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解心结
这是个人情社会,也是个等级社会。
李家明与许指导员并不熟络,可有张仁全的关系在,俩人就有了交情。许指导员与高斌都是副科级,可高斌还是局党委委员,那就比他低了一头。涉及到利益的事,指导员跟局长尿不到一个壶里,可没涉及到利益,许指导员就会充分尊重不是自己领导的局领导。
若是李家明没有跟高斌有过不愉快,许指导员会痛快地帮他把事办了,而且连手续费都会给他免掉。可两人有过不愉快的事,许指导员将李家明姐弟领进办公室,让一个以前与张仁全走得很近的手下沏茶倒水后,自己去了分局长的办公室。
“老高,李家明来了,想找你办户口迁移的事。”
“嗯?”
正等着李家明的高斌扔下文件起身,笑骂道:“这小子摆了老子一道,得找他算算账。”
摆什么摆?许指导员笑笑不语,从桌上拿了支‘芙蓉王’自己点上,自从上次的事后,这蠢猪就时不时地扔包‘芙蓉王’在桌上。厉害啊,那小伢子简简单单的两条烟,就让两个穿一条裤子的家伙反目了。
“哟,高叔,听说您老人家便秘了?”
满脸横肉的高斌一巴掌,扇在李家明脑袋瓜子上,笑骂道:“操,见不得你高叔好吧?操,白认个侄子了,你耶耶的请柬呢?怕老子送不起礼?”
报复人吧?李家明苦笑一声,“那事可真不由我作主,哪有老子娶后妈,儿子帮着送请柬的?”
“也是,你这孩子吧,不说了。”
出了口气的高斌感叹一声,不再提去帮他撑面子的事,扔了支‘芙蓉王’给旁边的民警,吩咐道:“小徐,打个电话去高桥给张所长,就说家明的事不用他管了。家明,跟我过来一下。”
“哎”,李家明答应了一声,狐疑地跟在他后面出了办公室。见这家伙把自己往他办公室带,这才有些明白过来,柳老师的职务比大家预想的还高,学权阿公也出人意料地升了官,估计他是想化解矛盾。
官场里的人啊,永远是热衷于锦上添花,却很少愿意雪中送炭。也好,能省一点是一点,省下来的钱干点什么不好?
两人进了办公室,高斌随手将门带拢,示意李家明坐。
“家明,你是个聪明伢子,叔叔也不遮掩。叔叔能坐上这个位子,上头有领导下面有手下人,很多事是身不由己的,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理解,理解,当官的人上上下下都要照应着嘛。李家明笑了笑,用一种很诚恳的语气道:“理解,高叔叔,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嘛。上次的事,我真不怪你,在拘留室有被子盖,我也是第一个吧?”
高斌满意地揉了揉李家明的脑袋,这是个上道的伢子,日后不出意外肯定会出人头地,可惜的是当初建军那混蛋太贪,自己也一时打错了算盘。
“那就好,叔叔这人做事、做人都讲究,不跟有些人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家明,你既然还能喊我叔叔,我也不会白让你喊一年多。你的事,仁全昨天给我打电话了,派出所没有农转非指标的决定权,但我们分局里有。
我刚才跟户籍科的兄弟要了个人情,你去楼下交4000块钱,让你表姐把户口落在我这。到时候,你表姐要迁走的时候,也省得你们又跑高桥。”
交的钱只比张仁全那少1000,李家明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可人家主动伸橄榄枝过来,他会毫不犹豫地接住。高斌虽然是个底层官僚,可他手里有实权,日后指不定有求到他头上的时候,这样的关系还往外推?
快意恩仇是过瘾,可那是匹夫所为,自己是生意人,追求的是利益,可不是什么意气!要是张建军那混蛋把黑掉的钱送回来,自己也会高高兴兴地接着,依然亲亲热热地叫人叔叔。当然,以后他们有求于自己的时候,该得的好处也不能少要。
人嘛,要灵活不能太古板。
“谢谢高叔叔,谢谢高叔叔!我爸爸结婚,您来不来无所谓,明年我再拿第一的时候,您得来!连柳老师都答应了过来喝酒的,您这么近不来,可真讲不过去。”
上道!高斌高兴地又赏了李家明一巴掌,笑骂道:“混小子,就惦记着老子给你送茶钱是吧?”
“呵呵,这都被您看穿了?得了,我先去交钱,我表姐是乡下妹子,估计现在心里正七上八下呢。”
“滚!”
李家明眉开眼笑地出了办公室,到楼下找着表姐,两姐弟一起去户籍股交钱。
4000块?表姐惊愕地看着表弟交钱、帮自己领表、填表,等散发着油墨香的户口本拿到手,她都不敢相信自己成了吃国家粮的人。
“哥哥,快点快点,车车来了!”
“五哥哥,快快,车车来了!茶山的车车没坏!”
“徐警官,谢谢了,谢谢了,我们先走。”
看着三个小家伙欢唿雀跃,李家明连忙拉着还在发愣的表姐出去坐车,想去高桥玩那就去吧,反正家里的事自己也帮不了什么。
“滚滚滚,自己去粮站办粮油手续。回来,回来。”
李家明连忙又跑回来,徐民警小声道:“你家是要办喜事吧?你去粮站找下肖胖子,就说高局长要你去找他,想买点仓脚米。以后家里要买米,你就直接去找他。”
哦,就是买些便宜米,高斌这人还真讲究,最起码比张建军那王/八蛋讲究。
“谢谢徐警官!”
“滚!”
脸上长着青春痘的民警一挥手,将他轰出办公室,随手将报纸下的两包‘白沙王’扫进了抽屉。
五姐弟上了车,摇摇晃晃地到了隔壁的高桥乡,比崇乡还小、还短的街道照样让三个小家伙蹦蹦跳跳,她们班上多少孩子还没来过呢。
“金妹,看你们能不能找到乡政府,找到学权阿公?不准问人啊!”
“哎”,大一岁的金妹连忙拉着两妹妹去找乡政府,乡政府那几个字,我们还不认识?
礼多人不怪,李家明随便在街边的摊子上买了点水果,表姐连忙抢着付钱,他也由着她。十几块钱的东西,表姐付得起。
“明伢”
李家明好笑地拉着表姐走偏一点,小声打断道:“红姐,我在你家吃四年半白米饭,我有过不好意思不?好了,莫放在心上了,以后好好上你的班,别的事少操点心。”
“我”
哎,表姐还是太纯朴了,李家明将昨晚的事告诉她,省得她总觉得抢了大姐、二姐的机会。
“红姐,我大姐喜欢大城市里的繁华,她不会愿意回来的。我二姐喜欢当厨子,一/门心思想去外头开小饭馆,你没抢她们什么东西。
再说,姆妈和耶耶(爸)是一样亲的,母舅和二伯对于我来说,也是一样亲的。我帮我二伯当二老板、帮大伯当股东,总要帮帮母舅吧?要是这点事我都不帮,我对阿公阿婆都对不住,还有什么脸面去看我姆妈?
红姐,我们是一家人,弟弟帮姐姐,姐姐帮弟弟,计较那么多干嘛?你要真觉得欠了我的,以后多孝敬阿公阿婆、母舅舅母,比什么都强,弟弟真不缺钱。不信的话,你回去问问母舅,我在街上都有三个店面、三幢屋,一个月收租都五六千块钱!”
表姐眼睛红红的,终于没再坚持要还钱。(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 天经地义
有个当官的阿公就是好,提十一块八的水果去,不但捞了顿饭吃,回家还有车送。草绿色的旧吉普在派出所打了转,又去卫生院接上回崇乡过年的陈师母,一帮孩子心满意足地打道回府。
车到崇乡小学停下,得了李家明两包‘白沙王’的司机,帮着陈师母从车上拿东西,也跟着一帮孩子去她家喝杯茶。
“磊伢哥哥!”
嘴巴甜的孩子受欢迎,现在小妹、金妹都跟满妹学会了,一看到王磊就扑了上去,乐得这位真正的大学生连忙去给她们找吃的。
“王老师好(王校长好)!”
“好好好,家明,你从学权那来?”
刚从外面进来的王校长见家里一群小萝卜头,自己学生正在帮着沏茶,随手将摩托车头盔放在桌子上,跟起身打招唿的司机握了下手。王老师冲李家明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茶,商量道:“昨天你二伯送了两张帖子来,十九我跟老柳都有事,就不去了。这样,你二伯杀猪的时候,我跟你师母一起来。”
“哦”,李家明答应了一声,感激老师的理解。自己能理智地请四婶帮父亲张罗找对象,但事情真的如愿了,心里想非常高兴也不太可能,毕竟那女人取代了母亲在父亲心中的地位。
当司机的人都眉目通透,乡长的外甥、孙女在这,这位王校长开口又是‘学权’,语气中透出亲密,那还不赶紧巴结着?
“王校长,你们这是要回家?要不,我送你们一脚(程)?天太冷了,可莫冻着了陈阿姨。”
“这”,王校长习惯性想婉拒,可看人家这么热情,准备的年货也确实不好带,连忙道:“那就谢谢了,晓艳,你跟磊伢坐车,我自己骑摩托回去。”
司机连忙放下茶起身,招唿道:“陈阿姨,要不我们就动身?山里天黑得早,我等下还要送家明他们。”
“要的要的,磊伢,拿东西。”
大家一通帮忙,将王老师摩托车上的东西拿下来放到后备箱里,李家明也带着姐妹们告辞,准备去粮站办粮油关系,顺便取钱还二婶。可王磊将他父亲推上了车,自己拿了摩托车钥匙、戴上头盔骑车回家。这位师兄吧,虽然有些内向,可孝心一直是不错的。
…………………………
出名好啊,李家明会读书只是让家长们羡慕,可他够种、够恩怨分明,那就深得一些生意人的喜欢。
生意人嘛,谁都想赚钱。
一会到了粮站,李家明让妹妹们自己去玩,拿了两包‘芙蓉王’夹在户口本、粮油申请材料里,带着表姐进了粮站肖站长的办公室。名声不错的李家明将表姐的材料递上去,这位肖站长将夹里面的‘芙蓉王’扔了回来,笑骂道:“家明,你是想笑我吧?”
“嘿嘿,习惯了,习惯了”,人家既然不要,李家明陪着笑接住烟,放进自己的新短大衣口袋。表姐送的这件衣服还真不错,口袋够大好放东西。
胖乎乎的肖站长随手签了几个字,将材料递给游小红,乐呵呵道:“游小红是吧?你拿着这些,到楼下门市部找邵会计,他会帮你全部办好的。家明,你留一下,我给你说点事。”
“谢谢肖站长”,表姐连忙道谢,拿着自己的材料转身就走,还不忘把门给带拢。一路看过来,她算是见识了自己表弟的本事,到哪都是两包好烟开路。这肖站长让他留下来,肯定又是谈什么好事,刚才那位高局长叫他去,没几分钟五千块钱才能办的事就变成了四千。
“家明,刚才斌伢子给我打了电话,要我多关照下你。以后你每个月来买一百斤仓脚米(当时粮站工作人员的伎俩,名义是掉在地上的脏米,其实是上好的大米),够吃了吗?”
高斌这人讲究,最起码比张建军那王八/蛋讲究,李家明连忙道谢。
“没事,我跟斌伢子是兄弟。以前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我们天天混一起玩,他老婆是我同事,还是我做的介绍呢。”
肖站长解释了两句,笑问道:“家明,你伯伯他们开装修店,一个月要买不少米和油吧?”
戏肉来了,帮高斌的忙是真,想捞点好处也是真。这个无所谓,只要我好你好,大家都会好。
“嗯,肖叔叔,现在的米可真贵,我伯伯他们一个月要买千多块钱米。我二伯那边就更不得了,就是买陈米,一个月都四五千块钱!”
上道,难怪斌伢子器重这小子。肖站长笑了起来,小声道:“家明,你叫我声肖叔叔,叔叔就不亏待你这侄子,要不要我帮你多搞点仓脚米?”
人情归人情,生意归生意,不会将两者混淆的李家明沉默了一阵,也小声道:“有多少?”
两只大胖手捏紧了,肖站长凑过脑袋来,小声道:“你要多少?”
李家明眼睛眯了起来,传勐伯他们手下几十号人,一个月要吃上千斤米、油,二伯那边更不得了,百多号人要吃掉四五千斤,估计这粮仓老鼠是想包下他们的粮油生意。
妈的,这可不是只普通老鼠,这是只真正的硕鼠!
不过,钱得赚,风险也不能冒,李家明压低声音道:“肖叔叔,有便宜东西我肯定买,但就是怕麻烦事。”
这是大钱,心头狂喜的肖站长快速盘算一阵,压低声音正色道:“放心,我帮你送到店里,米四角四一斤,化油(猪油)一块三。”
真正的仓脚米、桶底油,以前李家明又不是没跟二伯来买过,真实价格是二毛六、一块二,米里有沙子还有霉米、油也很混浊。肖站长说的米、油,肯定不是那些,肯定是那些上好的大米、化油。
这是大生意,这也是只大老鼠!不过,这关自己什么事?只要能赚到钱,又没什么风险,这事就可以干!
叔伯他们都有了赚钱的门路,可舅舅还在菜市场杀猪呢。
别看舅舅在菜市场卖猪肉,一天能赚二三十块钱,其实也就年节时候生意好。到了明年天一热,他们几个屠夫得商量着轮流卖,否则肉一变质发臭,没一个能赚到钱。这年头的大冰柜动辄几千块钱,可没哪个人舍得买的。
考虑了一阵,李家明觉得这生意做得。一个基层领导都这么干,整个粮油系统肯定也不干净,法不责众的事,不干白不干。等过两年彻底放开了粮油市场,再让舅舅去建成、药都购粮,同古是山区县,粮油生意永远不会差的。
“肖叔叔,我舅舅想在街上开个粮油店子,违反什么规定不?”
是个人物,不愧是敢拍陈和生三砖头的伢子!
胖胖的肖站长大乐,脸上的肥肉都开始抖动,拍着他的肩膀道:“家明,叔叔是建成人,我们那产粮。你舅舅要是有兴趣做这生意,他卖多少我提供多少,还保证是新米!”
“肖叔叔,我是问现在私人可以开粮油店吗?”
“呵呵,别的地方不行,崇乡可以!”
那就行,粮站的人都不管,谁会来管闲事?
“那行,过完年,我舅舅不卖肉了,来街上开食品店,日后还望肖叔叔多多关照。”
“客气客气”。
李家明满面春风地出了办公室,也不跟这胖子讨价还价,市价的一半进货还保证是新米,在粮食被国家垄断的年代里就是最优厚的条件了。万多人口的乡,即使有薯丝吃,一年少说也能卖上百万斤粮食,舅舅少说也能在这肖胖子手里转手十几万斤粮食。这胖子是建成人,那是粮食主产区,恐怕他亲戚朋友每年以一毛八/斤,卖给国家的余粮都不止十几万斤!
何况传勐伯、二伯那一个月还可以卖那么多,母舅还要杀什么猪,以后就做这种倒手生意算了。可惜了,吴叔叔的厂子买米肯定非常便宜,也不可能帮自己买便宜米,否则母舅想不发财都难。
没多久,送王老师的司机回来了,大家上了车回家。路过银子滩的时候,李家明跳下车,将正整理杀猪工具准备去他家的舅舅拖上车。等回到家里,请司机喝了杯菊花豆子茶,送走了司机,李家明又拉着舅舅去了书房。
“……。母舅,你觉得这生意怎么样?”
李家明舅舅可是个精明人,仔细琢磨了一阵,小声道:“做是做得,但一年没有你说的那么多,我估计一年也就卖得到四五万斤。”
“这么少?”
“呵呵,母舅屋里平时四个人吃饭,去年总共也就买了两百斤议价米(返销粮),你说全乡能卖出去多少?明伢,不是每家每户都吃得起白米饭的,再说粮站里也不可能一斤议价粮不卖,能分你1/5就不错了。”
嗯,舅舅说的有道理。自己去年下学期,都吃了两三个月薯丝饭,一直到父亲寄钱回来了才吃净白米,何况是别人呢?
“母舅,要不你过完年去街上开店子?肖站长既然敢干,肯定有路子的,等国家一放开这一行,你就去县里开。我伯伯他们都在那,光他们一个月就要吃上千斤米,还有王振国的工程队。
嗯,我记得上个月工程队买了四千一百六十斤米,价钱是一斤七角三,全部都是陈早米。”
这是条财路,想发大财不可能,但过得富足是没有问题的!
“嗯,要的!等过完年,你带我去肖站长那走走。”
舅舅越想越高兴,用力揉了外甥的脑袋几把,愉快地答应下来。他可不是表姐,还想着欠人情之类的破事。舅舅沾外甥的光,就象外甥吃舅舅的白米饭,都是天经地义的。
“承万承万”
两甥舅正高兴时,楼下响起了传勐伯的声音,那是在催舅舅下楼杀猪。李家明父亲的婚事没几天了,得先把猪肉、米果、油豆腐准备好,等新人一回来就好做酒。(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 不能乱开的玩笑
李家明他们放假了,高中生也放假了,除了要补课的大哥、二哥外,三哥、四哥先回来了,两人等车一停就叫正在晒谷坪里卤肉的叔叔、表舅。
正在做米果(以大米、糯米、番薯粉为原料的球形油炸食品)玩的小妹一听到车声,立即扔掉手里的米粉团冲了出去,见父亲没有回来失望地往回走,可听到四哥、三哥叫她的声音,又喜笑颜开地扑上去,拖着他俩去品尝她的杰作。
“四哥哥、三哥哥,你们吃米果,放了蜂糖的,可好吃了!”
刚洗完手的四哥、三哥咬住小妹、满妹筷子上奇形怪状的米果,边吃边夸奖道:“嗯,真好吃,是你们自己做的吗?”
“当然,三哥哥你吃的是鸭子。”
“四哥哥,你吃的是兔子。”
金妹也用筷子串了两个过来,得意地显摆道:“四哥哥、三哥哥,这是我做的猫。”
“嗯,好吃,谢谢”。
随着家境变得富裕,平时性子冷的四哥、三哥也开始有了温度,与堂兄妹们开始亲热起来。李家明从厨房里端着一簸箕刚炸好的米果出来,一见这两位兄长就乐了,“大哥、二哥呢?”
“哦,他们还要补课,要到二十八才能回来。”
将炸好的米果倒进干净的米箩里,李家明也来搓米果,顺便关心大哥二哥的学习。家里现在富裕了,要是明年再出两个正牌大学生,银子滩黄泥坪李家就更出名喽。
“嗯,蛮好,大哥这次前进到了全年级第二十名,二哥第十七名。按这两年的情况看,应该考师大、医学院问题不大。”
那就好,那就好,李家明高兴地鼓励这帮正添乱的小家伙道:“听到没有?大哥、二哥能考上大学了,你们也要努力哦!”
“我要去北平读大学!”
“我要去沪市!”
金妹、小妹抢了先,娇憨的满妹立即举手道:“五哥哥,我要去留学!”
正搓着米果的二婶,敲了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满妹脑袋上一下,取笑道:“牛皮鬼!你要是能跟大伢、二伢样,去省城读大学,我就烧高香了!”
“哼,我就要去留学!”
有志气,李家明笑眯眯道:“满妹,努力!只要你考得上,五哥就送你去留学!”
李家明在这帮小家伙眼里就是神,刚才还不高兴的满妹立即得意洋洋起来,“是吧?五哥哥都说我能去留学!”
已经象正常孩子样开朗,甚至还更皮的小妹也立即叫道:“那我也去!哥哥,我也要去!”
“行行,哥哥努力赚钱,绝对送你去留学!金妹、桂妹,你们呢?”
金妹今年八岁多了,她可不比那两妹妹不知天高地厚,摇头晃脑道:“我想当老师,我以后去北平读最好的师范大学,不去留学。”
桂妹年龄更大,更不会牛皮哄哄,“我想当医生,象陈师母一样!”
“嗯,都有志气!”
李家明又夸了一句,婶婶们也高兴地看着这帮妹子直笑,当然毛砣、细狗伢也在笑。他们的体育成绩非常优秀,只要成绩跟得上,以后考师大体育系,那是稳稳当当的。
尤其是毛砣,今年国庆的时候参加乡里组织的篮球队,跟县中的老师队同场竞技,出色的身高和技术都获得了那两个专业体育老师的青睐。那俩师大体育专业毕业的年轻老师,打完球赛后又拉着毛砣去测试,极力说服了县中的李校长,只要他中考成绩能每门及格,就能特招进县中让他俩进行专门训练。县中的体育老师可不比半桶水的李家明,也是这么训练过来的人家在李传宗兄弟面前夸下海口,就凭毛砣这身高和体格,只要高中三年稍稍用功,考个体育专业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都是大好事啊,大家说笑一阵,爽朗的红英婶见李家明表姐又勤快、性子又好、长得还耐看,突然咂舌道:“啧啧,红红是越长越漂亮了。”
表姐性子腼腆,被她一夸就红了脸,更让红英婶打趣道:“红红,说了人家没有?你觉得我们军伢怎么样?军伢结巴是结巴了点,长得可是一表人材,性格跟你一样好,而且还会开车呢。”
腾的一下,刚才表姐还只是红脸,现在脸上红得都快滴血,可旁边的二婶婶也凑趣道:“红红,以前传祖表叔不会赚钱也就算了,你这么齐整(漂亮)的妹子,嫁过来也太亏了。现在传祖叔会赚钱,军伢又一个月一千多块,嫁过来不亏的!”
“就是,你们以前是同班同学吧?军伢的性子,你还不晓得?不吃烟、不吃酒、不耍钱、人又老实,啧啧,这样的伢子到哪去找哦?”
两个婶婶一笑闹又不准她走,脸上发烫的表姐走不得留不得,只好低着头搓米果装鸵。正说笑着,已经卤好肉的李家明舅舅和他二伯进来了,将一大木盆的肉放到准备好的八仙桌上,免得不注意时被狗偷吃。
“承万,你家红红说给我们军伢要不要得?”
这也就是拿小辈开玩笑,过来帮忙杀猪的李家明舅舅哪会当真,张嘴便道:“要的,彩礼一万,再加套袁州的房子!”
“切,你这哪是嫁女儿?你这是卖女儿!”
十几年的老亲戚了,开玩笑的游承万接过二伯的烟,反驳道:“打乱话(胡说八道),彩礼置成嫁妆,房子他们自己住,我这还叫卖女儿?”
钱财是人的底气,红英婶是真喜欢这个性格温婉的表侄女,何况又只是个玩笑话,也笑骂道:“承万,莫看不起人哦,要是我们传祖一发蛮,拿几万块钱出来,你真嫁不?红红去当工人,一个月就赚三四百块钱,我们军伢一个月可是千多块!”
这玩笑不能再开了,自己女儿吃国家粮了,马上就要去城里当工人,怎么还能嫁个打工仔?游承万不知道他们在县城开装修店有多赚钱,但传勐、传民这段时间用起钱来的手笔吓人,五千多块钱的摩托说买就买,连忙认输道:“红英,你莫逼我,现在不比以前了,儿女事儿女自己管。”
说者无意,可听者有心,在一旁听的李家明就是有心人。
表姐性子太软,长得又好,到袁州去当工人,他最担心的就是上当。虽说自己可以去求钟老师,让她的兄弟姐妹们看着点,可毕竟鞭长莫及的事,万一上了那些油嘴滑舌的混蛋的当呢?
袁州可不比东莞那样女多男少的地方,漂亮姑娘抢手得很。十**岁的年纪,要是有人刻意讨好,红姐想不上当受骗都难。军伢哥哥长得帅,即使在大城市里,他那样帅气的后生也不多见,更难得的是他性子好。要是红姐能跟他在一起,那真是大家都放心。
爱情是找喜欢的人,婚姻是找对的人、合适的人。
哎,就是不知道军伢哥哥,在外面找了女朋友没?象他那样帅的后生,哪怕是结巴一点,恐怕也是许多姑娘追求的对象吧?
想到这里,李家明冲厨房里的茶菊婶婶喊道:“茶菊婶婶,红英婶婶给军伢哥哥说媒了,你要不要来听听?”
儿子过完年就二十岁,可在外头连跟女孩子说话都不敢,正为这事发愁的茶菊婶婶一听,扔下手里的火钳跑了出来,冲她大嫂问道:“嫂嫂,你寻到了合适的?”
这事可真不能再开玩笑了,红英婶婶连忙解释道:“莫听家明打乱话,我就是跟红红开个玩笑。她都要去袁州当工人了,哪还会往山里嫁?”
这是不可能的,一个吃国家粮,以后是城里人,一个吃农村粮,以后还要回来作田的。茶菊婶婶失望地叹了口气,继续回厨房跟莲香婶婶一起炸米果。
可李家明心里有了底,军伢哥哥平时跟兰姐混,兰姐没跟茶菊婶说他找了女朋友,那就是没找女朋友。等明天父亲他们回来了,自己去找兰姐说,管他们能不能相互看对眼,先撮合一阵再说。(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 生活的技巧
人情是把锯,扯来又扯去。
农村里对婚丧嫁娶的事都很重视,可并不怎么重视二婚,关键还是人情。亲戚朋友之间帮忙、送礼,都会打点人情算盘,头婚已经帮过一次忙、送过一次礼,第二次就等于别人沾了便宜自己吃了亏。因此二婚的人家一般都会很慎重,不会广发请柬,邀请一般的亲戚朋友。
李家是外来的小姓人家,在崇乡除了姻亲外并无多少族人,而修水的族人也因为距离的问题疏于走动了,所以李传林的婚事非常低调。可再低调,该准备的还得准备,最起码七妯娌的娘家、附近几个屋场的邻居还是会来喝酒道喜的。
今天一大早,在孩子们呐喊式的读书声里,李家明的伯父们就已经起了床磨豆子、打豆腐。豆腐、米果、肉,这是农村里做酒的三大菜肴,米果昨天做好了、肉也准备好了,现在只差油豆腐了。
家里有男人就是好,五十斤豆子等孩子们吃完早饭,已经变成了白花花的豆浆,开始下锅煮了。
孩子们吃完早饭,三个最小的在晒谷坪里拍皮球、跳房子、跳绳,等着从县城去茶山、港口的班车。耶耶(爸爸)、伯伯、叔叔、婶婶、哥哥、姐姐他们今天都会回来,肯定会带好多好吃的、好玩的、漂亮的花衣服,她们都等不及了,连电视都不看,宁愿在冷死人的晒谷坪里玩游戏等着,就为第一时间能看到他们。
“金姐,我耶耶(爸)今天会回来不?”
“肯定会回来的!”
小妹失望地看了眼一辆远去的昌河面包车,盼望道:“嗯,我想我耶耶了。”
娇憨的满妹抱着妹妹的小脑袋,安慰道:“妹妹,三叔肯定会回来的,还会给你带个姆妈回来的。”
一直羡慕别人有姆妈的小妹笑了起来,看得在吊楼上擦窗户的李家明心里一阵酸楚。自己是对的,抛开父亲的幸福不说,母爱永远是小妹心里最渴望的,只要未来的阿姨待小妹好,自己就会以孝事她。
见李家明发愣,旁边的毛砣突然也心里不舒服,被堂弟耳提面命两年,很多事他也开始慢慢懂了。要换成自己,姆妈没了,耶耶找了个后妈,自己心里那个坎怎么也会过不去。
“家明哥”
长叹一声,李家明扔下手里的抹布走了,细狗伢刚想说什么,被毛砣一脚踢了回去,等听到了下楼的脚步声,已经象大人一样高大的毛砣才小声骂道:“这几天莫去麻烦家明。”
“三哥?”
“你晓得个屁!这几日,家明每日都避开大家,去他姆妈坟上。要换成红英婶婶没了,你愿意大伯给你找后娘吗?”
李家明下了楼,开始陪小妹跳房子,脚下的力气不是大了就是小了,逗来妹妹们的嘲笑。
“哥哥真蠢,小点力气啊!”
“五哥哥是蠢牯,这都不会!”
小妹银铃般的笑声吹散了李家明的哀伤,牛皮道:“切,我是跳得少,多跳几盘,保证比你们都厉害!”
“好,我们就让你先练三盘!”
正在房里包果子包的表姐听到外面的笑闹,惊讶道:“桂妹,明伢平时会这样?”
已经能帮大人干活了的桂妹小声道:“红红姐,以前不会,后来就会了,只要文文要他陪着玩,他就会陪着玩。”
“那?”
“哦,你是说家明哥哥打我们吧?不怪他,那是我们不懂事,****就晓得玩,不晓得要读书。”
“哦”,表姐答应了一声,也不相信村里姐妹们说的,说什么表弟恶得要死,动不动就打弟弟妹妹。
“红红姐,你认得我兰姐、国华姐姐不?”
“认得啊,小兰比我高两班,国华比我低两班。”
“嘻嘻嘻,上次兰姐写信回来,说她被军伢哥哥气死了。给他介绍个女朋友,长得不晓得几齐整(漂亮),还是个高中生、在厂子里坐办公室的,结果他坐在那红面涨颈一晚上,连句话都不敢说。”
李小兰以前读小学是孩子王,不但是妹子们怕她就是伢子都怕,军伢跟在她屁股后面混,游小红当然认得,而且他还长得很齐整(漂亮)。游小红对军伢的印象很怪,长得那么齐整的伢子,平时不太做声跟个妹子样,动不动就脸红,经常被李小兰骂得狗血淋头的。后来李小兰小学毕业就回家了,她堂妹李国华又成了孩子王,连她读五年级的两个堂哥都怕她,军伢又天天被她骂。
“切,军伢哥哥才不胆小呢,军伢哥哥开大车子,还会胆子小?兰姐姐说,上半年军伢哥哥在外面玩,路上碰到有人骑摩托车抢兰姐的项链,他不但追到了那两个人还帮公安捉住了,公安还送锦旗去他们厂里呢。”
“啊?”
游小红是在外面打过工的,知道骑摩托车抢东西的人的厉害,没想到军伢胆子这么大。
桂妹得意洋洋道:“那是,军伢哥哥对自己人不晓得几好,家明哥哥说,军伢哥哥平时是不想跟人计较,关键时候就会挺身而出!”
两人一边包着果子,一边聊着天,大部分时候是桂妹在说她军伢哥哥如何好,这是她家明哥哥安排的任务。
正在晒谷坪里陪妹妹玩的李家明对男女之情太了解了,在他看来,恋爱这东西剥去了浪漫的外表,其实就是一种技术活。军伢哥哥不懂这些破事,那就自己帮他一把呗。女孩子嘛,永远是没主见、感性多于理性。
女人吸引男人的第一要素是外表、气质,然后才是个人素质、性格之类的,而且碰到心仪的对象,男人会不自觉得伪装,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给对方……。
女孩就完全不同,长相气质固然是她们非常在意的,但更重要的是男孩的责任心、会对她好。一些长相、气质不怎么的,更没什么个人素质的混蛋,为什么能骗到那么多女孩,就是因为他们会花言巧语、时不时地讨好女孩,让女孩相信他们会对她们好,而且是好一辈子。
军伢哥哥不善言语,可内向的人更细心,只要他俩看对了眼,接下来的事就不用他管喽。农村女孩不比城里女孩,喜欢听甜言蜜语的同时,更重实际。何况军伢哥哥确实长得帅,给女孩的第一印象肯定是非常好的,足以让人忽略他的不善言语,再有旁边人不停地给他说好话,不好也变成好的了,就不要说他本来就够好。
“哥哥,你又踩线了!”
“啊?”
精神不集中的李家明一愣,连忙低头一看,确实脚又踩了线。
“五哥哥,我来帮你跳!”
正是贪玩年纪的满妹推开哥哥,李家明也正好抱着小妹,在她耳朵边再次交待一些事。感情是要双方付出的,自己不在意那个张阿姨,但小妹渴望母爱,就要嘴巴甜,人家才会慢慢将她当亲生女儿看。
这不是他世故,而是一种生活的技巧与智慧。(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母亲只是睡着了
晨雾终于在太阳的威力下散去,群山或苍翠或萧瑟,仿如一幅浓墨重彩的山水画。
‘嘟嘀嘀’,一声伴随着汽车引擎声的长喇叭,让正在跳房子的小妹立即往马路上跑,慌得李家明连忙跟上,将她拖到马路边上。
“哥哥,耶耶(爸)回来了!”
“嗯,莫乱跑,满妹,站路边上来!”
更懂事的金妹连忙将站在路中间的满妹拖了过来,生怕被车撞到,可满妹边挣扎边蹦跳尖叫,“三叔、四叔、三婶、四婶、大姐、兰姐、……军伢哥哥、大狗哥哥回来喽!”
也真难为她一个不漏。
真的是回来了,当白蓝相间的旧班车在门前停下,穿着黑色大衣的四叔一下车就被性急的满妹推开了,“四婶四婶”的不停大叫,气得想抱她的四叔捏着她的脸蛋骂没良心。
“四叔”
“没良心的,只记得四婶!”
“四婶!”
娇憨的满妹从四叔的胳膊下钻走,扑进了刚下车的四婶怀里又跳又叫。
“四婶,给我买了好吃的不?”
“嗯”
“买了花衣服不?”
“嗯”
旁边的小妹喊完人,也看到了父亲,尖叫着扑过去,“耶耶!”
“文文!”
仿佛年轻了十岁的父亲抱住心爱的女儿,在她小脸上重重亲了一口,顶着她的额头亲腻了一阵,才抱着她转身给旁边的未婚妻看。
“文文,叫人”
“姆姆姆妈”
乖巧的小妹结巴了一下,终于叫出了这个词,伸手让红着脸的阿姨抱。
一声亲热的‘姆妈’,终于让忐忑不安的张象枫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撞了一下,伸手抱过这个白白净净的小女孩,也亲了亲她的小脸,亲热道:“嗯,文文真漂亮!姆姆妈给你买了好多好吃的、好玩的,还有新衣服!”
头发被四叔揉成了鸡窝的李家明也走了过来,眼睛微红道:“耶耶,阿姨。”
“明伢”,父亲也眼睛微红,一把抱住让他日思夜想的儿子,死劲地揉他的头。一阵暖流泛起,李家明终于象个孩子样抱着父亲,仿佛他小时候一样。
听到门外的动静,正在忙碌的大人们也放下手里的活,连忙出来接人、帮着拿东西。父子、母女、兄弟笑成一团,毛砣、细狗连忙点燃准备好的鞭炮,一时间‘噼啪’声不绝于耳。
………………
得益于哥哥的名声与狠辣,还很懵懂的小妹在学校里被所有伢子、妹子敬着、护着,没人敢告诉她亲生母亲与后妈的区别,可她知道,别人都有姆妈就自己没有。问哥哥时,哥哥总是说姆妈在山上的泥巴屋里睡觉,可自己喊她时,她从来都不理自己,也没有一扇门进去。
现在被一个漂亮姆妈抱在怀里,小妹觉得幸福极了,比被爸爸、哥哥抱还更幸福。
“姆妈,这次我又考了双百分!”
“文文真厉害!”
“哥哥更厉害,这次他又考了全县第一,还是两个第一哦,比莎莎姐都更厉害!”
小腹已经微微隆起的张象枫正是母性大发的时候,怀里的小女孩又白白净净的惹人疼,不禁用额头顶着她的小额头亲热道:“莎莎姐是谁?”
被她抱在怀里的小妹正兴奋、幸福着,小心看了眼正跟军伢哥哥、大狗哥哥他们闹成一团的哥哥,在新妈妈耳朵边小声道:“姆妈,莫说是我说的哦,莎莎姐就是莎莎姐,长得可漂亮了,比电视里的明星还漂亮,她对哥哥可好了,还送了他一个照相机。哥哥笨死了,连我都知道莎莎姐喜欢他,他一点也没看出来哦。”
张象枫也看了眼正在堂屋角落里笑闹的继子,身材不高可气质沉稳,要不是面嫩了些,跟大人没什么区别,不由得忍俊不禁。
天才就是这样的?会读书,懂事,就是不通儿女情?
“明伢,过来,让兰姐看看。”
“哦”,比军伢、大狗伢矮大半个头的李家明被俩人拖过去,当惯了大姐头的兰姐仔细打量一番,掐着他的脸道:“真没看出来,打起架来不要命的明伢,居然也是个天才?家德,家德,明伢有你厉害不?”
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陪笑的李家德,对这个最大的堂姐有点憷,这个大堂姐虽然从小护着他们一帮弟妹,可揍起人来也真疼。太公定过规矩,说自家兄弟不得打架,可大堂姐从来不理会那一套,以前大哥、二哥经常在学校、路上被她揍得不敢吱声。
“比我更厉害,比我更厉害,我只会读书,家明不但会读书,还会教书、赚钱。”
“那是不错,我们李家又出了个天才”,兰姐满意地点了点头,掐改成了揉,转身数落她的大老弟。
“笑笑笑,一只蠢牯,只会打架不会读书,气都让你气死了!”
“嘿嘿嘿”
兰姐欣赏完了天才,好久不见的大姐将自己脖子上的围巾系在他脖子上,揽着他的脑袋一个劲得笑,笑得他脖子上、心里暖融融的。
等大家烤了一阵火,正在抽堂弟发的‘万宝路’的传勐伯开始招唿大家别烤火了,赶紧起身做事。
“传林、象枫,你们去祖厅上柱香,等下跟我去乡上扯证(注册)。军伢,你去推车子,还有传健,你去拿喜糖、喜烟。”
一通忙乱,等一对新人在祖宗灵位前上完一柱香,舍不得的小妹抱着新姆妈不放手,吵着要跟着一起去。
“文文,天冷,姆妈一会就回来了。”
“我不,我不。姆妈,我要跟你去,我就要跟你去!”
母性大发的张象枫心里柔柔软软,抱着小妹道:“传林,文文跟我去。”
正为这对新母女感情融洽而高兴的李传林笑得合不拢嘴,连声答应道:“行行,文文,这几天要跟姆妈住哦。”
“嗯!”
兴高采烈的小妹爬到新姆妈身上,紧紧搂着她的脖子,生怕哥哥过来不让她去。李家明还真没那意思,满面笑容地过来,把她的小书包递过来,交待道:“晚上、早上要干什么?”
“晚上的牛奶不放糖、早上的可以,还有早晚刷牙!”
“嗯,东西在书包里。先下来,哥哥跟你说几句话。”
哥哥是不骗人的,放了心的小妹连忙跳下来,跟着哥哥到旁边听他耳语几声,小脑袋点得象啄米的小鸡一般,看着众人直发笑。
大家戴上头盔、手套,拿着一大袋喜糖、喜烟,骑着四辆新摩托去乡上登记结婚。快过年了,要不是跟民政办的人打好了招唿,现在都不一定还有人。
送走了去乡上的叔伯、新婶婶,李小兰、李国华姐妹才认真看粉刷一新的泥巴屋子。还真漂亮,一水的白墙青瓦,到处都是水泥地,连屋檐下的台阶都刷上了水泥,比一路上看过来的泥巴屋漂亮得多。
换上了新衣服的满妹到处找妹妹,见大姐和兰姐在那,连忙跑过来,“大姐,妹妹呢?四婶婶给她买了花衣服,可漂亮了!”
这孩子,死要漂亮的毛病是改不了了。
好笑的大姐抱起满妹,顶着她的额头,虎着脸道:“考了多少分?”
“双百分,妹妹呢?”
“跟她姆妈去住人家了,你也想去?”
“不去,大姐,给我买了花衣服不?”
“没”
“好吃的?”
“没”
“不跟你玩了”,不高兴的满妹从姐姐怀里挣扎下来,又扑向大堂姐、然后是正在帮大人炒菜的二姐。
最后,大失所望的满妹嘟着嘴巴,去找李家明他们玩。还是五哥哥好,有好吃的、好玩的都给自己。
姐姐们回来了,李家明他们就不用再干家务,几兄弟凑在军伢房里烤火、聊天、吃东西,见满妹嘟着嘴巴爬到自己身上,好笑道:“大姐没帮你买东西?”
孩子一般是记打不记吃,满妹也不例外而且还更过分,只要一次没满足她的愿望,她就记得很久很久。
“嗯,她最坏了!比二姐还坏,二姐上次还给我买了东西吃呢。”
接过五哥哥手里的小蛋糕,愤愤的满妹将嘴巴塞得满满地,含煳不清道:“五哥哥,妹妹去了新婶婶家,你怎么不去?新婶婶对妹妹那么好,肯定给了你们买好吃的、新衣服!”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军伢他们几个懂事了的哥哥想拦都来不及了,可李家明笑笑道:“妹妹一直想要姆妈,哥哥不想就不去了。”
娇憨的满妹哪懂看人眼色,一向都是娇纵惯了的,姐姐没给她买好吃的、漂亮的花衣服,最亲近的妹妹又扔下她走了,她还正觉得委屈了,这才跑到觉得对她最好的五哥哥这来。
“五哥哥,你不想要姆妈?”
李家明比屋里人的都更善于控制情绪,可心里还是一酸,只是脸上神色如常。
“哥哥有姆妈啊,你小时候都见过,不记得了?”
“哦,我知道,月婶婶在后面山上睡觉觉。”
对,母亲从来都不曾离去,只是她睡着了。等到数十年后,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玩累了,也会到后山上去,睡在母亲身边,告诉她自己带好了妹妹,自己让妹妹过得比所有孩子都幸福。(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山里妹子的悲苦
儿子说个媒,耶(爹)娘脱层皮,说的就是农村里娶老婆的难。
话又说回来,农村里的岳父岳母们也不是不通情理,若是女儿嫁的是独子,只要后生人好、家境有个相当,一般不会漫天要价。若是嫁的后生兄弟多,那彩礼都会往高处喊,喊得媒人脚都会跑断,其实都是岳父母替自己女儿争家产,因为嫁妆是各人归各人的,即使日后离婚也是归女方的。
可事情也有例外的,比如女方家境实在是困难,给儿子成不了家,那就只有拿女儿的彩礼来补贴了。没办法啊,女儿嫁出去就是外人,儿子是要撑门顶户,给父母养老送终的。这也是大家默许的,苦也就苦了那些在外打工的妹子,嫁前帮家里赚钱,嫁的时候还让家里收笔彩礼。
罗坊的张象枫嫁银子滩的李传林,一方是黄花大闺女,一方是有两个儿女的二婚,而且张家又穷得响叮当,自然彩礼就是平常的近三两倍,达到了吓死人的一万块钱,这还不包括父母衣(给女方父母的衣服)、兄嫂衣、河席(给女方做酒的猪肉)之类的开支。
在乡上扯了结婚证的张象枫回到娘家,陪着笑得合不拢嘴的母亲、兄嫂送走了老公、叔伯、侄子们后,有些急切地去看自己的嫁妆。
大红色的摩托车、包装完好的彩电、冰箱、洗衣机,这些东西就是城里人嫁女儿都很难置齐;再加上崭新的席梦思床、被子、木桶、盆、桌椅板凳之类的,这份嫁妆在县城里都是拨尖的。刚才还有些担心的张象枫算是松了口气,几个公公帮自己扳住了,彩礼钱变成了实打实的嫁妆。
一直拉着张象枫手的小妹很眼馋那个大彩电,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道:“姆妈,这是给我们家的不?”
“嗯,喜欢不?”
“喜欢,电视机比四婶婶的还更大!姆妈,四婶婶的彩电可好看了。”
真是个孩子,张象枫笑意盈盈地牵着她,跟两位兄长、嫂嫂打了个招唿,抱起母亲的手撒娇道:“姆妈,晚上我们三个人挤一床?”
“孩子话,你现在也是当姆妈的人喽”。
“姑姑”
“棋棋姐!”
背着小书包的小妹突然高兴地大叫起来,松开张象枫的手跑了出去,晒谷坪里正站着张棋。
“棋棋姐,进去玩啊!”
“文文妹妹你来了,我不进去了。”
手里拿着把小锄头的张棋站在晒谷坪里,亲热地跟小妹打着招唿,就是不进屋,连屋檐下都不站。她戴着李家明以她姑姑名义送的毛线帽、半指手套,帽子下露出几缕枯黄头发,若不是脸色黑瘦了一点,棉袄、棉裤、棉鞋旧了点,也会是个漂亮小妹子。
看到小侄女如此倔强,张象枫心里酸楚一片,走过来抱了抱她,柔声道:“棋棋,先带妹妹去玩,姑姑等下去看你。”
“哎,文文,去看我养的鸡不?”
“嗯”
听到姑姑的吩咐,在学校里象小刺猬的张棋答应了一声,拉着比她白净、洋气的小妹去看她养的鸡。那还是婆婆去姨婆婆家捉来她养的,姑姑肚子里了有小人(胎儿),要多吃鸡补身子。
看到小侄女还和以前一样倔强,刚才还高兴的张象枫没心情再看嫁妆了,陪兄嫂说笑几句,拉着她的旅行箱、包,揽着母亲往隔壁的泥巴屋里去。隔壁是她三哥家,自从他干出那些丑事后,大哥、二哥在全村人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他们也再不进那个门。
一幢破败的泥巴屋,屋檐下的台阶干干净净的,晒谷坪里虽有十来到处寻食的小鸡,也难掩其破败、萧瑟。晒谷坪旁边是个小菜园,两个小家伙正蹲在太阳下挖蚯蚓。
“棋棋姐,那些小鸡都是养给我姆妈的吗?”
“嗯,我婆婆从姨婆婆那捉来的,等姑姑生了小弟弟,就可以给她补身子了。”
“棋棋姐真厉害,我哥哥说我太小,养不了鸡,只能养小红鱼。棋棋姐,下次去我家玩吧,我家有好多小红鱼,都是我红红姐送我的。”
“嗯”。
远远地听着两小孩说孩子话,张象枫再看看晒谷坪里的小鸡,心里更是酸涩难当。以前那个天天扯着自己哭着闹着要姆妈,每天要抱着才会睡的侄女,也开始懂事知道孝敬姑姑了。
头发斑白的母亲佝偻着背,推开二哥家那扇破门,堂屋里也是干干净净的。
张象枫扭过头去,擦了下湿润的眼角,换上个笑脸道:“姆妈,和伢呢?”
母亲扶着女儿的手,打开自己的卧室,大白天的还算光亮,两张床、一个柜、一张桌子虽陈旧但不破旧,被褥之类的也厚实,房间的角落里木炭筐却是空空如也。
“哎,他去了山上捡柴。”
“大哥他们也过分了吧?”
母亲拍了拍愤愤的女儿的手,叹气道:“枫妹,怨不得你大哥、二哥,只怪三伢不是人。”
“和伢、棋妹是他们亲侄子、亲侄女!”
“枫妹,话不能这么样说的,要是没你大哥、二哥每个月送米、送油盐来,他们两个早饿死了。这是他们耶(爹)娘造孽,怨不得别人。”
张象枫也叹了口气,默不作声不再争辩,三哥、三嫂再不是人,侄子侄女也是无辜的。三哥、三嫂留下来的三亩五分田,三十多亩山,都是大哥、二哥在耕作,一个月给点米、油、盐不应该吗?
造孽啊!
护短的母亲用根小木棍捅了捅手里的小手炉,递给女儿让她烤烤有些冷的手,这才蹲下身体去床底下摸索。
“姆妈,你要寻什么?我来帮你。”
“不用,你寻不到的。”
一会母亲从床底下拿出个小坛子,打开坛子里面是些盐菜干,盐菜干下面是个塑料包。打开一看,里面是薄薄的一叠钱有零有整,看得张象枫的心脏象被大手捏住了,一身都开始软弱无力。
哎,刚才还护短的母亲叹了口气,解释道:“枫妹,莫怪姆妈没帮你看住钱,你大哥、二哥他们实在是困难。你放心,他们说了会还的,等手里一松就会还你的。”
寄回来近两万,到头来连三百块都没有,这还是两位兄长已经成亲了,大侄子、侄女都初中毕业了!看着眼前这两百多块钱,张象枫悲从心来,不禁捂着嘴痛哭流涕。
四五年啊,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连过年都舍不得回来,省下每一分能省得钱,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一个下场。早晓得是这个下场,自己就应该听小兰她们的,自己存私房钱!
女儿哭成了泪人,母亲也心里不好受,也后悔总是心软把钱给两儿子,可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哭着安慰:“莫哭了,莫哭了,只要姆妈没死,他们会还你的,一定会还你的。”
还?如何还?钱进了叫花子袋,还能要得回来?
姆妈就是个煳涂虫,煳涂了一辈子的姆妈,悲苦的张象枫一时间不知如何去见夫家的人。嫁妆是用彩礼钱置办的,可妆嫁钱呢?自己在外打工五六年,没存一分钱私房钱,要是就这点钱妆嫁,妯娌们怎么看自己?
屋内的哭声,终于惊动了正在挖蚯蚓的小妹,连忙背着她的小书包跑了进来,抱着新姆妈的大腿,急切道:“姆妈,怎么了?姆妈,你怎么哭了?”
“没事,没事”,要强的张象枫被温软的小身体一抱,强行压抑着悲苦,擦了擦眼泪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姆妈眼睛里进了灰。”
“哦,我帮你吹吹”。
温热的风吹进眼里,更让张象枫觉得悲苦无助,抱着乖巧的女儿侧过脸去抹眼泪。
看到新姆妈还如此难过,小妹终于想起了哥哥的叮嘱,急切道:“姆妈,我想起来了”。
带着哭音的小妹从张象枫怀里挣脱,急急忙忙放下她的小书包,从里面掏出用报纸包着的书状东西塞到她手里。
“姆妈,哥哥说如果姆妈回来后难过得哭了,就让我把这东西给你。”
“嗯”,看着女儿急切的神色,张象枫压着心里的难受,挤出个笑脸打开纸包,不禁吓了一跳。
“文文,哪来的?”
小妹也吓了一跳,惊叫道:“哥哥给的,哇,好多钱啊!”
确实是李家明给的,他手下小弟那么多,张家是什么情况,他还会不知道?人性本贪,当他听说张象枫母亲是个煳涂虫时,就早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钱能解决的问题就是小问题,反正这钱都要上交的,何不给后妈行个方便,让她待小妹好点?人心都是肉长的,自己有娘不可能再叫另一个女人作娘,但小妹不同,只要她喜欢就好。母亲在天之灵,也只会盼着小妹好,希望她幸福安康,不会介意她叫另一个女人当娘的。
…………………………
要一个十几岁的伢子去叫后妈作妈,确实很为难,回到家后的李传林也没勉强儿子改口,反而吃完饭后带着他去看阿公阿婆。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亡妻还给自己留下一双懂事的儿女,岳父岳母也一直把自己当亲生儿子看。
“姆妈、耶耶,这是我给你们买的棉袄,冷天里你们喜欢烤火,我怕羽绒衣会烧坏。这是给耶耶的烟酒,这是给姆妈的零用钱。”
收到女婿的年礼,阿公阿婆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地说好。
“传林,婚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呵呵,都是哥哥他们在张罗,等象枫进了门,我带她来看你们,认你们当干爹、干妈,以后她就是你们的亲生女。”
女婿当半子,对女婿的孝顺非常满意的老两口抹着眼泪,脸上却笑开了花。
“要的要的。”
阿婆从手腕上褪下一个色泽陈旧的银手镯,这还是她四五十年前的嫁妆,女儿嫁的时候给了一个,已经跟着女儿埋了,现在这个是剩下的那一个。
“桃桃,拿得去洗干净,等象枫来了给她。”
刚沏好茶的舅母笑眯眯地接过,打趣道:“姆妈,你真偏心,我都服侍你二十多年了!”
满头银丝的阿婆心情正好,拍了拍李家明的手,也打趣道:“桃桃,做人要知足,我外甥孙帮你女儿转国家粮、又寻城里的工作,你还不满足?”
“姆妈,他是外甥狗,帮舅母的忙是应该的,他从小到大吃了我几多白米饭、蛋煳煳?”
这倒是,舅母嘴里的外甥狗李家明陪着笑,以前在这读书时,一家人都吃薯丝饭,就自己一个人吃小灶。帮红红姐的忙,真是天经地义的。(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哀伤的婚礼
李传林的婚礼很低调也很客气,酒席非常客气,厨子是全乡最好的,每桌都是用四特酒、‘白沙王’烟;送嫁的八个姐妹,每人一个大红包,里面装着都是九张崭新的十块钱票子;打发客人的回礼也很客气,客人送多少礼就回多少;女方的嫁妆更客气,接亲的车队路过时,大家都羡慕那些摩托车、彩电、冰箱、洗衣机等家电,都说这是全乡最贵重的嫁妆;新娘进了门,摆在茶盘里的妆嫁钱(压箱钱)也吓了客人一跳,一万八千八!
只是,李家明这当儿子的没露面,他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母亲坟前,陪睡着了的母亲说话。原以为自己很理智甚至冷漠,可真的有一个女人要取代母亲时,李家明还是无法从容地参加父亲的婚礼。
姆妈,妹妹蛮听话,读书也认真,这次又考了双百分。妹妹前几天说,她长大了要去留学,只要她以后想,我一定会送她去留学的。
姆妈,我不孝,我教妹妹如何讨好张象枫,让她把妹妹当亲生女。我也是没有办法,妹妹以前总问我,别人都有姆妈,她怎么没有?
听着山下的鞭炮齐鸣,李家明哽咽着将自己的奖状点燃,青烟袅袅。
姆妈,你以前总是说大哥、二哥会读书,我比他们还会读书,这是我去年拿全县数学竞赛全县第一的奖状,这是我今年拿全县语文、数学竞赛第一的奖状。
最后,李家明用手在坟前挖了个小坑,将上次学校奖的两支英雄钢笔埋进去。
姆妈,这是学堂里奖我的笔,你拿得去公公婆婆看,我帮你争了气。
…………
崇乡做红白喜事,一般来说,丧事要做足三天四夜,婚事则是两天两夜,成双成对的讨个吉利。
李家筹备了一个多月的婚事,等吃完了中午的正席,基本上也就结束了,为数不多的客人开始告辞。过年边了,谁家不要买年货、杀猪、做米果、炸油豆腐?何况人家是二婚,连闹洞房都不好闹,还不如早点回家准备过年。
等客人走得差不多时,两天不见踪影的李家明也神色如常地出现了。只是,跟他最亲近的大姐,能看到他眼里的哀伤。
“哥哥,你去哪了?我寻你吃饭,到处都没看到你!”
“哦,我在厨房里吃饭。”
“哥哥,好看不?姆妈给我的,婶婶说是银子做的,银子是什么?”
张阿姨有心了。
满面笑容的李家明抱着小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小妹,用手指拨了拨她纤细、洁白手腕上精致的银铃手圈,银铃轻响清脆悦耳。以前的有钱人家,喜欢给小孩戴银铃铛,有安宁、辟邪的寓义。
“银子啊,它是一种贵重金属,就是你手上戴的这种。好好读书,等你读初三时,就知道金属是什么东西了。”
“哎,我跟满姐去玩了!”
“嗯”
眼馋银手圈的满妹搂着妹妹的小脑袋,商量道:“妹妹,明日借我戴下子,好不?”
“嗯,我今日戴,你明日戴。”
李家明看着两小家伙跑了,不禁微微一笑。旁边的大姐看着弟弟沉静地象大人,不禁心里酸酸楚楚,揽着他的脑袋,将他的注意力往别的事上引,小声道:“明伢,你是不是在撮合军伢跟红红?”
“你怎么晓得?桂妹又多嘴了?”
“切,你以为我看不出来?桂妹连毛砣的话都不听的,不是兰姐不是我,除了你还有谁?”
大姐见弟弟注意力开始转移了,连忙扯着他上楼,等到了书房里,才小声道:“明伢,这事开不得玩笑的。红红转了国家粮,还能去大厂子里上班,军伢是会开车也一个月能赚千多块钱,但那是不长久的。
打工还能打一世?
要是他们好上了,你母舅又不同意,你会害死军伢、红红的!”
这是正事、大事,李家明的注意力被成功地转移了,连忙问道:“大姐,他俩怎么样了?”
“你不晓得?”
“我晓得什么?”
“你呀”,大姐没好气地揪住他耳朵,小声道:“军伢以前就喜欢红红,一直都不敢跟她讲。”
哎,这事不对,不是说兰姐还帮他张罗女朋友的事吗?兰姐都不知道,大姐怎么会知道?
“哼,兰姐除了骂人,她会注意什么?我去年一到东莞,就看出了军伢喜欢红红。你以为他是蠢牯啊,兰姐给他介绍个坐办公室的妹子,还长得不错、屋里也不错,他坐在那里一个晚上都不吱声,不就是心里想着红红?”
暗恋是最可怜的,想表白又怕别人拒绝,怕连个虚幻的希望都没了。只好默默地想啊想,一直想到人家爱上了别人,才来后悔莫及。以军伢哥那种性格,还真能干出这样的傻事来,早知道这样,就不该帮表姐转国家粮!
人总是现实、短视的,不是每一个人都看到,将来国营大厂会一家家倒闭。作为农村女孩的表姐会看上军伢哥哥,成了城里人的红姐却未必会看得上他,哪怕他真的很帅、人也很好。
稍稍后悔了一下,李家明觉得不能总是‘财不露白’,城里人看不起乡下人,除开一些虚的东西外,本质上还是钱在作怪。哪怕是前几年城乡差别如同天堑时,城里人看着农村里的万元户,嘴里说乡巴佬,心里不照样羡慕?大伯要大家谨慎点没错,但也不能因为过于谨慎误了正事。
“大姐,你也去帮着军伢哥哥说好话,只要红姐喜欢他,我就有办法!”
“真的?”
“真的,我母舅我还不清楚?你只要帮着说好话,让红姐觉得只要两个人喜欢就行,别的事她不要操心。”
大姐还是不放心,李家明只好小声道:“大姐,我都有本事在街上做店面、做屋,还没本事说服我母舅?”
回来这几天,大姐听多了二婶如此夸弟弟,知道这小子越来越有本事。
“这倒也是,明伢,你这脑袋怎么长的?”
男人的头、女人的腰,都是不能乱摸的,可脑袋让大姐揉来搓去,李家明却是乐呵呵地由她揉。算算时间,大姐也应该认识了未来的姐夫,李家明突然狭促道:“大姐,你在外头也找了对象吧?”
大姐可不是红姐那样腼腆女孩,大大咧咧道:“正在挑,没本事的我可不要,没志气的更不能要!”
“那是那是,我姐长得这么好看,高中以下的都不考虑!”
“就你会说,我还以为你变了,没想到其实还是那只八哥(话痨)”。
大姐揪着弟弟的耳朵,笑骂一声,又微红着脸小声道:“明伢,你比大姐更聪明,你给我出个主意。有个大学生喜欢姐姐,我就怕他跟别人样,都是嘴巴会说。”
大姐就是大姐,比表姐大方得多,敢说、敢做、改当的脾气一辈子也这样,李家明低声道:“简单,你就说我们屋里很穷,弟弟妹妹还要读书,暂时不考虑这些。”
“啊?”
“大姐,看人不能光听他说的,要是晓得我们家穷,他还不放弃而且乐意帮,那就是看中了你的人,而不是你的长相。”
“也是哦”,大姐琢磨了一下,还真是这么道理,外头那些能说会道的伢子太多了,可真正能有本事、靠得住的没几个。
两姐弟聊了一阵,跟四叔、四婶都非常亲近的大姐凑到弟弟耳朵边小声道:“明伢,我听姆妈讲,你拉着大伯入股装修店,赚了不少钱。你想过没想过四叔,要说能说会道,四叔也不差的。大伯发了财,你想过四叔会如何想不?”
正事来了,大姐的问题也许就代表着精明的四婶,李家明连忙解释道:“大姐,四叔那个时候一个月一千五六百块钱,我哪晓得装修生意会这么好?再说,当时四叔又没在家,我想找他也没机会啊。”
“也是哦”,大姐哪有李家明的这种奸滑,附和了一声,也帮弟弟出起主意来。
“明伢,要不你去帮四婶走走路子,也跟红红样去国营厂子里上班?”
表姐性子温婉做不来生意,四婶精明、四叔为人活络,去厂子里准备当下岗工人太可惜了,李家明连忙反对道:“不好,厂子搞不好会垮的,你说说,这几年县里垮了几多厂子。四婶又不比红红姐,以后没了工作还能嫁人,还不如另外想办法,你们莫催我,我再好好想想。”
满意了的大姐揉了揉弟弟的短发,安慰道:“没事,大姐只是提醒你下,四叔好说话,四婶可心眼不少的。人家对我们好,我们就莫让她心里不舒服。”
那是肯定的,四婶会打小算盘不假,可一年两身衣服、过年一份压岁钱,从来都没少自己兄妹;前世父亲、小妹送不起自己读自费大学,四叔要用屋里的钱帮,四婶有些不高兴但也没死拦着,这些恩情可都记在自己心里。
大姐心思更单纯,心里只想着让自己弟弟好,父母都说弟弟有本事,那就多想想办法让四叔也好,莫让对大家都很好的婶婶心里不舒服。
“你晓得就好!明伢,大伯、大婶你都能帮,四叔就更不能忘记,晓得不?”
“晓得”(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送血食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在所有人眼里,张象枫是嫁对了的。虽然李传林有双儿女,可他本人有本事、忠厚,儿子是天才、女儿又乖巧,这样的男人不嫁,还嫁那些要本事没本事,要家境没家境的穷光蛋?
张象枫也觉得自己嫁对了,老公将工资全部上交,继女非常依赖她,恨不得连睡觉都腻着她。继子也将店租如实上交,对她也非常尊重,连他上次惹了祸、帮他表姐买户口花了多少钱都如实告之。当然,她也能清晰感觉到继子对她的隔阂,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毕竟他亲生母亲过世时,他已经读书了,母子之情那是旁人无法取代的。
三朝回门后,两夫妇重谢了真正的媒人四弟妹,又去了李传林前妻家,小腹微隆的张象枫拜了李家明阿公、阿婆当干爹干妈,在银子滩被传为一时佳话。
不错,这个新嫂子(弟妹、婶婶)人真好,黄泥坪李家所有的人都对张象枫非常满意。
几天下来,大家吃完了婚宴剩下的菜肴,叔伯们开始张罗着杀猪过年。今年除了红英婶她们三妯娌养了猪外,二伯他们都没养猪,可杀的过年猪是以二伯的名义杀的,而且一杀就是三头。
大家在外面做生意,都知道人际关系的重要,不管是柳副局长还是小学的王校长,都只跟二伯、二婶打过交道,那就以他们两夫妻的名义呗。反正伢子妹子都是他们的学生,杀出来的肉走店里的账,分给七家人过年,大家不在乎那个虚名。
到了腊月二十三那天,有些愁容的舅舅一大早就来了,昨天他家杀过年猪,外甥的两个姐姐跟着红红,还有两个也在一起打工的妹子回家吃饭。这是小事,过年了,大家都是这家吃了那家吃,何况她们还是一起打工的小姐妹。可红红跟她那帮小姐妹聊天时,在谈论修水有个妹子做了错事,想打掉肚子又来不及了,正在东莞要死要活的,要不是有两个同乡在那守着,真怕会出什么事。
哎,红红以前跟同乡们在一起,大家都有个照应,可要是去了袁州,旁边没人看着、帮着,可怎么办哦。外甥说是去求他老师,可隔了两三层关系,哪能作得了准啊?让几个妹子叽叽喳喳的一通乱说,两口子都有些后悔了,早知道这样就许了那个孙士全,好歹嫁在近处自己能照看得到。
没多久,李家明几个叔伯一起动手将三头大肥猪捆好,抬到屋后的祖坟山上。往年给祖宗送血食,都是用黄纸蘸点猪血尽尽心意,今年大家生意兴隆、孩子们又争气,更得让祖宗、故去的亲人吃好喝好。
“婶婶,你慢点”。
兰姐、大姐一边一个扶着已经有了身孕的新婶婶,连一直腻着她的小妹都乖乖地牵着哥哥的手,生怕自己不听话连累姆妈摔跤,摔坏了她肚子里的小弟弟。
李家的祖坟最上头是太公、太婆,然后是三个公公、婆婆的合葬坟,接下来是四位早逝的伯伯、姑姑衣冠冢,然后是李家明的母亲。舅舅在太公坟前将三头猪都杀了,鲜血被叔伯们洒在各个坟头。
“公公、婆婆、耶耶、姆妈、二叔、二婶……月嫂,传勐带不孝子孙来送血食了,你们要保佑李家人丁兴旺,大家太太平平,子孙个个都有出息!”
李家穷了多少年?终于能看到兴旺发达的一日,传勐伯的声音很大,声音里透出哭声和颤音。
“家德、家明,你们是我们李家最有出息的子孙,你们过来给太公他们上头柱香!”
个头已经差不多的李家明跟着堂哥,俩人神情肃穆在太公、太婆面前跪拜、上香、祷告,然后是三位公公婆婆、没见过面的伯伯姑姑,最后是他母亲。
“家道、欣华,你们也为李家争了气,你们来上第二柱香。”
等这两兄妹上完了香,传勐伯才带着堂弟、新堂弟妹给祖宗、亲人上香。最后到李家明母亲坟前时,膝盖上已经有了泥渍的张象枫向小妹招招手,“文文过来,给姆妈拜拜。”
“哦”
张象枫仔细地将地上的小石头清开,让乖巧的小妹跪在坟前,教诲道:“文文,这是生你的姆妈,我是养你的姆妈,晓得不?”
“晓得,我哥哥说,姆妈睡着了,不能带我玩,耶耶(爸)才给我找个新姆妈。”
已经上完香的李家明心里一酸,可脸上依然神色如常,旁边的大姐心里也不好受,只好伸手搂着他的脑袋。
等大人们上完了香,才由兰姐带着一帮弟妹们上香,最后是鞭炮齐鸣,群山里余音袅袅。
“明伢,过来扶婶婶。”
“哎”
李家明无奈地走到兰姐旁边,接替她扶阿姨,他以前是大姐的小跟班,大姐以前则是这位姑奶奶的小跟班。
“明伢,你这有本事,给兰姐寻条发财的路子。”
“兰姐,有对象了?”
“没对象就不能发财是吧?”
兰姐确实够彪悍,不愧是当年敢带着大姐,跟大毛伢他们打架的女汉子。哎,大毛伢呢?明年应该是他们亲上加亲,订婚的时候吧?哦,父亲有喜事,大人们就不好再劳动亲戚们了。
“兰姐,我昨日看到大毛伢骑摩托车,带着银子滩的红梅姐。”
“切,借他一个胆子呢?”
话刚出口,兰姐竖起眉头揪住李家明的耳朵,气愤道:“给我耍花招是吧?”
“兰姐,莫欺负我哥哥!”
“欺负又怎么样?看不出来啊,文妹胆子这么大了。来,亲一个!”
兰姐松开手里的耳朵,抱起大姐牵着的小妹,重重亲了下去,允诺道:“听说你考了双百分,过年兰姐奖你奖你,你想要什么?”
“兰姐,我也考了双百分”
“我也考了!”
“我欠了你们的啊?没有!”
“兰姐(大姐)是坏人!”
“切,坏人就坏人!送了你们一副羽毛球拍还不够?”
失望的两个小萝卜头气鼓鼓地看着大堂姐,连小妹都不让她抱了,三个小萝卜头一起不理她。她们三个这几天可用‘好人’、‘坏人’勒索到不少好东西,从乒乓球拍到皮球、布娃娃,从兰姐到可怜的大狗伢都被她们三个勒索了个遍。
哪怕是三个小不点装委屈看得大姐都心软了,已经上了次当的兰姐还是视若无睹,她可是最不惯着弟妹们的大姐头。这几天,她觉得弟弟说得对,想要什么就自己去赚,当然装可怜也算是本事,自己要再上当那就是蠢牯!
不过,当惯了大姐头的兰姐,下到山脚下等李家明松开扶阿姨的手后,还是一人奖了她们一块钱,还将李家明扯了过去,小声道:“明伢,大妹跟你说了吧?兰姐晓得你有本事,但更要会做人,晓得不?”
李家明苦笑不已,兰姐替她自己要财路是假,替平时会做人的四婶鸣不平才是真。四婶啊,肯定她看着大伯家赚了钱,心里觉得不平了。也是,自己跟大哥、二哥打过架,还拿刀砍了大婶一刀,就这样还帮他们家。四婶帮父亲找对象,平时也没少自己什么,有满妹的就有自己兄妹的,到头来有好事却独漏了她家,能心里没气才怪呢。
可财路哪有那么容易找?四婶外表温婉内里精明,同古、崇乡又太小,没路子、没技术,哪那么容易发财?开店?能想到的店,恐怕人家早开得满大街都是,这样的主意还要自己来出?
“慢慢想,这事记在心里,晓得不?”
“晓得”,刚刚还在母亲坟上哀伤的李家明,心思又转到了这头上。愁啊,这事得想办法赶紧解决,四婶可不是二婶,心眼多得很,也吃不得亏的。要是等她开始支使四叔来训自己两句,那真是大过年的,给自己添堵了。
刚回到家没多久,王老师、张老师他们坐着柳副局长的桑塔纳来了,他们和陈师母的到来,让小妹、满妹她们异常高兴,因为她们四个小妹子因为成绩好,居然得了老师们的压岁钱。
十五块钱咧,这得洗多少碗、扫多少地啊?嗯,还是哥哥(五哥哥)说得对,小妹子嘴巴要甜,嘴巴甜就会大家都喜欢。
请老师来吃杀猪饭,怎么还能得老师的压岁钱呢?传勐伯刚想婉拒时,除了已经读五年级的桂妹外,其余三个小家伙都跑了,大唿小叫地去了玩游戏机,让他尴尬地搓着手。
张老师乐呵呵道:“传勐,我们当老师的,就盼着学生会读书,这四个妹子以后可是考得取大学的。”
“呵呵,那就愧领了,愧领老师们的好意了。”
“张老师好,张老师喝茶。”
教的学生太多,当年的小妹子也长成了大姑娘,张老师想了一下,才恍然大悟道:“游小红是吧?承万的妹子。”
“嗯”
“要的,都长这么大了。以前我在你家借住、搭伙食的时候,你才这么一点高。”
张老师比划了一下,感叹了一声,大马路上又来了辆草绿色的吉普车,径直开进了隔壁的晒谷坪。(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时光荏苒
在满妹眼里,天下最亲、最好的人就是四婶,过年不但给她买好吃的、好玩的、漂亮的花衣服,还给她和妹妹买了个好玩的游戏机。可惜的是五哥哥看了一眼后,立即把它没收了,一天只准她们每人玩半小时,而且还要四婶教她们‘言文方广在四一,高头一撇谁人去’。
回来拿好烟待客的李家明看了眼正玩得高兴的小妹,问与阿姨聊天的四婶道:“四婶,我表姐学得怎么样了?”
“打字差不多了,速度可以练出来的,可这只是个学习机,要学别的东西还是要找真正的电脑。要不这样,等过完年,她跟我去东莞,下班的时候去我们公司里学。反正她们厂子要正式生产,也得等到明年五六月份,只要她学会了这些,挤进办公室应该没什么问题。”
也只能这样了,当工人还是太辛苦,而且待遇太差。要不是四婶带回来个‘小霸王’学习机,李家明也没想到让表姐学习打字,以便日后混进厂里的办公室。
“阿姨,林业局的柳局长、小学的王校长、张老师、高桥的游乡长他们来了,您出去跟他们见个面吧!”
“哎,你先去敬烟,我马上就来!”
正跟四婶聊天的张象枫答应了一声,连忙将身上宽松的衣服换掉,穿上正式一点的大衣。
李家明从柜子里拿了两条‘芙蓉王’赶紧出去,学权阿公肯定是听到柳老师会来,才特意来吃杀猪饭的,当官的人都会钻营。别看他现在是正科级,柳老师是副科级,可前程与实权都比人家逊色不止一筹。
不过,李家明这次错了。游大乡长还真不是冲着柳大局长来的,作为银子滩第一个大专生,即使他当上了乡长,也得到张老师面前敬烟、拍马屁。
“张老师,你太偏心了。传民杀猪你来,我家明天杀猪,你就不去?”
“滚,那是你老婆养的猪吗?那是你嫂嫂养的!”
“张老师哎,我哥哥还不是你学生?”
这倒也是,银子滩三十八岁以下、七岁以上的,都是张老师的学生,有些留级留得多的,年龄还可以放宽到四十多岁。
“我跟学新、学礼他们都说好了,今夜你去我那里住,我们以前一帮老学生好好陪你喝两杯。张老师,我们都毕业二十年了,平时大家都有事,要再象这样聚在一起难啊。”
张老师对自己在银子滩的第一批学生印象很深,那是他从一年级开始带班带到五年级毕业的,稍一回忆就想起来了。
“还真是哦,你是六八年入学的,七三年小学毕业,还真是二十年了。要的要的,那我晚上不走了,去你那住。”
游大乡长大喜,连忙跟柳老师、李传民他们告了个罪,招唿司机开车去各个屋场通知当年的老同学。
“真快啊”,张老师感叹了一声,冲李家德、李家道、李家明还有李家仁、李家义几兄弟招招手。
“你们几个呢?”
“还好”。
李家德成绩如何,张老师是不会问的,李家道和李家明他也不怎么操心,他真正想问的是刚回家的李家仁兄弟。这两兄弟以前不得兄弟姐妹们待见,但在老师的眼里还是用功读书的好学生。
“家仁、家义,明年有把握吗?”
与以前一样被堂弟、堂姐们隐隐排斥的李家仁兄弟,虽然为人自私刻薄了点,但对当年的老师还是抱有感激之心,连忙恭敬道:“我们老师说,明年考大专问题不大,如果发挥得好,也许可以达到本科线。”
“嗯,不错,好好努力。”
年近花甲的张老师鼓励了一句,感叹道:“哎,教了一世年书,也就教出你们几个象样子的。家明,好好带你弟弟妹妹读书,老师还指望多出几个大学生,以后退了休好吹牛皮。”
“哎”。
等老师教诲完了,李家明恭敬地答应了一声,连忙拆开手里的‘芙蓉王’,先敬了张老师一盒,又去给王老师、柳老师、司机敬烟,然后是几个婶婶的父亲、哥哥,一条烟散完都还不够。
两三百块钱就这么没了,柳老师戏嚯道:“哟,不会是上次那两条吧?”
那两条早给了张仁全去送礼,这还是李家明特意买回来放在家里,以备有贵客临门时用的,可这里这么多长辈,他得把这人情归于后妈。
“嘿嘿,上次的拿到同古去退了,四百六十块钱咧。这是我阿姨买回来,她听说老师们会来吃杀猪饭,特意喊毛砣去街上买的。”
这话王老师他们肯定会信,可官场中的柳老师如何会听?已经不缺好烟抽的柳老师将烟扔给他老同学,笑骂道:“滑头!”
敬完烟的李家明随手将那条拆了一半的烟,交给旁边的桂妹让她拿回去,又给几位老师介绍自己的后妈。张象枫端来‘新人果子’(新婚夫妇的糖果),与三位贵客寒暄客套,虽然有些心痛继子的铺张浪费,可也非常满意他对自己的尊重,早知道会有这样的贵客,自己也应该让传林买这种‘芙蓉王’。这可是县里的局长、小学的校长,平时都是要仰视的大人物,以后说不定就有事要求人家的。
柳老师不认识李家明的父亲,可王老师、张老师太熟了,以前因为李家明成绩不错又皮得没边,平时不是跟这屋屋场的伢子打就是跟那个大队的干,他们没少来黄泥坪家访,两人眼睛扫了一圈见新郎倌不在,“你耶耶呢?”
“他在河里洗猪下水,今天杀了三头猪,毛砣他们都在帮忙。”
李家明将酒瓶子递给后妈,让她向三位老师、几位阿公母舅敬酒,无意中看到那辆崭新的桑塔纳车,突然福至心灵,连忙讨好道:“柳老师,你们局里缺打字员吗?”
嗯?柳老师狐疑地看着自己的学生,这小子又在打什么主意?
李家明还真打了歪主意,四婶带回来个学习机,他就想起了现在没多少人会电脑,想让表姐跟四婶样挤进办公楼里当白领。如今看到那辆黑色小车,突然想起比当白领更有前途的机关单位,要是能把表姐塞到林业局里去,那可比她去老远的袁州当工人强得多,还能让叔叔伯伯他们看着。
“我是这么想的,你们林业局那么大的一个局,平时上传下递、局里签发的文件肯定很多。柳老师,我这可是为您考虑,林业局要是有个会打字、会排版的打字员,你们得省多少事、省多少钱啊?”
有点意思,这孩子不是傻了吧?
正剥着花生的柳老师玩味地看了一阵自己学生,等他牛皮吹完了,才把手里的花生扔了过去,骂道:“你脑子有病啊?知道现在街上打一页文件要几多钱吗?晓得复印一份文件要几多钱吗?谁要有那个本事,还进什么单位,不会自己开店啊?”
啊?
回过神来的李家明连忙道:“柳老师,现在街上有几家打字店?”
“蠢货!整个县城就今年十月份,气象局的徐工开了第一家文印店!你跟我说说,你认识哪个会电脑的?”
“我四婶啊,她在东莞一家公司里当文员。”
好事上/门了,正愁着没办法在四叔那交差,没想到好事自动送上了门。李家明回答了一声,连忙跑进屋里,将正在教小妹打字的四婶拖了出来,“柳老师,这是我四婶曾金华,她会电脑,连排版、制版都会,我表姐也正在学。”
这年头,会电脑的人才不好找啊,气象局的徐工开着店,宁愿他一个人累死也不肯教别人,就是为了赚大钱。柳校长来了精神,要是给局里招一个懂电脑的人,先不谈功劳的事,单单往上送的文件不会耽误时间这一点,都太划得来了。一台电脑、一台打印机,那才多少钱,不要半年就全部省回来了,反正工资是财政开,关自己局里什么事?
“金华是吧,去给我演示一下行吗?”
李家明四婶是个精明女人,一听柳老师的话音,就知道这是大好事,自己要时来运转了,连忙领着贵客进屋,把正趁大人不在偷玩游戏的小妹、满妹叫下来,随便拿张旧报纸,噼呖啪啦地打了起来。
“柳局长,这不是电脑,没有办法排漂亮点,您看行不?”
“够了够了”,柳老师从电视屏幕上飞速出现的汉字开始,就对这个精干的女人非常满意了。就这打字水平,比那个油盐不进的徐工还高,一千多字的文章,没有一个错别字,连对稿的工夫都省下了。
“曾金华是吧?你要是愿意,过完年去弄个城镇户口,我想办法把你招进林业局,你看怎么样?”
“真的?”
打工的薪水高,但打工是打不了一世的,哪有端国家饭碗好?
四婶大喜过望,可李家明却挡住了,商量道:“柳老师,我四婶不去,您要是同意的话,我表姐去你们单位怎么样?”
“家明!”
游小红都可以去袁州国营大厂里上班了,这还不够?帮阿婆屋里人也不是这样帮的,四婶的脸立即黑了下来!这伢子也太没良心了,自己对他这么好,宁愿帮关系不好的大伯也不帮自己?(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天降喜事
时代不同了,在行政事业单位混,除了上面要有关系,还得要有学,否则只能当一辈子的普通工作人员,拿着饿不死、吃不饱的死工资。
“李家明!”
听不进去的四婶又尖叫起来,旁边看热闹的柳老师连忙劝道:“莫急莫急,你听这小子说完,要是没道理的话,我帮你揍他!”
见婶婶跟哥哥吵起来了,机灵的满妹连忙扯着担心的小妹开熘,把门带拢后还小声安慰道:“妹妹,莫担心,五哥哥最厉害了,四婶婶说不过他的。”
“嗯”,小妹也稍稍放心了,在她们两个小家伙心里,哥哥就是神仙,比耶耶(爸)伯伯叔叔他们都厉害!
李家明当然厉害,眼光比别人‘超前’三十年,要是还不厉害,那怎样才算厉害?
“四婶,你想想,不管是端国家饭碗和做生意、打工,其实都是为了钱。刚才柳老师说,县城只有一家打字店,那个老板为了吃独食还不教徒弟,要是你也去开一家呢?我不晓得这一行有几赚钱,但人家宁愿累死累活都不教徒弟,肯定是赚钱赚得吓死人!”
“聪明!”
师生关系就是好,老师会将学生的利益放在公家利益之上。
已经对局里情况非常熟悉的柳老师夸了一句,在刚才的旧报纸比划了一下,解释道:“我们的文件是a4纸,打一页三百多字是五块钱,你刚才十分钟不到,已经赚了十五块钱;用文件头纸打印出来,一页是一块五毛钱,正反面复印是两块钱一张纸。我们一份文件一般上传下递得几十份吧,换成县委、政府的文件,最少要上百份,要是碰到两会,一份十几页的文件至少要三百多份,至于成本如何我就不知道了。”
四婶震惊地看着柳老师,半晌才小声道:“打印?复印?你们不胶印吗?”
“胶印是什么?”
“你们的打印机是不是针印的,就是这样这样的?……”
“嗯”
十六岁出去打工的四婶,哪知道内地机关里的详细情况,得到柳老师的肯定回答后当即就吓呆了。妈呀,难道内地跟沿海的差距这么大?
回过神来的四婶手都开始发抖,侄子给自己寻了个发大财的机会!她的电脑是在文印店里跟人学的,除了学习之外还得帮着老板、师傅打下手,对文印方面的东西太清楚了,也正因为她通晓这些东西,才能挤进办公楼里去当文员!
针印与喷墨的差距、复印与胶印的差距,在需要大量复制的情况下,成本与效率差了一个时代!
最简单的比喻,复印一张a4纸的内容,纸张、油墨、机器损耗大概要一毛五分钱成本,可胶印只要三分钱!更可怕的是,现在的复印机需要人守着正反面地复印,还要不时地整理、添加纸张,而胶印只要制完版,机器全自动印!
妈呀,若是将自己正管理、使用的那些最新办公设备引进到县城里来,那得赚多少钱啊?这生意要是做得成,搞不好比抢银行还快!
想明白了的四婶没心情再聊了,跟柳老师告了个罪,急匆匆地回家翻存折、算成本。正咂舌头的柳老师接过茶,见自己妖孽一般的学生正冲自己讨好地笑,不禁笑骂道:“说说吧,想要什么条件?”
“嘿嘿,非常简单,您给个行政编?要是搞不到行政编,事业编也行。老师,我表姐性子软,只要个铁饭碗就行,你要是给个工勤编,说不定以后就让人给下岗了。”
这倒也是,行政单位的工人,若为人不活络的话,那就是单位里的三等公民。这小子也够聪明,徐工的文印店那么赚钱,最多一年之内就会有人去外面学,然后再回来开店赚钱。到那时,想再凭懂这些东西,挤进行政单位那就难了。可就目前的情况,哪怕自己不答应,县委办、政府办都会抢着要,还会帮着解决户口的问题。
这年头,什么最抢手?真正能做事的人才!
招个把人进去,不但能省下每年动辄七八万的打印费,还能让各类文件及时下发上递,对于领导们来说,这太划算了。一个编制算什么?机关里吃闲饭的人还少?嗯,那妹子长得也不错,性子也好,招进去了也不招人忌,日后说不定还能攀个高枝,嫁个不错的老公。这伢子,还真是做生意、当官的料,人聪明还会钻营。
“行了,让你表姐尽快学,我争取把她推荐到两办去,再弄个把行政编。林业局池塘太小,即使招进去了,也会被他们要走的。”
李家明大喜,连声道谢。
进了那两个办公室,只要不犯错误,日后最少也得给个安慰奖,混个副科级当当。可让柳老师没想到的是,这小子谢完之后,居然道:“柳老师,这生意肯定赚钱,我四婶也肯定没那么多资金。要不,您入一股?”
钱这东西,没人不喜欢的,柳老师不是神仙,自然也会喜欢。可若是用钱去跟师生情谊绑在一起,也是他无法接受的,人的心里总要有块干净的地方。
“李家明,你这是什么意思?”
误会了,老师误会了,李家明连忙解释道:“柳老师,您别误会,您先听我解释。”
“说”
“柳老师,您与王老师不同,您是想干大事的,否则您也不会去接手整顿林业规费的活。”
柳老师心里一动,继续阴着脸道:“说下去”
“哎”,李家明也继续道:“我前几天去了高斌那办农转非的事,他跟我说‘不跑不送,原地不动,又跑又送,提拔使用’。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最起码我相信这些是有道理。您要干大事,就要当大官,官场应酬肯定少不了,这都得花钱。不是我说,光凭您和师母的工资,还不够您以后抽烟,那就只有靠山吃山了。
柳老师,很多事是有风险的,何必呢?投资不同,现在又没规定领导不能投资,我婶婶缺资金,您有人脉搞到资金,两全其美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哼哼’,对官场已经很熟悉的柳老师冷笑几声,嘲弄道:“恐怕你心里还想着,等你四婶的店子开起来了,再找人去各个单位的办公室主任那公关,游说他们也扔点钱进去或是提供回扣。等以后这一行竞争激烈了,也能继续赚大钱吧?”
谈起生意来,李家明也不隐瞒道:“老师英明,这是一个官本位的社会,我们改变不了现状,那就要去适应它,而不是去碰个头破血流!”
“妖孽!”
“呵呵,我当您这是夸我。”
哭笑不得的柳老师赏了他一巴掌,也对学生的说辞深表赞同,他不是王老师那样的古板人,做事就要有做事的手段,否则注定了只能一事无成。若是自己有合法的经济来源,日后往上走动的时候,也不必挖空心思搞钱,更不必麻着胆子收不该收的东西。
“行,这事你让你四婶,去跟你师母商量。”
“哎”。
李家明连忙请老师出去喝茶、喝酒、吃果子、晒太阳,哪怕看到四婶跑向河边找四叔,他也没拦着。
她现在脑子里全是赚钱的事,一时半会清醒不下来,说了也等于白说。开店赚钱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这种容易跟风、又过于依赖人脉的行业,背后没几个实力派,最多赚一两年的钱,就会被别人挤死的!(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靠人不如靠自己
冬日的太阳很温暖,不但晒在人身上很温暖,而且照进祖厅里也很明亮。
一阵鞭炮之后,兰姐带着大姐、三姐她们,将以二伯名义请的杀猪饭开始端上桌。冬天里太冷了,炒好的菜得先放在厨房的热水盆里保温,等客人快入席了才上席上端,否则等客人坐好、开始吃时,菜已经冷了。
能说会道的大伯精神很好,笔挺的黑色西装、深蓝色领带、锃亮的皮鞋,整个人都仿佛年轻了十几岁。国人吃饭讲究座次,这事传勐伯干不来,还得大伯来张罗。
“柳老师、王老师、张老师,你们请你们请,你们是老师,你们要是不坐上(首席),我不好安排阿公、母舅他们的。”
三位老师推辞几声,还是在十几个阿公、母舅们的恭维声中,坐到了大圆桌的首席上,柳老师坐中间、左边是王老师、右边是张老师。
今天杀的猪多,李家又日渐兴旺,七家人的阿公母舅脱得开身的都来了,主桌上肯定坐不下。尤其是李家明阿公、阿婆、母舅都来了,后妈的两位兄长也来了,十二个座位的主桌更是坐不下。
这顿杀猪饭是以二伯的名义请的,自然二伯的岳父要坐次席,可老人家将李家明阿公按在次席上,他自己坐旁边。这是李家七八年的传统,又是主家的岳父主动让座,张象枫的兄长即使有什么意见也说不得,接下来的座次不太好排,可大伯照样能应付自如。
“象松母舅,你是新亲戚,今天又是头次上/门,请请请。”
新亲戚初次上/门,不能按长幼来论的。张象枫的大哥坐到张老师旁边,与李家明阿公遥遥相对,大家也说不出什么不是。排完了这三位,阿公、母舅们按七兄弟的长幼次序,又在大伯的恭请中一家一个在主桌上依次就坐。
“大哥,你跟传民陪这桌,家明你倒酒;我去陪那桌,家德过来倒酒。”
农村人平时不讲究,可正式场合不得了的讲究,有时为了个座次都得推让半天。有些阿公没来舅兄来了,将舅兄排在其他阿公之前不好,将阿公让到前面,又怕哪位心眼小的舅兄心里不舒服。
大伯将两个名声在外的子侄,提熘出来给大家斟酒,可谓是一举两得。既让亲戚们见识到了李家的文风鼎盛,又让坐在阿公们后面的母舅们心里舒服,两个大家公认的天才表外甥(孙)给自己斟酒,而且是站着斟,这可是有面子的事。日后这俩孩子考上了清华北大、当了大官,跟人说起来,自己面子上都有光啊!
大家高高兴兴得吃了顿杀猪饭,红光满面的叔伯们提着三块最好的猪肉将老师们送上车,又将各位阿公、母舅送上摩托车、自行车,这才心满意足地坐在晒谷坪里晒太阳。
今年好啊,日子越过越火红,家庭也越来越和睦,孩子们也个个争气。
大家正高兴地谈天说地,李传林也正好跟几位兄弟商量回来办个小厂子的事,想请兄长们帮着张罗张罗。今年自己走时,帮大老板们修了几套明朝的家俱,除了工资外还陆续得了几万块钱的大红包,终于有了个起手本(原始资金)。
工字是不出头的,虽然老板器重、给的工资也高,可哪有自己当老板赚得多?
再说,儿子太出色了,自己也不能太没出息。还是老婆说得对,成功了,一切都好;失败了,自己也努力过,大不了再回去跟老板打工就是。不趁着年轻时博一把,还到老来时靠儿子养家煳口?儿子给自己养老送终没问题,老婆呢?以后的儿女呢?莫非还让家明替自己养活老婆崽女?
大人们喝茶、抽烟,围坐在一起商量正事,李家明也为父亲的雄心壮志高兴,可没高兴几下就让兰姐扯去了书房。
本来红红当工人,军伢还有希望,现在这小子将她塞进了县里的机关里,这不是添乱吗?国家干部跟打工仔的差距,说起来都吓死人!
哎,添什么乱?要不是自己拦着,红姐早被舅舅许给孙士全了。要不是搞了这档子事,也或许自己永远不知道,原来军伢哥哥喜欢红姐。
“军伢哥哥,有些事是要你自己去争的,旁边人帮不上的。你要真喜欢红红姐,你就去跟她说,你不说,人家怎么晓得?”
“我”,军伢哥一紧张,又说不出话来了,涨红着脸站在那。
“你晓得个屁!你母舅会愿意?那是机关,不是工厂!明伢,我跟你说,要是我在机关里当干部,说什么也不会嫁打工仔的!”
兰姐的斥责李家明没在意,在意的是她话里透出来的意思。
耶?红红姐有意思了?
“你蠢啊?军伢样子长得好,屋里又不是没钱,只要军伢能跟她去袁州,她有什么不同意的?你表姐面子薄,还指望她能嘴巴里讲出来?就她那性子,要是你母舅不点头,打死她也不会讲喜欢谁的。”
这是好事,只要表姐自己愿意就行,下面的事有什么难办的?
李家明好笑道:“撒个谎都不会?军伢哥哥,你自己去跟我母舅、红姐说,就说你喜欢我表姐,想花钱把她安排进县里的机关。”
“你骗鬼啊?”
切,什么叫骗?这叫善意的谎言好不好?
“我母舅、表姐又不晓得我跟柳老师、四婶说的话,还不是由着你说?你没那个本事,我大伯有啊,他在县里张罗生意,跟方方面面的领导都搭得上话。四婶那么好的人,还会拆你的台?”
“这这这”
军伢哥还是太嫩了,李家明好笑地打断道:“你是觉得这样不好吧?没什么的,你又没害人,有什么不好?要是我母舅说你们隔得太开,你去跟我母舅、表姐说,等过完年去县里找份开车的工作,在哪不是打工赚钱?这种事,只要你们自己愿意,”
兰姐大喜,连忙打断道:“你又有办法?”
自己这大堂姐人够精明,就是人生经验还差了点,眼前的事都没解决,还想着以后的事?
“先把眼前的事应付过去,以后的事,车到山前必有路的。反正红姐不去袁州了,军伢哥哥即使在县城里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不会去店里帮忙啊?传祖叔叔只有一个崽,帮店里做事,不就是帮他自己?”
“是哦,还是你聪明”。
粗豪的兰姐夸了李家明一句,见军伢还在那发呆,没好气地一脚踹过去,骂道:“蠢牯!你自己的事都不敢去说,还让我们去帮你说?快去啊!”
“哎”,积威之下,军伢哥连忙下楼。
至于他怎么去说,那大家就管不着了。兄妹姐妹帮得了他一时,还能帮得了他一世?
过程不顺利,可结局不错。正担心女儿可能会遇人不淑的李家明母舅,加上军伢结结巴巴地允诺,会花钱将女儿安排进县里的机关,总算是松了口,让他回来叫大人过去谈。几万块钱的事,可不是一个毛头后生能说了算的。
儿子过完年就二十,在农村里要说人家了。游小红相貌好、性子又好,正为儿子婚事筹划的传祖叔两口子大喜过望。莫说不要真的拿钱去走路子,就是要花钱,他们也花得起,两人找李家明确认了真假后一合计,连忙从哥哥嫂嫂那借了两个存折又加上自己家的存折去了银子滩。农村里都这样,说一万句也顶不得真金白银有用,嫁女的人家哪个不想自己女儿嫁个家境好的?后生有没有本事、以后会不会有出息,那是以后的事,只要女儿中意了,大人就得看到能让女儿不吃苦的保障!
听到喜讯的四婶、四叔,也连忙吓唬几个小家伙,让她们不要乱说话,最起码在军伢订婚前全部闭嘴。
“四婶,你说的不对,五哥哥说撒谎的孩子不是好孩子!”
“满妹,你说的不对,家明哥哥说也有善意的谎言,金华婶婶说的就是。”
“满姐,金姐说的没错。哥哥上次跟陈和生打架后,就是这么说的。”
跟着过来的四叔被几个小不点气乐了,扭头道:“明伢,你过来!”
“哎”,正在外面晒太阳的李家明连忙跑过来,玩笑着勒索道:“四叔,准备给我付咨询费?你放心,我要的不多,过两年你那辆破摩托给我骑就行。”
“破摩托?你想得好,一千公里都没骑到,就被你说成了破摩托?”
四叔只管赚钱不管家,他才不操心家里的钱够不够,正傻乐的他一脚踹在侄子屁股上,笑骂道:“给她们说一下,莫横生枝节。”
哎,四叔这样子,怎么能出去做生意?连起码的生意规矩都不知道,以后不晓得要摔多少跟头,才会懂得谢人家不能光靠嘴,靠的是诚意和钱财。
“哎”,失望的李家明答应了一声,耐烦地给几个妹妹解释道:“四婶又没让你们说谎,只是让你们别说今天上午的事,谁问也不能说,晓得不?”
“嗯”,三个懵懵懂懂的孩子立即闭嘴,哥哥可不是婶婶,犯了错会挨打的。无数次的教训告诉她们,哥哥永远是对的,自己不理解就慢慢想,想不通就等哥哥闲下来了再去问。
这只是四婶的一个由头,见侄子进了屋,连忙拉着他去新房里,小声道:“家明,你上午说的事是好事,可叔叔、婶婶手里没那么钱,能帮我想下办法不?”
肯定拿不出这么多钱,现在街上转个店面都万多两万块钱,再加上设备之类的,总得要几万块吧。李家明也不相信四叔两人一年的时间,就能赚到开店用的几万块钱。(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表姐变嫂嫂
九十年代初期,开一个文印店要多少钱?
李家明不懂这事,但四婶说至少要十几万,着实吓了他一跳。或许气象局的那位工程师,不是乐意用老旧的机器设备,而是人家掏不出那笔钱来。也对,在一台简陋之极的286都要八千多的年代,复印机、喷墨打印机、胶印机之类的还不是天价?电子产品,越是落后的年代越是贵,越是科技发达的年代才越便宜!
也样也好,省得自己费唾沫星子来劝说精明强干的四婶。四婶这人吧,看着好象很温婉,其实刚强、精明。
“四婶,你能掏多少?又能借到多少?”
“自己有一万八,别人那还没去问。”
不用问,要借十几万这么大的数字,哪怕大家知道肯定会赚钱,估计也不会借给他俩。周转一下,借个万儿八千的没问题,可你自己只有两万块钱不到,想借人家十几万,恐怕兄弟感情再深,哥哥愿意借,嫂嫂也未必愿意。
李家明犹豫了一阵,询问道:“四婶,深城那边应该买得到二手的机器吧?”
“明伢,喷墨打印机、胶印机都是这两年兴起的东西,哪会有二手的卖?针印机、老式复印机倒有得卖,而且价格也不贵,可它们的速度太慢了。针印机打一张东西,最少也要分多两分钟,而且容易卡纸、断针。我上午问了柳局长,那个姓徐的慢,就是机子老出毛病。”
这些事李家明更不懂,既然四婶这么说,那就只有挨贵了。磨刀不误砍柴工,何况这是做生意,讲的是一步快步步快,要做就要以最快的速度,将竞争对手压制下去,取得足够的竞争优势!
“四婶,今天我跟柳老师谈了谈,资金的事他可以帮忙,但你得让他入股,你觉得怎么样?”
如果人家帮忙搞资金、搞贷款,肯定不可能白帮的,可让人家入股分红,四婶还是犹豫了一阵,才小声道:“他能帮多少,想入多少?”
“这我就不晓得了,你自己去跟钟老师说。她们现在袁州过年,等过完年,初五肯定会回崇乡拜年的,你要觉得行,到时候我带你去找她。”
侄子肯定不晓得,师生关系再好也是师生关系,哪有看到赚钱机会不要的?盘算了一阵,精明的四婶还是不想随便合伙,将铁定赚钱的机会分别人,婉拒道:“先莫慌,看下我们自己能筹到多少,总不能技术是我的,到头来她出点钱就拿大头吧?传田,你去问下几个哥哥,看他们能借给我们几多?”
“这还要问?二哥刚做屋、三哥刚结婚,军伢明年肯定会订亲,能借得到几多?”
“你去不去?”
管家婆一发威,四叔只好硬起头皮去问几个哥哥。
问也是白问,传勐伯他们正想着入股传林的家俱厂,哪有钱借给他呀?要不是大家要过年,估计店里连红都不分,全部的资金都得准备盘新店面、囤货之类的。去年盘四个店面都花了近八万块,拿李家明和李传民房子抵押贷的款子,大部分就是用在这上头,今年李传林又想开厂、开家俱店,还不知道要多少呢?
四叔、四婶的事不顺利,可军伢的事很顺利。存折是能看出存取款记录的,三张上个月二十九号同时存入一万、紧接着取了个干净的存折,充分证明了装修店有多赚钱。要是不赚钱,心里没底气,敢五千多的摩托说买就买,敢过个年都花一万块?
男方家里有钱、后生本分,女儿又不反对,当父母的拦着干嘛?昨天外甥说得对,不管是作田、当工人、当干部,最后还不是为了赚钱过生活?女儿性子软,嫁个性子也柔的老公比蛮横的老公好,最起码不会受欺负。至于外头人,屋里这么多男子人,只要他们小两口不惹事,谁敢欺负他们?
双方父母都是亲戚、彼此知根知底,四人坐在一起一商量,那这事就可以定了,等过完年请个媒人走个程序呗。
几年的夙愿一朝实现,军伢当场就傻了,只知道一个劲的傻乐,这更让李家明母舅、舅母高兴。知女莫如母,妹子不比伢子,嫁个对她好的老公,比嫁个她喜欢的老公强得多,何况红红也喜欢军伢这后生。
快到晚饭时,李家明母舅留客人吃饭,哪知笑逐颜开李传祖夫妇连连推辞。
“承万哥,今日真不行,你也晓得我们家的事,男子人赚钱、女子人管家。我大哥说,前几天大家都忙传林的事,今夜大家坐下来说一说店里的事,省得屋里的女子人担心。”
“那我就不留你们了”。
李家明母舅大笑着送客,这是李家太公在世定的规矩,他们李家男子人不得管钱,就是省得他们赚了钱在外头乱来。崇乡人好赌,要是没个厉害点的女人管家,赚再多的钱都迟早在赌桌上输光。街上的王丛树,不就把半个铺面加屋输给了端伢子?
这也是李家虽然人丁单薄,可大姓人家照样愿意与他们结亲的重要原因。最起码,自己家的女儿嫁过去,不会因为老公好赌败家!
回到家里,还在傻乐的军伢成为大家取笑、打趣的对象,连饭桌上都被几个小家伙追着问。
“哥哥,红红姐真成了嫂嫂?”
“军伢哥哥,红红姐怎么不来我们家吃饭?”
“对呀,我姆妈都在我们家吃饭,没跟大母舅回去。”
“嘿嘿嘿”
娇纵的满妹突然想起了什么,指着还在傻乐的堂哥尖叫道:“军伢哥哥请客!三叔叔讨三婶婶,都请我们吃了饭,军伢哥哥也要我们吃饭!”
三张饭桌上的人愕然,见大家不说话,满妹连忙求救道:“五哥哥,我说得对吗?上次莎莎姐考了第一名,就请我们吃了酸梅粉!”
“嗯,等下你们去军伢哥哥房间里翻,吃的东西全归你们。”
正在啃猪脚的小妹立即从高脚椅上站了起来,举着油腻的小白手道:“不行,军伢哥哥要给压岁钱,跟兰姐姐样,一人给一块钱!”
吃得脸上油汪汪象只大花猫样的金妹连忙道:“妹妹,兰姐姐又没讨姐夫,我哥哥至少要给我们、给我们,两块钱!”
“对,两块钱!”
“行行行”,被打劫了的军伢痛快地掏钱,三个小家伙见他没六块零钱,更痛快地从各自的小口袋里凑了十几张一毛的票子给他,换回来一张十块钱的新票子。
“妹妹,下次你莫喊几多钱,要让金姐喊!”
“嗯,兰姐姐,你明年讨姐夫不?”
旁边的张象枫爱怜地揉了揉小妹的小脑袋瓜子,纠正道:“文文,不是讨姐夫,兰姐是嫁姐夫!”
“嗯,兰姐姐,你明年嫁姐夫不?”
“哟,你们准备送礼了?”
已经知道了钱的用处,变成了小财迷的小妹,连忙扭过头来问:“姆妈,兰姐姐嫁姐夫,我们还要送礼的?”
“嗯,你们送一块钱,等姐夫来接姐姐时,你们再问他要十块钱。不给你们钱,你们就哭。”
“嗯”,三个小脑袋凑一起商量一阵,正经跟大堂姐讨价还价道:“兰姐姐,明年你嫁姐夫,我们保证送礼。要是姐夫不回十块钱礼,我们就哭,还要骂他是坏人!”
彪悍的兰姐算是怕了她们三个,今天去上坟时,总说不上她们的当、不上她们的当,最后还是一人给了一块钱。
也不知明伢怎么教的,教出三个磨人的小妹子,以后长大了还得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不能欺负人
门外月光冷清如霜,厨房门内暖意融融,李家明他们四姐弟正在火塘边腌肉、鱼、筑(灌)香肠。
农村里还没流行冰箱,离街上又远,平时家里来了客人,就得靠腊肉、腊鱼之类的待客。除此之外,腊肉的另外一个重要作用就是送礼。过年时,崇乡走亲戚,喜欢提瓶酒、拎块腊肉,拿钱的倒并不多见。李家亲戚不多,可也阿公、母舅、舅公屋里都要走,哪能少得了腊肉?
今天杀了三头猪肉,下午的时候每家分到百多斤肉。刚进门的张象枫有了身孕,四叔、四婶则是习惯了当甩手掌柜,这些活就落到了他们四姐弟头上,确切的说应该是大姐她们三姐妹头上。六姐弟就这么一个宝贝弟弟,以前是李家明自己倔,如今他没那么倔了、又带着妹妹们读书,三个姐姐哪还舍得让他动手?
腌肉简单,腌鱼可是个技术活。若是鱼腌的不好,以后放在火上薰的时候,鱼肉一块块地往下掉,最后成了一副鱼骨架。当然,筑(灌)香肠更是一个技术活,只有在饭店里学过的二姐才会干。三家人三四百斤肉,每块都要抹盐,筑香肠的还要剁碎,可够她们三姐妹忙活的。
三位姐姐忙活着,闲着没事陪姐姐们聊天的李家明,从火塘里铲了一铲燃烧着的木炭,送到父亲的新房里去,生怕冷着四个正在看彩电的小家伙。回厨房时,李家明看了眼传勐叔家的小厨房,隐隐还能听到大伯的报账声,不禁脸上微微带笑。
今年是个好年景啊,婶婶们都得笑逐颜开吧?现在大家手里都有了钱,还有个长期的财源,以前那些争吵就会少喽,一家人就能和和美美地过日子。等过上年把两年,父亲的厂子上了正轨,大家再把这几幢泥巴屋换成小洋楼,睡在后山的家人们也肯定会笑得合不拢嘴!
‘吱呀’一声,正在剁肉的大姐见弟弟进来了,指了指火塘边的茶杯,小声道:“明伢,传勐伯喊你过去,你怎么不去?”
李家明放下火铲,端着大姐的茶杯让她喝了口热茶,小声道:“我去干嘛?我又不当家。”
已经学了半年厨师的二姐,手里停下刮猪肠衣,小声骂道:“你蠢啊?传勐伯伯没喊兰姐,她都自己去听,店面、股份都是你赚回来的,你脑壳没坏掉吧?”
哎,大家都长大了,都知道为自己打点小算盘了,要不老话怎么说‘树大分杈,儿大分家’呢?这几年出去打工的妹子多,寄回来的钱也多,可不少妹子辛辛苦苦打工赚钱,嫁的时候连件象样的嫁妆都没有。大姐、二姐她们听得多了,虽然晓得二伯、二婶不会要她们的钱,但并不妨碍她们来好意提醒自己,毕竟自己家多了个后妈。
至于兰姐去听,那是想知道这几年打工寄回来的钱,家里是不是投资到店里去了,店里的股份会不会有她的份。自己那些店面、股份、钱,本来就是给父亲准备的,若不是二伯、母舅扳着,又怕后妈对小妹不好,自己会全部放在父亲名下。现在后妈进了门,又把小妹当亲生女儿疼,理应由她来管家,自己干嘛还要去操那闲心?再说有二伯、二婶在,自己去不去听,有区别吗?
就自己几姐弟在这,连军伢哥、毛砣他们都不在,大姐也不忌讳地劝道:“明伢,有些事是不能这么想的,万一有个不好的事呢?”
大姐没这么多心眼,李家明笑了笑,反问道:“四婶叫你来说的吧?”
“你怎么晓得?”
这有什么难猜的?四婶是所有婶婶里最精明的,妯娌哪有侄子亲,何况自己给她出了个发财的主意。
“哎,四叔借到了钱吗?”
李家明一岔开话题,粗心的大姐也随之转移注意力,苦恼道:“只借到五千块,还是大伯主动找他的,其余的都说没有。我耶耶(爸)说,三叔办厂子他们想入股,账上钱可能还会不够,好在店里的生意好,流水应该能帮三叔把厂子建起来。”
账上就十一万六,若是父亲的小厂子开起来,得盘个店面卖货、还要进设备、租厂房,确实有些紧张。找亲戚朋友借?难啊,这不是一两千,而是十几万,哪个亲戚朋友会有这么多闲钱?何况四婶娘家家境不太好,跟四叔订亲快三年才过门,那几年的钱全给了娘家帮她公公婆婆治病,给两个老人家办丧事。
“也是”,大姐附和一声,又跳到了另一个话题。
“明伢,四婶说了让你入股不?”
“入什么入?本来就是给他们想的办法,四叔总不能打一辈子工吧?”
大姐也就是那么一问,可正帮二姐刮猪小肠的三姐不同意道:“明伢,话不是这么说的,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何况你们是叔侄。要我说,店子要是赚不了大钱还无所谓,要是能赚大钱的话,那四叔、四婶不分你股份,就太不仗义了。”
“三妹,乱说什么?那是四叔!”
大姐觉得四叔是亲叔叔,三姐还觉得弟弟是亲弟弟呢,不服道:“大姐,天大地大,道理最大!要是没明伢,四婶会想起开店?明伢教传勐伯他们开装修店,他们可是痛痛快快给一样的股份!”
还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李家明好笑道:“莫乱说,传勐伯他们给我股份,那是我投了钱的,还跟二伯把房子都抵押出去了。光靠出个主意,不出一分钱,就想拿股份,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知道内幕的三姐立即反驳道:“算了吧,你以前不是凭个主意,就要了王叔叔三成股份?”
“那不同,那事没二伯,他根本办不成,何况他赚的不比原来更少。三姐,做生意不是你多赚了一毛钱,我就要亏一毛钱,而是要大家都有钱赚,这生意才能做得成、做得长久的”。
三姐还想争辩,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摩托车声,李家明连忙示意她别说了。
没一会,愁眉苦脸的四婶和四叔进来了,他们两口子在外面跑了一下午,估计是所获无几。冷坏了的四婶接过大姐端给她的热茶,烤了一阵火,小声道:“明伢,你学权阿公跟银行里的人熟,能不能让他帮帮忙,把叔叔的砖屋抵押出去?”
李家明默默点头,这事不用阿公出面,自己都能去找许主任帮着办。房子造价三万多,现在材料涨价了,送两条‘芙蓉王’去,贷两三万应该问题不大。
“哎,早晓得这样,我们就不应该做屋。”
“马后炮!”
四婶喝了两口热茶,犹豫道:“明伢,柳老师能贷到几多?”
终于松口了,其实何必呢?钱是赚不完的,只有朋友才是交不完的。
“四婶,柳老师是林业局的副局长,他去找点关系,银行里的人十万都敢放!”
人比人气死人啊,四叔叹息道:“哎,跑了一个下午,凑来凑去都凑不到五万。”
不错了,能在农村里借到两三万,也算是有本事的人,可李家明不由得皱了下眉头。父亲开小厂的钱,那是他这一年多存下来的工资、帮大老板们修家俱时赚的赏钱,并没有把自己上交算在内。听父亲私下说,他这今年运气好,帮大老板们修家具,总共得了八万多块钱的红包,又得了个大老板的允诺,可以帮他代工家俱构件,这才想着回来开小厂子的。
现在伯父他们想入股,父亲自己的钱加上伯伯们投资给他的,开个小家俱厂应该差不多够了,也就是说自己交上去的钱是闲钱。自己光店租就交了五万六给阿姨,还有店里分红的一万块钱、上次父亲寄回来的一万八,除去帮父亲交了一万的彩礼、阿姨的妆嫁钱,少说也有五六万闲钱。
哦,阿姨是想入股,不想借钱,而四婶则想独占。两个精明人相互试探了一下,就各自作罢,难怪大姐刚才会跟自己说那些事。
‘哎’,四婶叹了口气,艰难道:“明伢,你能不能让传勐哥答应帮忙,把装修店抵押给银行?做这行肯定赚钱的,最多半年就能还给他们。”
这可不行,自己家入不入股无所谓,铁定会赚钱的生意,没有凭个想法就强行要股份的道理。就如自己刚才反驳三姐说的那样,若不是王振国离了二伯搞不掂柳老师,根本不敢拿人家三成股份。
只是答应了柳老师的事,那就一定要做到。人家把自己当学生,自己就得把人家当恩师。再者说来,重利之下难免会有不忍之事。四婶固然有技术,可有技术的又不止她一人,而且又没有非常高的门槛,花高价到羊城、深城请个老师过来,培训出几个技术人员有多难?也只是同古太偏僻,有实力的人观念没那么新,或是想得到的人又没实力。
深谙人性的李家明缓缓摇头,小声婉拒道:“他们不会听我的,装修店是他们自己的,文印店是你们的,怎么可能会为了你们的事去冒风险?再说,店里的账都只给几个股东看,连婶婶都不让她们看,他们哪会愿意给银行的人看?”
换成自己也不会愿意的,没办法了,在外奔波一下午的四婶叹了口气,小声道:“明伢,你说我要是让柳局长帮我贷款,再让他占两成股份,他会答应不?”
精明,只出四万多块钱却占八成股份,这主意也只有四婶才想得出来。可退一步说,有发财的机会去找钱,好找;拿着钱去找发财机会,却不好找。柳老师、钟老师都是当老师的,还干不了另起炉灶的事,十有**会答应。
可李家明已经不想再掺和这事了,继续摇头婉拒道:“四婶,这些东西你问我没用,你得去找钟老师商量。”
“你更了解她,你觉得她会同意吗?”
犹豫了一阵子,李家明还是决定帮钟老师一把,四婶她们赚钱是为生活,而老师赚钱是为了消除仕途风险。
“不一定会愿吧,钱谁会嫌多啊?主意他们听到了,要是没相当的好处,人家不会另起炉灶?我觉得三成股份更有把握。”
一边是独占股份、跟竞争者势均力敌,另一边是舍弃三成利润,一步到位干掉对手,还能免除后患,精明的四婶知道如何选择。
“嗯,要的,初五你带我去找钟老师,你也帮我敲敲边鼓,晓得不?”
李家明暗暗苦笑,这不是强人所难吗?柳老师不跟自己谈股份的事,就是不想把师生感情跟利益扯在一起,难道自己还主动去扯吗?
天资不错的三姐在弟弟的耳濡目染下,已经从一个农村小妹子变成了半个精明的生意人,上次父母将租金高的店面全部给了弟弟,就觉得心里不满。要不是后来听父母解释了,她那点怨气还消不了,也从那事过后,知道了所有内情的三姐就觉得弟弟重感情,更是把他当亲弟弟待。
如今三姐见弟弟嘴角抽了抽,知道他心里不乐意,自己心里也觉得不舒服。
这也太过分了,帮着出主意、帮着搞贷款、还得帮着去谈判,到头来什么都没得到,弟弟又不欠你们的。再是亲叔叔、亲婶婶,也不能这么欺负小辈吧?脾气更直的三姐听不下去了,刚想开口替弟弟说话,更老沉的二姐一脚踩在她脚上,吩咐道:“三妹,去看下满妹、文文她们冷不冷?”
“二姐!”
知道自己妹妹脾性的大姐也会意过来了,连忙瞪了她一眼道:“快去,天这么冷,可莫冻坏了她们。”
“哦”,大姐脸色有些不好看,聪明的三姐不敢跟大姐强嘴,连忙出厨房去外面转一圈。
可是,三姐刚走到堂屋门口,扭身去了传勐伯家找姆妈。弟弟不好意思,自己可好意思,再是亲叔叔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弟弟答应了以后给耶耶姆妈披麻戴孝,那就是耶耶姆妈没过房的崽,他不好讲的话,就得自己当姐姐就要帮他出头!(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合伙生意要公平
一个家族要兴旺发达,就一定要有个能服众的领头人,领着大家团结互助、领着大家一起往前奔,而李传勐就能让几个兄弟都服气。
自幼丧父的李传勐在小叔和寡母的拉扯下长大成人,为了不让有扶养之恩的小叔在病危时伤心,毅然提出分家,帮着寡母拉扯大两个弟弟,熬到二十五六才成家。
越是艰难越要团结,李传勐不但拉扯大两个弟弟,而且帮他俩成家,早就习惯了处事公正。只有处事公正,才能让兄弟、妯娌拧成一股绳,合力帮兄弟们依次成家。也正是因为李传勐处事公正,所以几兄弟各司其职,合力将装修店经营得红红火火。
李家的新媳妇张象枫,今天就见识到了大堂兄的公正。
首先是解决李小兰的事,家里开店赚钱,肯定动用了她攒的嫁妆钱。虽然农村里女儿没嫁之前,赚的钱归家里支配是司空见惯的事,但李家没那习惯,要强的李传勐也做不出来。
“兰妹,你这三四年在外头打工寄回来两万一,即使是细狗有希望考大学了,要每日吃蛋吃肉,我跟你姆妈也没动过心,后来屋里开店才挪用。现在店里赚了钱,手心掌背都是肉,我跟你姆妈商量了一下,你那两万一不还给你了。耶耶名下的股份划成五份,你、细狗一人一份,大狗三份。
你莫怪耶耶(爸)偏心,你是要嫁出去的女,细狗以后能读大学,只有大狗才给我们养老送终,晓得不?”
男女平等在农村里就是笑话,姐妹帮兄弟成亲是司空见惯的事。甚至有些家境贫寒的妹子打工赚钱帮兄弟成家,可到自己出嫁时,连件象样的嫁妆都没有。如果家里象以前样没钱,粗豪的李小兰不在乎家里用她赚的嫁妆钱,但现在屋里有钱了,自然就想要沾点屋里的光。
听到父亲这么一说,李小兰非但没有不满,反而喜笑颜开,连忙替父亲添茶,讨好道:“耶耶,你说了算,以后细狗读书,我也要算一份。你不晓得,大狗跟我说弟弟可能考得上大学时,我就逼得大毛伢答应,以后屋里没钱送就我们来送。”
“什么?你真跟大毛伢在谈?你不晓得他好赌啊?”
刚才还笑容满面的李小兰脸上僵了一下,连忙又讨好道:“耶耶,大毛伢就是有点喜欢打牌,我捻(管)死钱来,他还能飞天?”
“不行!”
大狗伢他们怕李传勐怕得要死,他这彪悍的女儿李小兰可不怕,从小被他狠揍也照样顶嘴的。
“耶耶,以前姆妈嫁过来时,阿公阿婆不也不愿?大毛伢哪不好了?他会修电器,又会打架,哪不好?不就是喜欢打打牌,崇乡哪个男子人不喜欢打?你不打牌,还能要求别人也不打!”
“你!你想死是吧?”
眼看着老公开始发火,旁边的红英婶连忙将女儿扯开,将她推出厨房,劝解道:“传勐,这是自己屋里的事,现在说店里的事。象枫刚过门,你当房父又当头子的把店里的事给她讲讲,以后传林还要靠她管家呢。”
公私要分明,李传勐忍着心里的火,把下午商量的事说了说。
“传林存了点钱,想回来办个小厂子、开店,传健,你把我们商量的事、店里的事,给他说一说。”
“哎”,已经成为家族二号人物的李传健答应了一声,放下茶杯开始说店里的事,听得刚进门的张象枫心惊又狂喜。几兄弟开的店,果然有家明一份,而且股份只比大堂哥少,跟其他兄弟一样多。满打满算不过五个月时间,店里就赚了现金十一万六,囤了十八万多块钱的货,外面还有六万多欠账。
天哪,屋里人这么会赚钱?一个月赚七万多啊!分到六家人头上,那还就是一万多一个月?
把店里的账报完了,李传健接过堂哥的‘白沙’烟,在二弟的火机上点着,抽了烟继续道:“传林,你在外头见过世面,厂子肯定能开得成。我们商量了一下,店里帮你去批地皮、建厂房、盘店面、装修好,再投十二万块现金给你,你拿八万块钱出来得四成股份,你觉得怎么样?”
看似二十万现金投资,八万拿四成股份不吃亏也不沾便宜,可其实是沾了大便宜!店面、厂房、装修、手续,那样不要钱?尤其是店面和厂房,现在县城里随便转个店面都万多两万,要是再加上装修,没三四万根本拿不下来;还有建厂房,哪怕是李传民当工程队的二老板,还真能免费盖起来?虽说厂房不象住房,还建平房就可以了,成本没那么高,可扛不住面积大啊!
掏八万块钱,却拿十三四万块钱的股份,把刚答应回来的李传林吓了一大跳,连忙道:“传勐哥,要不得!”
“没什么要不得的,做事就要公正。这厂子没有你不行,不管是生产、管理都要你来操心,要是大家股份一样,那就是我们沾你的便宜!”
“话不能这么说,装修店我没出力,不一样占了一成五的股份?”
传勐伯不太会说话,也让人听着有些不舒服的,可也句句在理。
“那不同,那是家明的股份,跟你没关系。要不是他出这个主意,我们也想不到这档生意;要不是他跟传民把房子、店面全部抵押了,我们也凑不出起手本(启动资金)。你自己屋里的事,你们两耶(父)崽去商量,今日只谈我们店跟你合伙开家俱厂的事。
行,大家就合伙;不行,你就自己单干,我们还是会帮你去寻厂房、店面、跑手续。”
这可真不行,沾得便宜太大了,不单是钱的事,还有关系人脉!这些再算进去,那就不是几万能摆得平的事。
忠厚的李传林见过世面知道其中的门道,更不想沾这个大便宜,可他精明的老婆在他腰间掐了一把,他大哥也劝说道:“老三,大哥说的没错,做事就要公正,合伙生意才做得长久,否则迟早会散伙的!
店里短时间内没办法再扩大了,赚的钱要不存银行吃利息,要不就是投资,银行的钱才七厘,开厂子可赚得多得多。你有手艺、有销路,同古竹木又便宜,开家俱厂肯定会赚钱。我们没一个人懂新式家俱,帮不上一点忙,也就是投笔钱等着分红,你不占这四成股份,我们也不安心。”
“这”。
粗豪的李传勐大手一挥,拍板道:“没什么这的,你不比我。要是你股份不占多数,以后万一有个什么分歧,厂里、店里听谁的?你莫以为得了五六万块钱股份蛮多,你那边要是做起来了,我们才是沾了你的光。我们是开店,你是办厂!
再说了,我们六个股东,正好一个人一成股份,分得公公平平。”
传祖、传宗也帮着劝,要是厂子办成了,这就是条真正发大财的路。
钱存在银行里不会下崽的,只有投出去才能赚更多的钱。同古别的不多,就是木材多,开家具厂肯定赚钱,可没人懂那些新式家具,更没人会设计、会做。传林在外头大厂里干过,本事是得到大老板认同了的,要是这小厂子做起来了,会比做装修赚钱多得多!做装修,还不就是在同古做?做厂子要是做得好,可是能把家俱往外头卖!
兄弟嫂嫂们一阵劝说,李传林也终于答应了下来,开厂子不是开店,好多事不能商量着来的。要是自己不占多数股份,日后还真是不好做事,总不能稍大的事就找大家来商量、解释吧,何况很多事是解释不清,甚至是没办法说的。
“那行,这事就这么定了。传健,你人头更熟,过完年就去县里张罗。走人家、待客的事,让你老婆带着家德他们兄弟搞,莫耽误了正事。”
“哎”
“还有件事,传田公婆(夫妻)想开文印店,我们钱是帮不了什么,大家商量下,是不是帮他搞搞装修之类的。都是一家人,传田又是最小的老弟,该帮的总要帮的。”
“要的”
“要的”
见兄弟们没意见,李传勐又吩咐道:“传健,你跟水务局的赖局长熟,他们正好做了新楼,店面还没往外租,去看能不能搞个把店面给他。他们做机关生意的,还是在政府侧边开店好。”
“嗯,上次赖局长的装修款还有几千块钱,免掉他的算了。让他租两三个店面给我们,以后店子不开了,光转让费都赚得回来。传林的店也开在那好,现在县里有钱的人大部分都是当官的,家俱店开在那里,他们平时也看得到。”
这办法好,李传勐见兄弟们不反对,直接答应道:“要的,这些事你更在行。妈的,现在街上转个店面都要万多两万块钱,那伙人还真会赚恶钱!哦,对了,你走之前问问家明,他眼光比我们都更好,看厂房建在哪合适。要是以后县城发展起来了,地皮又能赚大钱。”
“对对,家明那双眼睛,真是菩萨给的,看什么都看得准!”
商量完了正事,那就烤火、喝茶、聊天,平时大家都忙,几兄弟也正好坐下来谈谈心。几个妯娌去张象枫的新房里烤火看大彩电,厨房里抽烟的人多,搞得乌烟瘴气的。
几妯娌说说笑笑地刚出门,二婶就让等在门口的李欣华拉住了,“姆妈,我有事寻你。”
“什么事?”(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规矩摆中间
薯丝饭、木炭火,除了神仙就是我。这是崇乡人对冬闲时节的概括,也是对现实的一种无奈感叹。农村里赚钱门路不多,田里的活忙完了,可不就是烤火、扯淡?
李家这一年多日子好过了,吃的都是白米饭、大肥肉,薯丝饭只有孩子们想起来了时,大人们才会做一餐让他们吃个新鲜。吃上了白米饭,自然也就会有付出,人家冬闲他们可闲不下来,晚上还得商量来年的生意,调解生意上的矛盾。
李欣华给她母亲递的小话,也就是一句小话,她母亲虽然没有做生意,但男人们都是生意人,一些基本的常识都知之甚深。若是文印店离不开侄子,入股甚至是拿干股都理所当然。可光凭出一个主意并不出一分力,就想在一个铁定会赚钱的生意里分一杯羹,即使人家当时答应,日后也会使尽各种手段将你驱除出去。叔侄亲是亲,可再亲也亲不过钱的,有些事还是把人心看坏点好。村里为了钱或是其他的事,兄弟之间都可能打架,何况是叔侄?
站在李家明的角度上去看,那就更理智了。就如他帮曾宁生、林全保出主意,向他们索取不菲的报酬,却不会提入股的事一样。生意讲的是双赢甚至是多赢,若是一方觉得亏了,这生意就没法做下去,到头来会竹篮子打水。
这无关于人品道德,而是生意规矩,也是人性。
“家明,我觉得还是过分,要是没你。算了,说了也没意思。”
二婶和李家明的这些解释,他后妈倒是很赞同,下午四嫂找她借钱时,人家拒绝入股,她就推脱家里的钱要开厂,没有多余的闲钱。
“欣华,生意是生意,人情是人情,这两者是要分开来的。”
这话听起来耳熟,哦,这就是昊哥他们那的口头禅。正在火塘边烤火的李家明异样地看了眼帮腔的阿姨,父亲想回乡开小厂子,估计就是她在后面撺掇的。难怪她今天没借钱给四婶,原来她信奉的是那一套生意场上的规矩。也没错,礼尚往来,各人有各人的家。你帮我、我也自然要帮你,总不能凡事都是单方面地帮,而不求回报吧?
自己无条件帮四叔、四婶、舅舅他们,那是前世自己欠了他们的,得这一世来还。阿姨已经谢过了媒,可就不欠四叔、四婶了,既然不欠,就不能再拿以前的事说事。
这样好,父亲太忠厚了,得找个精明强干的后妈。夫妻还是互补好,互补才能家业兴旺,象军伢哥、红姐他们那种,只能过个安稳日子。
当事人都不在意,旁边人自然也就不操心了,三姐不再关心这事,又回厨房腌肉、腌鱼、筑香肠。三百多斤肉、百多斤鱼,几十斤香肠,不搞几个钟头哪搞得完?
可话是这么说,道理也是这个道理,二婶能把这些道理给女儿解释,想要做到可真难。李传田是她从五六岁一手带大的,说是小叔子其实跟儿子差不多,见他有了困难,自然就会想伸手帮一把。
“家明,我们去帮忙。象枫,你莫来,你在房里陪小妹子看电视。有了肚子的人要小心,外面黑灯瞎火的,要是跌倒了,就不得了。”
“谢谢二嫂”。
“没事,家明,明天喊你叔叔装几个路灯,屋里又不差这几个电费”。
“嗯,我也觉得不习惯,起夜还要拿手电筒。”
两婶侄出了新房,又出了堂屋,站在厨房外的屋檐底下,二婶小声道:“明伢,有办法帮帮你四叔不?你阿姨说的是没错,生意归生意,可人情还是人情。”
“二婶婶,你莫听四婶的,她借不到钱是好事。她要是借得到钱,一个人做这生意,没有两年就会做不下去的。”
“啊?”
李家明将道理掰开揉碎来讲了一遍,“她现在是在兴头上,脑壳里只想着赚钱,赚得越多越好。却没想到,这种生意没有官面上的人脉,做不长久的。分三成股份出去,看起来好象赚得更少,可有人照应,以后会赚得更多!”
“是哦,你怎么不能她说?她听不进去,你四叔也听不进去?”
犹豫了一阵,李家明还是说了实话,二婶不比四婶,一个是把自己当侄子看,另一个是把自己当亲生儿子看。有些话,不能跟四婶说,却能给二婶说。
“二婶,今日我跟四叔开玩笑,说过两年他那摩托车送我骑算了,他都没答应。”
“明伢!”
二婶气倒了,揪起侄子的耳朵,低声教训道:“他是你亲四叔!你这伢子,现在怎么变得这样了?”
揪耳朵没问题,即使抽自己一顿都没问题,谁让她是二婶,可话得说明白来。
“二婶,你以为我想要他那辆破车?我是教他做人!
做生意就是做人,不能光想着别人帮你,你也要帮别人的!我平时教毛砣、细狗就是这样教的,别人帮了我们,就一定要去谢谢别人,而不是光凭几句好话。东西送过去,别人要不要是他的事,你去不去就是你的事。
婶婶,只有懂了感谢别人,才会有更多的人帮我们,路才会越走越宽。四叔、四婶不晓得这些事,那不如在我这里摔跟头,省得以后在外头跌个头破血流。”
二婶默然无语,侄子说得也没错,小叔子夫妻确实有这毛病。上次帮老三还账,明明手里有闲钱,老三帮他做屋,帮工、帮材料少算也有七八百块钱,还要等到侄子捅破了那层窗户纸、老三准备去外头打工了,看得到有还钱的希望才帮他还。
沉默了一阵,二婶换上笑脸,带着侄子去厨房帮忙。她也想通了,自己只是嫂嫂不是娘,侄子都能想得到的道理,小叔子想不到那就去摔跟头,跌几次也就长记性了。亲崽才好撑(顶撞)娘,亲娘才好打崽,小叔子都成家了有了老婆,莫因为好心惹得妯娌间不愉快。
李家明也没因为这事而烦恼,还特意挑了个轻松话题。过年嘛,图的就是个团圆、高兴。
“二姐,你这么喜欢炒菜,要不要我给你出个主意,省得你在店子里打工,学了那么多本事,又没办法实验。”
二姐大喜,她在县城一家名气不小的饭店里打工,看了很多也琢磨了不少,可就是实验的机会太少了。
“你去装修店子里帮忙啊,反正你炒的菜比黄阿姨、大婶炒得都好。嘿嘿,等你觉得实验得差不多了,再去寻家饭店学。”
“是哦,我怎么没想到呢?”
‘吱呀’一声,正高兴着的兰姐进来了,嘲笑道:“你蠢呗”。
紧接着,粗壮的大狗伢跟在后面进来了,后面还跟着有些缩手缩脚的毛砣、细狗伢。
“明伢,你跟街上的端伢子是不是蛮熟?”
嗯?李家明愣了一下,这才恍然大悟,可能是大堂姐看中了王端手里讹来的铺面。也是,大毛伢和兰姐在电子厂打了五六年工,凭他那张能说会道的嘴巴,恐怕早跟那些技工学会了修电器,想跟前世样回家开店了。这事不麻烦,从中牵个线的事,就王端那种靠坑蒙拐骗生活的人,还会做生意不成?可说不麻烦,这事又有点麻烦,麻烦就麻烦在买下来后,会不会有麻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