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向妖精学习
‘真邪门!’
李家明闭着眼睛,揉着发涨的太阳穴,脑子里还在想着刚才那道《立体几何》证明题,画了四条辅助线还是没点头绪。妈的,自己的判断是对的,不花个六七年工夫,想考清华、北大比登天还难。
“给你”。
“什么?”
“拿着啊”。
李家明睁开眼睛,接过柳莎莎递给他的‘健力宝’,随手放在课桌的一角,继续盯着那道折磨了他近半小时的证明题。
“喝啊,不冰就不好喝了!”
还真有点渴了,李家明拿起易拉罐刚想打开,冰凉的罐体让他突然想通了,将饮料扔一边,重新在那个圆柱体上画了条辅助线,整个思路豁然开朗。
爽!李家明又将饮料罐拿起来,连毛砣一直对他挤眉弄眼都没看到,随手将罐子拉开。
‘砰’‘咝’,橙黄色的小喷泉喷了李家明一头一脸,紧接着是一团团冒着汽泡的液体从罐中涌出,吓了他一跳、也让他哭笑不得,更让想看老大出丑的伢子们捧腹大笑。
“哎,你们回来了?文文她们呢?”
与故意整人的柳莎莎不同,知道李家明厉害的毛砣是最怕他发火的,连忙道:“她们在家里洗澡、做作业,昊哥见你在做试卷,就自己开车回去了。他让我告诉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毛砣多虑了,要是换以前,李家明出了这个大的丑,肯定会翻脸,可如今却是跟着大家一起笑。心理成熟了,人也就大度了,对这些善意恶作剧一笑了之了,哪怕柳莎莎十有**是在报复什么。
擦了把脸上粘煳煳的饮料,又喝完剩下的那几口健力宝,李家明还指点道:“莎莎同学,下次要用可乐,那东西效果更好。”
刚恶作剧完的柳莎莎一点也没让人出丑的内疚,反而追问道:“真的?”
呵呵直乐的李家明拿着健力宝空罐子,作了个上下摇晃的示范动作,解释道:“真的!你得先将可乐死命摇、死命摇,好象最厉害的能喷出两三米多高。可乐里有大量的碳酸气体,一摇就会增大气压,然后就‘砰’。”
“那你去给我买瓶试试”,刚才还站得远远的柳莎莎好奇心极重,立即跟着去洗脸的李家明出教室。
等李家明到宿舍前的水龙头下,将头脸放到水流下冲洗时,站在旁边的柳莎莎才露出狐狸尾巴,试探道:“你不生气?”
平头就是省事,冲一下再用手摸一下基本上就干了,李家明用手擦掉脸上的水珠,好笑道:“不就是开个玩笑嘛,至于吗?”
别人不在意,柳莎莎也觉得没意思,接触多了也知道李家明的性子。只要不是侮辱性的挑衅,或是踩红线的行为,这家伙就没什么脾气。就象今天的事,看似自己捉弄了他,结果人家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显得自己小里小气。
“算了,我们扯平了!”
自己得罪过她?应该是她去年先挑衅自己的吧?厉害,就那两句玩笑话,都能记一年!算了,跟个小女孩一般见识干嘛?
“行,只要你高兴就好,去买可乐吧。”
“不去,一瓶三块钱呢,那罐健力宝是文文留给你喝的!”
哦,这妖精喝过的应该是可口可乐不是‘天府’可乐,现在就有那玩意卖了?那玩意可是个怪胎,二十年后它还卖三块钱一瓶。不去就不去呗,李家明还怀疑周师母她们的小卖部里,会不会有可口可乐卖呢。
“哎,跟你商量个事?”
“说”,李家明诧异地看着这妖精,她会有事求自己?
“王聪菊的姐姐想租你的店面,能优先吗?”
哦,她们刚回家,还没听到自己的光辉事迹。
“租完了啊,星期六全部租出去的。”
“啊?完了,我上星期就应该跟你说的。”
这话李家明可不太信,要是有心求情,刚才还捉弄自己?别看人家跟自己讲和了,其实还是那只报复性极强的妖精,王聪菊那傻妹子算是蠢到了家。自己没怎么惹她的人,开学就跟自己抢位子,今天还被健力宝喷一下,王聪菊可是恶言恶语讽刺过她的。看看人家张绍龙多聪明,开学之后就离这妖精三米远,就那样还被人家当众告黑状,这妖精的报复心得有多强啊?
李家明回到教室里继续做试卷,下了自习回到家,立即被几个玩得心满意足的小家伙们包围了,手里塞满了各种小零食。给她们的一人二十块零花钱,估计全买成了梅子、多味花生、糖姜丝之类的。不错不错,比以前进步多了,没看到有酸梅粉、华华丹。
“哥哥,好吃吗?”
“嗯”,李家明吃着妹妹塞进嘴里的梅子,又咸又酸直想吐,可脸上依旧是笑眯眯的。
“真的?”
李家明一看妹妹那神色,就知道她在恶作剧,拿她觉得酸的东西来作弄自己,不由得心里一热。
菩萨保佑,妹妹终于跟普通小女孩一样,知道捉弄哥哥了!
“来,哥哥教你怎么吃”。
“哎”,小妹连忙从房间里拿出一包几乎没动过的梅子,估计她们都尝了一下,觉得不好吃又舍不得扔。
梅子茶是怎么弄来着?对,将梅子和茶放入茶杯,再倒入开水,静置几分钟后过滤,最后加糖调味。李家明在几个小家伙的盼望中,经过两遍试验,终于泡出了杯酸甜可口的梅子茶。
“好喝,五哥哥我还要!”
“哥哥,我也要!”
看着面前几个色彩鲜艳的小塑料杯子,李家明连忙将剩下的递给了毛砣、细狗喝,将一包梅子收了起来,解释道:“一天只能喝两杯,喝多了会倒牙的,就象以前你们吃杨梅样,吃多了连吃饭都咬不动。”
“哦”,几个小家伙这才作罢,叽叽喳喳说起她们的县城之旅,在她们的描述中,同古就是世界上最好玩的地方,宾馆就是最漂亮的地方,街上好多铺子、好多好吃的、好多好玩的、好多漂亮的衣服、还有好多漂亮的布娃娃、好多车子、好多……。
就是可惜哥哥没跟着去,那些东西都好贵,大家都买不起。几个小不点除了稍大点的桂妹,其他三个象牛皮糖样跟李家明撒娇,下次他也要跟她们一起去。
哎,不对啊,自己让昊哥带她们去县城里住最好的宾馆,二婶知道了不会骂她们败家?
活泼了的小妹赖在哥哥身上,嘴巴凑到他耳朵边,小声告密道:“三姐让昊哥跟二婶撒谎,说是他请客的,三姐不是好孩子。”
不错不错,小妹也会告密了,这可是小女孩的专利!
“哦”,赖在李家明身上的小妹又想起了什么,连忙从她的小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二十块钱,小声道:“哥哥,莎莎姐不要你的钱,还要我还给你。哥哥,她比你有钱多了,身上好多好多钱,还请我们喝健力宝、吃冰激凌。
哥哥,冰激凌可好吃了,比雪糕都还好吃,我想给你带,莎莎姐说会化掉的。”
小孩没多少钱的概念,知道一百比十块钱多,但用来形容的却往往是张数而不是金额,了解这一点的李家明吓了一跳,连忙小声道:“十块的,还是一百的?”
“嗯”,小妹想了一阵,肯定道:“有一张十块的,三张五块的,还有好多一块的、两块的,还有五毛的,反正好多好多。莎莎姐说,那些钱都是她赚的。
哥哥,莎莎姐跟你一样厉害,她也会赚钱。”
李家明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柳校长那么大胆,敢给孩子几百块钱出去玩,那不是授人以柄吗?明白了,那是人家做家务赚的零花钱,柳大校长家的教育还真不是盖的,居然会让那么娇气的妖精自己赚零花钱。
不行,妹妹要富养也要让她知道赚钱的辛苦,自己家与别人不同,父亲靠的是技术赚钱,即使辛苦妹妹也看不到,反倒是自己空口白牙地赚大钱,她都看在了眼里。得趁着她现在对金钱概念不强,还佩服柳莎莎做家务赚零花钱的时候,也让她锻炼锻炼,否则以后就真成了娇娇大小姐。
第二天一早,李家明就去找柳老师、钟老师打听,才知道柳莎莎那妖精为什么不去买可乐,合着人家要刷十双皮鞋,才能赚到三块钱。李家明默默同情了柳莎莎一整天,可晚上回到家同样宣布,以后大家没零食吃了,得自己扫地、擦桌子赚钱去买。
“不,我不!你以前说的,只要好好读书,就会有好吃的!”
“我也不!”
贪吃、懒惰、娇憨的满妹一带头,平时乖巧的小妹也立即反对,金妹和桂妹则无声抗议,李家明只好换一个说法。
“想不想要玩具?你们那皮球不是破了吗?想不想要新的?”
满妹又开始咬手指头了,歪着脑袋想了一阵,不屑道:“我让大狗伢哥哥买,嗯,军伢哥哥也会给我们买。”
金妹也对军伢哥有信心,肯定道:“嗯,我大哥最大方了!”
小丫头片子,还治不了你们了?
“算了吧,他们过年才会回来,下星期回家,你们玩什么?还去跳房子、煮家饭(过家家)?一个个都是小学生了,还不是第一名就是第二名、第三名,你们好意思去玩小妹子才玩的游戏?
想不想要羽毛球拍、布娃娃?想不想象你们莎莎姐那样打羽毛球,还有一堆好看的玩具?我可告诉你们,从哥哥这赚到的钱,随便你们怎么花,哥哥保证不管。”
这可真让几个小家伙纠结,干活不好玩的,可不干活就买不起玩具。(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财不露白
在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李家明的二婶终于回来了,从汽车站到菜市场,不停地接受别人的恭维,整个人都容光焕发,仿佛年轻了十几岁。自从她已经在腹中成型的小儿子,被强行人流之后,就再没有如此高兴、扬眉吐气过。
当然高兴,当初麻着胆子做的那三个铺面,两夫妻都盼望着能租出四五百块钱,没想到被侄子租出了两千九的天价,楼上的房间都还没开始出租。虽然传民也说,不能总沾家明的便宜,该是他的就要还给他,但一个月租五百还是稳稳当当的。
月租一千五啊,一年就是一万八!而且是以后年年都会有!
每年一万八啊,莫讲以后三妹、满妹读书的钱够了,就是大妹、二妹的嫁妆都足够了!还是他们县里做生意的老板说得对,一铺养三代啊,早知道这样,就应该听家明的,胆子再大一点,多做几幢就好了。
不过这些都是其次的,二婶最高兴的、又不敢随便跟人说的是县里的店子,家明真是个天才啊,谁都没想到搞装修会那么赚钱!
要不是她去了县城,几个叔伯又正好对账,连她都不知道个多两月的时间,就能赚那么多钱。虽然传健总说这些生意不算,都是董昊拉过来的有钱人家的生意,以后赚的才是长久钱,那也不少了!
买了一大堆好菜回到家里,正高兴的二婶没发现,小女儿跟自己撒完娇、索要完好吃的,居然去给自己倒了茶,还继续拿起芦苇扫把扫地,而且还扫得那么乐意。
喝完一杯凉茶,二婶起身去自家菜园、田里打了个转,叫上正忙碌的妯娌们晚上过来吃饭,才看到自己侄子骑着车带着小侄女,悠哉游哉地回来。看这样子,这俩家伙应该是刚从他们阿婆家回来。家明就是有良心,工程队每个月给他三百块钱,不是花在几个妹妹身上,就是用在他阿婆阿公身上。
“二婶!”
正骑着车的李家明一叫二婶,抱着他腰坐在车后面,两条小短腿还在晃悠的小妹立即跳下车飞跑向二婶。
“二婶!”
“文文”,已经跟李家明样不再叫小妹‘文妹’,而是叫‘文文’的二婶,抱着扑过来的小侄女,开心道:“真乖,快回去吃东西,婶婶买了上次你们最喜欢吃的蛋糕,就是有奶油的那种。金妹她们都在等你吃,快点去!”
“哎”,一听有上次昊哥哥送给满姐的那种蛋糕吃,小妹撒开两条小短腿就往二婶家跑,看得李家明笑得合不拢嘴。
菩萨保佑,小妹的心理阴影全没了,现在是一个最快乐、最阳光的小女孩!
“家明,阿公、阿婆好不?”
“好”,李家明接过二婶手里的菜篮子,挂在自行车把手上,陪她回家。
“家明,传民想让大嫂去同古帮大家做饭,顺便照顾家德他们读书,你觉得怎么样?”
应该是大伯想大婶去县城照顾孩子,才让二伯去跟传勐伯说。
“传勐伯不愿?”
“嗯”。
不愿是正常的,上次四叔建新房时,大婶提前喂猪潲的事给他们的印象太恶劣了。现在店里加上请的工人,三十多个人的伙食一天少说也有百多块钱,传勐伯哪放心让大婶去帮忙?
“现在店里生意好吗?”
二婶下意识看了下旁边,小声道:“上个月到这个月已经赚了九万多,还有三多万块钱的账没结。家明,二婶都有些怕了,一个洗脸用的陶瓷盆,进价才三十八块钱,你大伯开价就是两百,那些人连价都不讲就买!”
这算什么贵?人工、辅助材料都要钱的。
“那些钱都另外算的!你不晓得,就那些软管十块钱一米,你大伯都敢收人五十块钱一米,还说没赚人家一分钱,说那是不锈钢软管!”
李家明也吓了一跳,以前光知道这行暴利,可没想到会有这么暴利,难怪二婶开始害怕了。也是,这几单生意都是昊哥介绍的,要不是收礼收得手软的官员,要么就是发了财的生意人,只要服务、装修的质量好,花个几万块钱装修房子,人家哪会眨下眼睛?
别看现在平均工资低得吓人,有钱人照样有钱得吓人,这个年代只要胆子够大、运气够好,发财是分分钟的事。自己不就空手套白狼,凭几句话就赚了份不菲的家产?
“家明,传健说以后生意不会这么好,是不是真的?”
“应该是吧,不过以后装修的人会多起来,生意又会好起来的,只是赚得没这么多而已。人都有攀比心理,看到别人家漂亮,也就会想着装修一下。只是有钱人毕竟是少数,绝大部分人不会象昊哥介绍的那些人样,不把钱当回事。”
李家明解释了几句,感叹道:“哎,大伯是穷怕了,连这点小钱都舍不得花,想让大婶去店里帮忙,既赚份工资又能就近照顾四个孩子,未必是起了歪心思。二婶,大伯是聪明人,店里这么赚钱,他还怕沾了小便宜,让传勐伯踢掉他呢。”
“嗯,传勐哥是太小心了点”。
知道大伯的为人,又有些盲目信任侄子的二婶也连连点头附和,小声道:“你更会说话,要不你去跟大嫂说说,让她去县里租个房子?钱不是这样省的,大伢、二伢明年就第二次高考,家里人帮不了他们读书,生活上的事总要多照顾一下。”
个多两个月了,传勐伯他们都是粗人,光顾着赚钱也没回趟家。估摸着除了二婶外,其他婶婶都还不知道店里有多赚钱,大婶才还象从前样省死省命,想攒下每一分钱供四个儿子读书。这活李家明可不干,这是个赚人情的活,得让二婶去做。
“二婶,你去跟大婶说,她要是晓得店里这么赚钱,会舍得那点钱的。即使除去工人工资、开销,大伯一个月也能赚几千块钱,还要田里土里的东西干嘛?我跟她有过仇,我说的话,她不会听的。”
“是哦,嗯,还要她嘴巴严点”。
二婶这才想起年初的事,自己转头去了菜园里,也想起了回家时,传健再三交待她嘴巴要严,财要不露白,除了家里几妯娌和家明外,连各人的父母、崽女、兄弟姐妹都莫讲。这是正理,哪怕没有大哥说的那样吓人,单单跑来借钱的亲戚都会烦死人。以前自己家出事时,除了自己几兄弟姐妹和阿婆屋里的表哥,可没人伸过根手指头。
李家明推着车回到家,看了眼没太扫干净的地,还是痛快地在满妹塞过来的小本子上签了个名。孩子嘛,不指望她真能象大人样干活,只要让她明白赚钱不易就行,没必要那么严苛。
李家明在吃得小脸花花的小妹手里,尝了半块甜得发腻的奶油蛋糕,示意正吃得高兴的毛砣、细狗去跑步。等三人刚出门,也被奶油弄花了脸的满妹立即搂着正在吃蛋糕的小妹脖子,在她耳朵边小声道:“妹妹,快回家扫地,我特意搞脏了。”
小妹虽然没了心理阴影,但这样的坏事干起来,还是有点心虚,沾满了白花花奶油的小嘴,也凑到姐姐耳朵边小声道:“哥哥会骂我不?”
“你昨天去了阿婆家,本来就少赚一毛钱!又不是你搞脏的,你怕什么?”
“嗯”,小妹从桌上抓了块蛋糕塞进小嘴里,又一手抓了一块拔腿就追。一毛钱对于小孩来说已经很大了,她们最喜欢吃的‘酸梅粉’都才卖一毛钱呢。
等李家明带着追过来的妹妹回到家,看着堂屋地上发蔫的野草、树叶,不禁哭笑不得。昨天出门时,小妹明明刚扫过地,得了自己一个签名,满妹这造假也太假了吧?好歹也弄点纸屑、糖果纸之类的,要再逼真点,那就打开门把鸡鸭放进来,让它们拉两泡鸡屎鸭粪啊?
“哥哥,我去扫地!”
“嗯,是很脏,回来”。
“哦”
看着嘴里还含着蛋糕的小妹涨红着脸不敢看自己,李家明拿了条毛巾替她擦掉脸上的奶油,扭过头去直偷笑。小孩就是小孩,就她们刚吃的蛋糕,每一块都够她们最少扫两次地了,可还是照样扫得高兴。
自己赚的钱,就是与别人给的钱不同,哪怕只是一毛钱。考大学也是这样的,靠家里走门路上大学与靠自己努力考进去,对于当事人来说,也是有本质区别的。这种本质上的区别,用时髦的话来讲,那就是成功之后的成就感。别小看那种感觉,它能让人奋发向上、自强自立,成为一个真正的人,而非是社会的寄生虫。
等李家明监督毛砣、细狗跑完步,带着几个小家伙洗完冷水澡、回家吃饭时,几个婶婶看似都在忙,可每人都目光呆滞,只有不明就理的三姐一个人在炒菜。
嗯,这次不用自己提醒,婶婶们都知道财不露白了。崇乡这地方好歹人少,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当官的、混混都要顾忌着点名声。同古街上不比这,李家没有什么势力,要是再喜欢显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横祸上/门了。这个年头的官员、混混,可都是要钱不要脸的,为了钱什么事都敢干。
若不是自己后面有两位校长,有个远房外公在乡政府当副书记,还叫地头蛇张建军作三叔,自己一个十几岁的伢子,敢在街上炒店面?敢跟曾宁生、林全保那样的大人讨价还价?
有财富没实力,那就是块肥肉,而且是谁都可以咬一口的那种!(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店租跳水
影视剧要有戏剧冲突、要有张力,观众才会愿意看,可生活平平淡淡才是真。
李家明无意成为故事里的人,更无意成为一个传奇,把自己和二伯那六间店面捣腾出去了,脑袋一缩继续当他的好哥哥、好学生、好老大。
可有些事,你既然开了个头,就不是你不想再掺和,就能逃得掉的。
因为种种原因,生意利润高、又急需店面的几个老板租到店面后,确实赚到了预想中的国庆节红利。整整一条街,就李家明他们那一排店面,还有乡政府门口那七八个店,剩下的都是手脚架或是货物卖不起价的地摊,曾宁生、林全保他们数钱都数得红光满面。
可随着街上竣工的店面越来越多,由李家明炒起来的店租却没往下掉,还维持在开价七百块钱一个月,稍偏点的都开价四百以上。服装、鞋子、摩托车这些都是利润高的货物,曾老板、林老板他们也不在乎店租高一点,可那些卖南杂百货的老板,如何承受得起如此高昂的店租?
既然承受不起,那就不租呗,砍头的生意有人做,亏本的买卖是没人干的。
不是每个在街上做铺面的人,都在街上做生意,即使本人做生意,可看着空置的店面有人问没人租,这心里能好受?一天、两天,一星期、两星期,眼看着店面总是租不去,店主们终于慌了神,店面租金突然跳水。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店租从七百块钱起拦腰一斩,跌到了开价才三百五十块钱。
还是高了,虽说这两年经济发展速度很快,但消费能力就摆在那,这是一个国家干部每月工资,都不过三百多块钱的年代。崇乡只是个小集镇,比不得城市里人口多,做小买卖的生意人,如何承受得起三百块钱以上的店租?
那就再降,偏一点的店面月租从三百五十再跌到二百五。可人追涨杀跌是天性,那些小生意人见店租还在跌,即使能承受得起都不出手了。现在开店能赚点钱,有省下的店租多吗?
按说这事跟炒店面的俑作者李家明没关系,他的店都租出去了,而且都是签了协议的,可事实上关系大得很。
生意人都会算账,不会算账的人也做不了生意人,眼看着街上的店面店租直线跳水,李家明签下的那两个租客后悔了。五百与二百五的巨大差距,而且是三十六个月每个月都要付出的代价,足以让他们忘记当初是如何高兴租下的。
林全保、曾宁生无所谓,他们卖的衣服、摩托车利润高,何况他们都是将店子扔给老婆,自己去了跑李家明给他们
指的发财路;卖鞋子的余老板经过李家明一解释,也多多少少心理平衡了。这的地段好,国庆节生意忙不过来,充分证明了这是黄金地段,而且楼上还有三十块钱一个月的房间住,平时铁门锁着的走廊还可以当仓库。
可当初便宜了他一百块钱店租的陈和生还是后悔,就如当初李家明给他分析的那样,他一个卖生资的,确实不应该往黄金地段挤。国庆节的时候,旁边店里的生意都忙不过来,他这门可罗雀,偶尔有两三个顾客,都是买点菜种之类的。
租下这间店两个月来,陈和生算了下账,扣掉店租非但没赚钱,反而贴了两百多块钱进去。这可真让他着急上火。这离生资生意旺季可还有三四个月,难道就这么一直亏下去?陈和生知道李家明只负责谈,可钱却是进了他二婶的口袋,他也就瞄准了他二婶,想重新谈店租。不说比其他店面更便宜,最起码也不能贵太多。
二婶是个要面子的人,何况陈和生又是远房的亲戚,被他磨了两次后,苦恼道:“家明,怎么办啊?和生来讲过几遍了,街上的店面也开始降价,要不我们也少一点?”
李家明在金妹递过来的小本子上签了个名,递还给这兴高彩烈的小值日生,无奈道:“二婶,他想降多少?一百还是两百?降不得的,哪怕让他毁约,我们都降不得。”
二婶是个要体面的人,以前穷还年年给大伢、二伢茶钱,现在有钱了更怕别人说她发了财就不认人。何况和生说的也有道理,街上的人都降,就自己一家不降,好象是有点过分了。
“家明,街上几家谈好了的都不租了,我们要是不降,会被人骂死的。”
骂就骂呗,反正半年房租到手了,爱咋咋的。当初跟他说,他不听,还总拿亲戚关系说事,要不是怕他胡咧咧自己家有了钱就不讲亲戚情谊,自己才不愿意把店租给他呢。当然,这话李家明可不敢跟二婶说,免得又被她关起门来责骂。
“二婶,不能给他开这个头!要是我们给他降了,余老板那怎么办?转租林全保店面的游老板那又怎么办?
要是这次我们降了,以后他们一觉得店租高了,就跑过来闹,我们还要不要活啊?当初和生来找我的时候,我就跟他讲过,他做的生意利润不高,没必要租这么好的店面,是他自己不听的。”
李家明刚说完,满妹又跑了进来,手里也拿着个小本子,“五哥哥,我洗完碗了,没有摔破一只!”
“嗯,有进步!”
接过小本子,李家明又签了个价值一毛钱的名字,看得刚刚还发愁的二婶直想笑。
二婶是个溺爱孩子惯了的人,以前家里穷没办法,现在店面能一个月赚一千五、老公一年能赚一两万、同古的店里更是日进斗金,她索性跟着孩子们来陪读,照顾他们的生活。可让她没想到的是,除了一日三餐之外,洗碗、扫地、倒垃圾这样的家务活,都被四个小家伙抢掉了。家务活不够分,她们四个还象在学校样,轮起了值日。
等满妹要到了签名,客厅里响起了电视机的声音,‘葫芦娃葫芦娃,一根藤上七朵花。风吹雨打都不怕,……啦啦啦啦’。几个小家伙开始看动画片了,那是李家明没印象的七个皮伢子,连毛都没长齐就敢行走江湖,还一个个长得粉嫩可爱,简直是孩子们的最爱。
听到客厅里的电视机声,二婶也连忙催促道:“快去上自习吧,这日子没法过了,明天我回去,让茶菊来帮你们搞饭吃”。
“哦”,李家明连忙起身,跟三姐、毛砣去学校。虽然他有完全的学习自由,完全可以呆在家里自学,可家里有四个孩子太闹腾了,还是在学校看书、做试卷清静一些。
三姐弟下了楼,刚走完河堤走到小街的马路上,迎面撞上几个叨着烟、穿着花里胡哨的光头青年,光头还抹了油似的,在昏暗的路灯下瓦亮瓦亮的。这年头剃光头的都不是什么善茬,可领头的年轻人冲李家明笑道:“家明,我妹妹读书认真不?”
“呵呵,她还要你管?她都是我们班上读书最认真的,你就莫操心了。”
李家明笑笑着说了几句,那光头年轻人从旁边店里拿了罐‘健力宝’扔过来,笑道:“家明,你帮我教妹妹,以后有什么事就报我的名字,要是有人敢跟你强,我帮你搞死他!”
这就是这年头的霸王饮料,混混们的专利。这话也是混混们的专利,反正不花钱的,由着他们吹。也就是刚才被他白拿饮料的王丛树是湘省山枣岭人,要换成本地人试试?
混混嘛,欺软怕硬是天性!
好笑的李家明不想得罪人,伸手接住扔过来的那瓶健力宝,举起易拉罐象举酒杯样示意了一下,拉开喝了一口随手给毛砣,冲那一身匪气的年轻人笑笑而过。知道李家明性子的年轻人也不以为意,带着几个手下继续巡街,仿佛他比书记、乡长还有气派。
走远了十几米,喝着健力宝的毛砣回头看了下,小声道:“家明,这个王端蛮和气的啊,每次碰到都跟你打招唿。”
“毛砣!我告诉你,你要是敢跟他来往,我就告诉传宗叔,让他扒了你的皮!”
比三姐高出一头的毛砣脖子一缩,闭上嘴巴继续喝他的健力宝,这东西好喝就是太贵了点。
李家明倒耐烦道:“三姐,话不能这么说的,人啊,三教九流的朋友都要有,只是莫深交就可以。毛砣,明天去刚才那店里把钱付了。”
“家明,你不晓得,他那人不讲义气、不顾亲戚面子、认钱不认人的,为了钱什么事都敢做的。……”
等三姐声讨完了,李家明才笑道:“所以我说莫深交啊,认得他、莫惹他,有了个熟人面子,一点小事他也不好意思为难的。再说,王端的事我也听说过,他帮人平事收点钱也说得过去,现在求人还有不送礼的?只不过,以前大家习惯了请人帮忙送礼不送钱,他又收钱不收礼,才自己坏了名声。”
“是哦”,三姐仔细想了一阵,这才完全想明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李家明也笑了笑,扭头教育开始进入青春期的毛砣,这个年龄最容易冲动、学坏样。
“毛砣,看人莫看表面,三姐说的也是对的,你莫看王端好象很和气,那是你没惹到他。要是你惹到了他,要不出钱、要不就要挨打了,他去坐牢不就是因为打架?我们家里又不是没有钱,不要跟他们样强蛮霸道,让人家背后戳嵴梁骨。”
自己以后是要读大学、端公家饭碗的,哪会去跟王端这样的人混?几口喝完健力宝,觉得好喝的毛砣咂了咂嘴,将罐子又往嘴里倒了倒,再倒不出来了才扔进旁边的垃圾堆,答应得挺痛快,“嗯”。(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心里的毒蛇
深秋了,街上那几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仿佛一夜之间变色,黄色的树叶随着秋风打着圈地纷纷而落,给崇乡这个偏僻的山区乡镇增加了几分秋意。
落英缤纷的梧桐树下有一排三层的新房子,一间杂货店旁边空着一个新店面,红木门上贴着红纸‘招租’,刚吃完晚饭的店主王老板正趴在柜台上抽着闷烟。倒不是因为刚才王端的手下从他这拿了一条‘白沙王’,也不是昨夜在牌桌上输了个昏天黑地,欠了王端七百多块钱,而是他心里有条毒蛇在蠢蠢欲动,而且已经动了大半年。
真没想到啊,一山之隔的崇乡,乡上发的土地证居然还是五十年代的制式文书,别说防伪水印就连编号都没有。这要是到乡政府报失、领新证,不就等于自己有两个土地证,甚至三、四个土地证?
哎,要不是自己邻县的,这真是送上/门的发财机会。
昨天在李家明二婶那又碰了一鼻子灰,心情极不好的陈和生,见四下无人走了过来,打趣道:“树伢子,老婆偷人了?”
“死远点!”
灰中山装上有个烟灰洞的陈和生,跟王丛树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一个是柏木村的,一个是邻省山枣岭人。十年前那场械斗,两人没对砍过,也没结下死仇,数年之后两人又到崇乡来讨生活。世事就是这么奇妙,两姓人打架,打来打去都是些熟人、朋友,除了熟人、朋友打成了冤家对头外,谁也沾到什么便宜。
当年出尽风头的陈和生伸手拿过柜台上的白沙烟,往自己嘴里塞了根,用旁边的塑料火机打着火。看了看上次自己问过的店面还空着,陈和生突然心里一动,小声道:“树伢子,你隔壁的店面120块钱租不?”
一个多月前的店面,四五百块钱好租,如今二百块都没人问喽,炒起来的价格升得快跌得也快。没见过了世面的崇乡人,眼见着店租象过山车样涨跌,有人欢喜有人愁,眼下这两个都属于愁的。
当然,王丛树比陈和生还更愁,他这幢两个店面的房子是借钱做的,从材料到人工欠了差不多三万多块钱账。原以为能在国庆节前做好,可以赶上物资交流的机会赚一笔,没想到工期晚了没赶上不说,原来说好的银行贷款一时又批不下来。前段时间手气好,就想在赌桌上赚点钱,没想到别人的钱没赚到,倒把前阵子赚的全吐了出去,还倒欠王端两千多。
脸色灰败的王丛树手指一弹,烟屁股划了条弧线落在店前的马路上,随手将柜台上的烟盒、打火机塞裤袋里,没好气道:“你不是租了李传民的店吗?生伢,你不要到我这问个价,又跑去跟别人讲价,尽做些没屁眼的事。
再说了,当初是你自己求着人家租的,现在看到店租跌了,就想反悔是吧?做人要讲究,讲出来的话要算数!”
“你说得好听,我那个店是400!”
“操,人家林全保还是2500呢!”
“他卖车子多赚钱?一部车子就赚几百,还开修车店,钱更赚得吓死人!”
正心烦的王丛树没心思搭理他,拿起柜台上的鸡毛掸子,掸了掸干净的柜台往外轰人。操,当初来问时,老子只要三百五你不租,跑去租人家的四百,说自己的房子还没做好,还说人家的地段更好,现在跑来装可怜了?
“不跟你扯淡,做生意就要讲信用,你不要脸,我王丛树还要脸呢。”
“150!”
“死远点!”
“200!”
按现在的行情,200块钱不高也不低了。正发着愁的王丛树的鸡毛掸子停住了掸灰,仔细看了眼半趴在柜头上的陈和生,见他没有说笑的意思,从裤袋里掏出烟点了一支,喷着烟玩笑道:“和伢子,我可不姓李,要是你租了又反悔,我就拆了你那幢泥巴屋!”
蹭了人家一根烟的陈和生头都懒得抬,不屑道:“生伢,莫闪了你的舌头,借你个胆子敢不?我又不是不晓得你,从小到大打,你打赢过我不?”
要说现在看起来普通的陈和生,当年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只是接二连三的变故,才让这男人象变了个人样。王丛树想起当年这男人的狠劲,不再跟他开这种玩笑了,低声道:“想租先付一年钱,2400块现票子放这,我就租给你。”
“操,李家明都只要半年!”
彼此的底细都清楚,王丛树也不掩饰自己的戒备,“你是陈和生,要是换成别人,一个月一付都行!”
店租降一半就省200,三年就是7200,当得陈和生辛苦一年了,沉吟一阵道:“行!妈拉个x,张卫民都给人降了两百,王诗梅就是一分钱都不降。她不仁,我也就不义了!”
闲置的店面有了租出去的希望,刚才还鄙夷陈和生的王老板也连连附和。
“嗯,张卫民都降价,她一分钱不降,确实有点过分了。和生,我提醒你啊,你要是想不租了,就好好说。大家都在街上做生意,低头不见抬头见,莫搞得太僵了。”
“还要你说?”
有了共同利益,两个童年玩伴又凑到一起去了,要说陈和生真是没财运,如果半年前他一咬牙借钱做屋,现在光屋价都能赚上万。
“什么?你这牛皮鬼,x你姆妈,这幢屋我花了四万五,五万五你买不?”
“你姆妈卖x,你真卖不?”
心里的毒蛇又开始扭啊扭,王丛树发了支烟过去,小声道:“生伢子,你莫打乱话,现在屋价涨得这么厉害?”
“你是只猪啊?”
知道对方不会卖的陈和生续了根烟,指了指旁边的店面,嘲弄道:“你自己去想,你这里有两个店面,一个月收租四百块钱稳稳当当。要是以后店租再涨点,几年就能回本?我跟你说,昨日保伢子想去高桥开分店,拿他那幢屋到信用社抵押,拿了六万块钱现票子!”
啊?王丛树心里的毒蛇终于开始咬人,做杂货生意不比以前店子少,现在一个月也就是赚个五六百块钱。要是去乡政府再搞两个土地证,那就一幢屋变三幢,去送个重礼抵给银行、信用社、再卖私人,那就是二十万!
二十万啊!自己做杂货生意,一世年都赚不到!哼,自己是湘省人,只要钱到手了,拍屁股去外头躲几年,同古公安还能年年盯着自己?
有了二十万,自己去省城做生意都行,还要窝在山沟沟里?隔壁的丛松,在沙市贩烟一年都赚几万,自己有了二十万本钱,还没寻不到赚钱的路子?
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毁约
自古以来,财帛动人心,所以才有‘人为财死’这么一说。
若乡政府下发的土地证是正规的证件,农民出身的王丛树有些小狡黠也不会往歪路上想。可既然有漏洞,他又不是本地人,那就不可避免地会往歪路上想。老婆是本地人算什么,断了来往还能每年少孝敬呢!
二十万的横财,足够让一个狡黠、胆大的农民铤而走险了。
内心由农民开始向罪犯转变的王丛树发了根烟,开始琢磨如何搞到更多的钱。钱这东西,谁会嫌多啊?只要搞得到,公家的钱、私人的钱,那都是钱!只是公家的钱和私人的钱是有区别的,公家的钱不搞白不搞,搞得再多也不伤阴德。私人的钱就想着下子,大家乡里乡亲的,害得别人太惨了,自己心里也不落忍。若是自己在外头混得不如意,要回到山枣岭,得罪了本地人会让别人追上门来打架追债!
抽了一阵烟,想了一阵,打定了主意的王丛树扔了烟屁股,推心置腹道:“生伢子,说起来,我们以前也是朋友。要不是两姓人打架,我们过年都会拜年、喝喝酒、扯扯卵谈(聊天)。你既然觉得店租太高了,我手里又有点紧,要是你愿意的话。旁边的店子租你三年,一次性五千块钱,行不行?”
“你有这好?”
王丛树抓起柜台上的鸡毛掸子抽了过去,没好气道:“操姆妈个x,以前你在我们屋里吃得少?要不是那年打架,算了,不说了。”
这倒也是,一条一脚能迈过去的小河,这边是赣省那边是湘省,站着撒泡尿,人在省内、尿已经过了省。若是没那次事,自己会让公安关半年吗?人啊,只有吃了亏才会长记性。
“那倒也是,打打打,为了几丘田的水打生打死,现在想想真没意思。”
叹了口气,陈和生由着鸡毛掸子抽了自己一下,也发了支五毛钱一包的‘芝城’烟给对方,正经道:“树伢,说话算数不?这可不是几十块钱!你莫现在答应得好好的,等下又来给我反悔。”
“我没你这么说话不作数,崇乡生意不好做了,我想回山枣岭贩竹子。反正这屋要卖的,便宜以后的屋主,还不如便宜你,好歹以前我们还是一起玩大的。”
虽说店租涨了这一次,近几年很难再涨了,可三年五千块钱可是真便宜,相比那边四百块钱的房租,三年就能省差不多一万。一万块钱,足够陈和生干点生儿子不长屁眼的事了。
“行,就这么说定了!”
打定主意准备反悔的陈和生走了,又在街上转了一圈,愣没找到李家明的二婶,倒正好遇到刚从供销社里出来的李家明他们一伙。也不知这伢子有钱多烧得慌还是怎么回事,买东西宁愿多花钱,也要去供销社买。刚租下店面的时候,陈和生觉得李家明够仁义,重亲戚情谊;现在是越看他越不顺眼,总觉得当初就是个骗局,骗得自己上当。
“家明,你婶婶呢?”
李家明二婶很烦这个出尔反尔的陈和生,让莲香婶来街上照顾大家,她自己回家躲轻闲去了。正给四个小家伙买完零食的李家明也有些腻味陈和生,当初自己跟他说了那么多,可他就是要租,现在倒来反悔了?
可生意人不能斗气,尤其这男人当年也是个狠角色,李家明只好停下脚步笑眯眯地撒谎道:“陈叔叔啊,我二婶去了同古,听说我二伯病了,她去照顾几天,您有事?”
生意场上睁着眼睛说瞎话很正常,可旁边的满妹不知道,立即得意洋洋得想罚堂哥。
“五哥哥,你骗人!你自己说的,撒谎就不是好”
满妹不懂事,可已经读四年级的桂妹懂事,知道妹妹给哥哥捅娄子了,连忙扔掉手里刚拆的华华丹捂着她的嘴,将她后面的字堵在嘴里,拖着还想罚哥哥的满妹往家里走,剩下金妹和小妹还莫名其妙。
“金妹、文文,马上跟我回家!”
“哦”,这两小不点胆子更小,平时在学校都是桂妹管着的,现在见姐姐发了火,连忙跟拿好手里的零食,闭上嘴巴跟着她走。
“桂妹,带妹妹去学堂里!”
“哦”。
谎言被当众揭穿,吩咐完堂妹的李家明可没有觉得一丝难堪,打了哈哈道:“陈叔叔,你莫听小孩子乱说,我莲香婶都来街上帮我们搞饭吃,我二婶要在家能不露面?”
钱是好东西啊,好到陈和生决定拿李家明撒谎当把柄,即使表妹给自己降价,也一定要毁约!
“家明,做人要诚信,你婶婶在家就在家,你撒谎干嘛?”
做人要诚信,你白纸黑字的协议都想反悔,如今却来扯诚信?
这可不是生意,这是吵架!
李家明扫了眼开始围拢过来看热闹的人,知道人家是故意找茬,今天的事必须强硬到底,否则在这街上会让人看不起,也不甘示弱地反击道:“陈老板,莫闪了你的舌头。你要是不想反悔、想说话不作数,我用得着跟你撒谎吗?你自己说说,这七八天里,你寻过我婶婶多少次?
要我说,做人不讲诚信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有些事能说不能做,有些事却能做不能说,对于生意人来说,说话不讲信用的时候有,却一定不能让人当成把柄。就如陈和生、余老板他们都寻二婶想重新定店租,可从来不会当众说出来的,就是怕别人讲他们说话等于放屁。不过,生意人追求的是利润,当利润足够让他们不要脸时,信誉这东西自然也就不值钱了。
李家明这年把时间长得很快,十三岁多的人个头都差不多有一米六,站在陈和生面前只矮那么多,可人家就是吃定了他是小伢子,上前两步逼迫道:“家明,你要这么说,那我就只能不念亲戚情谊,不再租你们的店面了。现在街上的店面,开价都才二百五,我租四百块钱一个月的,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大人欺负小伢子,这在山里是很不光彩的事,可陈和生又说得在理,让过来想劝的人都不知如何劝。在崇乡街做生意,店租来是有商有量,主家跟租客谈不拢那就退租,哪有这样避着人不见面的。
可李家明不这么认为,他脑袋里就是协议、法律,陈和生这种行为就是耍赖。
“随便,半年后,赔我一个月店租,拿起你的东西走人就是!”
‘哈哈哈’,陈和生象看怪胎样看着李家明,嘲弄道:“你这伢子不是读书读坏了脑壳吧?我只租你两个月的店,你不但不退我钱,还要我赔你一个月店租?”
可怜的人,连什么叫协议都不懂。这样的人,怎么也会来街上开店做生意?
李家明怜悯地看了眼这个中年男人,鄙夷道:“陈老板,你认识字吗?不是文盲吧?知道什么叫协议吗?你要是不遵守协议,我随时能去法院起诉你的!”
看热闹的众人一愣,还有这个说法?平时大家租店子做生意,不都是一个月付一次租金,哪个时候不租了就把店子还给人家吗?
起诉?这伢子跟乡政府那些当官的关系好,就想仗势欺人?吃过公家亏的陈和生火冒三丈,终于彻底撕破了脸,一如十年前的蛮横,指着他的鼻子威胁道:“伢子,你不退钱试试?”(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疯子?凶兽?懒鳞?
人与人的最大不同是什么?
不是身高、不是长像,甚至不是财富不是出身,而是你的脑袋。
李家明的脑袋与所有崇乡人都不同,更遑论这些围观看热闹的人,从娇憨的满妹戳破他的谎言开始,他就知道今天的事没法善了。
四五百块钱的店租确实有些高,曾老板、林老板没来找过二婶,那是因为李家明给他们出的主意值那个价。余老板说了两次见自家不降就算了,那是因为他的鞋店利润高,加之自己家的店面地段好,楼上还有便宜房间给他当仓库。何况他儿子跟桂妹同班,经常会被性子泼辣的桂妹打小报告,逼得那皮伢子只好读书用点心。
可陈和生不同,生资生意利润不高,以前是想跟同行张老板争生意,才打定主意租高价店面。若满街店面都不降价,陈和生也不会如何,虽说生资生意平时还要亏本经营,但到了冬末春初生意好时,可真是能赚不少钱。民不患寡而患不均,如今街上的店租都开始降,而且以前同样租出五百块钱店租的张卫民,也开始给租客降房租,他又觉得不公平。尤其是也在供销社旁边的王丛树,向他抛出一个极低的长年价格,哪怕是李家明答应降价,陈和生都不会租了。
可李家明能降价吗?
不能!
山里人没什么法制观念,大部分时间遵循公序良俗,关键时候却往往靠拳头说话,你的拳头够硬就是有理。否则每年也不会因为争山、争水,大家经常捋起袖子来说理,说得通就说,说不通就干一架,人多的欺负人少的,身强力壮的欺负弱小的。十年前,柏木人跟山枣岭人打架,打死两个、打伤一大片,就是因为农忙时争水。
张卫民是张家人,兄弟姐妹众多家族兴旺,还有堂弟在乡政府当官。他却不过情面可以降价,图的是个好名气,方便他做木材生意,店面租金对于他来说,还谈不上是大财,李家明却不能。
李家人别说在街上,即使在银子滩都没有任何势力,否则陈和生也不会好好跟他姓王的二婶商量,对他一个伢子却如此咄咄逼人。因为陈和生知道,王诗梅是王家人还是他们陈家的外甥女,公说公有理的事他占不到上风;李家明是李家人,李家是小姓人丁不旺,欺负了就也就欺负了,他叔伯还在同古做生意鞭长莫及。
虽说堂阿公是乡政府的副书记,自己又跟张卫民、张建军兄弟关系不错,还跟着张绍龙管派出所高所长叫叔叔,但那又有什么用?莫非跟人吵几句嘴,阿公就来帮自己出头,或自己去请别人帮自己出头?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求天求地不如求自己。
暗叹了一声,李家明拨开快戳到自己鼻子上的手指,放低了点调门,最后努力道:“陈叔叔,做人要讲道理!余叔叔、游叔叔你们都在这里,你们评评理,当时你要租时,我就给你说过,卖生资没必要租我们的店。是你自己不听,一定要租,我还主动给你降了一百块钱!
现在房租跌了,你就来要降房租,是不是也过分了?”
大家看到了的事,陈和生也不否认,否则就是出尔反尔,他在街上做了两年生意,这点起码的生意规矩还是晓得的。
“没错,我承认当时你是讲过,也是给我降了价,我承你这个人情。现在我不想租你的店了,这也说得过去吧?”
旁边的人家里有店面多的不说话,没店面的人连连点头,这年头做生意都是口头协议,很少有人脑子里有法律观念。不想租了,当然就不租了,哪有强迫人必须租的道理?
可李家明真的不能让,即使不怕人家跟自己来横的,也得顾忌余老板依例退租,那就不是两千块钱,而是五六千了!现在一个国家干部,一年工资也不过四千多一点,李家明哪会吃这亏?
眼睛余光看了看四周,没一个人有上来劝解的意思,哪怕是得了他发财主意的林全保,李家明只好再让一小步,求个息事宁人。
“行啊,我不是说了吗,半年后你退租就是了。你要不满意,我再大方点,你要赔我的一个月店租我不要了,行不行?”
没用的,陈和生已经得到了王丛树的承诺,打定了主意要毁约,李家明的退让反而被他视为软弱。
“你不退试试!”
陈和生的手指又指上了李家明的鼻子,可他却看到王端带着几个手下来了。哎,二权相害取其轻,夜壶好用,谁好意思当街用?
妈的,倒霉啊。
李家明苦笑一声,瞬间恢复了前世的狠辣性子,毫不犹豫地抓住快指到鼻子上的手指用力一扭。
“啊!”
一声惨叫,刚才还嚣张的陈和生痛得眼泪鼻涕一起下,扑通一声跪下,变了形的三根手指被抓在李家明手里,显得触目惊心。
‘咝’,围观的人吸了口凉气,谁也没想到刚才陈和生还压着李家明理论,转眼就演变成了这样。平时在街上有冲突,都会吵半天才会动手,可今天这是怎么了?
没错,常人起冲突,总是先恫吓对方,可李家明前世狠辣惯了的,如何还会跟常人样?就如一只豺狗跟老虎呲牙,一巴掌拍死就是,还用得着警告一番?
面前的陈和生痛得额头生汗,豆大的汗珠密密麻麻,可恢复了狠辣性子的李家明,却平静得象抓的是三根小木棍样,冷冷道:“陈和生,做人要讲道理,更要讲仁义。你是大人,我只是个伢子。第一次指我鼻子,当是让你;第二次再指,我再让一次;第三次还指,就怪不得我下狠手了!”
要说山里男人就是有种,陈和生也不愧是十年前提刀砍人的狠角色,都痛得跪下了可嘴里却依旧强横,“李家明,这可是你先动手的,等下子莫怪我也手狠!”
真是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
沉稳如山的李家明扫了眼旁边死寂一般的人群,没有任何感**彩的眼神,让这些中年人、青年人都心里发寒,连听到风声跑过来想帮忙的王端都心里一紧。
这伢子太狠了!
打架不算事,街上哪个月不打一两架?平时大家打架,那是先骂后打,边骂边打,有人来拖就算了。可没人见过这样的,一个十几岁的伢子刚才还好好说理转眼就动手,而且平静得象没事人!这哪是打架,这分明是不把人当人,惹到了他,这伢子就会象对猪对狗样,该打就打、该用刀就用刀杀!
恢复了前世狠辣性子的李家明确实很冷静,他知道恶人尚须恶人磨。只要你够狠,别人就会怕你,就会让你三分!若是你不把自己的命当命,那就没人敢惹你。
“陈和生,莫跟我强,你强不起的!”
面子丢不得!
即使痛得额头上冒冷汗、全身打摆子,可陈和生照样破口大骂道:“你个狗x的,有种就试试!操/你妈的,等下老子不搞死你这狗x的,老子就不姓陈!”
生我者母亲!养我者父亲!
真是不知死活的蠢货!要不是这是自己老家,生我养我的桑梓之地,就冲你辱骂我的家人,老子都得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哎”,一片死寂般的沉默里,真正被激怒的李家明脸上变黑,抓住手里的三根手指,象拖死狗样地将痛得浑身大汗的陈和生拖到路边,围观的人象躲瘟神一样避开。
路边有个卖苹果、梨子的摊子,李家明拿起老板的秤砣掂了掂又放下,随手拿起压塑料布的那块砖头,勐然朝陈和生的脸上砸下去,血花四溅。
“啊!”
“啊!”
惨叫之后是一片惊唿,奔涌而出的鲜血让人心寒,陈和生肿起半边脸触目惊心。
狠!这伢子太狠了!
不狠,这点事比起李家明的前世来说,已经足够仁慈了。那是个人吃人的社会,什么都没有的李家明不狠,如何能出人头地?
一砖头砸下去,李家明象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事样,抓着手里染上了血迹的砖头,冷冷道:“还强不?”
周围死一般的沉寂,陈和生眼冒金星,整个人都发懵,傻傻地跪在那可怜兮兮。等了一会,不见回答,对自己够狠对别人更狠的李家明又随手抡起了砖头。
‘砰’,又是一砖头,出得血更多,血流一地,看得围观的人都觉得刺眼。
“啊!”
“还强不?”
还是没有得到令人满意的回答,被激怒又不失理智的李家明,冷笑一声抡起血迹斑斑的砖头,冲他脑门上砸下去。‘砰’的一声闷响,砖头砸在陈和生脑门上,也砸在众人心头上。
这次不用问了,三砖头下去,陈和生已经没法再强嘴,浑身鲜血的他软软倒在李家明脚下,不知死活。
‘砰’的又一声轻响,砸了人家三砖头,李家明心头那点怒气也消散了,随手将鲜血染红的砖头扔在路边,还有心情笑笑道:“徐叔叔,弄脏了你的东西,不好意思了。”
“没没没事”,平时短斤少两了还骂咧咧的徐老板结巴了几声,才把那个‘事’字吐出来。
“谢谢啊”,与十几分钟前判若两人的李家明依然笑了笑,冲正瞠目结舌的林全保、曾宁生招招手,象是吩咐手下人样吩咐道:“林叔叔、曾叔叔,我好象下手重了点,麻烦你俩送他去医院里”。
平时里咋咋唿唿的林全保打了个哆嗦,更别提一直低调的曾宁生,两人半天都没反应过来,站在那呆呆愣愣。
可怜的乡亲们啊,平时一个个牛皮能打得死狗,遇到点事就这德性?要是他们看过‘四十年前’的自己,带着大狗伢、毛砣一伙冲几十号混混抡刀子,恐怕他们得吓出尿来。好笑的李家明摇了摇头,目光扫向其他人,其他人都避之不及,生怕被他叫到。
不过,想在老家落个好名声的李家明不想跟声名狼藉的王端有任何牵扯,可这个靠打架吃饭的人更胆大,回过神来后,两脚将发愣的手下踹醒,命令道:“送那狗x的去医院!”
“哦”,两个光头手下连忙跑过来,将倒在地上不知死活的陈和生背起,跑向乡卫生院,一路鲜血滴滴嗒嗒。在平日里,有人打架肯定是围着看热闹,该拖的拖、该起哄的起哄,可今天伤者都被架走了,围观的人还在发愣。
都是一帮没种的人啊,李家明鄙夷地扫了众人一眼,施施然地拍拍手,将手上沾的血随手擦牛仔裤上,开始想着这事如何收场。
威是立了,日后没人敢再跟自己耍威风,可要善后也有些麻烦。没想到柏木姓陈的,确实比想象中的还有种,不愧是用车装人去械斗的大姓人家。
李家明这种狠辣与淡然,让回过神来的王端大为敬服,仿佛看到一个真正的江湖枭雄一般,快步走过来揽着他的脑袋,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家明,我们快走,我骑摩托车送你去同古!你放心,这些事我来帮你摆平。”
‘呵呵呵’,已经想好了善后的李家明轻笑几声,扫了眼还在发愣的众人,温和道:“余叔叔,人无信不立,说出来的话就要算数,何况还是白纸黑字的协议!降店租的事好商量,但这半年必须要租满。”
哪有人敢回答?哪怕是平时豪爽的林全保都不敢作声,这哪是个半大伢子、大家嘴里的天才,这分明是只凶兽!斯文有礼不过是他的伪装,惹了他是会吃人的!
“家明!”
仗义多是/屠狗辈,混混也有混混的义气,一直没被人劝架的李家明难得被这混混小小感动一下,拍了拍着急的王端肩膀,依然笑笑道:“没事的,谢谢你了。”
“快跟我走,莫让陈家人堵到了!”
“端伢,你还不错。我教你一句话:人在世上,只要对得起天地、对得起良心,没地方不能去,没有事不能做的。”
疯子!凶兽!
妈呀,这哪是天才,这分明是懒鳞!
一干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李家明拖着长长的影子,走进了百多米外、街尾巴上的派出所。
一时间,暮色暗淡,残阳如血。(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懒鳞
崇乡派出所应该叫崇乡公安分局,自从十年前一场打落一地官帽的械斗后,几个人的派出所升格成了公安分局,常年有十二名配枪的警察驻守,还能随时调动附近三个乡、一个林场的警力。
暮色苍茫,群山影影绰绰,派出所大门口的路灯昏暗。
一身血迹斑斑的李家明走进了派出所,径直往灯光明亮的值班室去。他的运气不错,值班的张仁全是分局的副局长,也是本地罗坊人(基层派出所、公安分局副职是要值班的),既是张象枫的堂侄子还是八伢的表哥,正坐在办公桌前一边吃饭一边看报纸。以前过年时,李家明跟他在游沅见过面,平时在街上遇到了,也跟着八伢叫他一声表哥。
“张警官,我来投案自首。”
警官?这伢子不是香港录像看多了吧?正看着报的张仁全一手抓着筷子,一手拿着报纸扇过去,笑骂道:“滚!”
“全哥,我真的是来自首”,神情自若的李家明将满是血渍的手抬起来,雪白的灯光之下红得刺眼。
“你发癫啊?”
吓了一跳的张仁全立即扔掉手里的筷子、报纸,蹿到门口将门关上,又蹿了回来小声道:“你进来有人看到没?”
“哦,那个姓徐的跟两个我不认识的看到了。”
完了,张仁全知道这事瞒不下去了,没好气道:“蠢牯!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哎”。
李家明没事人样的说完,紧张的张仁全松了口气,一屁股又坐了回去,拿出值班日志准备记录。铁器可以定义为凶器,砖头那就完全不同,最多是个打架,赔人点医药费的事。这伢子家里有钱,表姑父一个月赚三四千,他自己又房租几千块钱一个月,拿两三百块钱当打发叫花子。
“等等,你打了谁?”
这年头的公安素质真不怎么的,还警校毕业的、当着副局长呢,我自己都不紧张,你紧张干嘛?
“陈和生,柏木村的。”
刚松了口气的张仁全又被吓了一跳,急忙道:“什么?你打了陈和生?就是那个卖生资的陈和生?”
“嗯,没事的,最多是三根手指脱臼、轻微脑震荡。”
心态与前世一样的李家明好笑地看着张仁全,当警察的这么一惊一乍,可真不是好警察。
“麻烦了,麻烦了。”
“不麻烦,我二婶是陈家的外甥女,她母舅还在世呢。”
“你晓得个屁!晓得陈和生杀过人不?”
焦急的张仁全骂了一句,扔下李家明一个人在值班室,跑了出去又跑回来,小声道:“把衣服脱了,手放在桌子底下,我现在出去一趟,任何人来了都别乱说话!”
没事了,钱能解决的问题,都是小问题。等返转回来的张仁全将值班室门锁上,刚才若无其事的李家明还有心情去倒水喝。
前世的李家明不是江湖枭雄,但前期干的事与枭雄也没什么区别。一个三流大学的毕业生,能两三年之内,在人才济济的深城出人头地,若不胆大、狠辣,凭什么?刚才那些冷静与淡然,确实不是装出来的,而是他磨砺出来的镇定自若。
这也就是陈和生运气好,李家明早过了干非法勾当时的狠辣暴虐阶段,那个时候的他,打完之后还会派手下去察看,若是对方不服,则干脆利落地断人家手脚或是索性灭口,以确保永无后患!
就当李家明悠闲自在地喝水时,混混王端却在帮他善后。作为在崇乡街上混的人,王端深知派出所的厉害,更知道如何让这帮看热闹的街坊闭嘴。
“莫走莫走!”
光头的王端蹿到徐老板的水果摊上,叉着腰凶狠地扫了眼这些欲散去的街坊邻居,胆小的不敢跟他对视,胆大的也不想跟他起冲突。生意人与混混不同,求的不是气而是财,真是惹了这样的混混,光给你捣乱都没办法做生意。
“我晓得你们看不起我端伢,没关系,我还看不起你们呢,但有句话我撂在这!谁要是跟公安打乱话(胡说八道),就莫怪我端伢不认街坊邻舍了!
今日的事是陈和生自己寻死,讲话当放屁不说,有事不去找屋里大人讲,跑到一个细伢子面前耍什么威风?
家明这伢子,我王端服气!讲义气、有礼貌,还会读书、够仁义!
我也劝大家一句,家明以后会有大出息的,你们也莫不晓得事,莫到时候人家出息了,反过头来搞死你们!”
这话很浑,活脱脱地威胁,却话糙理不糙,让看热闹的百多号街坊邻居心里一紧。先莫说这混混把大话放屁样讲出来了,谁要是给公安作证就会跟自己胡搅蛮缠,就说李家明那性子和以后的出息,也不是自己一个普通生意人能得罪的。
狠人啊!而且是极会读书的伢子!
人家以后考大学,那是板上钉钉的事,若是人家以后当了官,想报复谁不也是轻而易举?张建军读个农校,当个土地办主任,都能整得保伢子有苦讲不出,人家以后大学毕了业,当了官还会放过今日乱讲事的人?
得了李家明一条财路的林全保也回过神来了,他以前走南闯北十几年,什么没见过,什么没听过?可他真没见过李家明这样的,前一秒钟还与人说道理,一秒钟后翻脸不认人,从一个斯文伢子变成一头吃人的凶兽。
不,这不是凶兽,这是懒鳞(潜龙)!没化龙之前,看起来象条蛇,趴在那懒洋洋地不想动,惹到他才会吃人!
这样的人,莫说以后肯定求得到,即使求不到也莫得罪啊。
“端伢子说得没错,要说家明这伢子确实够仁义,陈和生就是个讲话当放屁的角色!你们不晓得,我是晓得的,当初家明不愿意把店租给和伢子,是他自己死皮癞脸地求,还天天拿他跟王诗梅是亲戚讲事,家明才勉强租给他,还比余四清便宜一百块钱。
四清,我讲的没错吧?”
生意人都脑子活,同样回过神来的余四清也连忙道:“没错,当时家明是不愿意租,还说他做生资生意的,没必要租黄金地段的店面,是他自己不听硬要租的。
当时我租的时候,陈金淦也想租呢,可家明就是租给了他先问、还拿亲戚礼道(情谊)说事的陈和生。
要我说啊,当初承了人家的情,后面店租跌了价,就不能霸蛮要别人降价。租不起,当初你就莫作声,让租得起的人租啊,现在租得起的人租到了,你再跑来讲要降店租,这不是欺负人吗?”
“对,我听龙伢讲,后来还是家明去求了军伢子,才帮他租了个店面,没耽误他国庆节时开张呢。”
有些时候,自己说半天,不如旁人一句话。
李家明与陈和生的冲突,围观的人一部分是看热闹,也有一部分人是真觉得李家明理亏,不念亲戚礼道、认钱不认人。可林全保、余四清这些旁人一作证,众人心里的天平瞬间倒向了李家明。
同样是做服装生意的陈金淦,那时候到处找店面,价钱都出到了五百块钱一个月,大家又不是没看到、不晓得。要是陈和生自己不争,李家明还不会租给实力更强的陈金淦?
操,陈和生还真是堆狗/屎,自己说话不算数,还去欺负人家一个伢子,这下吃亏了吧?(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上)
暮色降临,街上昏暗的路灯亮了,小小的崇乡街灯光点点。
刚才警告了街坊们一阵,不放心的王端跑到卫生院送了个红包后,又带着送完人的两个光头手下,在街上幽灵一般游来荡去,就等着公安们来取证时,再震慑大家莫乱说话,可刚刚闹出场血案的李家明本人,却施施然地坐在公安分局里喝茶,压根不把刚才的事当回事,反而不想欠王端的人情,巴不得他马上滚蛋。
多大点事?
打了陈和生、削了他的面子,自有二婶的舅舅、表哥去说合、周旋,实在不行还有王老师、陈副校长那两尊菩萨。看陈和生平时的为人,肯定在他们陈家人缘也不怎么样,还真能带着陈家人来找自己麻烦?
呵呵,一帮成年人来找一个伢子的麻烦,只要陈家人丢得起那脸,自己大不了挨顿狠揍,日后再报复回来而已。若是跟王端扯上关系,那才是真正的大麻烦。
那是个真正的混混,若是让他帮自己打这一架,那陈家人会倾巢而出,连二婶的舅舅、表哥说话都没用,那才是肯定会牵连到自己的大麻烦。更何况王端那样的人,只要能搞到钱就没他不敢干的事,若是自己欠了他的人情,日后他惹下了泼天大祸,求到自己头上来,自己是帮还是不帮?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喝完茶的李家明,又拿起办公桌上的报纸打发时间。君子善假于物,若是连个陈和生都治不了,还不如找块豆腐拍死自己算了。
确实如李家明所说的,被他打晕的陈和生并无大碍,只是脸上血肉模煳、肿得吓人而已,而且晕过去也非最后脑门子上挨的那一下,而是痛晕的。十指连心,被人扭得三根手指脱臼,还被人在脸上砸了三砖头,陈和生又不是铁打的,想不晕都难。
在外一通忙碌后,觉得事情差不多了的张仁全才去找领导汇报,正在食堂里吃饭的高所长听完汇报后,连忙派正吃饭的手下们去处置。
“仁全,你先去录口供,问清楚详细情况。”
“是”
“你们两个去街上勘查一下,你们两个去医院!”
“是!”
两个分局的民警到了医院,躺在病床上接受检查的陈和生,一见到穿制服的公安就扭过头去,当他们是空气。这年头的干群关系空前紧张,何况公安部门还经常出动警力协助做计划生育工作,更招农民的厌恶甚至是痛恨。
正在检查的医生也不把两公安放在眼里,继续伸出手指,询问正包扎手指头的陈和生道:“这是几?”
“二、四”
“头晕吗?”
“有一点。”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仔细察看了下护士清洗过的伤口,旁边的公安连忙道:“吴医生,怎么样?要不要送县医院检查?”
切,鬼才会听你们公安的话!裤子口袋里已经装了个信封的吴医生摇了摇头,轻松道:“没事,都是些皮肉伤,最严重的是三根手指脱臼,休息几天就没事了。和生,你这一跤跌得可够重!”
醒来了十几分钟,手上又打了麻药的陈和生,眼睛都不看那两公安厅,只是骂了句:“x!”
受害者没事?还不想配合调查取证?
过来察看的公安不死心道:“吴医生,伤者说头晕,会不会是脑震荡?”
得人钱财与人消灾,头发花白的吴医生一巴掌扇在陈和生缠了纱布的后脑勺,骂道:“滚!走路都会跌跤,不如我打死你算了,省得燕妹守寡!”
“多谢表姑爷(父),多谢表姑爷”,见自己老公没事,闻讯赶来的陈和生老婆长出了口气,只要人没事就好。哎,早就跟他说了,店租的事莫急莫急,就是听不进去。
“走啊,死人!走不走?再不走,我打死你算了!”
见自己老公还躺在床上不动弹,身材粗壮得象男人的陈和生老婆火冒三丈,一把将他从病床上拽下来。街坊、邻居吵个嘴、打个架很正常,要是让派出所那帮打短命的插进来,以后在街上、村上怎么做人?
钱没了,可以再赚,脸没了,可就捡不起来!
“走走走,轻点!表姑爷,我们走了”。
刚才还血肉模煳的陈和生象个没事人样,让老婆穿好了鞋子,还谢了一句就走。这事没完,但不能惹官司,这帮短命鬼要钱不要脸!
“别走,跟我们回派出所一趟!”
平时和气的陈和生,也被李家明三砖头砸醒了骨子里的蛮横,斜视了两民警一眼,鄙夷道:“公安同志,这是我自己跌的,我一个农民跌一跤,你们当公安的还帮我报医药费?”
莫看陈和生虽然现在脾气很好,还经常被他老婆骂,十年前可是响当当的人物,械斗时抡起柴刀就往前冲的狠角色。若不是当年的事法不责众,政府不说枪毙他,起码关他十几年是足够的。如今陈和生眼里开始有了些让人胆寒的东西,听过他名声的两个小公安更不敢拦他,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转身回分局向领导汇报。
没一会,刚在街上取证的民警也回来了,刚打完电话的高所长黑着脸看着两手下,“怎么回事?”
“肯定是那个王端在搞鬼,没人肯作证,现场毛都没一根。”
‘咚咚咚’,录完口供的张仁全敲了敲门,得到领导的许可后,带着一个警员进来,将口供放在桌上,恭敬道:“高局,李家明说他不小心绊了陈和生一下,对方跌得人事不知,他心里害怕就跑来自首了。”
人才!打得人家头破血流,居然被说成绊了一下。高分局长冷笑一声,命令道:“骗鬼啊?关他到拘留室去!”
以为能就此结案的张仁全心里一抖,连忙提醒道:“高局,我听说游学权要当乡长了,李家明是他远房的外甥孙,这样合适吗?”
官场上的人都要相互给面子,可有时候也不能给面子。高斌摇了摇头,示意他执行命令,铁了心要投资潜力股的张仁全只好又换了个理由。
“高局,刚才中学的柳校长打电话过来,您和指导员不在,是我接的,他说他等下就过来保人。”
中学的校长也来管公安的事?满面横肉的高局长不屑道:“柳本球是什么东西?先关一晚上再说,真把我们公安当蠢牯?”
刚说完,高局长又觉得不对,自己这个副手平时不这样的,没好气道:“仁全,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有话就直说!”
拘留室里可不是人呆的,一心要保李家明的张仁全,小声提醒道:“高局,柳本球是本地人,还是教育局胡局长的学生,听说极有可能调到二中去当校长。”
嗯?
这倒有点麻烦了,儿女都在二中读初中的高局长磨裟着发青的下巴,一时间有些为难了。李家明家里有钱,可自己儿女又在二中读书,这事还真有些难办。
去医院察看的民警也有眼色,小声提醒道:“高局、张局,我觉得还是先别放得好,陈和生不是能吃亏的人,即使他不纠集人来报复,光他一个大人要搞一个半大伢子,这事也够麻烦的。”
这个理由好,高局长连连点头道:“嗯,有道理!仁全,先把他关到拘留室去,给他床被子,莫冷到了他。还有,把大门锁掉只留小门,大家警觉点,可别让他们陈家人跑来闹事!”
“是!”
官大半级也压死人,当着副职却没行政级别的张仁全无奈地敬了个礼,带着自己的小跟班退出了办公室,想着柳校长赶紧过来。等他俩一出去,高局长小声道:“去,盯着陈和生,要是他想回柏木,就找个理由把他强行带过来。”
“是!”
两个会意的铁杆手下刚出去,红光满面的张建军出现在门口,打出的嗝都是酒气。据说即将高升的张建军,一屁股坐在高所长的办公桌上,大大咧咧道:“老高,赶紧泡茶,没看到领导来视察了?”
熟人好办事,那是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若是有利益冲突,这话就得两说喽。
“哟哟哟,张大乡长来了?哎,听说你不当主任,要去港口当副乡长了?操,你小子可命够好的!我跟你说啊,老子就是港口人,以后老子要批地皮做屋,你得给我痛快点盖章!”
知道这位来意的高分局长大笑着起身,笑骂几声给这位半醉的牌友发了支‘白沙王’烟,看了眼无人的门外,才压低声音佯装为难道:“建军,家明喊我叔叔,我会为难他?我是怕陈家人闹事,他在我这,大家不也放心?
哎,学权呢?他当阿公的人都不出面,你当叔叔的还这么积极?”
“我晓得我晓得,学权去了县里,我不过来谁过来?”
喝得半醉的张建军酒醉心醒,太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一把搂过高局长的脖子,一手将个信封塞进了他的警服口袋,大着舌头道:“老高,家明就交给你了,该打打该骂骂,莫吓到伢子就行。”
这是打发叫花子?
高局长的手伸进警服口袋里,捏了捏那个信封,立即将它抽了出来,生气道:“建军,你看不起我高斌是吧?要是再这样,以后大家朋友都没得做!”
‘呃’,张建军打了酒嗝,不乐意道:“斌伢,人莫太贪心了。差不多就算了,家明那伢子好歹也喊你一声叔叔。”
“建军,你喝醉了吧?我这是保护家明,晓得他打了谁吗?”
“高大局长,我晓得我晓得,你放心,我保证陈家人不会闹事的。差不多就算了,陈和生自己都说是跌了一跤,你又何必揪着不放呢?”
高斌打开张建军又搭上来的手,玩味道:“呵呵,建军,要不你打个电话去我们局里,就说陈家绝对不会闹事?”
一再说不通,张建军脸上不太好看了,闻着手里的烟,幽幽道:“老高,听说学权要升了,有必要做得这么绝吗?”
升?升到哪去?刚一任副书记就想当乡长,还真以为他们游家祖坟上冒青烟?再说了,就一个乡长,还管不到公安这一摊子!
高斌也沉下脸来,再次强调道:“建军,我是干这一行的,最怕出什么事。家明在我这,有十二把枪护着,陈家人胆子再大,也不敢来我这抢人。”
“是么?”
张建军幽幽回了句,作势伸手去拿桌上的电话,见高斌无动于衷又只好作罢。(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中)
一扇铁门,没有窗户没有灯,这就是拘留室。
李家明走进这间冰冷的拘留室,将被子垫在屁股下,靠坐在角落里哭笑不得。从张全仁突然跑回来,小声教他说是绊陈和生摔跤而非打架时,李家明就知道自己错了。
错就错在拿前世的经验,来处理这一世的事;错就错在没有把所有事情考虑清楚,贸然按经验判断,主动走进派出所这个衙门!
哎,前一世遇到打架斗殴的事,哪怕警民关系也不怎么的,总会有那么几个正义感爆棚的市民跳出来报警、作证,可这是崇乡不是城市!现在警民关系如此紧张,大家又是街坊,只要陈和生不想将警察扯进来,谁会吃饱了撑得去报警、给公安作证?错了,时代不同,这是法盲遍地的崇乡,不打死人谁会去报官?
民不告,官不究,自己还真是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在这条小阴沟翻了船。
算了,不过是破财消灾而已。高某人将自己关进来,不就是想吓一吓二婶,让她乖乖地送钱吗?呵呵,钱能解决的事,就不是什么大事。
就在李家明想着破财消灾时,刚才还在乡财教办开会的柳老师、王老师也终于赶到了高斌的办公室,正想允诺事后会重酬的张建军连忙将信封塞进高斌的裤袋里,两人起身跟这两位校长寒暄。
“柳校长,快坐快坐”,生了一脸横肉的高所长连忙将客人让到沙发上,给客人沏茶。
世事就是如此奇妙,处于主动位置的高斌能怠慢牌友、要升官的张建军,却不敢怠慢自己儿女日后可能的校长。
柳校长接过茶客气了一声,笑道:“高局长,我学生不懂事,我回去后一定严加管束。你看,时间也不早了,能让他回学校吗?”
“这事吧,有点麻烦”,满面笑容的高斌递完茶,又从抽屉里拿了包‘芙蓉王’拆开给大家散烟。
“柳校长,我实话实说吧,家明平时一口一个高叔叔,我不会为难他的。我留他在这,是因为陈和生,你也晓得柏木陈家人太凶。我怕把家明放出去,万一陈和生不依不饶,反而会惹出大麻烦来。”
焦急的王老师脸上一喜,刚想说话却让柳老师抢了先,继续笑道:“高局长,你不晓得,我马上就不能在崇乡教书了。家明是我最看重的一个学生,我们教书匠最自豪的事,就是能教出个把好学生,我这是关心则乱啊。”
高斌也依然笑着附和,解释道:“理解理解,你放心,只要我们确认陈家不会闹事,这事就了结了。我的人正在盯着陈和生,一确认他不会闹事,我马上就放人!”
听话要听音,人情练达的柳校长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更知道现在流传自己要去二中当校长的消息是假的,可事到如此地步也只好诈一诈。
“是嘛?”
柳校长敛去了笑容,盯着满脸横肉的高斌,冷冷道:“高局长,我柳某人来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若是有人欺我一寸,我绝对做得出十五!”
怕你不成?高斌也收起了笑容,可刚想出声时,柳校长又感叹道:“哎,当校长就是个麻烦事,每年到中考时,那么多领导递条子,都想要个市级三好学生之类的加分。”
话音一落,高斌刚张开的嘴巴闭上了,脑袋里急速盘算。山里人好骗,凭两手下的本事,不难让陈和生误以为李家明来这,是为了借助与自己的关系整他。只要陈和生愤怒之下说了实话,自己能将李家明定性为故意伤害他人,也能定性成一般的打架斗殴,想怎么办全看对方的诚意。
可是,这混蛋老师三言两语就翻脸,根本不给你周旋的余地。
若是按他的意思办,自己儿女会有额外照顾,甚至中考加分都能考虑;若是按自己的计划办,明年一开学儿女就会被他整残,最轻的也是扔到慢班去。莫说县中没有初中部,即使有初中部,自己儿女能转学,难道自己一个小小的公安分局长,还能在教育系统内跟他一个二中校长作对?
谁无儿女,谁的儿女不要读书啊?哎,还不清的儿女债!
高斌叹了口气,哪知柳校长也叹了口气,幽幽道:“谁无儿女,还不清的儿女债啊!”
操,得了便宜还卖乖是吧?高所长脸上一黑,可又突然想起了局里那么多子弟在二中,连县领导们的子侄也在那读书。还好还好,自己没有做错事,莫看自己当着比所长高一线的分局长,可这位子能给自己坐,也就能给别人坐,纯粹是领导们一句话的事!
官场上的人必须要有演技,没演技的只能当老黄牛,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血和奶。高斌能爬到比所长权柄更重的分局长的位置,自然不会是老黄牛,连忙陪笑道:“呵呵呵,柳校长,您真误会了。算了算了,既然您执意带走家明,我就按您的意思办。反正我们的电话您也晓得,要是有什么事,立即打电话给我们。”
对方用上了敬语,柳校长也满面春风,起身与高斌握手道:“谢谢谢谢,什么时候到了县里,我请你吃饭,可一定要赏脸哦。”
输了就输了,有儿女捏在人家手里的高斌认了输,连忙暗示道:“您太客气了,应该是我请您吃饭,到时还得请您多多关照呢。”
答应了别人的事就一定要做到,那是蠢人所为,何况又没答应人家什么。诈人的柳校长手下用了点力,笑道:“小事小事,我班上还在考试呢,我们得走了。”
手上感觉到一紧,高斌大喜过望,钱固然重要,可儿女的前途更重要。别小看那二十分的加分,关键时刻花钱都买不到!现在高考太难了,若是能考个小中专之类的,也算是提前进了公家的门。
“柳校长真敬业,当您的学生可真有福气啊!您工作忙,我就不耽误您了。仁全仁全,赶紧去把家明喊出来!”
高斌恭维了几句,到门口叫值班的张仁全赶紧把李家明放出来。
从柳校长进来后,一直没有说话的张建军,见事情妥善解决了,对这位校长可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今天刚从县里回来,打点完组织部几位副部长、股长后,无意中听到那么一嘴,这位柳大校长的去处改了,很可能要调到农林口任职。
自己都能听到的事,人家老师跟上面关系那么好,他会听不到风声?厉害啊,难怪人家说书生杀人不用刀,这位柳校长光凭三寸不烂之舌,就将死要钱的高斌玩弄于股掌间!
几人说说笑笑出了办公室,到了楼下时,张仁全已经将李家明带出来了。
“谢谢高叔叔,谢谢高叔叔”,李家明依然礼貌周全,看得柳大校长暗自一乐。这伢子不错,这时候还能笑出来。
可几分钟后,李家明就笑不出来了。师生三人和一身酒气的张建军出了派出所,李家明被两位老师带回家里,接到张仁全打到村上的电话,被游承万骑摩托车送到街上来的二婶扑过来,见心爱的侄子毛都没少一根,忧心如焚的她总算是松了口气。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只要人没事就好。
“二婶,你怎么来”
李家明话还没说完,没想到王老师抬手一巴掌甩在他脸上,把他给打懵了。
“混蛋!你想死是吧?晓得陈和生是什么人吗?”
“十年前,柏木人跟平江人打架,陈和生剁翻两个,自己胸前中三刀!”
“被你气死了!”
心理素质极好的李家明终于回过神来了,可扇自己耳光的是恩师,他又能如何?没办法喽,心里苦笑的李家明无奈地站在那,还毕恭毕敬地微微躬身,象足了以前在银子滩的样子。
哎,这伢子聪明,就是太容易冲动了。王老师的老婆是柏木人,他自己又在那教过两年书,对那的情况比外婆家在那的二婶还熟悉,一通发作之后,见自己学生如此温顺懂事,又叹气道:“家明,你这么容易冲动,以后怎么得了哦?”
这学生好,尊师这一点简直无可挑剔,难怪成林把他当崽看。等老同学那怒气出得差不多了,对李家明极满意的柳老师打断道:“成林,这事以后再说,你赶紧去把陈和生跟他老婆寻来。对,还要寻几个见证的,今天晚上一定要把这事处理掉!”
“嗯”。
这是正事也是最要紧的事,王老师连忙出去寻人,端伢暂时压住了街坊没出声,时间长了难免有两三个多嘴多舌的。本球不是当二中校长的事,瞒不了高斌多久的,要是不把这事处理干净,还不晓得会有多麻烦
等王老师走了,柳老师也沉声道:“家明,你很聪明,但聪明过了头!你以为书上说的就一定是对的?
错了,我告诉你,现实与理论很多时候是完全两码事!”
啊?李家明愕然,一时间不知柳老师这是什么意思。(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下)
“哥哥,哥哥”,刚从学校回来的小妹,一进门就冲进李家明的房间,见她哥哥正和二婶、柳叔叔在说话,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小声道:“柳老师好。”
“嗯”,刚才还板着脸训人的柳老师笑眯眯道:“文文,老师和你哥哥说去县里参加竞赛的事,你自己去玩。”
“哎”
见哥哥没事,一直提心吊胆的小妹终于放心了,连忙将门关上,还引来跟在后面跑的满妹不满,“我都说了五哥哥没事的,他最厉害了!”
“嗯”
开始懂事了的桂妹、细狗,走到堂哥门前听了听动静,立即将三个还想玩的小家伙轰进房间,一直被三姐埋怨的毛砣也连忙将大门锁上。哎,早晓得这样,就不该打球忘记了时间。这下完了,等会耶耶(爸爸)回来了,一餐打是逃不脱的。
“早点睡,别吵到大人说话!”
“毛砣哥哥,我还没洗脚!”
“我也是。”
正在给三个小家伙铺被子的三姐进了卫生间,将电热水器打开来,小声道:“就在卫生间里洗!”
“哎”,三个小家伙连忙小声答应,自从二婶来陪读后,就不许她们用电热水器,说莫浪费了电。
没一会,出去找人的王老师带着气冲冲的陈和生夫妇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余老板、林老板还有陈金淦他们三四个街坊。黑着脸的王老师也不进门,吩咐给他开门的毛砣道:“家虎,去把隔壁的门打开,我们到隔壁去说话,莫吓倒了小孩子。”
“哦”,毛砣答应了一声,又看了看小妹她们的房间,犹豫道:“王老师,我们楼下也有套房子,两套房子是相通的,要不您带他们去楼下?”
“嗯”。
王老师看了眼挨着小妹她们房间的李家明的书房,又看了看外面沿着走廊一字排开的几间房,也有些怕孩子们听到不好的声音,带着后面的五六个人跟着毛砣,从里面的扶梯去了楼下的套房。
这是一套跟楼上一样的两室两厅的房子,只是在两层楼的客厅里做个扶梯相通,平时李家明二婶、毛砣、细狗就住在这里,大家吃饭也是在这。
一会,柳老师、李家明他们都下来了,毛砣和细狗把平时给妹妹们吃的水果、零食摆了一桌,大家坐在二婶的房间里喝茶,等着王老师来开口调解。
“家虎,你们上去,把那门给关了。”
“哦”,毛砣、细狗连忙走开,将房门给关上。
“家明,你先跟仁和道个歉。”
两世师生的情分在那摆着,若是别的事,王老师的吩咐,李家明是不会违逆的。就如上次陈金淦的事,若是王老师执意开口,他也会顺从的,可今天的事,李家明没法答应。
沉默了一阵,李家明苦笑道:“王老师,这事我没法开口,天大地大,大不过道理。我承认我有错,可不是我先错;我承认我冲动了,可人家先仗势欺人,我是逼不得已才反击的。”
“你”,刚才颇费了一番口舌的王老师刚拉下脸,没想到柳老师武断地打断道:“成林,这些事你不懂!家明,说下去,既然做了,就要敢说!”
“本球!”
要说这两同学还真是老同学,柳老师也不忌讳有外人在场,直截了当道:“成林,这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家明做的没错,今天的事要是换成我,也会这样做!”
‘砰’,受害者陈和生忍不住一巴掌拍在桌上,气愤道:“柳校长,我尊敬你是校长,也不能这样偏袒会读书的伢子吧?”
柳校长去年能差点由校长升为副场长,靠的可不是会教书,他看了眼气得肿脸发绿的陈和生,冷笑道:“陈和生,莫以为你有理,这事要怪就怪你自己自作自受!你自己签的字,说不算数就不算,你那是放屁呐?有事不寻大人,跑到一个伢子面前耍威风?嘿嘿嘿,我看你是让十年前那几刀砍断了骨气,连个伢子都不如了!”
“你!”
被戳到痛处的陈和生‘唿’的蹦了起来,气得浑身直哆嗦,可却不敢象对李家明那样,用手指着人家鼻子骂。
人家两同学都是校长,自己儿女要在人家手下过,容不得他不低头。来当见证的街坊也默不作声,有了刚才王端的那些话,他们觉得陈和生确实过分了,再说人家校长摆明了就是站在李家明那一边,家里都有儿女的他们更知道如何选边站队。
见自己老公明明是受害者,结果连个道歉话都听不到,被王老师劝来的陈和生老婆终于忍不住了,不顾对面坐着的是两位校长,也站起来理论道:“柳校长,你这样说就过分了吧?要不是我们和生在医院里不乱说话,李家明早去坐牢了!”
比王老师更世故、更懂如何与人打交道的柳校长冷笑两声,不屑道:“小燕,说起来我们也是表兄妹,我实话给你说吧,即使你老公想乱说话,高斌都不敢管!我过完年就到二中去当校长,他的两个崽女捏在我手里,你借他个胆子试试?”
李家明愕然,他没想到斯文的柳校长,还有这样不讲理的一面,不过想想也正常。
在基层,尤其是在山里,没那么多道理可讲的,谁比谁更有实力、更有势力才真正管用。跟讲道理的人讲道理,跟不讲道理的人来蛮的,这才是真正的王道。刚才柳老师训自己一通,并没有说自己冲动,而是说自己想事、做事欠周全,就是这个道理。
不过,柳老师的一再蛮横,终于激起了陈和生的血性,威胁道:“柳本球,你这是欺负我们陈家没人喽?”
“切”,柳老师照旧不屑道:“和生,莫说大话,陈太平就是你们陈家人,成林老婆也是你们陈家人!去柏木叫人?不是我看不起你,我就是现在让你回去喊,看你喊得动几个?“
这就是山区的客观情况,群山茫茫人烟稀少,婚丧嫁娶就在一个固定的圈子里转来绕去,随便两个人往上数三代,多少都能扯上点关系。更何况柳校长的副手陈副校长就是柏木人,而且是陈家最有出息的,在村上极得大家的敬重,陈和生在村上说话有他说话有用?
“你”
陈和生两口子气得直哆嗦,却又无法反驳,他们可以欺负李家明人小,柳老师自然也可以仗势欺人。
一报还一报,天公地道。
讲不通道理,那就撸袖子打了再说,那只是针对别人,对着跟他们同样不讲理的柳老师,借陈和生一个胆子也不敢。
得理不饶人的柳老师喝了口茶,见两口子还站在那好象不服气,好笑道:“和生,不是我小看你,要真打起来,传民一个人就打得服你!你要是敢跟家明来蛮的,可就不要怪他也来蛮的,表妹夫打表哥,我看你们陈家人哪个敢出来帮?”
“你”,身高也就一米六几的陈和生气得连话都说不出,可别的街坊却不得不承认柳校长说的没错,就连刚才在他面前说尽好话的陈金淦也深以为然。
打架不是杀人,谁敢真下狠手?靠的不还是拳头?
几年前,气疯了的李传民赤手空拳,从乡政府门口一直打到计生办,那种勇武可不是陈和生这种体格能抗衡的。表妹夫打表哥,说破天也是亲戚之间打架,连自己的亲兄弟都不好帮、只好拖!
“没话说了吧?”
柳老师扫了眼陈和生夫妇,以及几个来当证人的街坊,见压服这几个不知协议、法律为何物的生意人,这才来调解这场冲突。
“这件事,和生有错,家明也有错。和生的错,我刚才说了,现在来说说家明的错。
大家都是街坊邻舍(居),钱要赚,情面也要讲。四五百块钱一个月,你也敢要?别人都降价,就你拿着几张破纸不肯降?”
众人愕然,柳校长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这就是调解纠纷的不二法门先各打五十大板,再各让一步。这也是刚才柳老师跟李家明指出的错误,协议、法律是好东西,可在法盲遍地的崇乡,说那东西有用吗?
李家明最大的错误,就是以前世的法律观念,来约束这一世的人,这不是在扯淡吗?你跟人谈协议、**律,人家跟你说人情世故,一个半大伢子说得赢人家一帮成年人吗?你要还坚持按协议办事,那就只能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李家明一个小伢子被一个成年人逼成那样,没一个人出来说句公道话,没一个人来拖、劝解就是明证。
不是李家明平时不会做人,实在是大家都觉得他不对!这次的冲突,剥去陈和生说话不算数的外衣,其实就是传统与现代的碰撞。
崇乡不是人情淡漠的城市,这是个偏僻的小集镇,人情味太浓重了。碰到这样的情况,李家明若是不作任何妥协,即使赢了也是输。哪怕有王端、林老板他们帮他说好话,可过了这几天等街坊们回过神来,也难免会有人说他不讲人情世故,很可能落了个认钱不认人的坏名声。
人嘴两张皮,还不是闲话任人说?
训了李家明一阵,训得陈和生夫妇脸上好看了些后,柳校长才话锋一转。
“话又说回来,家明的店面地段好,不可能降到一两百块钱,但四百块的店租也确实有些高了。刚才我跟诗梅商量了一下,除了曾宁生、林全保的店租不降,其余的店面降到三百块一个月。”
顿了一顿,柳校长解释道:“大家莫误会,曾宁生、林全保是自愿的,家明给他们出了个发财的主意,那是给这伢子的谢礼,跟街坊情谊无关。”
妈的,早这样不就没事了?
来当证人的余老板、张老板他俩脸上一喜,开始站在李家明这一边说好话,几个街坊也附和起来,陈和生夫妇见状也只好自认倒霉。
刚才在屋里,成林、金淦都说得很清楚了,再闹下去没意思。莫说有太平叔叔在学堂里当副校长,屋里人不会来帮自己打架,就是王诗梅阿公母舅在,这架也打不起来。再说,即使自己能喊齐屋里兄弟来,又能如何?
拿几百块钱医药费?大人没打赢伢子,本来就是丢面子的事,再要闹下去,面子非但捡不回来,还会永远都捡不起来!(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做人要恩怨分明(上)
第二天中午,王老师、柳老师特意从学校过来,在水果摊上挑最贵的、最好的买了两大袋水果,又在卫生院买了些人参、鹿茸之类的高档营养品,带着李家明和他连夜骑摩托车赶回来的几个叔伯,当着众人的面到陈和生店里坐了坐。
虽然李家明没有当众道歉,可送来了价值不菲的水果、营养品,还有他的老师、长辈带着,意思就是道歉了,这事也就算揭过去了。两位校长的举动,也在给街上的人提个醒,李家明这伢子是他们的人,不单单仅是他们的学生。
可这事对于李家明来说,还没有过去,这场风波里帮了忙的人,自己得去谢谢人家。要是人家帮了忙,自己谢都不谢,日后帮自己的人就只人越来越少。
两位恩师那好办,昨夜李家明就让毛伢、告伢连夜回银子滩、游沅搜罗了十几条大大小小的活鱼。趁着大中午的,又在街上随便找个店子买了两条‘白沙’烟,光明正大地去柳老师那送礼。
看着李家明夹着两条烟,手里还拎着只装了大大小小十几条活鱼的塑料桶,给他开门的柳莎莎竖起眉头骂道:“马屁精!”
“切,我要是想拍马屁,送的就是‘芙蓉王’了!”
李家明侧着身子进了门,放下塑料桶将腋下的烟递给沙发上的柳老师,陪笑道:“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还望您笑纳。”
柳老师笑眯眯地接过烟,随手扔在茶几下面,笑骂道:“滚,白沙烟都好意思拿得出手?”
“爸!”
还单纯的柳莎莎气得跺着脚尖叫,换来柳老师的菀尔一乐,解释道:“他是我学生,又是有钱人,我收他两条烟怎么了?他要真送‘芙蓉王’来,那才是不把我当老师。”
“嘿嘿嘿,我本来是想买‘白沙王’的,可转念一想,那不是把你当张建军、高斌了?”
嗯?有点意思,柳老师看了看李家明,拿起桌上的‘芝城’烟盒,抽出支烟闻了闻,突然狭促地笑起来,“脑子不错,要我指点下你不?”
这些小伎俩,还要劳烦别人?李家明从外面找了个桶子,将拎过来的鱼分出一小半,也嘿嘿直乐,“嘿嘿,不用,我等下准备去乡政府门口买烟。”
“哎,哎,我家三口人,王成林只有一个人,送礼还兴这样的?”
“哦,张老师也住那。”
“滚!”
“哎”,陪着笑的李家明脚上挨了柳莎莎一碾,神色不变得拎着装鱼的塑料桶子出了柳老师家。出了门,李家明带着被传勐伯、传宗叔狠揍了一顿的毛砣,到乡政府门口买了两条‘芙蓉王’、两条‘白沙王’,骑着车先往公安分局方向去,然后再拐向小学。在学校门口时,李家明只拎着塑料桶去找老师,烟扔给了毛砣。
王老师与柳老师不同,那是一个还做不到‘和尘同光’的人,平时送几条鱼、逢年过节送条烟他会乐意接受,可若是事情刚平息,自己就拎着两条烟上/门,会让他觉得师生之情变了质。
把几条鱼送到王老师、张老师厨房里,跟几个老师开了几句玩笑,李家明施施然地告辞去了学生宿舍,给张仁和兄妹送点东西,顺便找八伢帮自己去跑腿。
这半年多来,有李家明在这对可怜的兄妹后面,又传说他姑姑会成为李家明的后妈,他俩的日子好过多了,再也没人敢再嘲笑他们。只是这对兄妹太倔、太敏感,不愿意去李家明那住,连周末回家时,也拒绝那些突然变得亲近的堂兄弟们骑车带他俩。
天冷了,冻疮又开始在孩子们中间流行。衣着还算厚实的张仁和正用肿得象萝卜的手指头,在水龙头下帮他妹妹洗衣服,而他妹妹则蹲在旁边看蚂蚁搬家,手指头也肿得象萝卜,左耳垂还肿得透亮。
这伢子不错,李家明眼里闪过一丝暖色,远远道:“和伢,过来一下”。
“家明哥哥?”
衣着不再破旧的张仁和连忙扔下手里的衣服,带着他妹妹小跑过来。
“家明哥哥,你有事?”
“家明哥哥”,张棋害羞地低着头,象蚊子样叫了一声,这孩子泼起来象满妹,胆小起来象小妹。
“哦,这是冻疮膏。以后觉得手、耳朵发木了,就多搓搓,这么大的人了,要晓得自己照顾自己。”
“谢谢家明哥哥”,被感动得眼睛发红的张仁和连忙道谢,接过了李家明托董昊从省城带来的药膏。
“八伢呢?”
“不晓得,跟家龙玩去了。”
细狗带八伢去玩,那哪找得到,李家明只好让这小子跑一趟。
“你去趟派出所,帮我把仁全哥叫出来,我在,我在后面山包上等你们。”
“哦”,张仁和犹豫了一下,还是往派出所的方向跑去。他和八伢关系很好,但跟隔了一个房头的堂哥张仁全关系其实不好,以前碰面时都是不打招唿的。直到李家明跟他交往之后,张仁全才没了以前的冷淡,路上碰到了会打个招唿。家明哥哥肯定是来要八伢去寻人,但八伢不在,那就只有自己跑一趟。
“棋棋,上次考得不错!好好读书,其余的事莫多想,晓得不?”
“嗯”
清贫未必不幸福,苦难未必不是财富,兄妹之情会让这丫头一生温暖,就如开朗之后的小妹还喜欢腻自己一样。看着倔强的张仁和跑远,李家明揉了揉张棋的锅盖头,鼓励了她两句,带着后赶过来的毛砣,往小学后面的小山包上去。
初冬的阴天很冷,两兄弟到了山背面,找了个背风的地方站着,毛砣看着手里装着‘芙蓉王’烟的黑色塑料袋,心疼道:“家明,这礼太重了点吧?”
重吗?两条‘芙蓉王’差不多就是五百块钱,好象是有些重。可出了事后,作为远亲的张仁全忙上忙下,通知二婶来准备钱送礼,又跑到乡上去找两位老师过来善后,还上下联络让自己咬死不是打架斗殴,当得起这两条烟。关键中的关键,这位张副局长也算是支潜力股,值得自己投资一把。
“不是,我是说,你也太不把钱当钱了”。
脸上还有巴掌印的毛砣还是心疼,这种烟只有县长、书记才抽得起,连乡上的乡长、书记平时都不敢抽,都用来招待上面来客的。
要的就是这效果,送出两条‘芙蓉王’,又不知送给了谁,足够让那专做政府生意的老板娘好奇。高斌、张建军知道他们自己没收到,那就会把目光投向对方,就会怀疑对方在李家明面前说了什么,这就是他想要的!
“毛砣,还有一点,送礼就要送得人家记住,不痛不痒地送,那有什么用?我们这次送了重礼,下次要他帮忙时,只要他帮得上,就不会有任何推辞,更不会跟我们讨价还价,晓得了不?”
粗壮得象成年人的毛砣,读书没什么天分,脑子却不笨。等李家明解释清楚后,他小声道:“家明,你这不是同时得罪了高斌和张建军?还有,你把这么好的烟送给了张仁全,这不是害他吗?”
哎,自己这堂哥还是年纪小了点,李家明冷笑几声,耐心道:“这烟是给张仁全往上送的,要是他能爬上去,以后就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我们,比高斌、**军靠得住多。”
“哦”。
“你先回去,把王端请到乡政府门口的店子里去。”
“哦”。
一会儿,着便衣的张仁全象做贼样的来了,看得李家明直想笑。
天下没有无故的爱与恨,若是自己家不是富裕了,哪怕父亲娶了张象枫、生了孩子,人家也不会将自己放在眼里。反过来说,如果张仁全不是关键时刻帮自己一把,自己也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李家明自认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他不怪张建军、高斌的贪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人家坐在那个位置就要吃手里的那点权力,但若让人摆了一道,不回击一二也不是他的性格。
“家明,这也太重了!当不得啊,当不得啊!”
‘呵呵’,李家明笑着按住张仁全佯装推过来的袋子,小声道:“仁全哥,我李家明做人就是这样,你帮了我的大忙,我若是没点表示,晚上睡觉都睡不着!”
“那那,那我就不好意思了”,手都有些哆嗦的张仁全笑得脸上都开了花,可李家明拿起一个更大馅饼砸了过来。
“仁全哥,想没想过往上走走?你好歹也是警校毕业的科班生,还真想熬资?”
敢背着领导玩花样的张仁全心里一动,明白了李家明的暗示,更明白了手里两条高档烟的意思,连忙小声道:“家明,帮哥哥一把,我们局里正在讨论人事问题。”
这是个聪明人,李家明也压低声音道:“仁全哥,我有钱但做不了主,你要真想去走动走动,我去跟我二婶说说,你自己去找她借。”
谢礼、送礼都有行情,光张仁全打个电话,通个风报个信,当得起两条‘芙蓉王’,却当不起资助大笔的钱。
正愁着借不到钱走动的张仁全大喜,连忙道:“多谢多谢!”(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做人要恩怨分明(中)
公安分局是个强力机关,分局长高斌也是个强势的人,可看着李家明笑眯眯地将两条用报纸包好的‘白沙王’放在自己办公桌上,还一口一个‘高叔叔’,他心里就堵得慌。
烟肯定是好烟,人也有礼貌,可人家送的不是礼,送的是耳光!平时脾气不好的高斌还不能发火,局里那么多手下人都在看着他,大家都知道这孩子以前叫他叔的。昨夜送这孩子进拘留室,还有个保护的借口,要是冲人发火了,那又算什么?
当公安的,平时接触的就是社会阴暗面,干的都是些强蛮事,内心自然也就更强大。说笑一阵,笑容满面的高斌笑骂着,将李家明轰出了办公室。可回转身来,高斌又看着桌上那两条烟想骂娘。大中午的,当着自己这么多手下给自己送礼,还以叔侄的名义来送,让自己拒无可拒,这伢子可真够有心计!
妖孽!
送完了高斌的礼,李家明心情舒畅地出了派出所,去了乡政府门口的杂货店里继续送礼。
昨天出了事后,王端第一时间处理掉了现场,镇慑街坊不要乱说话,又给二婶出主意找张建军去送礼,连吴医生那都是他打了个五百块钱的红包,让他提醒陈和生不要乱说话。那个红包是不是五百,李家明没兴趣知道,王端说是五百那就是五百,哪怕他说一千,也得认!
在店门口等了一会的王端,看到李家明远远的来了,心里也挺高兴的。在街头混饭吃的人,除了吃两顿霸王餐、抽几包霸王烟之后,更重要的收入来源,就是替别人平事、铲事。李家明没钱,可他家里有钱,他二婶更有钱,自己替他平了事,他还能不重谢自己?
刚在派出所给人添了堵的李家明也确实大方,进了店子就招唿道:“朱阿姨,拿两条‘芙蓉王’,有红纸吗?拿张小红纸给我。”
生意人最喜欢李家明这种不把钱当钱的人,胖胖的朱阿姨笑得脸上象开了花,一个劲地帮这街上的混混头子说好话。
“家明,你是要好好谢谢端伢,这伢子昨天为了你的事,可真花了不少精神!”
“那当然,那当然”,李家明笑眯眯地附和着,从口袋里掏出五张百元大钞,接过一张小红纸扎好(山里风俗,意思是大吉大利),看得这个胖阿姨和王端直发愣。
这钱加烟,可就是千把块,就这样送人了?
没错,李家明将扎好红纸条的那五百块钱放在两条烟上,一起塞到发愣的王端手里。
“端伢,昨天的事谢谢你们了,一点小意思,莫嫌少。”
“这这,家明,这太多了,我怎么好意思?”
平时大家嘴里要钱不要脸的王端,看着手里价值不菲的谢礼,难得地推辞起来。昨天他送给吴医生的信封里只装两百块钱,他报五百就是想得三百块钱的谢礼,可没想到人家出手就是一千!
“没事,钱赚来就是花的”,李家明接过脸上都发皱的毛砣手里的黑塑料袋,指了指对面的乡政府,笑笑道:“不跟你聊了,我还得去趟我三叔那。亲归亲,该表示的还要表示。”
“哦哦,慢走,你慢走”,平时在街上横行霸道的王端,客客气气地将比他矮半头的李家明送出店子,回转身就迫不及待地回来退掉两条烟。
大方人,做人讲究!
别说是得了李家明重礼酬谢的王端,就是眼红的朱阿姨都赞叹不已。出手就是一千块钱咧,啧啧,难怪保伢子说家明是懒鳞(潜龙),莫看他现在吓死人得恶,以后会化龙的!
李家明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大方、讲究,张建军、高斌两王/八蛋,平时里让自己叫他们叔叔,关键时刻一个揩自己的油,另一个想逼二婶给他送礼,这是不是有些不讲究?没错,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身处那个位置就只能吃权力,李家明不介意他们玩点花活。歌里不是唱,‘既然不是仙,难免有杂念;道义放两旁,利字摆中间’,可做人总得讲究一点吧?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替人消灾得人钱财,这都是公道的事,可若是没替人消灾呢?二婶给的那两千块钱,是不是有些烫手呢?
昨天李家明从拘留室里出来,亲眼看到即将升任二中校长的柳老师在场、王老师在场,张建军也在场,那还猜不出到底是谁在出力?
操,退一步说,哪怕张建军那王/八蛋,分一半给高斌那条饿死狗,自己能被关进拘留室?
既然那两王/八蛋不讲究,李家明自然也就不讲究喽,两桃可以杀三士,送礼也可以让人起龌龊的。酒肉朋友就是酒肉朋友,只要两人心里有了根刺,哪怕起不了大作用,也能恶心人!
十几分钟后,等送完两条‘白沙王’的李家明从乡政府里出来,胖胖的朱阿姨已经在帮他宣传了。
“家明就是大方,谢王端都是两条‘芙蓉王’加五百块钱!啧啧啧,九百六十块钱就这样当谢礼!”
“真的?”
“这还有假?烟在我这买的,钱在我这包的,还拿红纸扎好,讲究!”
“啧啧,那张建军的礼不更大?”
朱阿姨看了眼对面的乡政府,羡慕道:“那是肯定的,家明在我这买了四条‘芙蓉王’,端伢只拿两条,那两条肯定是送张建军的。端伢都除了烟外还得了五百块钱,张建军还会比他少?”
有了几个中年妇女的免费宣传,还没等到傍晚,李家明的大方、义气就传遍了小小的崇乡街。传遍了一条街的消息,自然也会传到高斌和张建军耳朵里,两人心里就象便秘了十几天样难受。
两条‘芙蓉王’,对于他们这样的人还不怎么放在心上,别看平时抽的只是‘白沙’,可论经济实力,每天象县里领导样抽‘芙蓉王’也没问题。当官的人,若是靠工资生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关键是,那两条‘芙蓉王’烟送给了谁?自己只收到‘白沙王’,那就肯定是送给了张建军(高斌)那混蛋!李家明为什么送自己‘白沙王’,送那混蛋‘芙蓉王’?
在张建军看来,肯定是高斌那狗x的泄了自己的底,告诉了那伢子自己只给他五百块!
在高斌想来,肯定张建军那狗杂种会嘴里喷粪,说自己不讲人情,死要钱活要钱!
但两人的另一个看法是一致的,李家明那伢子心机够深。晓得自己(高斌)摆了他一道(想搞他的钱),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还礼数周全地送礼,不给任何人说闲话的机会!
等到上完晚自习,李家明回到家里,还没来得及给妹妹们检查作业,就被脸色不好的二婶叫了下去,刚走完扶梯就让她揪住了耳朵。
“轻点轻点,痛”。
“你还晓得痛?你这只蠢牯,那是两千块钱,不是两块钱!我被你气死了,谢人也不是这么谢的。把钱交出来,以后你手里只能放一百块钱!”
“哦”
“家明,过来!”
被揪着耳朵的李家明看了看坐在桌边的二伯、传勐伯,两人脸上阴沉沉的,连忙小声解释道:“传勐伯、二伯、婶婶,你们听我解释,我没乱花钱。”
刚从卫生间出来的大伯,一跛一瘸地坐到桌子边,小声道:“传民、诗梅,家明做得对,你们莫冤枉了他。”
“传健,什么意思?”
靠着能说会道,帮兄弟们将生意做得红红火火,俨然已经成了店里二号人物的李传健接过堂哥递过来的‘白沙烟’,就着他的打火机点着,气定神闲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家明扭折和生的指头、打他三砖头,那都是替我们李家人争面子的事。”
城里人喜欢孩子彬彬有礼,山里男人可巴不得自己孩子强悍,只要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蛮横无理就行。以前一向看李传健不顺眼的李传勐,耐着性子道:“传健,我们不是说这事,我们是说他乱花钱。两千块钱啊,要换成上半年,我都想抽他几巴掌!”
李传健的性子是李家明所有叔伯里最耐烦的,也是心思最细腻、心眼最多的。如今他把那些心计对外,自然就没了任何顾虑,等心机深沉的李传健没了顾虑,对外就会智计百出甚至是不择手段,很好地弥补了李传勐他们的不足,重新被兄弟们接纳。
“大哥,我说的就是这事。家明够狠了,街上的人以后都不敢欺负他,现在得软一下。家明这是告诉大家,他不但够狠、而且够义气、大方。
这样一来,以后即使我们都在外头做生意,家里有什么事,大家都会乐意帮忙的。要我说,家明这两千块钱花得值!”
啊?这里面还有这个说法?
“是哦”
黑着脸的二婶终于松开了手,想起今天下午街坊们,都对自己笑脸相迎,不象昨天晚上跟今天上午那样敬而远之。
“嗯,是这道理,还是你们读书人脑子活”。
如今成了几家之主的传勐伯点了点头,沉声道:“家明,下次莫这么冲动,晓得了不?”
“晓得”,李家明老老实实地站在那,老老实实地回答。
“那行,好好读书,管好弟弟妹妹,我们回同古了”。
“传勐伯,这么晚了,天又这么冷,你们还走?”
今天在家里干了整整一天体力活的李传勐,笑着揉了揉侄子的脑袋瓜子,不在乎道:“这算什么?以前跟传民帮乡上担盐,从同古担到崇乡,走夜路走得多呢!嘿嘿,回来一趟也好,正好把屋里的田犁完,省得回来过年还要去做事。
传宗,走了!”
“哎,来了!”
正在楼上跟女儿亲热的李传宗马上下楼,在客厅里用手指点了点被他狠抽了一顿的儿子,提醒毛砣以后得跟着侄子寸步不离,这才跟着兄长们出门。(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 做人要恩怨分明(下)
丢尽了脸陈和生当众收到两位校长出面送来的、价值数倍于医药费的两袋水果、营养品后,虽然有了个台阶下,可也觉得没脸见人,当天就退租去了王丛树那租店面。
这个无所谓,空出的店面只闲半天,就让卖鞋子的余老板以三百的月租租下,两间店面打通并成一间。要说余老板也算是有眼光、有魄力的,按照他在大城市里看到的,将两间店面装修那种开放式鞋店,几乎是瞬间就与同行拉开档次,成为崇乡人去买鞋的首选之地。
不过,李家明不关心余老板的生意,他更关心街上人的反应。那近两千块钱花下去,就要看到效果,扔水里也能听个响呢。
自从发生了那场冲突之后,李家明又当场重谢王端,整条街上的人、甚至派出所、乡政府的人看李家明的眼神都不对了。以前李家明笑眯眯的,这个叔叔那个阿姨地叫,现在还是见谁都打招唿,可再没哪个大人敢象以前样拍、揉他的脑袋。有时带着小妹她们去买零食、水果,老板们还主动跟他打招唿,开些无关大雅的玩笑。
其实这就是一种尊重、敬重,从现在开始,黄泥坪李家是不可轻易得罪的小姓人家。任何人想要在李家身上沾便宜,都得想清楚来,自己有没有李家明那么果敢、狠辣?如果起了冲突,自己能不能豁出去干一场?如果你没那个决心,那就对李家的人客气一点!
既然不能轻易得罪,那就对人家友好一点,王端一个混混帮了他的忙,人家都能拿一千块钱谢人家。这样的孩子是恩怨分明的,你对他好、帮他,他也会念你的情、回报你的。
可以说,从李家明太公开始,三代人花了八十年没做到的事,他一夜之间就办到了!
学校里就更不用说,以前李家明只是初一伢子们的老大,初二、初三的伢子虽然佩服他会读书、仁义,可要说认他当老大那是扯淡。可自从冲突一起,而且以极快的速度平息,李家明就正式升任为全校伢子们默认的老大。
牛!跟同学打架算什么?看看人家李家明,要打就跟大人打,而且三砖头砸下去,把人直接打进医院,打完了还屁事没有,依然每天安安静静地做试卷。
“哎”
“嗯”
“哎”
“什么事?”
李家明无奈地打开在眼前晃动的小白手,苦笑道:“柳莎莎同学,我给你说过了,打架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
“我不是说那个”。
“那又是哪个?”
要说柳莎莎确实是个妖精,自从发现小妹是李家明的命门后,就跟她交好、教她学英语,算是把这个初一伢子们公认的老大、如今全校伢子的老大治得服服帖帖,基本上不敢怠慢她。
“哎,你送了张建军多少?”
小妹子也是女人,照样八卦的,李家明好笑地摇了摇头,不理会这个八卦妹子,继续做他的试卷。这个问题,可能是街上绝大部分人都好奇的。在这个月工资不过三四百块钱的年代里,自己谢一个混混都大方拿一千,那谢张建军的得有多少啊?
可笑的是,现在街上又有流言,说张建军根本没帮忙,都是柳校长在帮李家明,把他从拘留室里捞出来的。还有人说,张建军那种死要钱活要钱的人,既然去了派出所打转,他会不问李家明要谢礼?
“不告诉我就算了”,柳莎莎见李家明不理自己,没好气地在他脚上狠碾了一下,也开始做她的试卷。快要去县里参加竞赛了,要是没拿第一名,回来就得打扫一个月的卫生。柳莎莎承认自己不如李家明这混蛋聪明,但初一这么简单的课程,她就不信考个满分,还不能拿第一!
一会打了第二节晚自习下课铃,两人依然在那做试卷,前排的毛砣出去了一下又进来,拍了拍李家明的肩膀,小声道:“家明,家明,和伢来寻你。”
“他来干什么?”
李家明回过神来,连忙跟毛砣出去,这天气够冷的了,可莫是他婆婆出了事。
被打扰了的柳莎莎见状趁两人不注意,也远远地跟在后面。可惜的是,柳莎莎不用盯梢,李家明出了教室,直接上了个戴着头盔的年轻人的摩托车走了,气得她跺了几下脚。
几分钟后,摩托车在去银子滩的马路上停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有天上月朗星稀月光清冷。李家明下了摩托车,搓了搓冻僵了的耳朵,好笑道:“仁全哥,有这个必要吗?”
正高兴的张仁全取下头盔,笑呵呵地揽着李家明脖子,小声解释道:“小心无大错啊,现在高斌恨不得扒你的皮,要是让他知道我跟你还有来往,考察的时候指不定如何为难我。”
小心无大错,难怪这家伙没背景也能爬到高位。单就这份小心,就能不犯低级错误,当官可不就是比谁犯的错少吗?
考察?看来这年头的礼还是不重啊,一万块就能买个官帽。
“搞掂了?”
搞掂?哦,这伢子看录像看多了,喜难自抑的张仁全笑眯眯道:“搞掂了,还得谢谢你老弟啊!”
“定了去处没?”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高桥或是幽居的所长”。
“恭喜恭喜”,李家明是真心的恭喜,自己能帮一个亲戚提前上位,这就是一个大人情,以后对自己也是一大帮助。这年头,在农村里想日子过得踏实点,还是得要在衙门里有自己人。自己这次犯事,若是学权阿公没出差,根本就不会让张建军钻空子。
即将升官的张仁全也确实高兴,可高兴得有些激动过头了,站在清冷的月光里聊了几句、抽了半支‘白沙’烟,忍不住小声卖好道:“家明,高斌上次讹了你,要不要哥哥帮你出出气?我手上有些东西,可以让他晚上睡不着觉的。”
嗯?李家明笑容依旧,眼睛已经眯了起来,若不是在月光下而是在阳光下,张仁全能看到他眼里的厉芒。高斌那人虽然不讲究,可对下面人可不薄,一个普通民警都能抽‘白沙’。就更别是张仁全是他的副手。
不过,这又关自己什么事?
脑子里一阵电光火石,李家明还是看在那床额外的棉被份上,笑笑着拐弯指点道:“算了,高斌为难我是正常的,靠山吃山嘛,他上面也是一堆的领导,不搞点油水,他坐得稳那位子?”
话刚出口就觉得失言的张仁全也正后悔莫及,听李家明如此说,不由得心里长舒一口气,连忙道:“家明,你可真讲义气。”
义气?李家明笑了笑,义气那玩意,自己是不讲的,只是做人要恩怨分明。高斌只是拿不合法但合理的油水,而且还在自己进拘留室前给了床被子,免得自己晚上冻病。自己当着他手下恶心了他一次,又在他和张建军之间栽了根刺,这事就算是了结了。
当公安的人都要心眼活泛,张仁全凭他自己也能混个分局副局长,日后还能爬到县局的刑侦副局长,自然也是脑子好使的人,刚才只是激动之下失言了,犯了他们那一行的忌讳。现在李家明婉拒了,他也连忙岔开话题,从口袋里摸出张扎了红纸的百元大钞塞到他手里。
“家明,这次去县里参加竞赛好好考。我们山里伢子,想出人头地,只有读书这条路。仁全哥是脑子不够聪明,认真十几年也只考个警校,以后你要是考个清华北大,也帮我们崇乡伢子争争光。”
一百块钱的茶钱很重,不过这钱李家明接得高兴,这是人家以茶钱的名义给的谢礼。就象柳老师、王老师跟自己关系再好,他们帮了自己的大忙,自己就必须要去谢一样。
这是个知礼义的人,帮这种人是有回报的,李家明笑笑道:“仁全哥,我只是个伢子,如果说错了,你莫见气。”
“你说你说,家明,你可比大人还聪明。你送高斌两条烟,哪是送两条烟,分明是两巴掌。”
聪明!
李家明暗赞一声,看着月光下影影绰绰的群山,幽幽道:“仁全哥,钱只是工具,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你要真想往上爬,钱这东西就要看开来,该送的送该跑的跑,该沾的沾该拿的拿。莫一时鬼迷心窍,只看到钱没看到风险。
快过年了,你们当公安的又要忙起来,高桥出过几个大领导,小心点莫得罪人。”
“嗯,哥哥晓得”。
正抽着烟的张仁全这几天,也没少听说街上的传言,有些还是他在上司暗示下放出去的。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关键是湿了鞋要尽快烘干来,更要眼睛放亮来,该踩的地方踩,不该踢的地方莫伸脚。
“嘿嘿,让你见笑了,平时教毛砣他们教惯了。”
“不不不”,从来不把李家明当伢子看的张仁全手指一弹,烟屁股在月夜上划了个微红的曲线,掉进了马路下的大河里。
“家明,你说的是道理,我这几天心里激动,面子上还要硬装着。要是没人点醒,就这样的精神面貌去上任,搞不好就会出事。没几个月就要过年了,捉赌、捉计划生育,哪样不是大事?要是惹到了惹不起的人,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搞不好这帽子还没戴稳,就让人摘掉了。”
“呵呵”,李家明笑了几声,“走了走了,后天就要去竞赛,我还要回去看书呢。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切,就你的水平还要磨枪?你们学堂里的人都说,要是你李家明都考不到第一,除非是李家德来跟你一起考!”
“嘿嘿,见笑了见笑了!”(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又见茶钱
冬天的崇乡拂晓很安静,天边挂着几颗星,几盏昏暗的路灯照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天气也很冷,树上挂着霜花、地上也隐有白霜。
街上空无一人,可车站里却很热闹,一大群坐早车的人呵着白雾在说说笑笑。这年头的公共汽车司机很牛的,说提前走就提前走,说晚点就晚点,全凭他的喜好,坐车的人也只有提前半个小时以上到车站等着。
个子矮小的张绍龙独自一个人站在门口,离热闹的人群远一点,哪怕他父母也在人群里说笑。扎着马尾辫、穿着白色羽绒服、蹬着棕色牛皮靴子的柳莎莎正在人群里跟几个小不点玩闹,已经被老师罚了三次的张绍龙打定了主意不过去,永远离那妖精三米远,惹不起还躲不起?
‘吱呀’一声,候车室的破门被推开,裹着黑呢大衣的张建军呵着白雾进来了。
这段时间窝火啊,连大哥都说自己做得过分了,一点仁义都不讲,难怪送那么多礼都升不上去。
操,倒霉啊,要早晓得学权真会高升,自己何苦呢?操!也不晓得那个狗x的乱传,居然说自己没出一点力,却得了李家明的重礼,搞得自己裤裆里落黄泥,不是屎也是屎。搞得自己这么冷的天,还要起这么早,跑到这来送那混账伢子,好挽回点影响。
“三叔?你怎么来了?”
“送你们啊”,冻得脸上发僵的张建军浮起了个笑脸,随意跟带队的陈副校长握了个手,递了根‘芙蓉王’过去,又帮当年的老师点着了,才回过头来笑骂道:“家明,怕三叔不给茶钱,我那就转都不来打个?”
正被妹妹们拿来当障碍物的李家明连忙扯了扯二婶的衣袖,示意她别给人脸色看,笑盈盈道:“三叔,你莫笑我了,就去次同古,还当起你的茶钱?”
“放屁!这是有面子的事,比考重点高中还更有面子,晓得不?滚过来!”
“那就谢谢了”
做人要大度,李家明谢了一声,连忙接过张建军手里用红纸扎着的茶钱。一百块钱啊,这可是收到最大面额的茶钱了,比二婶她们给的还更多,可不远处的张绍龙立即叫屈。
“三叔,我是你的亲侄子,你都才给二十块钱!”
“切,你能跟家明比?你要是考全县第一,我给一千!”
跟老大、妖精抢第一,张绍龙想都不敢想,但怎么从大人那榨更多的油水,他太清楚其中门道了。
“三叔,你不给钱,到时候灵牌倒了就莫怪我!”
这话怎么说的?这小子这张破嘴啊。
“死没良心的!三叔欠了你的?”
话是这么说,张建军帮堂兄点完烟后,还是掏了张五十的新票子,顺着张绍龙的脖子塞下去,冷得他哇哇叫。
两叔侄刚闹完,大冬天还是光头的王端来了,后面还跟着他妹妹王聪菊。不过人家可一点也不觉得冷似的,象录像里的大佬样径直走到陈副校长面前微微躬身以示敬意,才掏出两张扎了红纸的五十块钱钞票强塞给李家明、柳莎莎。
“家明、莎莎,这钱你们要接,我还没谢你们帮我教菊妹呢。要是没你们教,菊妹也能去县里竞赛?”
李家明看着手里的钱哭笑不得,自己可真没教,教她的人是旁边的柳莎莎,全是人家自己努力才挤掉龙伢的。刚才还在跟小妹她们追来赶去的柳莎莎涨红着脸不知所措,王聪菊确实经常来问她问题,但教教别人就能拿钱?
算了算了,收下就收下,反正也就五十块钱的事。推辞两下的李家明谢了一声,将钱揣进口袋,还替旁边的柳莎莎解困道:“莎莎,端伢一片好意你就收着,你跟菊妹玩得好是你们的事,他当哥哥的人,谢你是应该的。”
“那,谢谢”,柳莎莎见李家明没出力的人都接了,也心安理得地收下这笔‘巨额’茶钱。她跟王聪菊可不在一起玩,只是别人来了问作业,旁边的李家明又老是愁眉苦脸或是神游天外,她当学习委员的总不能将同学轰走吧?
没一会,嘴里呵着白雾的林全保也来了,他给的茶钱更讲究,用得是电视里才能看到的红包,二婶见状也连忙过来帮李家明推辞。
“莫莫莫,家明这钱你要接着,你帮叔叔出的主意可真不错,就当这是叔叔谢你的。”
跟张建军不对付的林全保,还大笑着拍李家明的肩膀,“家明,你这伢子要的,做人讲究、又讲义气!好好读,以后考了清华、北大,林叔叔再来送大礼!”
“谢谢林叔叔,谢谢林叔叔”。
这钱得收,这是替人家出口气,也替自己出口气呢。李家明脸上笑开了花,接了他的茶钱。林全保的修理店生意好,还带了四五个徒弟崽,正准备去高桥开分店,自己也当得起他的茶钱。
最后来的是游学权,他是李家明的远房外公,先过来与陈副校长握手问好,再抱起叫人的小妹重重亲了口,又揉了揉嘴甜的满妹的脑袋瓜子。这次班子调整,风闻游学权将荣升为高桥的乡长,成为了隔壁乡政府的第二把手,这年头文凭吃香,估计他那大专文凭起了大作用。
目前本乡的第三把手、未来的乡长大人驾到,连崇乡的首富张卫民都过来与他寒暄。这是个官本位的社会,第三把手只是好看不中用的摆设,当了乡长后可就是大权在握。这位未来的乡长大人倒是随和,跟张卫民握完手,又跟在旁边的乡亲也握手寒暄,没有一点当官的架子。
握了一圈的手,游学权将张扎着红纸条的五十块钱钞票递给李家明,笑骂道:“家明,拿着,考了第一去新竹伯坟上拜拜。没考到第一,我就让学崇哥扒了你的皮!”
这钱得收,还得高高兴兴得收,这代表着外公家的长辈呢。
“学权阿公,我尽力我尽力。”
“滑头!”
游学权赏了李家明脑袋上一巴掌,转过身来与他舅舅道:“承万,屠宰许可证办下来了,等下去我那拿。”
这可是大好事,没那个证就不能在街上杀猪卖肉,李家明舅舅大喜。
“多谢多谢。”
“谢什么?都是自家人。”
即将升官的游学权瞟了眼旁边正陪笑的张建军,又揉了揉李家明的脑袋,鼓励道:“家明,好好读书,别的事莫管。你是我们游家最争气的外甥,阿公以后还想沾你的光呢。”
“谢谢学权阿公”。
只要看看张建军刚才对堂阿公恭敬的举止,喜笑颜开的李家明就知道发生了什么。没想到这位远房阿公真升官了,没有象前世样兜兜转转当一辈子的副科级。这下好了,自己终于有了个实力雄厚点的靠山,以后的日子更好过喽。(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 妖精变妹妹(上)
小小同古县,一条街三家店,这是建国以前山外人对山里人的一句调侃。时过境迁,四十多年前的一条街已经发展成了三条街,三家店也成了上百家店,可依旧是破破烂烂的,街上除了政府招待所外,连个好点的宾馆都没有。
若是在平时,政府招待所会对外营业,可如今快到阳年底了,招待各乡镇场来县城开会的大小官员们都紧张,就更别提来参加竞赛的老师和学生了。
早班车摇摇晃晃地到了同古车站,睡醒了的李家明帮着陈副校长收好四件军大衣,还没来得及下车就让粗壮的毛伢抱住了。
“家明,怎么这么慢?我都等半个小时了!”
“毛伢哥”,一路上都提心吊胆的张绍龙一见毛伢,立即笑开了花,打定主意这两天跟老二走,离这妖精远一点。
“这是陈校长,这,哦,她俩你认识。”
“陈校长好”,眉目通透的毛伢连忙帮陈副校长拿东西,笑道:“陈校长,昊哥都安排好了,我们去宾馆里住。”
这是好事,有免费宾馆住,谁愿意住破旅馆?
陈校长刚想答应,灵醒的李家明连忙扯了扯他的衣袖,凑到他耳朵边小声提醒道:“陈校长,现在您得小心点,小心无大错。”
对哦,陈校长恍然大悟,现在的宾馆里肯定住满了来开会的官员。自己极有可能接任柳校长的职位,这个骨节眼上可得小心再小心,连忙拒绝道:“富生,你替我们感谢那位董先生。我们不去了,明天还要竞赛,住远了不方便。”
“这,那行”,很会察言观色的毛伢痛快地答应,又连忙道:“陈校长,我表叔请您中午去吃饭,”
“哦,真不好意思,你替我谢谢传勐,中午我还有事。”
这年头,不跑不送原地不动,陈副校长又不教初一,这次他带队来参加竞赛,不就是柳大校长特意安排他来走动走动的?
“毛伢,你跟传勐伯说,陈校长有事,我们几个过去吃饭。”
“哎”。
有事,弟子服其劳。虽然不是陈副校长的弟子,李家明依然快手快脚地登好记、拿钥匙开门、打开水、沏茶,安顿好老师和柳莎莎、王聪菊,换来他的连连夸奖。
坐车坐累了的陈副校长喝了两口热茶,看了眼旧‘上海’腕表,见上班时间到了,连忙道:“家明,老师有事要去忙,你安排同学们活动。”
“我们等您吃晚饭?”
陈副校长对李家明极放心,拎起他的包摇了摇头,吩咐道:“不了,照顾好同学们。”
“哎”,李家明跟在陈副校长后面将门锁了,到隔壁叫柳莎莎、王聪菊出门。
“家明哥,我不去了,坐车太累了,我想睡一会。”
哎,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随着接触时间长了,李家明才知道王聪菊家的条件其实并不好。前几年王端入狱的事更是让她家穷困不堪,要不是有个会做生意的堂姐时时帮衬,恐怕读书都成问题。
“那行,你就在这睡,中午我过来叫你吃饭。”
穷人家的孩子都敏感,李家明也不勉强人家,带着柳莎莎出门去逛街。冬天了,得给小妹她们买几双手套,曾宁生店里只有衣服不卖那玩意。
深冬的早晨有点冷,两人下了楼,柳莎莎裹紧了点围巾,呵着白气道:“你想去哪?”
李家明扫了眼街上行色匆匆或悠闲自在的行人,指了指对面一家白气弥漫的早餐店,“饿吗?”
坐车前,柳莎莎就在陈副校长家吃了点米粉,可那么早哪有胃口吃?让李家明这么一提醒,柳莎莎还真有点饿了,漂亮的大眼睛眨了眨,狡黠道:“你请客?”
“想吃什么?”
“面包”,柳莎莎立即指向旅社对面那间装潢挺漂亮的蛋糕店,上次董昊带她们来,就是在那买的面包、蛋糕。
“行”
女孩子都喜欢那些好看、甜腻的东西,上次来县城,都没看到这家店,估计是刚开没多久的,装修都挺新潮。
两人过了马路,进了这间店名叫‘英伦时光’的蛋糕店。店里很温暖、宽敞,装修得挺漂亮,黑白相间的地砖、实木吊顶、西式吊灯、壁灯,角落里还有几排长条桌椅。吊灯、壁灯柔和的灯光,照在晶莹剔透的玻璃柜、柜里各色糕点、洁净的桌椅上,有些梦幻的感觉,与店外破旧的街景恍如两个世界。
服务员也很漂亮,不对,应该是长得不错、身材不错,而且打扮很洋气,雪白的上衣、咖啡色的裤子,白色上衣上点缀着咖啡色扣子、领子,很有点象西洋的味道。
嗯,这老板应该是个见过一点世面的人,只是这种店开在同古,能有生意吗?
李家明暗赞一声,可一看玻璃柜里的价格,不禁吓了一跳。这年头的豆沙面包,他们就敢卖两块钱一个?黑,真够黑!
“老板,来个肉松蛋糕,嗯,还要个热狗面包,再来杯牛奶。家明,你要什么?”
“我不饿,你吃吧。”
“小气!”
柳莎莎修长的手指冲玻璃柜里点了点,坐到角落的长椅上去等,李家明继续审视着玻璃柜里的糕点。肉松蛋糕居然五块钱一个,这妖精是想宰自己一刀。
可怜的孩子,这大冬天吃冷食,难道不冷吗?
李家明好笑地阻止穿着洋派的服务员将面包、蛋糕、牛奶递给柳莎莎,指了指收银台里的微波炉道:“小姐,麻烦你加热一下面包、牛奶,冬天里吃冷的对身体不好。”
“哦”
衣着洋气的服务员异样地打量了下李家明,店子开张一个多月来,这是第一个买面包、牛奶还要求加热的顾客。
“小姐,不是这样加热的”,李家明好笑地又叫住服务员,从微波炉里拿出牛奶瓶,用吸管捅破了上面的铝箔纸,再放进去加热。
“小姐,跟你们老板说说,你们的定价太高了。”
这位年轻的服务员也真脾气好,非但不觉得李家明找茬,反而耐心解释道:“先生,我们的原料都是最好的,价格自然就会贵。”
先生?
开始发育的李家明继承了他父亲的优点,比同龄人高出一截,加上他沉稳的气质,即使变声期的嗓音有些嘶哑,旁人很难将他当小孩。不服气的柳莎莎打量了下李家明,不得不承认这小子确实象大人。
“呵呵,生意很冷清吧?”
‘叮’的一声,微波炉加热完毕的告警声,打断了李家明的话,也提醒了他,自己又不是活雷锋,这店生意好不好的关自己什么事?
面包烤热后更松软,温热的牛奶一点也不冰,笑靥如花的柳莎莎满意咬着面包、喝着牛奶,引来旁边服务员的恭维。
“先生,您对您妹妹真好。”
妹妹?柳莎莎刚还笑意盈盈的俏脸瞬间变得僵硬,刚被宰了一刀李家明则笑眯眯的,服务员也继续恭维道:“您是我接待的顾客里,第一个给妹妹加热面包、牛奶的哥哥。”
也难怪人家服务员会误会,山里人普通矮小,李家明气质太沉稳了,再加上有一米六五高,看起来象二十出头的大男孩,而柳莎莎再漂亮也就是个十一二岁的黄毛丫头。一个挑最贵的买,一个自己舍不得吃却买给她吃,这不是感情很好的兄妹,难道还是情侣?
何况李家明还摇着头,用宠溺的口吻道:“哎,小孩子贪吃。”
“bitch!”
这话李家明自动过滤了,装作没听见,反而有兴致继续参观蛋糕店。可妖精不愧是妖精,刚不知是骂哪个贱,嘴里的面包都还没吃完,又开始指挥服务员拿法式长棍面包,抱着李家明的胳膊,笑靥如花道:“哥,这个可好吃了!”
“嗯,买吧”,脚趾头被人踩住了,李家明除了这么说,还能怎么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