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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战袍染血     冠绝新汉朝txt下载     冠绝新汉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五十五章 三十年未有之大败!

    “北军大败?哪里的北军?”

    这大堂之内的众人,见了这位世子的反应,一个个都是格外诧异,不知道这位喉咙里卖的什么药,刚才还一副大气的样子,转脸又是酒杯掉了,又是北军败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等等,北军?

    “这个北军,该不会是……”

    魏欧等人心中一动,勐然间想到了当前能称之为北军,又有可能面临大败的一支兵马。

    “这个北军说的,该不会是武乡侯领着出兵的,北上平定匈奴之乱的兵马吧?”

    这么一想,众人就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的。

    只不过,他们一开始没有想到,并非是愚笨,而是朝廷享了多年太平,就算偶有动乱,局部贼患,但也是大军一至,就能很快平定,再不济,也能将贼军打散、驱离。

    大败,这个词至少在对内的宣传时,是基本见不到的,更不要说从一个世子的口中说出来的。

    所以当刘墨话音落下,下面就有了窃窃私语。

    刘墨这一句话说完之后,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于是赶紧闭上嘴,让人收拾了一番,然后勉强做出笑容,对众人说道:“诸位,不用在意,我乃是误言,并无他意。”他也不去多加解释,就想用几句话直接带过。

    但在场的人,都是见过不少场面的,谁看不出来这刘墨其实是在强颜欢笑,故作镇定,但那份心中的不安,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了的。

    “这就奇了,看这鲁王世子的样子,难道这北军大败是真的?真的是那支北上的兵马?怎么可能,不过是区区匈奴,能打败朝廷的精锐中军?就算武乡侯没有领军,但兵强马壮之师,岂能败于蛮夷?还是用的大败的这个描述!”

    魏欧等人面面相觑,表面上都不在意,但还在用眼神和轻声话语交谈着。

    “未必就是朝廷的北军,我等不要太过小题大作,还是等见完鲁王,回去之后再行探究吧。”

    “不错,既然这位世子不想提,咱们就算是询问,他也不会说,还是先顾着眼前的事吧,莫问其他。”

    众人很快达成共识,有和那刘墨交谈起来,只是这一次,刘墨明显不在状态了,说了几句,错误连连,如果是平时,难免被人看做是学问不够,但有了前面交谈时候做对比,众人心里就都明白了,这位王世子是心里真有事。

    果然,说了一会,又有人过来,在他的耳边说了一句话,这刘墨起身告罪道:“不巧,王府中有些许琐碎之事,我先去处理一下,诸位现在这里等候片刻,父王很快就会到来。”

    “世子先去忙吧,不用挂念我等。”

    众人都是一副通情达理的样子,但这宴席的主家话事人,突然都要离开,多少都说明了问题,所以等这刘墨一走,众人都是对视几眼,意识到事情恐怕真的有些超出预料了。

    “难道北上的兵马真出问题了?”

    “不应该啊,就算没有武乡侯,但这精锐的中军,还能被那些蛮夷的游兵散勇击败?”

    “也不一定啊,在北边的兵马,其实不止一支,说不定是其他地方的驻军也说不定。”

    “如果是普通的驻军,那不该引起这位世子这么大的注意,所以其中肯定还有蹊跷。”

    “大师,您怎么看?”

    众人小声谈论着,魏欧等人在旁听着,这心里也是不解,就有一人看到明法僧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丝毫也不为当前的局面焦急,就有一人询问。

    明法僧一听,嘴角微微抽搐,但旋即恢复如常,淡笑着说道:“这件事,其实不用问贫僧,诸位莫非是忘了,如今这城里,可是有着一位匈奴王族的,看那王族的动向,不就能知道了么?”

    他话一说,魏欧也回过神来,当即抚掌笑道:“不错,不是还有那个匈奴小王子刘韵言么?这次杏坛论道,邀请了外族之人过来,虽然北边正在与匈奴贼人交战,但如果真的是中军大败,那情况自是不同了,再有几位宿老的话也不顶用,这位匈奴王族必然会被抓起来,到时候也不用咱们猜了。”

    紧接着就有人点头附和:“不错,即便不是那北上的兵马,只是北地的其他的军队,其实也方便咱们辨认,因为这次邀请过来的,可不光只有匈奴一族啊,那鲜卑人、羯人、高句丽人,也是一样的道理。”

    但随后就听一人笑道:“说起来,刚才鲁王世子也提到了,那个刘韵言来了鲁县后,那是颇为嚣张啊,这鲁县因杏坛论道之故,所以汇聚了南北人杰,其中的棋坛高手不知凡几,结果这个刘韵言接连挑战,一日连战七人,也只是败了两局,那两局也只是三局两胜中的一局,最后的总局数,还是他获胜了。”

    “听说他从临沂而来,在临沂就接连击败众多棋坛好手,无人能制,最后离开,更是和那位一言公子姜义于半路对弈,依旧得胜,不可一世啊!”

    说到这里,众人感慨连连。

    又有一人叹息道:“这么厉害的人,还是个匈奴人,以棋道压的咱们中原人抬不起头来,万一北军真败给了匈奴人,那可就难堪了,棋道不如人,连军队都不如人,那可就真说不过去了。”

    顿时,整个大堂都沉默起来,不少人觉得心头好像压着一块石头。

    突然,又有人说道:“未必就是败给了匈奴人,再说了,我中土人杰地灵,肯定还有其他高手没有出手,那个匈奴胡酋再嚣张下去,必然得有人站出来,让他知道厉害!”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好了。”

    众人说着,兴致都有些低落,若非还要等待鲁王露面,怕是已经坐不住了,都要离开了。

    不过,听着众人议论,那魏欧却是心中一动,尤其是听有人提到了一言公子姜义,便不由想到了陈止。

    “陈止当时因为姜义的关系,在开阳县也是棋道闻名,算算时间,他抵达临沂的时候,那个小王子或许还没有离开,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败在那匈奴人的手中了。”

    这边想着,魏欧却没有贸然询问,如今提到陈止,他作为一个受恩之人是十分尴尬的,因此都尽量不提。

    所以,魏欧就一副等待鲁王露面的样子,端坐不语。

    另一边,被众人念叨的鲁王,这个时候却是面沉如水,整个人的周围,仿佛笼罩着一层冰雾。

    鲁王刘益已经是一名老人,但因为养尊处优,又善于黄老无为,平时就注重养生,因此虽然头发花白,但依旧精神矍铄,面色红润

    在这个时代受限于医疗和卫生水平,普通人的寿命并不高,年过五十在很多人看来,就是高寿了。

    但是,此时的鲁王,看着手上的一份情报,却是怎么都安定不下来,更顾不上养生了,心情激荡。

    “武乡侯领军北上,号称十万,虽是夸张之言,但可战之兵也有三万,沿途又吸纳了几支外军,入并州境内的时候,战兵至少也得五万,五万人的大军,就这么败了!”

    说到后来,他的手不自然的抖动起来。

    “丢城失地,损兵折将,死伤近两万,这是三十年来未有之大败!无能!”说到后来,鲁王沉声说着,一把将那情报拍在桌上,“武乡侯这般人物,因被朝中掣肘,不得不回去政斗,这群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难道都分不清哪个才是轻重?天下太平才几年?”

    都三十多年了啊!

    旁边,世子刘墨和几个兄弟立于一旁,心中嘀咕着,对于他们这些人而言,一生下来就近乎天下平定,根本没法体会鲁王这样从天下分裂之时活过来人,心里有着何等感觉。

    但见着父王大怒,刘墨还是颇为担心的,毕竟老爷子年龄不小了,要是气出个什么好歹,那……他不就能上位了么?

    但话虽如此,但刘墨此人还是颇为孝顺的,因此还是劝道:“父王,这是朝廷的事,您消消气,莫要气坏了身子,况且具体情况如何,这不还不清楚么?还是等……”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鲁王愤怒打断了。

    “混账!”

    鲁王怒喝一声,看着刘墨:“你怎么能说出如此的混帐话来?什么叫朝廷的事?这若是一个处置不好,闹出了动乱,江东自是稳如泰山,但这北方之地不知道有多少暗潮涌动,过去可没看出来,你的眼光竟是这般浅薄!”

    刘墨一听,吓了一跳,赶紧告罪。

    “别说这些了,派人去朝廷,给我把事情详细问清楚,”鲁王不理其他,摆了摆手,“再让人去城外的兵营要兵,不是说有个匈奴王子这些天在城中放肆么?先别管其他,给我抓起来再说!”

    “这……”刘墨闻言,又是吓了一跳,“父王,咱们怎么能擅自动兵?不如只用府中亲兵。”

    “府中亲兵不堪大用,”鲁王眼中闪过一道精芒,“我知道你担心什么,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法,当年宣武皇帝尚未登基,就敢孤身斩公侯,事后不仅未受惩戒,反而巩固了地位,你尽管传我的命令,再着人快马出城,北上告知朱守,即可。”(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六章 拦路驱车队,贼人为何人?

    “前面的路上,怎么不光是有关卡,还有不少兵卒?”

    官道邻边,车队缓行,探路之人远远看着,发现了一点异样。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这支车队颇为臃肿,隐隐分成几部,就像是三支车队拼凑而成,而且连护卫都分成了几部分,分辨护着几辆马车。

    其中一部分,那随军的家丁护卫,不光手持长兵,更有人持着盾牌,两边还有几人手持弓箭,加起来约莫五十人,后面还跟着十骑。

    这支车队,自然就是陈止他们游学的那支队伍,只是和当初刚刚离开彭城县比起来,陈止的五十家丁,身上多了一股杀气,行走间的动作,比起过去没有多大的提升,因为当时就已经算是训练有素了,但如今一个个各司其责,拿着弓箭的、长矛的,对于自身的定位认知更为深刻了。

    这是因为一路以来,他们也经了几仗,除了那马贼一战外,之后碰到流民的时候,也爆发过小冲突,那种面对众多流民的场面,哪怕交手的人少,但看着铺天盖地的人流,依旧会有很大的心里压力,也是一种锤炼。

    所以一路下来,这五十家丁已然产生了蜕变,这个时候和其他车队的护卫混在一起,旁人一看,一眼就能看出不同

    这支车队,其实正是三支车队汇聚在一起的,除了陈止的家丁车队之外,还有一支护卫为三十人,乃是王家的护卫。

    这一支护卫的人数比陈止的家丁要少,但在装备上要远远超出,每一个的身上都有陈侯藤甲,更是配备至少两种兵刃,一看就是经过专门训练的精兵,而且还有着专门的装备,而且王家因为身份特殊,类似弓箭这样的在部分地区被管制的兵刃,也能轻易亮出来。

    实际上,陈止的家丁队伍,能正大光明的亮出弓箭,也是得益于与王家的车队同行。

    而除了他们二人的车队之外,剩下的第三部分,就是诸多散乱家丁凑起来的队伍了。

    和陈止不同,那些前来开阳、临沂,乃至鲁县的名士、名宿,固然也会带上护卫,但因为不用游学天下,所以人不多,也不需要太多的护卫,带上一二精锐即可。

    所以比起来陈止和王家的护卫,在人数上要少很多。

    这次王家车队前往杏坛,如果最后未能如愿,那为了遵守约定,他们也无法展开文会,考虑到这一点,陶涯等人在陈止他们出发之后,也让车队启程,一路相随,后来又王棱做主,索性并成一个,一起前行。

    不过如此一来,车队人数剧烈膨胀,而且王家的护卫和陈止的护卫之间,隐隐还互相看不上眼,有一点竞争的味道,一路上也有不少小插曲。

    但随着越来越接近鲁县,这些插曲逐步减少,因为众人的心思都集中到了即将到来的对弈上,在他们的设想中,他们这么多的人,一到鲁县,想隐藏都办不到,如此一来,难免第一时间就发出挑战,所以一个个都兴奋起来,跃跃欲试。

    刘韵言的事,对他们而言,是一次难关,但也是机遇,只要赢了,那自然是名声大起。

    但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却有人发现事情有了变化,越是靠近鲁县,关卡就越多,但仔细一想,也能理解,杏坛论道的这样的事,来往皆名士,安保措施做到位,也是正常的,古今中外,莫不如此。

    但眼看着就要抵达了,又发现除了关卡,更多了许多兵卒,而且列队于前,一见众人的车队,立刻就有一名将领模样的男子骑马过来,挡在前面,喝问起来:“站住!你们是什么人?来此何事?可有通关的文书?”

    受到盘问,车队立刻停了下来,有王家的仆从上前交涉,想要疏通一下。

    所谓的通关的文书,不比后世的完善,路引之类的更不多见,普通的士人只要有了乡品品状,更是能够畅通无阻,但真碰上了这种排查的时候,尤其是这么一支车马,那还是要有一些说法的。

    好在王家权势在此,倒也不惧,在那王家仆从看来,自己过去说上两句也就是了,不会真有什么问题。

    “怎么回事,车队突然听了?”王棱在车队停下来后,掀开车帘,询问了两句,也不怎么在意,但随后却听到前面起了争执之声,顿觉不对,就下了车过去询问。

    到了车队前面,才看到自家的管事,正和一名将领模样的男子说的面红耳赤。

    “怎么了?”王棱过去就问,那管事见了自家老爷,急急忙忙过来,然后用颇为抱怨的语气道:“老爷,您过去和那位兵头说说吧,他说什么要围捕重犯,前面的路都给封上了,不许旁人进出,我跟他们好说歹说,也搬出了咱们王家的名头,结果他还是不让过,只是让原路返回。”

    “还有这事?”王棱越听越是意外,抬头望望天,月亮还看不到,但天色已经不早,如果原路返回,想要抵达最近的村镇,那也得到午夜时分了,这荒郊野外的,难免发生意外,再说了,距离鲁县,不过就是几里路程了,穿过前面的树林,差不多也就到了,哪里有再回去的道理。

    “这样,我去和他说。”

    王棱吩咐了一句,走上前去,自报家门。

    “原来是王家的老爷,在下毛离,给老爷见礼。”那兵卒头领依礼而行,但王棱还是从其言行细节中,看出了一丝不以为然的味道。

    莫非是对世家有成见的兵勇?

    王棱心思一动,想到一种可能,所以也不提王家了,只是道:“我等是往鲁县而去,参加杏坛论道的,车队上坐着不少名士、名宿,还望阁下能行个方便。”

    “不是我不愿意行方便,而是这事真不能开,否则我吃罪不起,这也是为了诸位好,那鲁县周围,如今有贼人肆虐,我等奉命拦住这里,就是为了防止贼人突围,诸位可以不信,但只要在这里多停留一刻,那就多几分危险,其中得失,还望王家老爷自行思量!”

    这个毛离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让王棱也不由生出一点不快。

    但王棱还是耐着性子说道:“莫非就不能通融一二?此地距离鲁县不到十里,我等车马过去,很快就至,入了县城莫非还不安全?你看这天色,如若让我等离开,半路入夜,那才是不安,碰上了你口中的贼人,更为混乱!若是阁下能行个方便,我到了鲁县,自然会在王爷面前为头领你美言两句,就是碰上了朱中郎将,也可以多说两句。”

    他的话中,隐隐点出自己和鲁王,和朱守的关系,不动声色的威逼利诱。

    那毛离眉头一皱,然后说道:“王老爷,我等守卫此处的命令,就是王爷亲自下达的,我本就是中郎将帐下亲兵,也知道中郎将会派遣的人马过来增援,不劳阁下费心了。”

    不软不硬的碰了个钉子,王棱却顾不上皱眉,反倒是心中一凛,听出不一样的味道来。

    “王爷和中郎将都过问此事了?那是何等贼人?为何这般凶勐?这里杏坛论道召开在即,”

    毛离摇摇头,说道:“恕难告知,这件事涉及甚广,还请王老爷尽快离去,以防意外。”

    这话,终于让王棱生出怒意了,好家伙,左问右问,什么都不说,这也就算了,三句两句,就一门心思的要让自己退回,哪怕是真有贼人,这中土腹地,还能有这般大贼?就算是贼人凶勐,他们车队这么多人,难道还会畏惧?

    想到这,王棱不由摇摇头,正要说什么。

    却听身后传来了陈止的询问声,这车队停住了一会,久久不见动静,车队上的其他人当然疑惑,陈止作为代表,过来询问一下。

    王棱见了,正要解释,但他的话还未出口,就有一人用比他更快的速度冲了过来,对着陈止躬身说道:“原来是陈先生,没想到陈先生您也在车队中,没有及时问候,甚是失礼,还望勿怪。”

    这个说话的人,正是毛离。

    他这番作态,让陈止愕然,让王棱惊讶,让王棱身边的几个王家仆从,瞪大了眼睛。

    不过,随后陈止先明白过来,问道:“你与朱中郎是和关系?”

    毛离恭敬说道:“某家本是中郎将麾下亲兵,月余前独自外出领兵,曾在中郎将那边见过先生的画像。”

    “这都有画像了?”陈止摸了摸脸,觉得有些怪异。

    但二人的对话,却让王棱一阵心惊。

    “早听说陈止和那朱守有交情,还以为只是一般,现在看来,恐怕非同小可,连朱守的亲兵见了陈止,都是这般模样!”

    想到这毛离刚才一副模样,现在一个样子,这王棱的心里既复杂,又震惊,同时不住联想,正好听到陈止询问对方,有关贼人的消息,不由竖起耳朵听起来。

    “不愿意给我说,不知道陈止能不能问出来。”

    毛离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这事既然是陈先生问起来,那我就直说了吧,您也好给出个主意,这次的贼人,其实是那……”

    唿唿唿!

    他话未说完,远处的林中,突然传来阵阵唿唤和马蹄声向,然后一队三十人左右的骑兵从中冲出,径直朝着车队冲来!

    毛离的话,也正好说完

    “是那匈奴小王子的人马!”(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七章 尽皆在掌握,无出我意者

    从车队停下,到陈止过去询问,一直到林中冲出三十多骑,整个过程时间极短,对车上的众人而言,更是如此。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就在刚才,车队最初停下来的时候,孙赶、曹匡等人就有疑惑,向外张望,从他们的角度,要看到前面的关卡和挡路的兵卒,不算困难,所以见到了王家仆从与毛离交涉的一幕。

    在这些人想来,以王家的权势,说几句话,挡路的兵卒当然就要让路,但让人意外的是,最后两边竟然吵了起来,不得不让王棱出面。

    “这兵卒头领有点不一样啊,不买王家的账,让王棱都过去了?”马图从车上下来,靠近几步观察,看到王棱和那头领说了几句,虽然听不清毛离在说什么,但看他和王棱的表情,就知道交涉并不成功。

    “王棱乃王家之人,他出面都说不通,那这个兵卒头领,难道有什么来历不成?王家的话,都敢拒绝。”孙赶等人也走下车来,来到马图身边。

    那边,陈止的车队中,陶涯等人也看出一点苗头,正在讨论,最后陈止就顺势过去。

    孙赶看到了,忍不住说道:“陈止去凑什么热闹?这些兵痞最不讲理,这里又是青州,那青州的掌军中郎将朱守,刚刚击破了王弥的贼军,得了朝廷嘉奖,风头正盛,他麾下的这些兵马,一个个都是眼高于顶,王家都说不通的事,他去顶什么用?”

    孙赶的家族在徐州,对青州的事颇为了解,说起来如数家珍,但却有意忽略了一些事。

    旁边的曹匡忍不住呛声:“你对陈止的成见不小,既然提到了王弥,就该知道,那王弥授首,就是因为陈止,这么说来,他和那朱守还算是战友。”

    孙赶摇摇头道:“哪有这么算的,听说朱守和陈止有些交情,但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实权将领,另外一个不过是个地方名士,虽有三品之称,但连王家的王棱,都说不动这个兵痞头子,想来……”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到毛离忽然放下王棱,来到陈止身边问候,尽管还是听不清其人话语,但只看他和王棱的表情,就能推测出大概。

    “这人对陈止颇为恭敬!”

    “看那样子,不是一般的恭敬啊。”

    “这个兵头认识陈止?否则,何以如此?”

    惊讶过后,孙赶这般说着,但他也很清楚,随便一个兵头,就认识陈止的可能性实在太低,从王棱的反应来看,事情绝不简单。

    正当他念头翻涌之际,地面微微震动起来,幅度越来越大,紧接着远方树丛中传出阵阵声响,前面关卡处拦路的兵卒迅速做出了反应,将刀兵拿起来,挡在前面。

    随后就见那林中冲出一队骑手!

    顿时,马蹄轰鸣,不见停歇,径直朝王家的车队冲了过来!

    中途,众步卒的阻挡却是毫无作用,被冲击和践踏,转眼就损失不小,余者更有了阵势溃散的趋势!

    “不要乱,架起长枪,盾兵上前!”

    毛离倒是临危不乱,站在陈止身边,转身就叫喊起来,挥舞双手,发布命令。

    可惜,那队骑兵的冲击速度太快,他们一来,局面截然不同,尽管在毛离的指挥下,兵卒勉强维持了点抵抗势头,但在那三十多骑的冲击下,很快就七零八落,不成体系,所谓的关卡更是近乎溃散,难以阻挡了。

    随后,这队骑兵顺势而行,跨过关卡,朝车队冲了过去!

    “这是哪来的贼人?”

    “竟然袭击官兵,莫非是马贼?”

    “快!快停下!”

    车队中的众多名士和棋坛高手,本就因为车队停下,或下车打探,或向外张望,这边骑兵一至,都在第一时间发现,各有反应,多数都是慌忙不已。

    身在车外的孙赶等人,急急忙忙的往车上跑去,一边跑,还一边招呼着家丁护卫过来保护。

    不过,人人都这么呼唤,他们的这些护卫,又不像陈止的家丁、王家的护卫那样,是成建制的、相互之间能够配合,本就是各自为政,被各家这么一喊,胡乱跑起,局面顿时更乱了,让那车队一阵人仰马翻。

    在旁绕行的骑手们一看,顿时大喜,拨转马头就要冲击过去。

    但就在这个时候,有两个声音先后响起来

    “护卫车队!”

    “结阵防卫!”

    第一个是王棱的声音,而第二个就是陈止说出来的了。

    随着两人一前一后的出声,王家的护卫和陈家的家丁都瞬间做出反应,迅速散开,然后彼此相连,将盾牌、长兵展开,直接对外,彼此呼应,无论王家护卫,还是陈家的家丁,都形成了阵势,围成几圈,护住了车队,将混乱的名士和他们的家丁护卫,都挡在里面。

    由于路上暗中较劲,这次散开,两边的人,竟然都有些超常发挥,格外稳定。

    王家和陈止的人这么一动,就像是两根定海神针一样,让车队中慌乱的人稍安,纷纷停下动作。

    “有点意思。”一名马上骑士轻笑一声,然后摆摆手。

    顿时,作势要冲击的马队又重新绕行起来,速度越来越慢,最终停了下来。

    紧接着,骑兵和车队对峙起来。

    那出声的骑士身材高大,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众人,满身英武之气,正是刘翟。

    “十六弟,你看这些人如何,不如用他们做诱饵,将几个方向的官兵调动过来,赶在朱守的人马到来前,制造出脱身的机会。”

    他在停下骑兵后,朝身边看去,低声说着

    在他边上,立着一名骑士,乍看之下仿佛文弱书生,却穿着藤甲,手握缰绳,腰悬长刀,英俊的面孔上有着一双透露着智慧气息的双目。

    “刘韵言?”

    车队中,有人看到这名气质奇特的骑手,忍不住惊呼。

    这个看似书生的骑手,正是之前在临沂县城,搞得满城风雨的匈奴小王子,刘韵言。

    这样一个人,车队里的人又怎会认不出来,尤其高河、唐起等人,对刘韵言更是印象深刻,无论如何都忘不掉,见他意气风发的坐在马上,围住车队,都是眉头紧锁,猜测缘由。

    “他怎会出现在这?还是这幅模样,这个打扮,和这一队马贼在一起?”

    与车队众人比起,刘韵言就显得颇为洒脱,他看到了车队中几张熟悉的面孔,微微一笑,转头对刘翟道:“兄长,这群人的来意,我已经知道了,若我所料不差,里面不少人身份不低,他们聚集在一起,这汉儿的朝廷不会放任不管,用他们来做诱饵,是再合适不过了。”

    “哦?你知道他们的身份?”刘翟露出一点意外之色,跟着又笑起来,“不愧是我匈奴棋艺第一,什么都逃不出你的算计,既然你说他们可以做诱饵,那咱们这就动手吧!”

    刘韵言却微微摇头道:“不忙,他们过来,我既然知道了目的何在,正好利用一番,你看护住车队的这些个护卫,杀气腾腾,只是看他们的队列和精气神,就知不是易于之辈,与之交战,难免要有损伤,咱们要离开此地,总不能折损太多,况且汉儿的兵法,讲究不战而屈人之兵,杀人不如诛心,我这次来中原,就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为要诛他们的心,反正还有点时间,不如让我施为!”

    “这种事,不要拿出来玩闹,”刘翟却皱起眉头,“你也知道,咱们人手不够,若被朱守的军队围住,是非常不妙的,最好是别节外生枝。”

    刘韵言笑了笑,说道:“兄长不用担心,我自有主张,你只需按我所说去做即可,再说,这车队中的人,必然都已中了我计谋,对我忌讳很深,见面就先怯,现在又心神不定,是最好做文章的时候,我要再做一场,不是为了扬名,而是要让他们知晓,我等并非其人口中蛮夷,论手谈、论学问,丝毫也不下于他们,眼前看似无用,但以后兄长就能明白其中深意。”

    刘翟皱眉道:“你的想法是好的,但这种情况下,还是小心为妙。”

    “放心,他们翻不了天,从我抵达中土,一切就都在掌控,没人能超出我的布局,更不要说出乎我的意料,我此举,也是他们汉儿的兵法,类似于破釜沉舟,必胜无疑!”

    话落,刘韵言翻身下马,缓步前行,来到了车队跟前,笑道:“王君,别来无恙,你带着这么多人过来,是不是已经破了我的珍珑?来找我挑战?”

    王棱勉强镇定心神,走上前去,喝道:“刘韵言,你一匈奴人,在中土行事未免太过目中无人,看你这样子,莫非在鲁县做下大案了?”

    刘韵言哈哈一笑,摇摇头道:“还不是中土俊杰心眼太小,被我赢了几局,就受不了了,出动官府军队想要围剿我等,真是笑话了,你们输都输了,难道把我抓住,就能改变结果?也罢,我人就在这里,你们想要挑战,我刘韵言随时奉陪。”

第二百五十八章 何必去破?事事岂能如你愿!

    “这人就是刘韵言?”

    陈止看着那个缓缓走来之人,露出意外之色,打量其人,见其人约莫二十上下的岁数,意气风发,言语中有股指点江山的味道。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他又看了一眼边上如临大敌的毛离,心中念转。

    “从毛离的表现来看,他与背后的官府势力,正在围剿的所谓贼人,就是刘韵言这群人了,这群人应该是匈奴人。”

    种种念头在他的心头闪过,各种信息纷沓而来,被陈止迅速组织起来,抽丝剥茧的分析,很快就有了个初步结论。

    “说气匈奴之事,除了这杏坛论道,就是北线战事了,莫非是北边的战况有了变化,所以这些个在中土的匈奴人,官方已经无法容忍,或者说,要抓住这个匈奴贵族,以做他用?”

    这个刘韵言的身份,陈止是知道的,说是匈奴小王子,实际上并非是匈奴之主刘渊的亲生儿子,乃是通过过继,将族中侄子认为义子。

    匈奴虽受汉化多年,但族中的一些风俗还是难以根绝,认义子本身就是对本族贵族权力的妥协,因此刘韵言对匈奴国来说,还是很有意义的,但又不算特别重要,才会在这个时候踏足中土。

    北边还在打仗,他身为匈奴贵族,毫不避讳的在青州搞风搞雨,本就是个风险很高的举动,若不是经学、玄学的一些大儒、大家发话,朝廷和地方官府根本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但即便如此,这种容忍还是非常脆弱的,只要战局出现反复,就会有所变化,如果是新汉兵事顺利,那刘韵言一行就可以作为安抚对象,反之,那就是奇货可居,目前的情况看来,该是第二种局面。”

    这么想着,陈止表面上不动声色,看着局势发展。

    那刘韵言在叫嚣两句后,就笑看众人,缓缓走进,似乎毫不在意这剑拔弩张的气氛,颇为怪异。

    王棱则来到毛离身边,问道:“你口中的贼人,是否就是这些人?他们是马贼,还是匈奴骑兵?”

    毛离这时不能不说了,吐出了三个字:“匈奴人!”

    王棱点点头,也不多问了。

    毛离倒是简单的解释了一句:“匈奴人在鲁县嚣张,惹恼了鲁王殿下,他老人家下令捉拿,我家将军也得了消息,正率军过来,大军一到,这点匈奴骑兵反掌可灭,诸位无须担忧。”

    他的话是在安定人心,刘翟、刘韵言来的突然,冲势凶猛,毛离手下的人甫一接触,就近乎溃散,无法维持战力,可以指望的就是王家的护卫和陈止家丁了。

    但孙赶等诸位名士,在匈奴骑兵现身后,陷入惊恐,他们的护卫、家丁更是混乱,在内部难以稳定,以至于影响到了王家和陈止的家丁布阵。

    这种阵,不是传奇故事中的玄虚之法,而是列阵、行进的法度,这时候的指挥系统简陋,一旦打起仗来,兵勇只能靠平时的训练相互配合,听鼓、金之声,所以维持队列非常重要,无论进攻,还是防御,在和敌人接触的时候,整个队伍要有相应的改变,通过相邻几人之间的配合、站立,维持组织度,这就是阵法的意义了。

    好的将领,只看站阵,就能分出兵马的高下。

    毛离跟着朱守许久,自是看得出来,无论是王家人马,还是陈止人手,放在军中都是精兵,越是这种关键时刻,越不能自乱阵脚,所以立刻拿出了援军的说辞,安定人心。

    但他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暗暗吃惊的。

    “这群匈奴骑兵竟这般厉害,只是一个冲击,我带来的人手,就被彻底冲散了,丝毫也抵挡不住,这还只是三十多骑,如果是两军交战,骑兵集结,冲锋起来,岂非更是惊人?这种兵马,可比那些个流寇厉害太多了,大概是匈奴中的精锐吧。”

    这些担忧,毛离当然不会说出来,只希望能拖住这群匈奴人,等其他方面的援军过来,共同围剿。

    鲁王下令后,鲁县周围的兵马都被动员起来,在各处设卡,这里只是其中之一,既是处处设置,当然有彼此联络的方法。

    不过,毛离的想法刚落,就听“嗖”的一声,破空声起,一支箭矢呼啸着刺中了一名兵卒,这兵卒赫然正要点燃火堆,发出信号的。

    毛离见了,心中一凛。

    “我劝你们都老实点!”刘翟弓箭在手,又是一箭射出,将一个试图逃离的兵卒贯穿。

    看着那人在地上挣扎,陈止神色微变,看向刘翟,觉得这人的行为、言语,表现出不少信息。

    “从他的腔调和语气来看,此人该也是个匈奴贵族,结合刘韵言与他小声交流的情况,此人地位不在刘韵言之下,刘韵言乃是匈奴小王子,这地位不在其人之下的人……”

    陈止眯起眼睛,注意力集中到了刘翟的身上。

    “这人似乎长于行伍,那就该知道,军中通讯分为多种,就算将报信的人全部射杀,一样无法杜绝,因为卡点之间,都有定时通报的规矩,每隔一两个时辰,就会点燃一次篝火,若是过时不见,就有人过来探查,终究还要暴露,但这群人停马不走,刘韵言又来挑衅,莫非是想拖延时间,那么目的何在?”

    想着想着,他又朝刘韵言看了过去。

    这位匈奴小王子,已然来到车队边缘,无视家丁和护卫手上的兵刃,隔着人群,看到了高河等人,笑道:“没想到高君还能再来,若你心有不甘,不如再来一局,如何?”

    王棱彻底镇定下来,上前两步道:“刘韵言,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到了这种时候了,还说这些。”

    “什么时候?”刘韵言做出疑惑状,指了指周围,“你是觉得,这个情况不适合对弈?王君,你可得想清楚了,我这就要离开中土了,那你们的败绩,自是就此留下来了,这样你们也能甘心?你们王家的文会,还开不开了?”

    “你!”

    他这一说,莫说王棱,连随同而来的棋坛名士都受不住了,只是眼下这加拔弩张的情况,让人难免心中动摇,只是说出一个字,就纷纷克制,生怕引起刀兵加身。

    但就在这时,陈止上前两步,说道:“听说阁下和姜义公子,就是在半途手谈,莫非眼下也想故技重施?既然如此,就不要绕圈子了,也别来打压的那一套,直接挑明吧,是要在这里当场对弈,还是另寻他处?”

    “恩?”刘韵言本来看着一众棋坛名士,被自己的话噎得难受,带着淡淡笑容,正要继续说着,突然听陈止这番话,眉头一皱,看了过去,“你是?”

    陈止也不掩饰,直接就道:“我名陈止,乃彭城人士,若是料得不差,阁下应该是知道我的名字的。”

    “你就是陈止?”刘韵言眯起眼睛,眼底有顾忌之色。

    不远处,刘翟翻身下马,虽未靠近,但有如鹰隼一样的目光直刺过来,在陈止身上扫过,露出审视之色。

    “果然是聪明人,难怪姜义也在你手上吃亏了,既然你提起来了,我不就不绕圈了,不错,就是要和你们对弈,就在这里,来一场阵前棋,不知道诸位敢不敢?”

    刘韵言索性直言,倒是有几分豁达之色。

    “你们也看出来了,你们中原朝廷突然要抓人,什么礼仪也不讲了,何等野蛮!我也不多说这些,只在这离开之前,给你们一次机会,阵前对弈,你们赢了,王家赌约就此作废,如果你们输了,那就得将我们带出中原,我知道中土汉儿向来一诺千金,不怕你们食言,如何?”

    后方,刘翟听着,欲言又止。

    而孙赶等人一听,先是觉得荒诞,你这都被朝廷捉拿了,官兵就在边上,还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说,让我们包庇着逃跑,简直是无法无天啊。

    但转念又想,就明白,对方这是有意折辱讽刺啊!

    当即就有人想要斥责,但看着对方兵强马壮,话终究说不出口,最后目光都落到了陈止身上,既然你出头了,这事就得你来回应。

    陈止在摇头。

    众人都是一愣。

    “怎么?”刘韵言也有些疑惑,自己一番话听起来嚣张,其实紧扣着中原人看重的名望,岂能轻易拒绝?难道这个陈止,不怕得罪王家?

    陈止就道:“说来说去,好处都是你的,你若输了,不过让王家恢复原来的文会,若是你赢了,要让我们冒着杀头的风险,帮你这样的逃犯,未免太想当然了,不过就是下一局棋,还能让你说出这样的话来,未免太高看自己了吧?”

    最后一句话何等直接,令刘韵言的脸色直接就变了。

    定了定心神,刘韵言用凝重的语气道:“陈君这话有意思了,你之前参悟我的珍珑的时候,难道没有品味到其中深意?说起来,你们有没有破了那棋局?”

    曹匡、孙赶等人的脸色都有些不自然。

    唯独陈止笑道:“你的棋局,我何必费心去破?”

    刘韵言当场就一愣,感觉节奏不太对。

    陈止不管其他,继续说着:“你也不用拿话挤兑,我知你现在出面,只是想要拖延时间,那就不要废话了,真要对弈,就展开局,若是不敢,直接退走,也别用些许战绩说事,胜败乃是兵家常事,一时成败,还能让你说一辈子?又或者,你以为事事都能如你所料?人人都要做你的棋子?”

第二百五十九章 你若有胆,不妨一听

    刘韵言的脸色当场就变了,眼睛眯起,眼底闪过一道寒芒,心底更浮现浓烈杀意。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无他,是刘韵言心底最深处的念头被陈止当众揭开,让他有种**大暴于天下的感觉。

    但很快,刘韵言就调整心思,微微一笑,道:“阁下在说什么,我是半点都听不明白,不过陈君有意与我对弈,应该是不假的,既然如此,你我不妨就在这阵前对弈,你道如何?”

    说话的时候,他拿手指着两边,一边是手持刀剑的车队护卫,一边是虎视眈眈的匈奴骑兵,两边肃穆,并不言语,营造出一派铁血气息,萦绕周围。

    “在这种环境中下棋,对身心可都是一种考验。”曹匡这样的长者,人生经验丰富,见得多了,马上就看出问题所在。

    马图则眉头紧皱,小声道:“真在这种地方对弈?这也太荒唐了,那刘韵言等人,一看就是犯了大事,又有匈奴铁骑在旁,咱们该想办法离开这等险境才是,只是这种局面,咱们人多、车多,他们都是快马,如果不想办法拖住,根本跑不过他们。”

    孙赶眼珠子一转,说道:“既然陈止主动上前,不如就让他在那牵制住匈奴胡人,咱们找个机会离开吧,或者等援军过来。”

    他这话一说完,几人都投来不快的目光。

    高河直言不讳的道:“今日不是陈兄一人之事,他是代我等出面,又岂能有这种想法?”

    孙赶顿时做出了羞惭之状,连连低头。

    唐起却略显忧愁的说道:“话虽如此,但匈奴王子狡猾异常,之前就是抓住机会,在半途逼姜义公子对弈,最后趁其不备,接连得胜,如今这情形,有些故技重施的味道,而且这等局面,无论胜负,都不好善了。”

    高河也露出了担忧之色,旋即又道:“陈兄看得比你我透彻,他主动提起,肯定不是一时冲动,还是静观其变吧,说不定是为了拖延,相信有陈兄和王家的家丁护卫在,不至于让情况太过恶化。”

    他话音落下,就看到刘韵言一挥手,就有一名骑手从马身一侧取出棋盘,往前一摆,放在两方对峙的中间,然后刘韵言甩动衣袖,走了过去,来到一边坐下,一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在他身后,三十多骑仿佛刻意一样,坐下大马突然昂首嘶鸣,声音不小,众骑兵身上的利刃从衣衫下面浮现出来,反射光芒,震慑人心。

    周围几个正试图远离的兵卒,立刻觉得自己被人盯着,纷纷停下脚步,噤若寒蝉。

    首当其冲的车队众人,看着明晃晃的凶刃,更是心中嘀咕,觉得若离了家丁护持,暴露在外,那真是生死操于敌手。

    看着他们的神色,刘翟心中冷笑。

    “这些所谓汉家名士,说出去名声很响,但根本没见过真正战阵,不能和过去的汉家豪杰相提并论,他们见了这样的阵势,别说下棋了,怕是站都站不稳!但我那兄弟就不一样了,从小就在沙场见闻,早就习惯了!这棋局,还未下,胜负就已经倾斜。”

    想着想着,他的目光落在陈止身上,见后者面色如常,不由一愣。

    陈止倒不客气,走出了车阵,来到棋盘跟前坐下,无视对面的骑兵利刃。

    顿时,不少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看着陈止的目光复杂起来,有的人觉得他不智,但也更多的是佩服他的胆魄。

    他们却不知道,前世之时,陈止莫说在沙场下棋,还曾在刀斧手跟前饮酒。

    “倒是镇定!”

    看着陈止,刘韵言心中念转。

    “这个陈止,过去名声不显,未与人有过公开对弈,就是传出的名号,也是破局得来,不知道他的棋路风格倒是难办!不对!”

    突然,他心中一跳。

    “按我原来的计划,是尽量减少变数,但陈止隐隐成了这支车队的主事人,其他人不敢挑战我,倒是他站出来了,成了我和他对峙,本来想要斥退他的理由都用不上了,他这么一个变数,敬而远之才是正理,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已经到了这一步,就得先动摇了他的信心才行。”

    看着陈止从容的神色,刘韵言就要开口说什么。

    但不等他出声,陈止先道:“阁下不用强调什么两军之势,也不用追忆之前的战绩,这些盘外招,对我没用,你还是想想如何应对我的棋路吧,毕竟陈某人默默无闻,棋道之名不显,想来你无从搜集情报。”

    刘韵言念头一跳。

    陈止则继续笑道:“你与人对弈,还未落子,心里就有腹稿,知道如何应对,知道对手风格,今日与我相对,怕这心里却想着如何乱了我的心思吧,这些不用思量了,将心力都放在棋盘上,想想如何在盘中取胜吧。”

    刘韵言眼皮子微微一跳,觉得浑身通透,仿佛都被陈止看穿,心底冒出寒气,但脸上却露出笑容,说道:“陈君的话有意思,你是心里想的太多,对刘某有误解啊,我倒觉得,陈君才该将心思放在盘中,你想的那些都是无中生有,白白耗费心力。”

    陈止笑笑,也不反驳。

    刘韵言有心再说两句,但被陈止一眼看过来,顿时觉得心底念头又被看穿了,这嘴里的话,是怎么都说不出去了,登时就有种憋着的感觉。

    “这个陈止,莫非得了姜义提醒?姜义在第二盘的末期,隐隐看穿了我的手段,但是回天乏力了。不过,听闻这两人也有矛盾,以中原汉儿的行事风格,是断然没有联手的可能了,也罢,就和他真正对弈一局,反正有铁骑在此,可以施压,区区步卒,门阀家丁训练的再精锐,也抵不住一个冲锋!只要铁骑一动,此人必然心乱,胜之,如探囊取物。”

    刘韵言顿时又有了底气,与陈止谈笑之间,确定了执黑。

    随后二人接连落子,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在两方阵前,这么对弈起来,看得众人连连咂舌,最意外的要数那毛离了。

    “陈先生真是好胆量!”

    毛离的佩服,不再是因为自家主将,而是单纯因为陈止的行为。

    旁人在刀剑寒芒的照映下,远远看着都心惊胆战,大气不敢喘一口气,以至四周安静,更增压力,但这种重压中,陈止神色如常,夹着棋子的手指都不见一丝颤抖,稳稳的落下。

    刘韵言眉头微皱,以兵刃震慑对方,本就是他准备着,用来对付未历沙场的名士的底牌,没想到第一次拿出来,就是这样的局面。

    “这可不行,陈止丝毫也不受影响,不能确保胜利。”

    念头落下,刘韵言貌似无意的说道:“陈君胆量不小,面对这等阵势,竟面不改色,据我所知,这中土名士,很多见了大军就要回避,害怕的不得了。”

    他以言语嘲讽了,曹匡等人远远旁听,顿时面色涨红,气得不轻。

    陈止落下一子,然后说道:“害怕是不可能害怕的,当年汉家兵马北征西讨,所向披靡,否则王子何以于我在此对弈?怕是还在草原上驰骋呢!我等又怎么会害怕军阵?”

    这话可谓毒辣,曹匡等人脸色登时好转,轮到刘翟等人面色涨红了,有那脾气暴躁的骑手,恨不得下马动手!

    刘韵言抬手安抚身后兵马,心头也是恼怒,落下一子,口中道:“话不能这般说,汉家有英雄,我匈奴也有英雄,只是观你汉家的官军,已不堪我匈奴铁骑冲锋,我在汉家土地上,与陈君对弈,不就是仗着这身后铁骑么?陈君觉得我这三十三骑如何?在这等兵马之前对弈,中原名士怕是不自在吧。”

    这话一说,别说曹匡,连毛离都面色有变,因为他们确实很不自在,被人说到短处,难免恼羞交加。

    陈止又落下一子,这才抬头看去,失笑道:“不错,看着这些兵马,格外亲切,感觉像回家一样,之前岁旦之后,我训练家丁,就常在沙场与友人谈笑,他们如阁下一般,都是俊杰,说话又好听,让人逾越啊,如今你我对弈,有这等兵马在旁助兴,比之歌女舞女,要好上几分,不错,不错!”

    此话一说,三十多骑登时像是炸开了锅一样。

    “他娘的!这白面文人将我等和舞女娘们相提并论,简直找死!”

    “受不住!让我砍了这厮!”

    “什么鸟人,会不会说话!”

    ……

    群情激奋,连曹匡等人都是如临大敌,众陈止家丁,更是随时准备冲过去护主。

    这吵杂的声响,让刘韵言面色陡变,陈止的话不光激怒了骑手,也让他和刘翟怒气迸生,在这一瞬间,刘韵言真有让人宰掉陈止的冲动,但到底是忍住了,挥了挥手,止住身后骚动,然后落下一子。

    “刘君,莫在口上逞威风。”

    陈止将左手从袖中抽回,笑道:“我看阁下心乱了,这一步棋,下错位置了。”言落,落下一子。

    刘韵言低头看了一眼棋盘,然后心中一凛。

    “刚才那般情景,冲锋只在转念间,陈止却还是神色不动,要么真是胆魄过人,要么就是还有底牌,无论是哪种,都不容小视,而且我则会心中,还真有些纷乱,得镇定下来。”

    想到这里,他终于警觉起来,手上的棋子就要落在棋盘上,这时陈止突然开口了。

    “看你费尽心机,想施展盘外招,着实辛苦,陈某倒是有个提议,你若有胆,不妨一听。”

第二百六十章 五子五丈谁家善,黑白散尽凶匕见!

    激将法?

    刘韵言冷笑一声,说道:“陈君,你这个人就是想的太多,既是对弈,那什么话不能说?你有什么提议,但说无妨。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陈止点头说着:“也好,就当是我想多了吧,不过我看阁下这会的棋路有些散乱,是将太多的心思花在棋盘之外,以至受到了影响,这十分棋力,可能发挥不出七分,与其让你分心其他,不如你我干脆就以这棋局为凭,来进退人马。”

    刘韵言眯起眼睛,问道:“此话怎讲?”

    “落棋提子,每提五枚,则身后人马后退五丈,你看如何?”

    刘韵言闻言一愣,他本以为陈止又要出言讽刺、贬低,没想到却提出了这么一个提议。

    所谓的提子,其实就是从棋盘上将棋子拿起来,从棋盘中取出来,用俗称来说,就是被吃了。

    这句话的意思师说,每吃掉五颗棋子,身后自家的兵马,就向后退出五丈。

    意外过后,刘韵言立刻就抓住这个机会,试图用言语动摇陈止的意志:“没想到,陈君还是个心软的人,你想用这个方法,救下那群被吓得心惊胆战的名士?可惜,有道是慈不掌兵,这棋盘对弈,就好像领兵冲杀,若陈君有这般念头,怕是这一局就危险了。”

    陈止笑道:“这就不劳阁下担心,若是我不能得胜,不就是你赢了么?你何必为我担心?”

    刘韵言却突然放下心来,心中暗笑:“听这陈止刚才的一番说辞,还以为是个人物,看穿了我的打算,用言语来拿捏我的念头,我还道此人留不得,结果几句话一过,就露出了破绽,真是好笑,他大概是心存善意,想用这种方法救助车队,但这人对兵家之事一知半解,不知距离越是拉开,越是有利于骑兵冲击,也罢,既然他主动找死,我就成全他吧。”

    一念至此,刘韵言表面上却做出深思熟虑的样子,露出了敬佩之色,说道:“我都有些佩服陈君了,这种情况下还想着同僚、同行之人,既然你有这个提议,我自是没有不肯的道理,就依你所说。”

    两人商议过后,将事情定下,陈止招来一人,当面吩咐,然后这消息就被第一时间传到了两边的人马那边。

    刘翟听完,不由失笑。

    “这个陈止,过去多精明的事,如今却有妇人之仁,做出了这么愚蠢的决定,难道是不知兵?这可是让我们占了大便宜。”

    但想着想着,他又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毕竟无论是王弥之事,还是之前的种种,都让刘翟对陈止印象深刻,不敢小瞧,但无论他怎么想,一看对面的步卒,刘翟便放下心来。

    “这种情况下,陈止还能翻天?无论这局棋他是赢是输,都跑不出我的手掌,既然碰上了他,就一并掠去,等到了匈奴国中,再行劝降,让他为我所用!”

    相对而言,王棱他们的车队,在听了陈止的决定后,表现出的情感就比较朴素了。

    “好人啊,陈先生,真是个好人!”

    发出这个感慨的,是之前对陈止略有微词的马图。

    唐起则说道:“照着这么看,无论是陈止提子,还是那刘韵言提子,对我们似乎都有利啊,我们后退也好,这匈奴人后退也罢,不都是越离越远么?看来陈兄是把匈奴人给绕进去了,让我们占了大便宜。”

    边上的孙赶却道:“不太对,匈奴人能这么蠢?这么好说话?我觉得吧,这里面八成有诈!”

    那过来传信的仆从,闻言又小声补充道:“我家少爷让我来时,还特地吩咐过,说是让诸位朝那林中密集处后退,那样马匹不容易追击。”

    顿时就有人暗暗记下来。

    曹匡在旁感慨:“陈小子出阵与人对弈,本来就凶险万份,若咱们这些个人手离他近一点,才能安全一点,现在让咱们后撤,就是防止匈奴人趁势追击,这是让咱们离开险境啊,真是仁义之人,可惜他不就危险了么。”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这么一说,其他人纷纷点头,连孙赶都不好多说什么了,否则必然要犯众怒。

    王棱更是面露愧色,说道:“这次的事,是我王家邀请诸位聚集,按理说是我王家为主,却让陈先生出头,真个让人羞愧,唉。”

    他固然羞愧,但也知道,这种时候,就算他这个车队的话事人上前,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因此这边话音落下,就开始组织众人,准备在棋局进行之后,就顺势后退。

    不过,人群中也有人看出了问题所在。

    这个人就是毛离。

    “骑兵冲锋,需要一定距离,匈奴人是从林中冲出,本身速度不快,抵达之后,不好展开阵形,才会绕着车队奔跑,并且顾忌车队护卫,可一旦拉开了距离,就非常不妙了。”

    想到这,毛离就有冲过去提醒的冲动,但旋即想到了那篇兵策,又止住了脚步。

    “陈先生能拿出那样的兵策,不可能犯这样的错误,除非另有所图!”看着陈止的表情,毛离越发觉得第二种可能很大,就强行压着心思,但依旧不敢掉以轻心,保持着警醒。

    有着类似的念头的还有赵兴、陶涯等人。

    赵兴自不用多说,本就是将门传人,哪里不明白这个道理,而陶涯家中也有兵家名士,是以也有相同概念,但他们一路同陈止走来,早明白了对方的套路,都知道陈止的一句话,不能单纯从表面理解。

    “我可不信陈兄能这么好心。”连对兵家不甚了解的陆映,在听了众人的感慨后,都忍不住低声说着。

    陶涯就笑道:“陈兄既然这么吩咐,肯定有他的道理,我等只需静观其变就行了。”

    几个人说话之间,在两阵中间对弈的二人,又是啪啪啪的连下几子,随后就见刘韵言神色微变,被陈止提了几子,而后消息传来,说是陈止已经提了五子。

    车队的大部分人闻言大喜,赶紧就折腾着车队,说是要往后退。

    不过,这么多人、这么多辆车,说起来简单,真操作起来,就涉及到一个组织问题,这就体现出诸多家丁的不同了。

    那些名士们的家丁本就各自为政,这退的时候也是乱成一团,进退无序,相较之下,王家的护卫就好多了,至少知道转身、依照秩序后退,但和陈止的家丁一比,就有些不足了

    陈止的家丁,在得到了消息后,阵形没有明显的散乱,前后队列穿插转身,一边护持,一边后退,仿佛随时都可以再次顶上去一样。

    这样的动静落在刘翟的眼中,顿时让他心中一凛。

    “这些也是王家的护卫么?这王家的护卫,怎么分成了两部?这最精锐的人手,明显是针对败军、撤退的时候,进行过特殊训练,防止在后撤的时候发生混乱,是只有那些战场经验最丰富的将领,才会特地训练的项目,就是族中,也没有几位将领能将兵马训练到这个程度,更不要说是家丁了。”

    刘翟不由收起了对王家的一点轻视,本来在王家中计、被赌约约束之后,这位匈奴大将军对王家的评价有所下降,这时将陈止的家丁误会成王家护卫后,评价又有了变化。

    很快,车队后撤完毕,众人跃跃欲试,就等着陈止再胜几子,也好尽快拉开距离,没想到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却是刘韵言连连得手,让刘翟等人接连后退,拉出了空挡,一个个都做出蓄势待发的样子。

    这个局面,顿时让车队众人紧张起来了,他们纵然不知兵,却也看出一点不对的苗头来了。

    高河低语道:“按理说,这匈奴人的马队后退,该是好事,但我怎么越看越觉得危险,他们这是要从林中退到开阔之地啊。”

    “距离若远,骑兵冲锋起来,是不是更为便利?”唐起眉头一皱,跟着又道,“不过若似乎陈兄战局顺利,我等连连后退,入那密林之中,可以阻挡骑兵,还可以借着环境遮挡,散开人手,说不定能逃离险境!”

    “那也得陈止能接连提子才行。”

    危急关头,孙赶不由又嘀咕起来。

    “陈止的棋艺到底如何,我等都不知道啊!”见众人看来,他不得不硬着头皮道:“他并无实战战绩流传,只是靠着破局,如今主动揽下这件事,万一输了,这不是害人么?”

    陶涯听着,脸色直接变了,冷冷道:“你棋艺高超,刚才怎么不站出来?却在这里聒噪!”

    孙赶顿时面色通红,呐呐的不说话了。

    他这边话音刚落,又有消息传来,却是陈止连连得手,一会的功夫,车队就接连后退,眼看着竟拉开了近百丈的距离,接近入林。

    这下子,众人都放心了,再看棋局,看不清盘上局势,但能都看到刘韵言的脸色,这心里就有底了。

    “刘韵言吃亏了。”曹匡抚须而言,语气欣慰,“此贼在中原放肆,若陈小子可以给与惩戒,其功甚大!”

    实际上,陈止与刘韵言的这局棋,按着棋力来看,两人近乎相当,但盘上的局面并不精彩,因为两方的心思都分出去不少,所以棋路破乱,好在陈止精于记忆,长于预见,相比之下,刘韵言心境不稳,盘中内外多有失算,行至此时,黑子劣势尽显,有了回天乏力的迹象。

    “阁下不熟悉我的棋路,加上心思太杂,受了影响。”看着神色连变的刘韵言,陈止笑了起来,“你这次对弈,只是用来拖延时间,没了三局两胜的规矩,这心里先有了一丝动摇,又被我接连点醒,心思都不在棋盘上了,哪里还能获胜?”

    又是诛心之语,但刘韵言面无表情,并不回话,但双眼眯起,打量陈止。

    此人……乃是威胁!

    陈止则是落下一子,然后收拢双手。

    这一子落下,已是确定了胜利。

    “盘外招用的多了,难免就有种错觉,似乎运用这样的手段,永远能无往不利,以至于本末倒置,忘记真正的关键还在棋盘内,所谓的盘外招,若最终不能获胜,反要成为你心中的拖累!”

    陈止说完这些,就要起身。

    没想到对面的刘韵言却突然笑了起来,眼中迸射杀意。

    “哈哈哈!”他仰天大笑,看得两边人马都是眉头紧锁,刘翟更是抬手一挥,身后诸骑已做好冲锋准备!

    “这个距离,足够一口气冲散对方人马了!”

    就在刘翟想着的时候,刘韵言忽然止住了笑声,目中猛然间闪过一道凶狠之色。

    “陈止,你着实是个人物,但你这样的人,命不长!”

    略带嘲讽之意的话音落下,刘韵言猛地往前一扑,脊椎猛然挺直,两臂劲力猛涨,手中闪过寒芒!

    筋骨弹动之间,刘韵言速度快疾!

    “让我送你一程,死!”

    “图穷匕见,唉,这同化政策真是失败了,还以为你是个文化人,结果还是几十年前的那套。”叹息一声,陈止将神速符往身上一拍,身子一晃,脚已蹬在刘韵言脸上!

    咔嚓!

第二百六十一章 棋边谈笑亦横尸,三军可立武悼阵

    “陈止赢了?”

    随着陈止收手,说出那番近似教育的话,顺着风传过去一些,曹匡等人因距离听不清楚,但多少看出一点意思,都是心中欢喜。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毕竟刘韵言抵达中土后,可以说是横行无忌,接连战胜棋坛好手,近乎横扫无敌,令中原士人面上无光,现在陈止能战胜对方,是个非常提气的事!

    只是,不等他们欢喜起来,忽然风云激变,就见那刘韵言往前一扑,宛如猛虎扑食一样,越过棋盘朝陈止扑了过去,手上更是多了一柄短刃!

    刘韵言的脸上露出了势在必得的笑容,眼中有嗜血之色。

    杀气浓烈!

    他这是要击杀陈止!

    “不好!”

    “好贼子!”

    “住手!”

    这样的突变,让车队众人连连色变,无论是王棱、曹匡,还是陶涯、陆映,都是接连惊叫。

    但他们的声音还未落下,就见陈止身子一晃,一脚蹬在刘韵言脸上,隐隐能听到断裂声,伴随惨叫,刘韵言脑袋轰鸣,双手下意识朝脸上捂去,已然是面孔凹陷,鲜血直流,汩汩鲜血从口鼻中流出,让他头晕脑胀,口鼻中进气多出气少,身子佝偻的好似虾米,自半空砸落。

    等他跌落下来,砸得棋盘反倒,棋子落得满地都是,陈止便将手一伸,抓住刘韵言的一只胳膊,用力一拧,喀嚓一声,就将胳膊卸了下来他前世在行伍之中,擒拿手法肯定是学过的。

    顿时,刘韵言短刀跌落,被陈止另一只手握住,顺势一划,就落在了刘韵言脖子上。

    然后陈止抬头,对作势要冲过来的刘翟等人道:“都停下来,否则休怪我手上无情,这刘韵言伤势不小,但还未气绝,他好歹是个王子,你们能放任他丧命于此?”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所有人都惊了。

    连下令前冲的刘翟,都不得不让停下来,看着陈止,表情阴晴不定,良久才道:“不愧是能与王弥交手的人,我等都小看你了,但你不敢动手的,人质只有在活着时才有作用,但我匈奴勇士,不会因受到威胁就退缩!”

    话落,他猛然一挥手,冷笑道:“给我冲!”

    刘翟冰冷的目光看着陈止,照他对中原汉人的了解,觉得陈止不过是做出一个姿态,并不敢真的动手,只是刘韵言伤势看起来确实不轻,须得尽快救治,那就更不能放任陈止威胁了,否则一个拖延,后果难料。

    哒哒哒!

    马蹄声起,地面震动,即便只有三十几骑,但一起奔跑起来,依旧有股撼动人心的魄力。

    面对疾驰而来的马队,陈止却是面不改色,竟先回头,朝后面的车队喊了声:“结开阵!”

    随后,又看向急冲而来的铁骑。

    “兵家之事,终究要用兵家说通,人质的这套看来是多此一举了,既然人质无用,那留着何用?”

    车队再次混乱,陈止家丁和赵兴的十名骑手迅速散开,排出一阵,步卒居中,高举盾牌,两翼持弓,而十名骑手居后,组成了一个阵势。

    这个阵势,看得毛离一阵疑惑,但他顾不上多问,因为匈奴马队冲锋,压力太大,根本无从躲避,这车队中的其他众人也看出不对来了。

    “这离得远了,还未入林,前方开阔,不是更方便匈奴人冲锋了么?”

    “陈止,快躲开!”

    “要死了!要死了!”

    马蹄声和地面的震动,压力层层而来,让这些人表现出人生百态,而他们的声音近乎被马蹄声覆盖。

    “快抵挡!拖延!”

    关键时刻,王棱只能勉强发出一个命令,让王家护卫们冒死顶住,给他们逃入林中争取时间和空间。

    这一切变化,不过几息之间,

    整个车队,除了前排的陈止家丁,已是一团乱麻。

    但就在这个时候,陈止在刘韵言耳边道:“你刚才动手,杀我之心甚坚,观你之棋,实乃兵家之法,想来你的长处不在盘内,而是在棋盘之外、沙场之中,既然如此,只好换我来你一程了!”

    刘韵言本来面孔凹陷,血流如注,脑子昏昏沉沉,但听得此言却一个激灵,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回光返照般的清醒几分,张嘴想说什么,但不等话说出口,陈止手上利刃已抹过他的脖子,然后甩一甩刀,鲜血溅落泥沙之中。

    “你……”

    刘韵言的诸多言语,汇聚成一声沙哑的单字,他瞪大了眼睛,捂住了脖子,拼命的呼吸,依旧堵不住那喷涌出来的鲜血,身子渐渐软倒。

    在他的心中,无数念头纷至而来,浓烈的不甘若能凝结成实质,足以淹没周围。

    “我还有大志未得达成,还有大能未得施展,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有做,这次中土冒险,不过是我计划中的第一环,怎么能……怎么能……”

    念头,凝固在他的心中,身体跌落尘土。

    “这……”

    这幕落在众人眼中,无论是刘翟还是王棱,不管是曹匡还是陶涯,猛然间摒住了呼吸,他们对于这个变化,实在是难以置信。

    刚才两人对弈时还有谈笑,转念翻脸,陈止手刃刘韵言,神色不见半点变化,但已经有一人横尸在地。

    “真给杀了?”刘纲也是膛目结舌,随后又反应过来,“陈兄,快快避开,匈奴人的马冲过来了!”

    经他提醒,众人也回过神来,再看那匈奴人马,在见到陈止的动作后,也是齐齐一愣,冲势都有了一丝停顿,但紧接着刘翟就怒喝一声。

    “好胆!找死!”

    话落,他身子不动,依旧前冲,同时伸手取弓,就要搭弓射箭!

    但陈止比他更快,扔掉刘韵言尸体,就将那短刀一扔,然后凌空一踢,身上劲力节节贯穿,有的地方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宛如铁锅炒豆。

    这是陈止在卧冰楼一战后,用药膳修养,辅以打熬筋骨,体质大幅提升,已能承受住突然爆发的腿力了,所以这一脚踢出去,力度更盛从前,短刀有如一道虹光,疾驰而去,直指刘翟面门!

    “不好!”

    刘翟心中警兆狂跳,顾不上其他,迎着那道寒芒便是一箭射出去。

    叮!

    一声轻响,箭头与短刀凌空碰撞,竟被直接劈成两半,但短刀的飞行方向也有了偏转,微微歪斜,趋势不减,径直刺入了刘翟左臂!

    “唔!”

    刘翟闷哼一声,在马背上晃了晃,却没有跌落,而是一咬牙,继续前冲!

    前路上,陈止在踢出短刀后,立刻脚下一蹬,朝另外一个方向冲去,以他加持神速符的速度,转眼就冲出了骑兵冲锋的范围。

    与此同时,车队跟前,一根根箭矢已经飞起,朝匈奴骑兵招呼。

    箭矢令马上的骑手手忙脚乱,而他们胯下马匹目标巨大,接连中箭,前冲之势顿时衰减许多。

    有几名匈奴骑手更是立足不稳,跌落下来,落马之后,也不顾伤势,顺势拿出弓箭反射,但这些弓箭射出去,却被第一排的盾牌步卒挡住,丝毫也伤不到陈止的家丁!

    于是,在盾牌防御和弓手的射击下,三十几骑匈奴骑手,冲势有了瓦解趋势!

    变化在须臾之间,诸多名士还在慌乱,想要逃跑,王家护卫还在竭力布阵,想拖延时间,结果一转头,却发现威势如虎的匈奴骑兵,忽然七零八落。

    “这些匈奴人怎么了?”

    震惊过后,他们寻找缘由,目光落到陈止的那些家丁身上。

    “是这些陈止的家丁做的?”

    顿时,难以置信的念头浮上心头。

    连与陈举等人一路同行的赵兴等人,都是目瞪口呆,仿佛第一次认识到这些家丁一样。

    这也难怪,陈止让家丁摆出的这个阵形,在原来的历史中,要在许多年后才能面世,乃是原来历史上的武悼天王冉闵,用来对抗骑兵的阵形,前居盾兵,两翼弓弩,后备骑兵。

    这个阵形,令武悼天王屡屡以少胜多,就是在慕容恪十万大军的围攻下,都能以不足万人支持许久,可见能耐。

    若以后世的眼光来看,此阵或许不算什么,但凡事不能脱离时代,有些计策、阵法,如果后人看之,会觉平平无奇,乃至失望,但他们却不明白,这般事情最难得就是第一个想到,然后第一个做到,并通过适当的科学训练,令兵卒达成默契。

    后世的许多物件,每个人都在用,也不觉得珍奇,但诸多物件却是经历了成百上千年的经验积累,才被创造出来,在后世被看做平平无奇,但拿到百多年前,乃至十年前,就足以震惊世人。

    眼下的这个阵势就是如此。

    匈奴骑兵被冲击的零散之后,也终于抵达阵前,但就在这时,弓盾朝着两边散开,后面的十名骑手冲击出来!

    这十名骑士,乃是赵兴部下,在赵兴加入游学队伍时,就曾提过,说要向陈止取经,让陈止加以训练,所以这一路上陈止偶尔指点,也有了一点心得,此时这十骑就按陈止事先的吩咐做好了准备,在弓盾两撤之后,立刻冲击出去,直指匈奴骑兵!

    反冲锋!

    骑兵如洪流!

    地面震动中,两道洪流碰撞在一起!

第二百六十二章 文武皆输,还敢言勇?

    赵兴家中的精锐骑兵,自是不缺装备,而在新汉朝,骑兵的马匹也是披甲的,完整的马装,可以防护除了马的耳朵、眼睛、口鼻、四肢和尾巴之外的其他部位。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这也是得益于新汉朝强大的冶炼水平和铁矿产量,换成四边部族,不说有没有这个冶炼技术,至少在他们那边,将珍贵的铁料花费在马身上,就不太现实,都该被铸成兵刃才对。

    赵兴的这十名骑手护卫,不可能兵甲具全,他们胯下坐骑也没有全副武装,只是披上了简甲,但即便如此,依旧比刘翟手下的匈奴骑兵要好太多了。

    毕竟,匈奴兵本就不敢将珍贵铁料浪费在坐骑身上,再加上他们远来中土,若是一副全副武装的样子,根本别想进城。

    如此一来,双方在装备上就有着分别,加上匈奴骑兵在陈止家丁的阵形下,已然有了散乱迹象。

    这行军的阵形一乱,不光是不好组织和指挥的问题,还涉及到扰乱自家军队的问题,一排人凑在一起前进,只要有几个乱的,就能挡了自己队伍的路,乱了自己队伍的路线,所以很多时候,一次冲锋,就能让一支兵马溃败,就是指挥体系崩溃的表现。

    这样的局面下,刘翟已经知道不妙了,等两边兵马凑在一起,相互砍杀之时,匈奴骑兵顿时损失惨重,接连折损。

    一时之间,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匈奴骑兵,赫然成了弱势的一方,在陈止方面的反冲锋之下,被迅速压制,俨然一副要全军覆没的模样!

    这样一幕,看得毛离、王棱等人目瞪口呆,就连陶涯、陆映,乃至赵兴,都没有料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这也难怪,匈奴骑兵一来,一直处于强势,行止之间显露出训练有素的味道,配合着刘韵言的嚣张态度,更显不可战胜,至少不是他们这个车队能够对付的。

    以至于,车队众人心惊胆战,他们怕的不是刘韵言的棋艺,而是这支一个冲锋就把关卡兵卒冲散的骑兵队伍!

    结果,不光是刘韵言扑倒在地,连带着看起来雄壮威武的匈奴铁骑,在陈止步卒家丁的反击下,也是一路崩乱,溃不成军了。

    “这……这陈止的家丁竟有这般战力?”

    “该不会这些匈奴本身就不堪一击,只是看起来雄壮,其实色厉内荏。”

    “怎么可能,你没看到那些关卡官兵的下场么?”

    车队众人不再慌乱,只是惊骇,其中有人低语,显露出惊疑不定,但立刻就有人反驳,只不过这话一说,多少让毛离感到难堪了。

    但毛离顾不上许多,看着那节节败退的匈奴骑兵,心里正翻江倒海,目光落在陈止的家丁身上,看到他们在骑兵冲出去后,就重新集结,维持阵势,一副警戒的模样,丝毫没有因为取得了优势就放松警惕。

    这样的表现,让毛离越发惊讶和佩服起来。

    “这五子五丈的规矩,表面看起来是给匈奴骑兵一个冲锋的空间,实际上却是为了让陈先生的家丁得以施展,拉开弓箭的距离,留出阵脚,排兵布阵。”

    两军交战的时候,有个词叫射住阵脚,意思就是说,这弓兵将箭矢射出去,箭矢能够抵达的最大距离,一般对方的兵马就不会进入,因为一旦进去了,就进入了弓箭射程,此乃阵脚。

    “回想起来,这次的遭遇战,匈奴骑兵来的突然,逼近了车队,其实不利于战阵排列,结果那刘韵言主动挑衅,陈先生将计就计,发展到眼下的局面,这每一步,都十分凶险,偏偏让陈先生将局面扭转了。”

    想着想着,毛离又看向了刘韵言,那匈奴王子的尸体,已被途径的骑手捡起,随着匈奴骑兵一同后退。

    惊魂未定之际,毛离隐隐觉得不妥。

    这实不是运气,而是对人心的把握,知道了刘韵言所求,才能因势利导,将事情朝着需要的情况引导。

    “久攻不下,损兵折将,拖延不成,反要被缠住了!”

    对面,刘翟眼看局面不对,忍着着肩膀上的疼痛和麻木,看了陈止一眼,一咬牙,抬起手一挥,吐出一个字来

    “退!”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他的命令一传达下去,匈奴骑兵如蒙大赦,一个个拼命逼退赵家骑手,然后奋力拨转马头,疾驰而去。

    骑兵,来去如风。

    匈奴骑兵且战且退,很快就冲到几十丈外。

    刘翟压阵,他的战力惊人,挥舞长刀,竟将一名招架骑手砸落下马。

    这一幕落在陈止眼中,他还特地朝刘翟的脚上看去,发现了马镫存在,顿时了然。

    这是他前世推行的装备,帮助新汉骑兵得到了一段时间的优势,发展至今,连边疆民族都普及了,并不让他感到意外。

    刘翟在砸落一名赵家骑兵后,也是拨转马头,只是在加速离开前,却朝陈止喊道:“陈止!你害我兄弟性命,又坏了我等之事,早晚要和你算账!你等着吧!我匈奴儿郎不是好惹的!”

    他的话被旁人一听,心中都是咯噔一声,暗道不妙,知道陈止被记恨了,但这也正常,你连人家王子都给砍了,不恨你恨谁?

    没想到陈止却笑道:“还敢大言?你们手谈输给了我,兵马也输给了我,文武皆输,还敢言勇?你不好惹?我就好惹了?左右,给我射他!”

    他一声令下,诸多家丁登时调转箭头,拼命朝刘翟招呼,让这位勇猛的匈奴贵族一时之间手忙脚乱,狠狠的看了陈止一眼,也不说话了,骑马快走!

    他这一走,赵家骑兵还要去追,但陈止则摆摆手,止住他们。

    “穷寇莫追,匈奴人并未真的溃败,所以那头领一声令下,才能迅速退去,若没有阵形支撑,骑兵追上去,反而可能发生意外。”

    陈止稍微解释,感受着两条腿中依旧充沛的劲力,正自思量。

    那边,刘纲已经一脸后怕的跑了过来。

    “陈兄,你没事吧,可真把我吓坏了,你这些家丁可真厉害!太厉害了!”他有些惊疑不定,与陈止说话的时候,看着匈奴人离去的方向,不住的抚胸,“不过,你刚才真就动手了,不会有什么后遗琐碎吧。”他看向陈止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敬畏。

    陈止则道:“刘韵言有心要我的性命,哪能顾上许多,我那一脚出去,力度没有控制好,实际已经伤了他的性命,其人毙命不过时间问题,后面一刀是给他个痛快,你也不用担心,我自有计较,咱们这么多人,来历各异,被匈奴堵上,表面是我一人出面,实际乃是共同面对,再说了,那个匈奴王子对我起了杀心,其人畏威不怀德,就是放回去,也不会有泯恩仇的心思,反倒要起其他心思,比起一个记挂着我的活王子,还是一个死王子更好。”

    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关键还在决断,瞻前顾后,往往什么都难以做到。

    当时那种情况,刘韵言突然暴起,其人脊椎骨骼一挺,显露出武道技巧,是从小就打熬筋骨的,论战力陈止可比不上,只能动用神速符,但双腿力度骤然增强,一时间把控不住,脚踏刘韵言之面时,就伤到了对方的脑部,隐隐致命,不过早晚,但这是自救,也是恼怒对方痛下杀手,既然要杀,就不该迟疑,再想后续,什么都办不成了。

    “就这么放任匈奴人离开,好么?”陆映也赶了过来,看着匈奴人离开的方向,神色依旧凝重,更有担忧。

    “我们毕竟人手有限,还是突然遭遇骑兵,准备的不够充分,能将对方逼到这个地步,已经是足够了,咱们的目的可不是要歼灭他们。”陈止倒是看得很开,“况且这里地处中原腹地,周围又有诸多关卡,先前这群匈奴人战力完好,才能纵横来去,但尚且要退避大军,以骑兵行走山林,明显是有顾忌,现在他们骤被逼退,慌不择路的逃离,已经是了方寸,必定会碰上朝廷关卡,继续损兵折将,长久不了。”

    说到这里,他又朝着周围看去:“况且,咱们并非没有缴获,这些匈奴残兵交上去,足以再捆绑一些鲁县的势力。”

    陆映顺着陈止的目光看过去,就见有五六名落马的匈奴人正在周围挣扎,他们或者身上有刀剑伤,或者是中了箭,难以起身,已经有毛离手下的兵卒过去,要将他们擒拿捆绑。

    “刚才确实凶险,那刘韵言是有杀心的,若不是陈兄反应的快,躺下的就该是他了,哪里还能想那么多。”

    伴随话语,赵兴走了过来,上下打量陈止,神色颇为郑重的说道:“如今匈奴反叛,这王子杀也就杀了,陈兄不用顾虑,若有担心,我可以修书一封,告知家中,必定全力相助!不过诸位也不用多想,陈兄乃是三品名士,我华夏苗裔,杀一蛮夷胡酋,要是还被人说三道四,那是要被天下人嗤笑的!”

    如今的环境,和后世可不同,有汉一代,虽有边患,但还没有哪个胡族真正入主中原,没有先例,所以这新汉的中土之人在心理上是有优势的,所谓的国际纠纷,多数是朝中借题发挥,至于担心友邦惊诧的可能……

    友邦是啥?天下,唯华夷尔。

    而赵兴说话的时候,语气格外真诚,没有半分作伪,比之过去更多了亲近之意,不惜要动用家族力量。

    这是他看到了陈止家丁的战力,意识到陈止练兵上的才能,对将门家族来说,这种本事可比什么写文章、下围棋重要得多!

    若说以前,他只有结交陈止的心思,那此战之后,就想全力拉拢,乃至尽可能的招揽过来了。

    有同样认识的还有陶涯,他一听赵兴的话,就知对方打算,也不说破,而是道:“那个匈奴王子,看似学了中原学问,其实骨子里凶性不灭,杀的好!我看陈兄那一脚,着实不轻,一脚下去,此人纵然不死,也要伤及心智,若得了离魂症,那才是个问题,这样一个心智不全的王子若是放回去,被胡人看着,难免想起陈兄,倒不如一刀杀了来的干脆!”

    这个时代,士族崇尚玄学清谈,但还是有些古朴之气的,提起杀人,很多人并不犯怵。

    刘纲却有些担心的道:“就怕匈奴记恨,毕竟那是个王子,而且尸首还没留下来,被他们带走了。”

    陈止听了,却道:“尸首留下才是麻烦,正要让他们带走,另外,你以为匈奴骑手里面,他刘韵言才是地位最高的?错了,那个手臂中刀的人,才是真正的主心骨,这些且不多说,也不用担心太多,今日的事自会有人帮我上下疏通。”

    刘纲闻言疑惑,正要再问有何人帮忙疏通,但曹匡等人却已围了上来,他们一个个都是神情激动,不少人透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

第二百六十三章 争与其人近,古今为一名

    “陈小子,有你的!老头子我服了!”第一个赶上来的,就是曹匡了,这位时常倚老卖老的士人,此刻却是咧嘴大笑,来到陈止跟前,就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天若不是你,我等怕是都要交代在这里,你的这些个家丁啊,已可赛过军中精锐了!”

    “不错,”王棱也赶了上来,他的额头上还有冷汗,这次车队毕竟是王家组织,一旦出了事故,他个人性命固然危险,但对王家名望的打击更大,现在匈奴散去,回想起来,却格外后怕,不由冷汗连连,对陈止也是发自内心的感谢,“多亏有陈先生在此,若非如此,后果不堪设想啊,不堪设想。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他一连说了两个“不堪设想”,心神才微微平息了一点。

    马图同样走了过来,说道:“只可惜,这棋局最后却乱了,否则随着今日之事传扬出去,这一局棋绝对可以载入史册,也能帮陈兄你正名。”他的话中蕴含着惋惜之意。

    旁人也纷纷点头,并不觉得这话有什么夸张的地方,今日的事,他们在惊恐过后,一回想,稍加品味,就觉得不得了。

    今天这什么情况?

    联系他们的这一群人的背景,乃是因为一个赌约,过来和外族人挑战的,本来就很有话题性,结果半路被拦住了,被拦住也就罢了,那个对手突然不知什么缘故,就被朝廷的官兵追捕了。

    这群骑兵,若是碰上汉家大军,或许只能退避,但面对私家护卫,无疑是占有优势的,这也是众人担忧的缘由。

    这样的事刚碰上的时候,众人难免心惊胆战,可现在回过神来,登时就都意识到其中意义了。

    这是有可能上青史的节奏啊!

    要说那彭城的张家宴会上的一幅字,还只是有可能成为名传后世的逸闻,那今天这事,涉及到华夷矛盾,有匈奴人,有名士,还赶上杏坛论道,有王爷下令,有中郎将驰援,有匈奴王子嚣张在前、身死在后。

    这么多个因素汇聚下来,稍加炒作,别说逸闻了,上正史都是大概率事件!

    这一想通,他们纷纷热切起来。

    而陈止听了马图的话,就笑道:“这有何难,这一局棋都在我的心里,等会将那棋谱默写出来就行了。”

    “陈兄果然是记性过人,如今一局棋下来,便能记住这么多步,当真厉害。”高河、唐起也凑了过来,两人都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突然,孙赶的声音在旁响起:“这个匈奴王子就这样给杀了,万一有什么后患,要怎么处置?”

    他的话一说,众人的表情都是一窒。

    不管孙赶提起此事,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但他说的话,都让这王家车队的众人迟疑了一下。

    但紧跟着就听曹匡冷笑道:“怎么?看你们还心存犹豫,这事发生在这里,碰上的是我等,你以为我等能脱得了干系?不要想着和陈小子划清界限的事,这事如果真的有后患,那我等也是一损俱损,不要心存侥幸。”

    他话一说,孙赶面色就变,其他人也都想明白过来。

    不错,今天的这个事,他们也是当事一方,陈止的行为怎么解释,都能冠到救他们的名头上,岂非就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再说了,今天这种事,那是赶他们走,他们也不会走的,君不见过去多少劝谏之臣,在五十好几的时候,以死劝谏,除了这岁数大了,更多的就是为了在死前留个名。

    王棱立刻就道:“诸位不用担心,这匈奴人何等凶残,旁的不敢说,但我王家肯定不会放过他们,也容不得旁人用这个做文章。”

    他这么一表态,等于是王家给这事背书,孙赶本来张张嘴,还想说什么,却不得不停下话。

    指挥兵卒抓人捆绑的毛离,凑了过来,说道:“诸位,某家虽不知王爷为何突然要抓这些匈奴人,但接到命令的时候,上面就提到过,说是死伤勿论!”

    他这么一说,众人立刻就放下心来。

    然后毛离又道:“贼人被击退,诸位还是尽快进城吧,我也要安排人手去通报上面。”

    孙赶本来有心挑拨,被曹匡等人接连否决,心里正不痛快,又不敢怼其他人,这心中火气无处撒,听了毛离的话,立刻对这个他眼中的兵痞头子道:“怎么?刚才还不让我们入城,现在知道厉害了?开始客气了?”

    毛离一愣,冷笑一声,朝陈止拱拱手,才对孙赶道:“有陈先生这样的人物在,我当然不用阻挡,挡住各位,就是因为这匈奴贼人,如今匈奴人被陈先生的家丁击溃,连阁下这等人物也不用担惊受怕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有陈家家丁这等精兵在侧,天下何处不能去?”

    毛离这是一点都不客气,出言嘲讽。

    孙赶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有心再说,却被曹匡拦住。

    这位长者道:“别在这耽误时间了,咱们先去城里,老头子有几个好友,得过去拜访拜访。”潜台词,就是要去疏通关系,先把功劳定下来,把名字和陈止连起来,和今天的事凑一块。

    王棱也点头道:“不错,先去鲁县,我王家在那也有些产业和人手,或许派得上用场。”

    其他的人都纷纷表示,自己在鲁县也有关系,有用得上的人,陈止不用客气,尽管吩咐。

    话说到这里,别说孙赶,连刘纲他们都明白了。

    这些人是要造势。

    要出名,得抱团!

    陈止手刃了那位小王子,哪怕两国还在交锋,这一国的王子死了,新汉朝廷少了枚可用棋子,也有可能落下话柄,或许也有人要借题发挥,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得靠着营造舆论趋势,来确保安稳,有备无患。

    这些人不光想帮陈止,也是为了免除自己等人的后患,更重要的是把自己的名字和这次“对弈退匈奴”的传奇事件联系在一起。

    所以他们不怕有麻烦,就怕麻烦小,麻烦越大,名声越响。

    前提是得有舆论支持,但这一车坐的什么人?都是名士,这对名望的操控,乃是基本要求,自是不怵。

    “这件事,看来不是坏事。”陶涯走在陈止边上,低声说着,“经此一事,这群人可都成了陈兄你的人脉资源,对以后帮助很大啊。”

    陈止笑了笑,说道:“这些都在其次,还是等匈奴人的消息,再说其他吧。”

    这样说着,陈止回到车上,对外的说法是要修养一番,然后誊写棋谱。

    刚经历了那般阵势,尽管还有不少人有心和陈止说上两句,但听了这个缘由,也就不好过去攀谈了,同时他们也注意到,连陶涯这些陈止的亲近之人,都没去打扰,自己又怎么好开口?再说了,早点写下棋谱,也好坐实名声,他们怎么敢去影响?

    等众人一退,陈止到了车中,便微微抖动双腿。

    腿中劲力还没有散去,依旧遗留下来。

    “时限还没有到,就这么待着,着实有些浪费,不如借着这股劲力,打熬一下两腿的筋骨。”

    神速符可以强化双腿,但时间一到就会消退,那双腿的筋骨皮膜恢复原样,不过陈止在用药膳修养时,却发现经过强化的双腿,在剧烈运动后,固然会留下损伤,乃至撕裂,但同样开拓了体力,只要操作得当,也能在消退过后,小幅度的提升两腿强度。

    很快,他便以惊人的频率,迅速的抖动双腿,控制着幅度,不至伤到筋骨,以至于这马车的地面都受到了些许影响,发出了轻微的声响,让外面的人略感诧异,但不好过去询问。

    “八成是拿着棋子,再回忆棋路吧,不能打扰他啊。”

    在众人的思量着,车队则朝着鲁县缓缓前进。

    不过,这车队上的众人,却慢慢落在五十名陈家家丁身上,看待他们的目光中都带着敬畏和羡慕。

    没有出事之前,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看似平凡的家丁,竟有这般战力。

    陈举等人注意到众人目光,不由抬头挺胸,感觉自己从未像此刻这般重要,同时也意识到,为何在那贫瘠小镇中,和马贼一战过后,自家少爷会反复训斥众人,说他们阵形混乱,不成体系。

    “如今想来,少爷眼中的敌人本就不是一二马贼,而是这般精锐的匈奴铁骑啊!”

    陈举心中感慨,而曹匡等人看着他们行进的队列,也不住赞叹。

    “难怪连匈奴铁骑也无法撼动,你看这行进间丝毫不见散乱,真乃强军,就是人数有点少。”

    “话不能这么说,陈先生能训出五十名家丁,就能训练出五百人、五千人,到时我大汉岂不又增铁军?我回去就得告知家父,让他举荐陈先生,这等大才,岂可遗落民间!”

    “这事可轮不到你,该是我那二叔出面才行。”

    “真看不出来,这些家丁竟有这等能耐,但有他们护持,咱们这路上是万无一失了。”

    ……

    声声议论,传入端坐车中的曹匡耳中,边上一人笑道:“曹公,陈先生这次必然名声大起,同行的诸君,都想着沾光呢,若能举荐陈兄出仕,那是稳赚不赔,这个引荐之名,不知道有多珍贵。”

    曹匡冷哼一声:“他们也就只有这点心思了,他们这个只是附名、虚名,不比陈小子的真本事,不光是他操练骏马,也不只有阵前镇定,关键是他能毫不犹豫的,宰掉那个匈奴王子!”

第二百六十四章 忠仆河边送主,孔徒鲁城曰憾

    “天下未定之时,北方战乱,世家子弟动辄杀人,勇猛刚烈,如今天下承平,这世家子弟就失了这股勇猛精进的劲头,都开始注重莺歌燕舞,但你看这陈小子,杀那胡酋,手也不抖,杀完了之后气定神闲,这样的气度不是念几句诗就能蕴养出来的。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曹匡这么说着,边上那青年闻言点头,他知道面前的这位长者,严格来说算不上世家之人,这番话有倚老卖老、抬高身价之嫌,不过关于陈止的看法,他是同意的。

    现在众人都意识到陈止武技过人,但这身有武艺与胆量不能划等号,在快马奔腾之际,能果断下手,绝不是一般人能做出的决断。

    “这个陈止,确实是个人物。”

    这青年还在想着,曹匡又开口道:“邓家小子,看你的表情,就是听进老头子的话了,比孙赶那群人强多了,这些人为了一时名号、一口气,就平白得罪人,殊为不智,不说别的,下次再碰上类似匈奴人这样的贼人,陈止若心怀恶意,害他们都不用亲自动手,不是蠢么?”

    姓邓的青年点点头。

    曹匡便笑了起来:“不愧是要外出当太守的人,你们邓家也是大族,你不愿从中枢起步,反要外放太守,可见是个有志向的人,那不妨和陈止多结交结交,以后定有帮助。”

    邓家青年笑道:“您老说的是,我正有此意,若是不出意外,我当是在北方的某一个郡为官,那边正有兵灾,又有匈奴作乱,确实得向陈先生多多讨教。”

    “嗯,对,多问问,”曹匡很满意对方的态度,“你看今天那些个匈奴人,就没讨得好来,看着吧,他们这一逃,只能灰飞烟灭,成全陈止的名声,这事在车队里引得不少人心生向往了,等到了鲁县县城,城中从王爷到官府,都要重视。”

    邓加青年点点头,若有所思。

    ………………

    仿佛是为了印证曹匡的见识和判断,在车队前行之时,另一边的匈奴骑兵们却遇到了更大的麻烦。

    本来,刘翟令人离开,就知此地不可久留,尤其是作为谋士的刘韵言意外身死,自己的队伍,有些类无头苍蝇的趋势,过了好一会才理清头绪,但为时已晚,在一阵奔逃之后,他们遇到了一只建制齐整的朝廷骑兵!

    这支骑兵和驻守军队不同,坐下马匹皆披甲,足足有近百人,而匈奴一方在经过陈止家丁的冲击后,损兵折将,又有走失的,剩下不过十几骑,而且士气低落,一看就是好捏的软柿子。

    这简直是送上门来的战绩啊!

    于是,这支朝廷骑兵猛烈追击,不断厮杀,很快就让刘翟的人马折损的差不多了,更是散乱得难以聚集,跑到后来,刘翟身边竟只有一个名教为傅虎的骑手还跟着。

    两人快马前行,暂时甩开朝廷追兵,来到了泗水边上此时的泗水,横跨南北,向南通到徐州彭城郡境内,而北边横在鲁县北边,有几条细小支流。

    眼见河水在前,刘翟猛地吸了一口气,随后身子一晃,竟从马上跌落下来。

    “大将军!”

    旁边的傅虎见状,赶紧就勒住马缰,然后翻身下来,将落地的刘翟扶了起来,让他靠着一棵树坐下,等收回手,他才惊觉,自己的手上满是鲜血。

    这血当然不是他傅虎的,而是从刘翟身上沾到的,仔细一看,才发现刘翟的整个肩膀都已经被鲜血浸透了,赫然就是陈止踢出的那把短刀所致!

    陈止那一脚,有神速符加持,又有正规的发力技巧,一脚踢出,虽被刘翟射出的箭矢打偏了方向,但力度不减,刺入手臂,当时就贯穿了血肉筋骨,伤及骨膜,但刘翟不愧猛人,倒也忍得住疼痛,直到此刻方才发作,一来是流血过多,二来是伤势加重,再加上人手四散,前有河流挡路,后有追兵逼近,种种不利一起压来,终于让他撑不住了。

    傅虎惊讶过后,再看刘翟的那匹马,走了两步之后,也是萎靡不振,马身上插着不少箭矢,多数都是刘翟压阵的时候,被重点照顾所致。

    刘翟剧烈的喘了两口气,苦笑道:“你走吧,我身受重伤,要死在这里了。”

    傅虎顿时痛哭出声,说道:“我傅虎蒙大将军赏识,不以身份微薄,提拔重用,现在正是效命之际,岂可弃大将军而去?如今我国与汉开战,基业不稳之时,匈奴可以没有我傅虎,但不能没有大将军啊!”

    说完,他将刘翟从地上扶起,小心放在自己马上,然后驱马渡水,待得将要抵达对岸,后面却传来了喝骂声,转头一看,赫然是朝廷追兵已至,傅虎猛地一咬牙,对刘翟说了一声“大将军保重”,然后从马身一侧抽出大枪,返身而去!

    刘翟见状,眼中浮现泪水,回想种种,不禁悲怆:“我刘曜此来,损兵折将,连兄弟的尸首都带不回去,要心腹亲兵冒死相救,若能逃出生天,定不会忘今日之事!”

    原来,这刘翟乃是假名,其人的真名为刘曜,自幼丧父,与刘韵言一样,都是匈奴之主刘渊的养子,文武双全,乃为匈奴大将军,但而今却落魄至此。

    但刘曜到底是有决断之人,看了已然抵达对岸、横枪挡马的傅虎一眼,一咬牙,拍马而去。

    对面,河岸之上的傅虎挥舞长枪,奋力阻挡,那脊椎一挺,全身毛孔都仿佛闭合了一样,将汗液锁在其中,登时就浑身劲力喷涌,宛如门神一样,竟凭着一腔血勇,激荡气血,鼓动劲力,堪堪将最前面的几匹马给拦住了!

    但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待得几息过后,傅虎胸中一口气散去,这脊椎也软了,浑身毛孔张开,汗水汩汩流出,转眼就将全身衣衫湿透,随后整个人寂静不动,不复言语。

    就有骑兵下马过去探查,小心接近,一枪刺出,在傅虎身上戳了个窟窿,将其人放倒,这才放心过去,摸索一二后,才惊道:“此人竟已力竭而亡!”

    原来,傅虎为了救主,激发潜能,一口气挡住奔驰的骏马,耗尽了心力、体力,待得一口气散掉,也就心力衰竭,直接死亡了。

    看着此人的模样,骑兵头领不由感慨两句忠心之士,让人将其尸首整理好,放于一旁,然后说道:“此人这般拼命,说明渡河那人的身份绝对不简单,说不定就是匈奴中的重要人物,中郎将让我等过来驰援,就是为了抓几个匈奴贵族,此事不可耽误,我等渡河追击!走!”

    伴随着一声令下,这些骑兵顿时呼啸而去,只在原地留下一具尸体。

    与此同时,伴随着刘曜的逃亡,今天的这个消息也迅速的传开,按着距离的远近,朝周围辐射开去。

    第一个受到波及的,自然就是鲁县了。

    此时的鲁县和临沂一样,布满了各种名士、名宿、宿老,而且比起临沂来,很多人在资历、名望上还犹有过之。

    说白了,这些人要么就是不用卖给王家面子的,要么就是不需再经过王家文会镀金,而是直接来到鲁县,就等着杏坛论道召开了。

    但这样的人一样注重来往的消息。

    鲁王突然下令捉拿刘韵言一行人的命令,早在城中引起轩然大波,要知道那刘韵言从临沂来到鲁县,可是一点也没收敛,还是如法炮制,不断挑战城中棋坛高手,以至于连鲁王世子刘墨都知道了他。

    所以这边命令下达,城中之人就留意着事态进展,但这事情的发展过程,着实是超出了许多人的预料,因为接下来,官府和军队竟然封城了。

    这城一封,不许人出,也不许人进,就算有关系打点,也格外繁琐,终于让城中有点见识的人,意识到事情不简单了,便各方联系,想搞清楚缘由。

    但因北线战事的敏感性,知道的人不敢随意透露,而不知道者众,也打探不出什么,城中上下越发焦躁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陈止一行人的车队,入城了。

    县城被封禁内外后,除了官方和军方的人马,其他各大家族的人手都难以轻易进出,所以王家这么大规模的车队,就显得格外醒目了,尤其是在他们的车马上,还能看到箭矢残留,显是经过一番大战的,就更引得城内上下的瞩目了。

    于是,消息很快传遍全城,正在老师家别院中听讲的曹庆、孙敏等人也得知了,而他们更关注的,却是陈止随同到来的消息。

    “陈止终于来到鲁县了,估计和匈奴小王子有关,可惜啊,短时间内,这两人是无缘对弈了,我可是颇为期待的,真是遗憾,不过倒省得师弟你往临沂跑一趟,去送请帖了。”孙敏听了消息,颇为感慨,“不过王家到底不一般,其他大族都不让进,唯独他们家的车马可以入城。”

    荀折也点头道:“不错,估计其他几家要不满了,定会找去王府,询问缘由,让自己的人手也进城。”

第二百六十五章 余波渐进波澜起

    论势头,青州、乃至北方的大部分家族,都是不如王家的,但杏坛论道这么大的事,江左的顶级门阀也会派人过来,由于家族庞大,来人分散各处,有些在临沂,有些就在鲁县。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随着鲁王下令,鲁县封城,这些江左大族的人也无法随意进出,很多人都被拒之在外,徘徊难行。

    这种时候,王家的车队堂而皇之的进来了,各家肯定要有微词,纵然不会爆发,但肯定也想依样画瓢。

    “我从鲁王府得到了个传闻,”孙敏笑了起来,“说是刘韵言在临沂让王家吃了亏,所以王家不得不提前走上一遭,陈止既是同王家一起来的,大概是受了王家招揽,来这对弈的,所以我才觉得遗憾,本以为能看到一场龙争虎斗,为我中土棋坛正名。”

    这个时候,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从旁传来

    “这个陈止,本事这么大,王家都要招揽他?也难怪你等念念不忘了。”

    说话的这个人看上去约莫四五十岁,面容清瘦,留着长须,穿着大袍,坐于主席,正是曹庆、孙敏的老师、孔家传人,孔履。

    此人非孔家本宗之人,但自幼好学,天资过人,最终异军突起,成为他那一代的佼佼者,如今更是孔家的门面人物之一,据闻未来将会执掌杏坛。

    孙敏就恭敬回道:“陈止此人在师道文章、书法、佛学,乃至手谈之道上都有不小的名声。”

    他这么一说,旁边坐着的曹庆、荀折等人,不由又回想起这一路上,每到一处,就被陈止名声压制的憋屈,还有仿佛一路都要做陪衬的那份屈辱。

    上首,孔履微微点头,转头问道:“听说大师和这人也有一些渊源,不知道如何评价此人?”他的身边坐着明法僧。

    那和尚听了这话,露出淡淡笑容,摇头道:“算不上什么渊源,只是隔空接触罢了,此人堪称人杰,文章是不错,他的书法贫僧也见过,已然入品,近乎神品,至于佛学之说,倒也有可取之处,所以都传出名声了,名声是很响,但其人如何,贫僧还没接触过。”

    “只是传出了名声?”孔履到底是老资格了,明法僧这话一说,他就品味了几分味道,知道这位大师八成是吃过亏,但既是被他请来的客人,孔履自然得配合一下。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道:“这陈止的年龄好像是二十三吧,这个年龄是该养望扬名了,只是名声多变,宛如镜花水月,远的不说,就说那姜义,造势蓄名不可谓不高明,但碰上真正敌手,一盘输掉,名声折损过半,汝等当引以为戒,凡事要脚踏实地,琴棋书画之道,固然精彩,但经义名教才是根本,在我看来,陈止诸多名望,唯《师说》一篇,方可称道。”

    他用事实来教育弟子,可谓用心良苦,同时也是给明法僧一点面子。

    孔履看出明法僧与陈止有点冲突,所以略微贬低陈止一下,再褒奖一句,因为那篇《师说》很受他的推崇,孔履发自内心喜欢,对陈止其人多有欣赏,只是碍于明法僧的面子,才得当面平衡一下。

    可惜,他却不知道,自己这番话一说,明法僧脸上在笑,这心里却越发难受了,因为真正让他难堪的,正是那篇《师说》,这心头不静,就有出言的冲动。

    对于这些内幕,曹庆、孙敏已是心知肚明,但不敢当面指出,面对老师教诲,只能点头受教。

    孔力又道:“说到姜义,就不得不提那匈奴人刘韵言,此人的本事是有的,所以能起名声,虽然被朝廷追捕,但这城中却无多少喝骂,何故如此?还不是他前些天在鲁县挑战几位棋坛高手,以棋艺连败众人,留下了名声,但若是其人败了,这积蓄的名声,必然急转直下。”

    孙敏总算抓住机会,顺势转移话题道:“匈奴王子刘韵言忽然就被通缉,还涉及到鲁王,是否与北线战事有关?”

    他们这些人,当天都在王府,听到了世子的那句惊言,随后鲁王出面,表面上一切如常,但从一些细节还是能发现端倪,而宴会之后,就传出消息,说是鲁王下令,要捉拿匈奴王子,至此来开了封城序幕,与会众人稍微思考一下,就明白其中关联。

    孔履闻言,神色凝重,沉默片刻才道:“这事不要乱猜,还是等切实消息,否则说再多也是无用,还是将心思放在杏坛论道上吧。”

    “是。”

    几名弟子都是点头称是。

    但末了,曹庆又问:“陈先生已经抵达鲁县,请帖是不是要送去?”说话的时候,他看了明法僧一眼,后者还是淡笑着。

    孔履点头道:“既然他人来了,那就送去吧,不过陈止是和王家一同抵达的,将来肯定是要走王家的门路,这请帖只是礼数上做到位就行了。”

    以陈止的资历,就是参加杏坛论道,也只是旁观者的一员,显不出什么,但按左家的说法,参加了文会,得了魁首,就有资格在论道时崭露头角,而孔履所发请帖,还是依陈止本来的位格邀请,帮助不大,比不上王家的渠道,是以他有此一说,当然,这也是照顾明法僧的面子,表示他孔履只是例行公事。

    说完这些,他又补充一句:“将给匈奴王子准备的请帖废除,已是用不到了。”

    曹庆点头应下,忍不住感慨起来:“匈奴王子已然逃走,看似落荒,但战绩却保留下来了,不管会不会被抓,都有损咱们中土颜面啊,毕竟到了最后,也没谁真的战胜他。”

    荀折同样在旁感叹,说道:“王家这次过来,有众多棋坛名士同行,显然是有备而来,却未能和那个刘韵言碰面,真是可惜。”

    “福祸之间,谁人能料?”

    突然,微笑的明法僧见机开口,他的声音清亮,带有一种让人心通透的韵味:“在诸位看来,匈奴人因外罪而走,未能与尔国名士对弈,令中土之名未正,但或许正是因此,也省去了余下的中土败绩,不至于更加难看。”他的语气非常的平和,像是在与人交谈一样,但含义却让人皱眉。

    匈奴人因故逃亡,你们觉得没机会找回场子,但说不定是避免了更加丢人,换句话说,这和尚,不看好中土名士能有人战胜刘韵言。

    这话说出来,别说曹庆等人,就连孔履都有些不快了,我这顾忌着你的面子,你说话却这般难听,还一口一个尔国的,你明法僧也是中土出身,学了点佛法就不是你了?

    气氛顿时古怪起来。

    明法僧见之,略感舒心,刚才孔履看似照顾他的颜面,但因不知内情,反而戳了伤口,令这和尚心头难受,但他学法多年,也能忍住,如今出言,乍看之下,是令在场之人不快,其实是种传法辩论的手段。

    他要与人辩论,非要逞口舌之快,都是有目的的,那就是传法,扩大佛教的影响力,挑起他人的情绪,再辅以自身观点,解释已经发生的事,从而潜移默化的传授佛家思想,乃是屡试不爽的不二法门。

    几日以来,他时时刻刻都在寻找机会,但这样的机会并不多。

    孔履是儒学大家,以中庸为根,说话做事不会轻易给人话柄,现在因王家车队、匈奴王子的关系,才让明法僧看到了一个思维碰撞的机会,于是就要借机表现佛法在逻辑上的先进性。

    孙敏听了,摇头笑道:“法师之言,似有偏颇,我中土人杰地灵,能人不知凡几,他刘韵言不过是来了次奇袭,让人不知根底罢了,真要是遍邀豪杰,他绝对不是对手。”

    明法僧笑着摇头说道:“我知阁下之念,但这般手谈之局,考验精气神三者,越是年龄大者,越是力不从心,而刘韵言正是年轻力壮之时,蛰伏多年,休养生息,这是效仿楚庄王,要一鸣惊人,又岂能不准备充分,反观尔等,乃是仓促应战,再者说来,若真是大动干戈,遍邀名士,先不说输赢,单是因为他一人,就有这般动静,已然落了下风,佛法有云,说是……”

    他的话让众人眉头紧锁,但还没有说完,却被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却是孔履的三四名弟子突然推开门,一拥而入。

    这几人论地位不比曹庆、孙敏,不过和孔履也是亲近,但明法僧、魏欧等人在场,孔履还是眉头一皱,呵斥道:“尔等这般冒失,成何体统!杜浅,你把事说清楚,其他人先退去。”他点了一个学生的名,注意到这几个弟子的表情,都颇为兴奋,不由疑惑。

    被点名的杜浅,乃是一高壮男子,较为沉稳,但也难掩心中兴奋,顾不上其他,就说:“匈奴小王子授首了,被人打杀了!而且他死前还输了棋,文武皆输,一无是处!”说完,还忍不住扬起拳头甩了甩,很是解气的样子。

    这些年轻士人、学子,本就有一腔热血,看不惯异族横行,偏偏无计可施,现在听得消息,当然心神激荡,不能自已。

    只是这话,却让屋里人满脸不解。

    孙敏就问:“帛罗,你倒是说明白点,刘韵言死了?怎么死的?还有,他怎还能输棋,这人不是跑了么?”

第二百六十六章 世事岂能尽两全?

    孙敏问出的问题,也是其他人关心的。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尤其是明法僧,本来打算发表一番宏论,论证这匈奴王子会如何如何,结果转脸就来了一人,告诉他这王子死了,不光死了,还输了,如果这是真的,无疑让他后面的话无以为继,自是迫切的想要知道真假。

    见着众人的表情,杜浅赶紧就道:“老师、法师,还有诸兄,你们大概已经知道,那王家车队入城的消息了吧。”

    曹庆问道:“怎么?匈奴人和王家车队扯上了关系?”

    杜浅点头道:“不错,车队入城的时候,就有一个细节,有人在车马上发现了箭矢,知道是在外面遇了袭击,不少人以为是遇到了流民或者马贼,但那与车队中名士相熟的人,很快就知道了,他们并不是碰上了马贼。”

    孙敏明白过来,遂问:“是碰上了匈奴人?”

    杜浅点点头,用颇为复杂的语气说道:“是遇了匈奴人,据说有五六十骑的匈奴人,突然袭击,连官府设下的关卡,都是甫一接触,就被冲的溃散,但偏偏被这支车队的人挡住了,严格地说,是被陈止的家丁挡住了。”

    “陈止的家丁?不是王家的车队么?还能有陈止的家丁?”孔履闻言,不由问起来。

    杜浅赶紧拱拱手,回道:“回禀老师,陈止此来乃是为了游学,所以带着五十家丁,他接受了王家的邀请,前来鲁县,游学的同伴与之同行,所以家丁伴随左右,匈奴人袭击的时候,就是他这五十家丁列阵迎击,将匈奴人击溃。”

    “家丁将匈奴骑兵击溃了?”荀折满脸诧异之色,“匈奴骑兵的威力,我们也见识了一点,官兵过去捉拿刘韵言,将驿站封住,都被匈奴骑兵冲破,怎么陈止的家丁竟能将之击溃?莫非是利用了树林地形?”他显然也知道步卒对付骑兵的时候,本就有劣势。

    杜浅则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但听人议论,好像并不是位于林中,而是在官道大路上,正面对抗。”

    孙敏眉头皱起,摇头说道:“在官道这样的平坦、宽阔之处,以五十家丁迎战五六十骑的匈奴骑兵,还要将之击溃,未免太过惊人了,里面必有夸大和不实之处,但此战结果当是陈止取胜无疑,否则不会有这样的传闻出来。”

    他这话倒没说错,里面确实有夸张之处,就是匈奴骑兵的人数。

    这边孙敏的话落,那边曹庆又问起来:“就算匈奴骑兵被陈止的家丁击溃,刘韵言又是怎么回事?怎么又是输了,又是身死,既是短兵相接,莫非是在乱战中身死,而这个输了,是指的两家兵马对杀,匈奴一方输掉?”

    一听这个问题,杜浅和身后几人顿时兴奋起来,就听他道:“好叫诸位得知,这精彩就之处就在这里,可以称之为传奇了,想那匈奴人自从来了中土,何等嚣张,挑战我汉家棋坛高手,以手谈应对,偏偏还屡战屡胜,最后更是借着官府抓捕,直接走了,若让这匈奴人逃回去,我汉家何时能有雪耻之日?”

    他一说,这屋里的不少人,都把目光都落到了明法僧身上,刚才这位才就这个问题发表过看法。

    被人这么看着,明法僧有些不自在,却还勉强维持脸上笑容,用和蔼的目光看着杜浅,心里思索着其人会说出什么话来。

    杜浅没有让他失望,继续说着:“估计是匈奴人嚣张惯了,也不知刘韵言是怎么想的,竟在被朝廷追捕、四方环伺的情况下,拦下了王家车队,然后要阵前对弈!”

    魏欧等人目瞪口呆的道:“阵前对弈?是说要在那种情况下,摆下棋盘,与人对弈?”

    “这……这还真有点不一样,刘韵言能提出这般提议,可以称之为狂士了。”荀折同样一脸意外,他们荀家有位长辈,也曾做过许多惊人之事,不乏相似之举,被人称为狂士,所以有此一说。

    孙敏倒是心中一动:“刘韵言阵前对弈,和之前半途对弈相似,那半途对弈让他击败了姜义,如今阵前对弈,接招的莫非是陈止?”

    “正是陈先生!”杜浅突然就眉飞色舞起来,“刘韵言提出这个提议的时候,身后的匈奴骑兵齐齐亮刀,魄力十足,偏偏陈先生毫无惧色,与之对弈,还提出五子各退五丈的规矩……”接着他绘声绘色的描述当时场面,两边的兵马如何你退一步,我退一步,宛如亲眼所见一般。

    但荀折听过,不由摇头道:“这不对,距离拉大,不是对骑兵更为有利么?你刚才还说王家的车队,并不是利用树林,最后还能击溃骑兵?这也太奇怪了,而且刘韵言是怎么死的?他乃王子,怎会轻易殒命?”

    杜浅迟疑了一下,才道:“这……我等也不知详细情况,不过陈先生他们都已进城了,详细的事,可以询问他们,再说了,这事肯定不是无中生有的,至于刘韵言如何身死,我等倒是知道不甚清楚。”

    旁人一想这话,不由承认确实如此。

    这么大的事,都传到他们几人耳中了,肯定不是虚构,否则就是丑闻了,无论是王家,还是诸多名士,都不会拿自家名誉出来造谣。

    “还是先把事情弄清楚再说吧。”孔履很快定下基调,“这事不算小了,如果是真的,那一国王子之死,哪怕有官府追捕,也会引起不少风波,但既然有王家牵扯,倒是不用担心什么。”

    前文就曾提过,过去张家当政,其族人在南边引起叛乱,最后一样逍遥法外,所以孔履等人并不细问刘韵言的死因,都觉得是战乱所致。

    这想着想着,孙敏等人又朝明法僧看了过去,见后者神色略显尴尬,也不继续刚才的话题了。

    看着明法僧的这个样子,就是一路同行、略有交情的曹庆等人,也不由有些快慰,毕竟他们再怎么喜好佛学,根子还在儒家,自是听不惯明法僧刚才的那些话。

    如果让明法僧将话展开,说出一番道理,或许这种情绪会发生逆转,偏偏陈止的消息突然到来,打乱其人的计划,以至于进退两难,弄巧成拙。

    如此一来,倒是让曹庆、孙敏等人对陈止有了一丝好感,毕竟陈止人没有到这里,可他的消息,着实是帮众人反驳了一把。

    见着众徒神色,孔履心知他们想法,想了想,开口道:“算算时间,这匈奴人的消息,也该传到王府了,不如我亲自过去一趟,打探打探。”他话一说,自然要散会了,省的彼此之间尴尬。

    孙敏等人都懂这个道理,就顺势退去。

    另一方面,他们也确实好奇,王府那边是个什么态度。

    此时此刻,那位鲁王世子,在得到消息之后,也是满脸意外。

    “刘韵言死了?还是被那什么陈止杀死的?这个陈止好大的胆子啊,王子都说杀就杀!”

    咀嚼着这个消息,刘墨不该耽搁,赶紧就找到父亲,将消息禀报过去,只是那位鲁王却没有表现出多大的震惊之色。

    “这陈止,我听说过他,朱守上次过来拜访,就多次称赞他,我当时就有些好奇,想着会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今天总算见识了,阵前对弈,败匈奴骑兵,杀刘韵言,不得了,不得了啊!”鲁王说话的时候,嘴角带起一点笑容。

    刘墨摸不清老子的想法,就试探着问道:“再怎么说,刘韵言也是匈奴的王子,父王您之前也不过就是要抓住他,结果却被陈止杀了,这事要如何处置?”

    “如何处置?”鲁王看了他一眼,笑问,“你来说说,要如何处置?”

    “这……”刘墨迟疑片刻,试探着道:“要不,咱们将这事告知朝廷,等着朝廷的意思,再办事?”

    鲁王笑道:“如果朝廷始终不来消息,你要怎么办?匈奴人是本王要抓的,如今人死了,我却不闻不问,别人怎么看?”

    刘墨迟疑了一下,又道:“那就先请陈止来王府,予以表彰?”

    鲁王又笑道:“本王只是让抓人,可没有说杀人,怎能贸然表彰?再说了,如今北线大败,朝中为是战是和吵成一片,尚未有定论,先表彰了陈止,万一事后追究,又该如何?”

    刘墨听到这,顿时就不敢说话了,只是这心里却满是矛盾,不知要如何做,才能恰到好处。

    鲁王见了,就收敛笑容,叹道:“世上或许有两全其美的法子,但你未来为王,却不能总想着事事恰到好处,总该有点担当,就是一时做错了,朝廷追究下来,也不该畏惧,要有承担错责的胆量,否则如何能得重任?不做事,不会错,但是不做事,嘿嘿,你也就和为父一样,只是这鲁县的鲁王。”

    刘墨登时一愣,不明其意,踌躇了一下,才道:“那这件事……”

    鲁王摆摆手:“只管放手去做,按你自己的想法,朝廷那边为父还能替你盯着一点。”

    等满脸难以抉择之色的刘墨离去,王府长使便就进来,见了鲁王,行礼问道:“王爷,给朝廷的书信已经寄出去了。”

    鲁王点点头,说道:“等着吧,看朝廷对匈奴,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了。”

    当日,几匹快马出鲁县,朝着各方奔去。

第二百六十七章 将对将,王见王【求订阅!】

    “什么?你在说一遍?”

    林外营帐之中,朱守听了手下的回报之后,这眼睛一下子就瞪大起来。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给他汇报的那人,也是其人的一个亲兵,闻言就再次说道:“回禀将军,匈奴贼人已经被击溃了,有一疑似匪首之人逃走,其他三十七人,十三人死,余者皆被擒拿,其中贼首刘韵言被阵斩!”

    朱守顿了顿,才又说道:“不是,我是问,你之前说的,击溃匈奴兵,斩杀刘韵言的,真是陈止?”

    那亲兵点头道:“千真万确!这个消息已经核实,有毛离、孔江、罗炎等为证。”

    “厉害!厉害啊!这陈先生的家丁,真是厉害!”朱守听到这里,不由咧嘴而笑,“虽然世人多看不起匈奴之人,但匈奴骑兵的本事,本将是知道的,别的不说,就说之前东平侯追杀羯人,就曾和匈奴人交过手,差点吃亏!这就和那些士人看不起咱们这些当兵的一样,他们觉得大军一至所向披靡,那里知道里面的凶险,否则北线焉能大败?”

    说着说着,他也意识到自己跑题了,收回话头,就道:“既然这匈奴人已经平定了,那就不用再遣人过去了,本来就是为了给鲁王一个面子,既然匈奴人都没了,那也没必要再派人过去了。”

    “诺!”那亲兵说完就要离去,但忽然想起一事,就有说道:“将军,有消息说,糜将军那边也率了人马,正在赶往鲁县,您这要是撤军,他那边有个什么动作,怕是不好分说。”

    “分说什么?”朱守冷笑起来,“糜军的心思,我清楚的很,他前些日子被东平侯分往徐州,本来就有制衡我的意思,现在是看上了徐州的兵权了,可惜寸功未力,这次匈奴人的事,在他看来乃是一次机会,但人算不如天算,有陈先生在其中,哪里还有他的好处!”

    亲兵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正要退去,又被朱守叫住了。

    “去让人准备一下,本将军要亲自前往鲁县,拜访一下陈先生。”

    “将军,您要亲自过去?”那亲兵这下终于意外起来,“这怕是不妥吧,将军您身负大军之命,岂能擅离?”

    “鲁县离这里才多远?”朱守眉头一挑,“再说了,陈先生都来了,我怎能不亲自过去拜见?这事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再说了,那糜军指不定也要亲自过去,我也得去见见这位老朋友才行啊。”

    亲兵听到这里,知道自家主将这是心意已决,按照其人过去的性子,那是根本拦不住了,就应了一声下去了。

    等这亲兵一走,朱守坐着想了一会,又招来郑管。

    “郑先生,现在北军大败,武乡侯有了退隐的心思,东平侯给我传了话,说是让我试着争取一下北征的位置,你看如何?”

    郑管听完之后,毫不犹豫的就摇头道:“将军切莫搀和进去,北边的局面没有那么简单,从咱们收到的情报来看,北军这次大败,里面有诸多因素,错综复杂,最要命的是有朝廷政争的影子,如武乡侯这般人物,都不得不回朝,可见复杂,将军您如今根基刚成,正是需要稳固的时候,切不可冒进。”

    “哦?但若能平定匈奴,那可是好大功绩,”朱守眉头一皱,露出难以取舍的表情,“你可曾听闻陈先生的消息?他以家丁步卒五十人,于平坦空旷之地,与匈奴三十余骑正面对抗,不仅不落下风,反而将之击退了!这些匈奴人,都是精挑细选的,就是放入匈奴人的军中也是佼佼者,却不敌陈先生的家丁,若有他相助,我北去争取,未必就无希望望。”

    作为军中将领,朱守得到的消息无疑更为真实,具体到匈奴人的人数,以及他们的来历,都是一清二楚。

    郑管却道:“陈先生练兵的本事,那是自然的,否则将军也不会接受我的建议,在这里设下大帐,借我总结的一点陈先生的练兵法,日夜操练了,但这次的事,无论是匈奴人,还是陈先生,兵马人数都不多,两边加起来尚不过百,并不能作为借鉴,将军还是谨慎点好。”

    朱守冥思苦想了一下,然后又问:“但是东平侯那边我要如何回复?”

    郑管笑道:“这个好办,东平侯想要推荐将军,想的和将军是不同的,他想要的是扩大在各军之中的影响力,将军不用明着违抗,只需要犯点错即可。”

    朱守闻言一愣:“如何犯错?”

    郑管还是笑着:“听说将军打算擅离职守,去往鲁县?这不就是一个可供利用的事么?糜将军此去,说不定就要弄出什么动静,到时候将军您借机形式,将消息弄大点,等众人都知您擅离职守了,东平侯难道不要斥责于您?到时候,您须得闭门思过,总不能再往北线去了吧。”

    “妙计!”朱守竖起了大拇指,“我还以为,你郑先生知道了这事,要劝我不去呢,没想到竟是怂恿,这样也好,正好去见见陈先生,我可是一次都还没见过他呢。”

    郑管笑而不语,就要退去。

    但朱守忽的叫住他,又忍不住问道:“这北线真不能碰?他匈奴人,就算得意一时,但此番官兵大败,朝廷正视起来,匈奴如何抵挡?那不过一隅之地!”

    郑管知道这位心里还有念想,索性挑明:“这次的事,关键还不在战场,东海王崩,广汉王上,废太子出,武乡侯隐,这一连串的变化,说明有人背后使力,将军乃是军人,切不可在这件事上出手,这不是打赢一场战役,就能澄清的,而且……”

    他忽然压低了声音:“我怀疑,这次杏坛论道,突然邀请边疆异族,连带着匈奴贵族都能到来,怕是也有问题,只是这些话说出来也没什么用,将军只需安稳筑基,以待时机到来即可。”

    朱守点点头,说道:“既然你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也没什么好说的,就等着去见陈先生了,对了,你写几封书信,把那几个小子都叫回来,与我一同过去,他们和陈先生的年龄差不多,正好结交一番,也好为未来铺路。”

    郑管含笑点头:“这才是正理。”

    朱守又道:“朱景这小子,派他出去做事,想锻炼他一下,算算时间也快该回来了,只是之前收了封信,说他和陈先生有些误会,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和解,就是不知道,这小子最近又去哪里游玩了,整天也没个人影。”

    ………………

    “糜将军,你信我,这个陈止断然没有这个本事,匈奴骑兵的本领,我在随东平侯平叛的时候见识过,哪怕只有不到百人,但只要冲锋起来,那就难以抵挡,别说是他陈止的家丁,就算是诸葛家的家丁,想要挡下来都不容易,又如何能够击溃?这里面肯定有文章,将军,等您到了地方,将这个事交给我,包准让你满意!”

    在另一边的营帐中,被朱守念叨着的侄子朱景,这时候却正在对一个披甲带刀的男子说着话。

    这个披甲男子的身子很瘦,虽然一身戎装,却有一种难以撑起来的感觉,但兀自做出一副威严的样子,他听着朱景的话,就笑道:“贤侄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这次北上鲁县,也是得了上面首肯的,但这匈奴人已经被人击败了,再继续北上,难免给人一种名不正、言不顺的感觉。”

    朱景笑道:“糜将军,这个事包在我身上了,我在鲁县也是有些好友的,他们家中在城中颇有权势,更有不乏在郡中为官的,就连王府也说得上话,保准让将军您满意。”

    那糜将军顺势站起来,笑道:“你的话,我是信的,这件事交给你办,我放心!”

    朱景顿时大喜,赶紧起来又是一番保证,等他重新落座的时候,眼底闪过一道精芒。

    “这么多人畏惧陈止一个无官无职之人,简直笑话,他那一点名声,在真正的权势面前,根本就不够看,而我的人脉,是连糜军这样的实权将军都能联系上的!”

    ………………

    “你说我一个琅琊王,怎么就到鲁县来了呢?这陈止还真是不消停,比我还能闹,这要是知道,我堂堂王爷一路跟着他跑,不知道其人要作何感想。”

    鲁县城门,如今已经重新洞开,不复封锁,但是往来之人还是受到严格盘查,此时那门前的一辆马车上,正有一名手掀开车帘,朝城门张望,一边看还一边嘀咕着。

    在他的身边,有一名身穿锦服的白面男子侍候着,闻言不由暗道:“论折腾,还是您跟胜一筹啊。”

    心里想着,他却还是开口道:“王爷,您等会不要先去找陈止,要先去见过鲁王他老人家才行,眼下这东海王一去,咱们青州境内,鲁王的资历最老,您可得好好的跟他亲近。”

    “行了,我知道,”少年放下车帘,回头看了一眼,“但我听说,鲁王权柄不大,加上血脉较远,不是在朝中没有什么影响力么?”

    那白面男子摇摇头,意味深长的道:“这活得时间长啊,本身就是优势,鲁王故交满天下,什么消息都瞒不过他,您跟他亲近,准没错!”

    少年点点头,接着又道:“不过我倒是更期待和陈止碰面,不知道他知道了我的身份,会是什么表情。”

第二百六十八章 匈奴之主【求订阅!】

    随着匈奴骑兵死的死、被抓的被抓、逃跑的逃跑,鲁县重新恢复了平静,但在这股平静下面,却又暗潮涌动。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以陈止等人为中心,诸多势力的触角逐步蔓延过来,仿佛有一场风暴正在形成。

    不过陈止等人却如无所觉,他们住进了王家在鲁县的宅院,然后就安定下来。

    王家一行人来此的目的,本就是为了挑战刘韵言,打破王家的那个赌约,如今陈止不光在对弈的时候赢了刘韵言,连带着将对方的性命都给收割了,可以说是超出预期,所以王棱在安排了几人的住处后,就忙不迭的和家中联系,同时给身在京城的堂兄王导去了封信。

    然后,整个王家上下忙碌起来。

    文会的事要继续准备,对左家也是着力拉拢,围绕着这次匈奴王子殒命,王家更是展开了一轮公关。

    正像王棱说的那样,这事看起来是陈止做下的,但发生的载体不是陈止个人,而是王家车队,陈止不过是王家车队里的出头人。

    非要将陈止和王家的关系割裂,一来损伤了人情关系,二来显得王家没有担当,像是惧怕匈奴和朝廷,连一点麻烦事都不敢直面,这第三,不利于王家日后招揽清客、门客,因为你王家今天能在关键时刻为了甩锅,可以把责任推卸给陈止,以后是不是也会如法炮制?

    所以,疏通关系,王家责无旁贷,也不会推卸。

    除了王家,马图等人为了名望,在抵达了鲁县之后,也是走亲访友,帮陈止制造舆论氛围,拔高这件事的意义。

    其实,他们要做的事不多,之前刘韵言的挑战,连同王府突然下令捉拿一干匈奴人等,早就将这个事给炒作起来了,等王家车队入城,消息传出来,不用曹匡等人露面,整个事情就顺理成章的蔓延开来。

    很快,下到贩夫走卒,上到王爷孔府,就没有不知道陈止,不知道他的所作所为的,但奇怪的是,官府方面却保持着安静和沉默,没人去见陈止,也没人邀请他赴宴,但同样也没有人去斥责他,似乎都在等着什么。

    “他们在等朝廷给这件事定性,因为这是最稳妥的做法。”

    陈止等人闲谈的时候,刘纲问出了心中疑问,赵兴如此回答着。

    赵兴显是深悟此道,见刘纲略有不解,就解释说道:“任何事情,只要官方出面,就会在民间有倡导之效,所以要谨慎,不过也不用担心,这事不会有什么反复,只要出去听听街头巷尾的议论,就知道陈兄所为乃是英雄之举,人人传唱,朝廷不会和民心作对的。”

    赵兴不是夸张,他口中的民心,不是平民百姓的心,而是士林、士族的看法。

    由于王家等人的运作,加上陈止所为本身的传奇性,连同刘韵言之前的嚣张之举,在众多因素共同作用之下,让这鲁县周围的世家宗族都关注此事,而且多数都是推崇陈止的。

    一种认同陈止的舆论氛围正在逐步形成。

    等第三日,有骑兵入城,带来了刘韵言的尸体,这股气氛接近了沸腾。

    刘韵言的尸体,本是被一名匈奴骑兵携在马上,随队伍一起撤离,但中途被朝廷的骑兵一追,匈奴队伍散了,这骑手为了减负,将尸体扔在地上,但最后也没有跑得出去,等这骑手被抓,审问后得知了刘韵言尸体所在,官兵便又折返回去,将那尸体找到,带回鲁县。

    “这就是那个匈奴王子?”

    看着刘韵言的尸体,刘墨心情复杂,他对这人其实颇为佩服,毕竟一人远来,接连挑战中土好手,是个人物。

    但北线大败的消息传来,他的心念也有了变化,大军未能胜利,再想到匈奴人在自家封地上的行径,难免有种耻辱的感觉,结果这个感情还没酝酿起来,那人就死了。

    “既然死了,就收敛好,给朝廷送去吧,毕竟是一国王子,不能怠慢,另外,着人给王家送个话,就说七日后,我在王府设宴,款待诸位远来的名士,尤其是陈止先生,一定要请过来,我要当面向他请教。”

    命令传达下去,整个鲁县的目光顿时就都集中过来了,人人都意识到,鲁王府对陈止一行人的态度,终于清晰了。

    只是那位鲁王听了,却忍不住摇头:“这小子,做事还是不干脆,他说七日后,其实还是想拖延,等朝廷的态度,殊不知命令一下,消息传出去,旁人就以为定性了,就不会再观望了,哪里还需要等到七日后?只是比起从前,多少有些长进了。”

    鲁王对自己的儿子评价过后,又道:“说起来,朱守和糜军最近都要过来,到时正好一同上宴,这两个一个是江左望族的庶子,一个是勋贵之后,此番来我鲁县,是要各展神通啊。”

    他正说着,突然有名仆从过来,在他耳边轻语一句。

    “哦?琅琊王来了?怎么现在才告知本王,速速有请!”

    就在这鲁县中两王见面的当头,在新汉的北边边境,也有一王,正在发话。

    “诸位爱卿,如今我族大胜,有了在这并州立足的根本,但切不可掉以轻心,还要等汉廷那边传来的消息,看看他们朝中到底是要如何应对,才能有所针对。”

    说话这人,年龄不小,神色威严,面色苍白,脸上有疲惫之色,但说话的时候意气风发,双眼仿佛能够放光。

    他的穿着颇为宽大,衣袍之上隐约能够见龙。

    若有新汉朝廷的大臣在这里,只要一眼就能认出来,这人正是匈奴之主,如今自称北汉王的刘渊。

    刘渊其人立于殿中高台之上,看着台阶下方的众人,缓缓说着:“以后的事,还要有劳诸卿,诸将也得将兵马带好,随时准备再战!”

    “得令!”

    下面的众人齐齐回复。

    紧跟着就有一人出列,道:“大单于,那中原朝廷派此次派出十五万大军,大败亏输,说明天命在我,大单于何不祭天祷告,进皇帝位?”

    这十五万大军的数字,水分很大,是算上了新汉号称的人马,和后勤人员,但说起来很提劲,听到的人都是精神一震。

    刘渊也是精神一震,朝说话那人看去,认出是最近投降的汉臣,不由摇头道:“卿等新入朝中,不知规矩,朝堂之上当称我为王上,大单于之名还是私下里说吧,至于进皇帝位,更是荒谬,我早已上表称臣,为汉廷藩属,护卫北地,如今是朝中有奸佞进谗言,才有这次兵灾,诸位不可因此起了他念。”

    台阶下面的,都是匈奴汉国的文武大臣,哪里不清楚刘渊的心思。

    这位匈奴之主年前得知朝廷要北讨的消息,心惊胆战之下,得了场大病,最严重的时候,几乎卧床难起,还将诸多王子都给叫到床前,又把几个义子找理由支派出去,一副要交代后事的样子。

    结果,后来种种消息传来,情况好转,这匈奴之主觉得事有可为,竟是重振精神,病情有所好转了,等到大捷的消息传来,更是一扫病容,精神焕发。

    就凭刘渊刚才的那语气,这在场的人一听,就知道这位心里是怎么想的,只是既然正主都装成这样,不愿意说的通透,其他人自然不会自讨没趣。

    很快又有一人出面,从这人的打扮来看,就知是匈奴人,他抱拳捶胸,说着:“王上圣明!但如今上国朝廷局势不明,我等还得多做准备才是,不如传召并州,以正名号。”

    刘渊点点头,笑道:“此乃老成谋国之言也,正该如此,另外,再领我儿东成,领军一万,追杀拓拔部,此等鲜卑小儿,妄图趁火打劫,正要一战将之灭族方可!”

    “诺!”

    下面就有一人响应。

    其他人则纷纷建言,言说今后之事。

    一时之间,整个宫殿中充斥着一股蓬勃、奋发的气息,仿佛旭日东升。

    众文臣武将与刘渊交谈,说的是接下来要如何应对的实事,一直延续到半夜,君臣都是兴致勃勃,对未来充满希望,散会之时都还恋恋不舍,若不是夜色实在太深,还不会离开。

    待得群臣离去,刘渊兴致不减,让人备了酒水,自斟自饮,不时拍腿,满脸笑容:“此战得以大胜!我族当可在河东之地立足,此乃传承之基业也,待得那西蜀、江南等地的几人,都依诺起事,则汉廷首尾难顾,当为子孙王业之始!”

    说道兴奋处,他咳嗽两声,面露潮红,片刻消散。

    旁边就有宦官劝道:“王上,太医不是说了么,您病体还未痊愈,切记大喜大悲,当清心寡欲,而今操劳一日,该早些安歇才是,不该饮酒。”

    “这些不用多说,今日实在开心,是以多饮几杯。”刘渊摆摆手,脸上又浮现出不健康的殷红色,但很快隐没,跟着叹息道,“这次能够成事,我那两个义子的功劳也是不可抹杀的,他们虽没领军冲杀,但没有他们上下联络,汉廷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复,就是不知道他们几时归来。”

第二百六十九章 痛煞我也!

    刘渊陷入了追忆,面容又苍白了几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那边上的宦官看到了,赶紧陪笑道:“两位王子,大概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这两个孩子不容易啊!”刘渊听之,又忍不住感慨起来,“他们都是苦命人,我那两个兄弟走得早啊,不过这两个孩子也争气,如今都是我族俊杰,我这些个亲儿子里面,除了聪儿,没有人能比得上这两个义子的,若非为了国中安稳,我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将他们二人支开,但即便如此,以后要安定我族,都少不了他们二人的相助。”

    听到匈奴之主这般感慨,那宦官不敢随便插嘴了,因为这个话题太过敏感,。

    刘渊感慨了两句,忽然话锋一转:“但话又说回来,这战场大捷,那汉家朝廷说不定要迁怒身在中土的族人,曜儿他们的情况不会太好,怕是要遇上追捕,但他们二人都是人中之龙,必然能逢凶化吉,而且韵言在前往之前,就曾谈过相似的情形,必然是早有准备了,只要他人有准备,那中土之地,是没什么人能将他们留下的。”

    这边刘渊正说着,寝宫之外忽然来人通报,说是太子刘聪求见。

    “都这个时候了,怎么太子会过来?”边上的宦官有些疑惑。

    “聪儿此来,怕是因为今日在朝堂上的一番话,有心要劝我更进一步,我正好和他说说。”刘渊点点头,让人放行。

    很快,就有一名身材修长的男子走了进来。

    这位太子刘聪生得英俊潇洒,他在行走之间,居然还有名士风度,其人来到了宫中,依照汉礼恭恭敬敬的给刘渊行了礼,才道:“儿臣担忧父王身体,听闻父王还未安眠,特地过来劝谏,父王身系一族一国之安危,当安心静养才是。”

    “你来的好,我正要和你说说话。”刘渊无视刘聪的场面话,父子二人相对而坐,他就说道:“如今我族大胜,抵定并州之北,就算汉人的朝廷再派兵马过来,我等也可以稳扎稳打,最多让出一半土地,那等到了那时候,已足够我等将河东的人口、牲畜都聚集起来了,未来的继业也就此打下了。”

    刘聪一听这些话,也不再劝慰,而是正襟危坐,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刘渊继续就道:“你是学了汉家文章的,该知道这马上能打天下,但治理天下却不能一位征伐,这次行军中,我族的几支军队所过之处,多有烧杀抢掠,此等行径太过恶劣,与牲畜何异?这等军纪如何能成就大业?所以我走之后,你当整风,不可姑息这般行为。”

    刘聪点点头,然后张开嘴,欲言又止。

    刘渊摆摆手道:“你不用多说,我的身体自己知道,说好听点是略有好转,但早已透支,估计就是回光返照了,但还能支撑一阵子,这段时间里,我会为你打好基础的。”

    刘聪听到这里,就做出悲伤之色。

    刘渊训斥道:“大丈夫行事,岂能这般婆妈?你且听我说来,我今在朝中刻意打压了几名汉臣,但其实他们都是有本事的,未来要奠定根基,得靠着他们打基础,让他们给后人立规矩,我是这么打算的,你先听听,明日开始,便作年老昏庸之态,打压能臣,再将族中的几个贵族提拔起来。”

    “不可!”刘聪当即劝诫道:“我族之人,今多骄奢淫逸,行事更是肆无忌惮,时常欺压他人,若是提拔太过,权大难治,难免影响朝政,令国情陡变,其实这两日父王提拔了两位同姓王,儿臣就有心劝谏了,这二人权势若是过大,儿臣恐难以压服其人……”

    “我儿莫急,”刘渊含笑点头,对刘聪的分析颇为满意,“这是为了给你铺路,明日就会有大臣出面谈及二人罪状,到时候为父就将他二人治罪,你再出面求情,为父就借机削他们的权,给你留下人情,另外那几个汉臣,如今落魄,在我的引导下,族中隐隐有看低汉儿之势,你正好过去示恩,再过几日,就给他们请官,如此这般,我再逐步倡导风气,让汉儿位格提升一二……”

    父子二人就这么当面说起了交心话来,一个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想着给儿子多做和准备,一个则是摒心静气的听着父亲,讲述人生和为君的经验。

    说着说着,夜就更深了,两人却都意犹未尽。

    “父王,照您的说法,这汉人的天下,未来或许有变?”刘聪说到后来,神色微变,眼底闪过一点精芒。

    刘渊笑道:“我知你的念头,但有些不切实际,中原毕竟是汉家天下,汉室享天下五百年,几经中断,却皆复归,此乃天命所归,我等固然沐浴了圣人教化,但在中原士人眼中终究不同,自古以来,还未有如我族这般,可以入主者。”

    “所以父王才不愿更进一步么?”

    刘渊见刘聪失望之色,又道:“你若能团结兄弟,尤其让曜儿和韵言做左膀右臂,,然后秣马厉兵,以待天下之变,再出兵匡扶朝廷,行曹董之事,以待天下之变,未尝没有问鼎之可能,说到底,我等也姓刘,若奉行王道教化,或许也能为天下正统。”

    刘聪闻言,眼中精芒大起,呼吸都急促起来,然后低下头,说道:“儿臣明白了,谨记此言,但当务之急还是配合父王您,将族中几支压服,再施恩汉臣。”

    见他这般懂事,刘渊更是高兴,面露淡淡红色,点头道:“你有此心最好,待得曜儿他们归来,你们兄弟齐心,定可成事!”

    刘聪做出思念状,说道:“他们二人如今在中土未归,不知情况如何。”

    刘渊笑道:“以他二人之能,不会有事的,我对他们寄予厚望,他们未来都是咱们一族的柱国!”说着,他低头咳嗽了两声,刘聪赶紧上前搀扶。

    刘渊摆摆手,说道:“不用担心,我还能撑得住,就是撑不住,也得帮你将后患先去除,否则那几个同姓王,岂非尾大不掉?”

    这话音刚落,就有急促的脚步声从宫外传来,而后就几名官宦匆忙的来到宫外,跪地不语。

    刘渊一见,眉头一皱,让刘聪坐回原处,然后挥手,就让人过来。

    几名宦官相互对视,最后一人上前,埋头低语道:“启禀王上,南边传来了一个消息,和小王子有关的。”

    “韵言有消息传来了?看来,我之前都是白担心了。”刘韵言先是点头,露出欣慰之色,跟着注意到那宦官的神色,不有问道,“怎么你这个样子?难道是韵言那边出事了?他之前接连战胜中土的棋坛名士,大大涨了我族威风,又有诸多布置,怎么会出事?”说到这里,刚才还颇为高涨的性质,顷刻间就急转直下,这剧烈的变化,让他的胸口有些憋闷。

    那宦官抬起头,小心翼翼道:“小王子……他被中原人给……给阵斩了!”

    “你说什么?”刘渊一下子就挺起身来,那脸上陡然间涌起一片血色,“你再说一遍!?”

    那宦官浑身一抖,却还是硬着头皮道:“王上,小王子他去了!”

    刘聪也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这个消息来的太突然,前面父子二人还聊着未来的柱国,转眼就说说被人给阵斩了。

    “混账!”刘渊的手在地上猛地一拍,脸上的红色越发浓郁,“你胡说什么?韵言自幼便神机妙算,棋道通神,更是熟读兵家,乃是我族未来的武侯、陈侯,此次南下,更是立下了上中下三策,岂能有失?”

    那宦官被刘渊这么一训斥,满心的委屈,毕竟他只是来通报的,具体的什么情况,又如何能知道?但他也不敢还口,只能小心的说:“奴婢只是听那传讯之人通报,他人还在外面,王上不妨让他进来说话。”

    “宣!”

    “王上!悲报啊!”那报信之人也是士人打扮,但一进来就伏地痛哭。

    刘渊看着面前的这个人,猛烈的喘了两口气,然后厉声问道:“靳准,你抬起头来,给我将话说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个名为靳准的人,赶紧抬起头来,擦了擦眼泪,才断断续续的说道:“据说是个叫陈止的人,此人害了小王子的性命。”

    “陈止?”

    刘渊眼睛瞪大,眼底有血丝蔓延,透露出一股担忧之色,但更多的是疑问和不愿意相信。

    紧接着,那靳准就把那日阵前对弈的情况说了一遍,但他显然也是刚刚才拿到消息,所以知道的并不完善,断断续续的,可一番话说完,刘渊父子还是明白大概的情况了。

    但刘渊兀自不愿意相信,反倒是厉声说道:“你说韵言下棋输了,还被阵斩?曜领兵冲杀,反被击溃,还是被步卒击溃?生死不知?你当本王是傻子么!你敢如此欺瞒,信不信本王砍了你的脑袋!”此时,他脸上的血色,浓郁的几乎化不开了。

    刘聪在旁看着,暗道不妙,就给靳准使眼色。

    但靳准本意是急着过来通报,以借机讨好,哪里想到刘渊要砍他的脑袋,惊恐之下,连连分说:“王上恕罪啊,小臣真不是欺瞒!”

    他这边求饶的话还未说完,门外又有几名宦官急忙进来,口中说着诸多名字,都是要来见刘渊的。

    这个架势,刘渊怎么还会不明白。

    “我儿!痛煞我也!”

    他惨叫一声,那脸上的血色顷刻间退去,变得苍白如纸,口中喷出一口鲜血,然后仰头就倒。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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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绝新汉朝介绍:
天下才气共一石,陈止先占八斗,剩下两斗予世人。 穿越三国,辅佐刘备横扫群雄,大势已成、复兴在即,死了。 好在陈止身负百家绝学、奇物,身死近百年后再次复生。 但这次面对的却是一个陌生时代,一个刘备子孙建立的新汉朝,一个不存于原本历史上的统一王朝。 乱世到治世,谋士到名士,这次陈止要选择不一样的生活。 从运筹帷幄、血雨腥风到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百家风光再起,新的画卷就此展开……冠绝新汉朝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冠绝新汉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冠绝新汉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