的男朋友就是她以前学厨时的师兄,现在的饭店就是两个人加上大姐开起来的。人当然是好人,勤快、老实又会炒菜,就是小学都没毕业,还屋里穷得要死。
李家明有心帮一把,可想着二姐才二十岁,谈婚论嫁也太早了点,也只打趣一句就岔开话题。
”二姐,我就是个读书伢子,这种西铁城的手表,也是我能戴的?“
已经比李家明矮一个头的二姐,一边帮他整理着黑色金利来西装领子,一边解释道:“那是大姐在香港买的,你们五兄弟加上军伢、大狗,一个人一块。我卖一个盒饭才赚四块钱,哪舍得买这么贵的东西?“
”大哥、二哥也送了?“
刚才在外面还笑眯眯的二姐,小声抱怨道:”对啊,要不送他们,还不得挨耶耶骂啊?“
呵呵,看来那两支派克笔,送得也不是心甘情愿的。也是,十几年的嫌隙,哪那么容易消弭?
等二姐抱怨完了,帮她引以为豪的弟弟整理好西装、皮鞋,喜气洋洋的大姐跟大姐夫也来了,后面还跟着几个玩够了,上来做作业的小妹子。
今年黄泥坪李家推掉了四幢泥巴屋、盖了六幢小洋楼,但李家明却不让叔伯们拆他住的这幢泥巴屋,包括他父亲在内的长辈也由得他。天才嘛,总是能让长辈迁就几分的。
怕冷的大姐夫将两个书房之间的门关上,又把火盆里的火捅大一点,穿着一新的李家明帮他沏了杯热茶,玩笑道:“姐夫,你可够大方的,200万说借就借了,也不怕我以后还不起?”
黑瘦、个子不高的大姐夫还是跟以前样不会开玩笑,正色道:“阿明,以后要经常提醒三叔,莫轻易跟当官的扯在一起,那帮人能共富贵,不能共患难的。”
“不会了,上了这次当,哪还会吃这种亏?赚得起亏不起,也只有当官的人才这么皮厚。”
李家明骂了一句,又问起香菇订单的事,海外市场不比国内市场,若是拿不到订单,可真不敢冒那么大的风险。上半年为了保证香菇的品质,将优质香菇的收购价涨到了两块五。现在国内的人均年收入还不到四千,若是没有海外市场,那就只能压低收购价,做低品质香菇供应国内市场。
“签了七吨三的香菇干意向合同,只有日本人的五吨付了订金,东南亚的不愿意付订金。他们讲我们公司实力太弱,做这一行又时间太短了,怕我们到时候履行不了合同。”
日本人精明、冷漠啊,不跟东南亚那帮华商样,做生意还讲三分人情。
大姐夫以为李家明担心人家没付订金,日后可能会反悔,连忙接过大姐的话头,解释道:“阿明,东南亚的经济不发达,但他们被西方殖民一两百年,在法治方面其实比我们强。”
这事李家明清楚,那帮东南亚人搞经济不行,搞法治建设可是跟他们鬼佬干爹学的。虽然学得有点走样,但也比国内强不止几分。
“我知道,姐夫,你那边继续签订单。我们囤积了三千一百立方米的杂木,理论上可以做六百万袋香菇,产量能达到八百至一千万斤左右。我们准备上半年在全地区推广,要是顺利的话,上半年争取做五百万袋。”
三人吓了一跳,可回过神来,又怕跟细木工板样一跟风就死,大姐连忙提醒道:“明伢,现在市面上开始有对手了,会不会跌价啊?”
这是肯定的,不管什么技术都会扩散,产品价格也会一路下跌,直至消除暴利。这是经济规律,谁也阻止不了。只是香菇与工业品不同,产出不易而且需求量大,不会暴涨暴跌。
“没事,暂时一年半载应该跌不了几多,再讲赚不了暴利,我们就走量、赚辛苦钱。大姐夫,要辛苦你一下。我们搞个小车间,把香菇干包装成半斤、一斤的,包装漂亮一点再卖给那些批发商。”
“嗯,这是好主意,人家做产品,我们做品牌,还用原来的牌子?”
李家明想了一下,才发现这不是自己的专长,想不出什么好名字。
“这个得你去请专业人士取名,我想不出来。”
“不不,我听那些香港人讲过,现在的名字就很好。”
那就继续用‘山里人家’的牌子,大家商量完事起身下楼,大姐带着姐夫去找又大了肚子的兰姐、大毛伢玩,二姐去厨房帮着炒菜,李家明则摊开书本看会书。
…………
过完年,就要拜年、吃新年饭,在亲戚家拜完年,李家明还得跟几个兄长去老师家拜年。先去大家的老师那,再各自去自己老师那,王老师、张老师那都好讲,两条‘白沙王’烟、一袋水果、两瓶‘四特老窖’,轮到柳老师那,毫不意外的没在家。
去年种香菇赚了钱的柳叔叔很热情,连忙给李家明兄弟沏了几杯好茶,看样子是柳老师送他的,山里人哪喝得起西湖龙井?
“好象是地区里有什么事,昨日就走了。我听莎莎讲过一嘴,好象是本球要升了,什么常雨?嘿嘿,他们当官的事,我听不太懂,也没多问。”
常雨?常委,宣传部长空缺,县里就多出个常委的位子,应该是地委组织部找柳大局长谈话,人家要当宣传部长喽,也不枉他替曾大书记收拾烂摊子。只是这样的实干人物,跑去当个务虚的官,也不知上面怎么想的?
既然正主不在家,李家明送完礼物,又送了婆婆一个红包,婉拒了主家的留饭,带着毛砣告辞回家。
到处吃了两天新年饭,转眼就到了初十,柳大局长突然开着他那辆桑塔纳来了李家明家。
“家明,你耶耶跟传健呢?”
“我耶耶去了祖庄,我耶耶师傅今年七十,去那吃酒了!我大伯,去了庙下走人家。”
“祝你们学习进步”,刚坐下的柳局长接过小妹端过来的热茶,掏出一叠小红包给压岁钱。除了李家明和毛砣两个跟大人没两样的伢子没有外,连比柳老师高半头、正被婉婉缠着要‘骑大马’细狗的都有。
“象枫,莫搞饭了,我马上走。家明,你跟我去接你耶耶,毛砣,你去接传健回来。”
“哎”,刚给老师拜完年的毛砣答应了一声,连忙去推摩托车,李家明也连忙跟着柳局长出门。
等上了他那辆旧桑塔纳,关上了车门,柳局长才小声道:“家明,这几日地区要调停细木工板的事,你耶耶那人太屎牯(固执),你要心里有数。”
这事得跟着去掺乎,那么多领导都会去,混个脸熟,以后去邻县做香菇,能方便不少呢。
“柳老师,升了?”
没了利益冲突,一个理智的成年人、一个心智成熟的伢子,又恢复了师生之间的亲热。
“嘿嘿,常委副县长,应该是分管林业吧。”
这官升得有些过了,常委副县长还分管林业,在同古这样的林业县,恐怕权柄比常务副县长还重。
“耶,那原来的常委副县长呢?”
“宣传部长呗,党内排名还更前呢!”
“切,你莫以我不懂,跟着组织部才会有进步,跟着宣传部嘿嘿。”
两人说笑几句,路过银子滩时,柳局长主动说起调停的事。同古还能撑得下去,外县已经撑不住了,既然占了主动地位,自然要讲求利益最大化。
李家明附和着柳局长,看了眼车窗外以前的小学,围墙外的田里,杉木堆积如山,心里暗暗发笑。上面松一寸,下面就敢放一尺,这下有好戏看喽。
柳局长瞟了眼正笑的李家明,再看看车窗外的木头山,不由得心里一惊。妈的,这帮老表也太胆大了,这一堆得有两三万方吧?一方木头规费142,三个分厂不就是好几百万?这次政府亏大发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一章 醉翁之意
细木工板这个突然蹿红的新产品,简直是袁州地区七个林业县主要领导们挥之不去的噩梦。原以为这东西象以前的纤维板、刨花板之为类的,最少也得红火两三年,没想到这玩意从蹿红到衰败,只花区区不到一年的时间。
大半年的价格战下来,除了同古之外,其余六个林业县可谓是伤筋动骨,非但没有一毛钱财政结余,连上解地区的资金都得从银行贷款。
终于结束了,地区行署和地委两个主要领导达成了默契,由黄专员出面负责调停,大家都可以有个台阶下了。本来上次蔡常务出面,大家就想妥协,没想到同古那个蛮人硬顶着不限产,这次有他们县长、书记压着,应该不会再耍横了吧?
大家驱车到了行署大院,书记们、县长们去地委书记、专员那开小会,厂长、老总们则去蔡常务副专员那先扯淡。所谓调停,其实是调停书记、县长们,一帮副科级厂长、老总能作什么主?当然,程序还是要走的,现在是市场经济,政府不能过多干涉企业经营活动,这也是中央的精神。
可李传林是认真的,上次耍横是因为县主要领导不在场,他得按县里主要领导的意思办。这次得向蔡常务展示下自己的能力,做企业的可以不参与政治,但必须跟政府搞好关系。这个道理,经过工厂大发展、领导入股又退股的风波,他已经非常清楚了。这位大领导是干实事的,搞好了关系,以后会有利于企业的发展。当然,这也是在提醒老书记,上次答应自己的东西,该兑现了。
还算豪华的行署会议室里,身材高大魁梧的李传林西装革履,让老婆拾掇着一表人才,站在他座位上,跟台上的大领导汇报起来有条有理。
“尊敬的蔡常务副专员、各位领导,我们华居林业公司在县委、县政府的正确领导下,去年实现产值五千七百三十二万,上缴税费九百一十七万,……。”
这种往自己脸上贴金的汇报作得有水平,不比一般的领导干部差,可李传林话锋一转,冠冕堂皇变成了匪气十足。
“各位领导,我是个粗人不会讲什么场面话。去年下半年行情不好,我们厂也没亏损,反而保持着微利,要是加上家俱厂的业绩,即使扣除银行利息,整个公司也还是赢利的。”
这话气得二十几位厂长、老总想吐血,这就是走个过场,你居然来表功?要是没有同古的书记县长发狠支持,还轮得到你一个农民在这放屁?可李传林接下来的话,更让他们七窍生烟。
“各位领导,我觉得吧,没有不赚钱的生意,只有不会赚钱的蠢货!据我的判断,家庭装修市场即将打开,细木工板市场即将迎来春天。因此,我们公司正在商量,今年要不要继续扩产!”
浑人!
可就这么一个浑人,谁拿他有办法?人家不是国家干部,脑袋上没帽子,同古的主要领导就有借口不管。要是大家都限产,他们同古来个扩产,那还不如先拼死两三个县算了!
邻座、邻县宏达公司的华总能耐不大,在这样严峻的形势下,他管理的厂子自然也亏得一塌煳涂。上次来开会,胖乎乎的华总跟李传林住一个标间,见他这次又如此胡搅蛮缠,不禁怒火中烧,阴阳怪气道:“李总,既然你这么有信心,不如我们公司帮你代工?放心,你提供原材料、工资,我们不要一分钱辛苦费。”
跟着父亲来帮忙、顺便来认识点人的李家明也西装革履,加上沉稳的气质,很难让人看出他只是个高中生,反而大家都认为他是李传林的副手,虽然这副手年轻得不太象话。
“可以啊,你把你们的厂子搬到我们县来,我们公司保证一张板子出一块钱代工费!企业嘛,要不在市场附近生产,要不在原材料最便宜的地方,总不能两边都不靠吧?您华总要是连这道理都不明白,我真怀疑郑书记、林县长是不是瞎了眼!”
一座肉山从座位上蹦起来,指着李家明愤怒道:“你!”
李家明坐在那笑眯眯地看着这个肥胖如猪,脸红如血的中年男人,调侃道:“华总,注意风度。您好歹手下千把号工人,总不能象个无知村妇一样,说不过别人就骂街吧?”
有大领导在,被削了面子的华厂长不敢放肆,肥脸上红得象血,在领导的目光之下,也只好重重地坐了回去。
旁边的人有看不过眼的,小声却又让人听得见地道:“李总,通知上只要求正职来,您怎么还带个小跟班来啊?”
生意人都八面玲珑,开厂的也不差,向大领导展示完能力又提醒了帽子的事,现在得替儿子扬扬名。
“哦,他啊,这是我崽。我老李就这么一个宝贝崽,特意带过来见见世面的。山里人家听过不?那就是我崽开的,以后到各位老板地盘上发展,还得大家多多关照哦。”
一个年销售额不到500万的小公司,哪会在这些人眼里?只是副厅级与副科级差距太大,没人敢在这放肆而已。台上的蔡常务无所谓下面的人如何吵,反正他也就是来当尊泥菩萨的,刚才李传林那一通汇报,旁人听起来是表功,其实是在提醒自己,当初答应过人家什么。
妈的,这还真是块滚刀肉,两会都还没开,就这么着急了?不过李家明这小子在同古名气很大,他这个老书记当然听说过,还接到了柳本球的电话,托他多多关照这小子,好让‘山里人家’更快地发展起来。
当官的固然要官威,也要平易近人,若这里是一帮县老爷,蔡常务能摆足了官架子,可这里就是一帮副科级,还真没那个必要。就象上次开座谈会,他老人家还能跟李传林攀交情,这次李家明为了正事有求于他,而且是有利于农民增收的事,当然得搭把手。
蔡常务在众目睽睽中,走下只孤零零坐着他一个人的主席台,走到李家明前面,两父子连忙站起来,以示恭敬。可这大领导居然揉着个头比他高的李家明的脑袋,象对待子侄一样,冲这帮厂长、老总笑眯眯道:“大家没见过这孩子吧?少年天才,同古县连续四年全县第一,现在袁州中学高一的第二名,还曾经是他四年的手下败将。”
众人愕然,这伢子才十几岁?袁州中学的第二名,都读不赢他?操,那不得是清华、北大的料?
刚才已经表明了强硬态度的李传林,也不再口无遮拦,得意洋洋道:“老华,莫生气了,你跟他一个伢子生什么闲气?明伢,去给华叔叔敬根烟,上次来地区,我们还住一个屋呢。”
“哎”,刚才还出言不逊的李家明掏出黑色真皮手包里的‘软中华’,先给旁边这位给足了自己面子的大领导敬烟,然后这个叔叔、那个伯伯地敬,也难为他记得这么多人的姓。
“华叔,您也别生气了。刚才您跟我父亲对上了,我那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给您陪个礼,中午我请您吃饭?”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大领导明显在拉偏架,而且语气中透出对这伢子的喜爱,刚才被气得七窍生烟的华总也顺坡下驴。
“要的,没想到老李一个小学生,还能生得出个天才崽!
家明,你给我们讲讲,你那个‘山里人家’到底是怎么回事?电视上宣传得挺邪性,三四百万的销售额,还能让你一个大老板的崽这么用心?”
花花轿子人抬人,虽然人家话里还是有气,但李家明也顺势而下,叫苦道:“华叔,赚钱的其实不是香菇而是冬笋。
您是不晓得,我们那帮发小没几个争气伢子,又个个强蛮惯了的。要是没个正经营生,迟早让政府打靶,我不想让一帮发小走歪路,只好带着他们贩冬笋。
我们县里的柳县长是我老师,晓得我们一帮伢子贩笋赚了钱,就把收购菇农的香菇压给我,而且只能赚30%的毛利!香菇生意赚不到钱,我就琢磨着索性做大了,跑量喽。还好,托大家的福,去年产量高,一百七十八万投资,赚了二十一万。”
牛不喝水,还强按头?同古柳本球的名声可不得了,不讲他操翻那么多领导,单单一年半的正科级就蹿成了常委副县长,那也是个有本事、会当官的人,他还能干这样的事?
“不可能吧?柳县长还真做得出来?”
听父亲讲,这华总没什么本事,但他堂叔有本事,当着地区教委的主任呢。这关系结交好了,以后大哥、二哥毕业分配时,人家抬抬手就能进地区的行政事业单位,比回同古强得多。
人情练达的李家明陪着笑,叫苦道:“华叔,真的!您要是不信,以后去我们那走走,您就知道我骗没骗您。对了,蔡伯伯是晓得的,当初柳老师的老师就是这样,把他的副科级帽子撸掉,强迫他去当校长搞试点,现在他也依样画葫芦,强迫我们贩香菇。”
这还真对了蔡常委的胃口,当初他的老部下、现在的同古政协胡副主席就是这么干的。
“哈哈哈,没错,当初老胡就是这么干的,你们崇乡人还真有这‘老师逼学生’的传统。家明,你真只赚30%的毛利?”
“真的”,李家明掰着手指给人算,收购价、卖价、工人工资、运费、损耗、税收,一通算下来,大家面面相觑。还真是这么回事,这样算下来,还真只能赚个辛苦钱。要是运气不好,路上堵两三日的车,能不能保本还两说。
大领导平易近人,下面的人就会凑趣。
一口一个叔叔,把大领导与他拉成平辈,也终于让这胖胖的华总消了气,“家明,那你还不如存银行呢,好歹没风险。”
“华叔,话不是这么讲的。我是没赚到什么钱,但农民赚了钱啊?你也莫以为我吃亏,同古的冬笋就我一个人收,你们宜风是几伙人收吧?你不晓得,两块三收,运到沪市批发都十一块八!”
那就难怪了,这伢子是拿冬笋钱补贴香菇。
站在旁边抽烟的蔡常务也听得入神,同古去年搞的香菇不错,别看只有三四百万的销售额,却让上百户农民从人均收入五六百块钱,突然涨到两三千块!
“家明,过来,跟我说说。要是大量生产,还能降低多少成本?”
李家明大喜,只要地区的大领导愿意帮自己讲句好话,去邻县发展就容易多了。香菇产业,或者说是食用菌产业,其实是除了木材加工业外,最适合林业县的产业。只要做得好,不但能让农民的收入得到提高,也能让经营者赚得盆满钵满。(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二章 有人想笑,有人想哭
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这话受到官方媒体的批判,却是真正的至理名言。
若不是生逢乱世,又有机缘巧合,太祖他老人家能君临天下?若是他人家生在和平年代,凭他那种‘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的性格,搞不好当个小学老师都得到最偏远的村小去。
李家明算是命好的,做生意做在人前头,喝到两次头口汤,香菇生意还高度契合了当前的政治需要,很容易入了蔡常务的法眼。一大一小两人坐在会议室里谈得兴高采烈,让二十几个厂长、老总作了陪。
“蔡伯伯,您这账算得太精明了。您想啊,一斤三两杂木屑加上其他原料,还有人工成本得合到一块一,还有后续的技术支持,支付给菇农的一块钱订金,我卖一块五角钱一袋还贵?技术人员下乡蹲点,即使菇农安排食宿,公司不还得付加班工资、报销车票?”
“菇农当然赚钱,我跟您算啊,一袋香菇平均出菇一斤半,按我们的收购价,优等品2块5一斤,等外品1块2。有我们的技术支持,优等品能达到71%,打个平均数,一袋赚3块2的毛利是稳稳当当的。再扣掉菌棒1块5角钱,一袋香菇不就最少赚了1块7角钱?”
李家明讲得有条有理,旁边的人听得瞠目结舌,这产业要是发展起来了,那还得了?一对夫妇管四五千袋香菇,一年种两季,不就能赚万多块钱?难怪大领导这么重视,还给他一个毛伢子扬名!
“家明,这一行你更懂,要是每个县都发展这产业,会不会又跟细木工板一样?”
这问题得小心回答了,地区的大领导可不比县里的,他们见多识广又消息灵通,很多东西能瞒得了柳老师、瞒得了曾书记,却绝对瞒不了他们。
“那倒不会,且不说经济发展起来了,我们国内市场巨大,单海外市场都不是短期内能饱和的。我大姐的销售公司去年做了两单外贸生意,纯利润能达到21%,今年正准备全面转向外贸订单。”
蔡常务精神一振,赚外汇与赚人民币,这是两个概念,政治意义也是天壤之别。可李家明话锋一转,又提醒道:“蔡叔,这一行前景好,关键还是如何平衡公司与菇农之间的利益。”
狡猾!
‘山里人家’农贸公司将价格抬到了2块5、1块2,加上运费、人工、损耗,其他贩香菇的人赚不到什么钱,再加上1块钱/袋的订金和被电视台宣传出来的良好声誉,菌棒生意除了政府之外,私人已经很难插手。做生意做的就是信誉,‘山里人家’的这种搞法,很难让农民选择其他公司,除非是其他县的政府给他们设限。
生子莫如李家明啊!
同古去年总共种了一百二十多万袋,莫看人家菌棒上只赚三十几万的现金,但设备、囤积的木材、锻炼出的队伍都是钱。等到人家囤积的杂木变成了菌棒,那又是几百万的现金流,再加上香菇的利润,一年赚两三百万是稳稳当当的!要是他们一转向外贸,利润更是不得了,难怪李传林有底气不限产。
换谁有一年几百万的资金支持,谁不想当这一行的霸主?细木工板现在是不景气,但只要装修市场一发展起来,大家不再追求那种低档货色,这一行会立即红火起来的。人家咬牙坚持几年,等销售渠道完善了、装修市场发展起来了,后来者想再追赶,又哪追赶得上?
行署办公室大楼二楼的会议室里,一帮大人听一个半大孩子讲新兴的香菇产业,四楼的地委会议室里,两位大领导也在听曾书记以理据争。曾书记是官油子不假,但关键时刻也顶得上去,否则也不会被他的领导放到基层去当一把手。
“书记、专员,凡事得有个先来后到,我们同古首先做细木工板,兄弟县跟风,把这个市场做垮了,板子不能打在我们屁股上!恶性竞争的事,我们是有责任,兄弟县就没责任?我们好歹没用财政补贴,他们还直接用财政补贴呢?”
“黄专员,我们真的看好这市场,只要装修市场一发展起来,哪有卖不动的板子?”
“老领导,这事行不通!李传林那人是个屎牯(固执)脾气,他开的私营厂子,我能跟他商量,命令不了他的。他除了细木工板厂外,还有家具厂一年能赚两百多万,去年年底那两三个月,他就是拿家具厂的利润补贴细木工板厂。”
台上的两位大领导,看着这位四年多前还是地委副秘书长的曾书记,心思各异。
陈书记当然高兴,自己的秘书有能力,自己这老领导的也有面子。当初让他下去当书记,班子里还有人反对,现在怎么样?若不是其他县跟风,同古的经济就腾飞了!
黄专员则不屑一顾,曾祥有多少本事,别人不知道,自己还不清楚?要是没柳本球整顿林业规费乱相,没柳本球慧眼识珠扶持起那个敢干敢闯的李传林,还轮得到这个官油子来吹牛皮?
不过黄专员鄙夷完后,也承认曾祥有一样好处,那是其他人不及的这家伙真敢放权!到同古上任四五年来,行政事务不乱插手不讲,连提拔起柳本球来都是魄力十足将一个常委副县长塞到闲职去,给柳本球那个人才腾位子,还绕过常务副县长让他分管林业。要是再加上整死一个宣传部长,这样不顾班子成员面子、里子的事,也只有这种有煞心的人/才干得出来。
有几分得意的曾书记发完言,其他县的领导也不甘示弱,可大家都知道那仅仅是不甘示弱,两位大领导都出现了,这事就得有个结果。若要是有人真敢违背地委、行署一把手的意思,那就莫讲你的老领导是谁,谁的老领导高升到省委、省府了,都免不了去轻闲的部门任职。省委、省府也跟基层一样,没入常、排名靠后的省领导,还不如一个地委书记有权力!
哎,上头有陈书记撑腰,曾哈吧(狗)又有立得住的借口,同古要沾便宜喽。
‘咳咳’,等大家都发表完意见,威严的黄专员咳嗽两声,扭头道:“书记,你有什么意见?”
“老黄,这是政府的事,我只戴耳朵来。”
老狐狸!黄专员只好板起脸来当这恶人,扫了眼台下的县老爷们,沉声道:“同志们,你们的意见都很有道理,但现实摆在面前。若不限产,各个县的财政都将入不敷出,哪怕是你们同古也不可能独善其身!”
“刚才曾书记不是说,看好这一行市场吗?那就大家定个方案出来,有效期一年,一年之内大家必须限产!
这方案怎么订?要么你们自己商量,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要么,由行署来定产能,大家有什么意见?”
细木工板已经成为了这些县老爷们的噩梦,巴不得早点结束,要是让大家来商量,有曾祥那王八/蛋搅局,能商量出来才有鬼。
“我们听领导指示。”
异口同声之下,不甘心的曾书记也只好附和,台上的黄专员待大家表完态,快刀斩乱麻道:“那就好,产能超过一倍,那就限产一半。你们自己县的产能怎么安排,我们不管,大家一律降50%!”
旁边的行署杨秘书长立即记录,他虽然是同古人还当过常务副县长,却是黄专员的铁杆手下,关键时刻哪会将家乡利息放在个人前程之上?
刚才还以理据争的曾书记想哭的心都有了,行署的会议记录虽然只是会议记录,可白纸黑字一落下去,比国家颁布的法律还有效。被同僚摆了一道的陈书记心里不快,也对黄专员无可奈何,只好默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