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我有三问,匈奴短矣
随着英武青年的踏入酒馆,又有六名身高体宽的护卫随之进来。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这些护卫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样子,眼睛盯着酒馆里的众人,目光仿佛利刃,落在屋里众人身上,让他们一阵不自然,就像被几头勐兽盯上了。
“你是什么人?”周延定了定心神,开口询问。
那英武男子并不理会,他进了酒馆大堂,来到中间的一张桌子边上,将桌下方凳拉了出来,大马金刀的往上面一坐,面上含笑,扫视屋中众人。
从他的角度看出去,能扫视到整个大堂,将各个角落都收入眼中,登时有种占据大势、遍观全局的味道。
这座酒馆的布置,与此时的很多文人酒馆相同。
所谓文人酒馆,就是有着一定的布局,不光能接待平民百姓,还能接待达官显贵,后者一般要求要有矮桌和坐席,会被安排在楼上的雅阁,而这大堂就摆放桌椅方凳,供一般人用餐。
众人看完一言公子的气度,心情激荡,所以顾不上其他,回了酒馆后,不少人顺势留在大堂坐下,如周延、鲁靖等人准备回到楼上,也只是刚踏上楼梯,所以英武青年这一坐下来,目光一扫,整个酒馆的名士和世家子,可以说尽收眼底。
“不错,不错,”看完一圈,他就收回目光,露出赞赏之色,“不愧是中土之地,诸位虽然看上去弱不禁风,但至少还都似模似样的,有点气度,不管学问如何,总不至于让人第一眼就失望。”
在场的众人回过神来,品味到话中恶意,一个个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那个公孙启的目光在几名护卫身上扫过,最后落在英武男子身上,冷声问道:“听阁下之言,不似中土之人,不知是周边哪个族的民附?来此何事?”
英武男子循声看去,平和的目光落在公孙启的身上,却让后者生出些许压力。
公孙启顿时心中一凛,知道此人当常握权势,养出了颐指气使的气度。这种压力,在正常的谈判中也能感觉到,算不得什么高深的技巧。
“你果然学的纵横之术,随便一句话都想打压我等位格,”英武男子微微一笑,“你也不用多猜了,我名刘翟,乃匈奴人,不是什么民附,我也是炎汉血脉,替国朝守卫北疆。”
“匈奴人!?”
众人一愣,紧接着不少人直接从座位上站起来,如临大敌。
“何必如此大惊小怪的?”英武男子刘翟笑了起来,“杏坛论道广邀天下名士,诸族的不少名士、文人也在邀请之列,刚才过去的姜义,不就和慕容鲜卑之人论道么?怎么听到我得来,你们却是这样的反应,未免有些小题大作了吧。”
公孙启冷笑一声,顺势说道:“你匈奴不思皇恩,挑起战乱,窃取我大汉之土,妄言苗裔,实乃叛逆!你们居然还敢入我青州,还想入圣人讲学之处?未免有些厚颜无耻吧?若非王府之令,现在就要去官府举报!”
话音一落,英武男子的一名名护卫就都瞪了过去,让公孙启本能惊恐,但硬挺着脖子,不愿示弱,连目光也没有回避。
“有点胆气,”刘翟还是笑着,不慌不忙的说着,“你说我族叛乱,这话我可不能认可,我族华族也是炎汉苗裔,为正宗汉家传承,当年多位大汉公主嫁入我族,此乃血脉根源,论起亲疏,和你们的天子不算远,北方之地也是我族世代居住,那等苦寒之地,尔等中土人没有几个愿意过去的,怎能说是我们窃取?”
“一派胡言!”周延也忍不住开口了,但这次他和公孙启站在了统一战线上,“当年匈奴一支南下,是我大汉看逃来匈奴可怜,这才让你们暂时安顿,代天子牧守边疆,几时说是送地了?没想到却被尔等鹊巢鸠占,如今竟这般颠倒黑白!不过,尔等嚣张不了多久了,武乡侯领军北上,你族之势旦夕可破!”
“哈哈哈!”刘翟大笑起来,摇摇头道,“你们要有真本事,就不要提别人,自己拿着刀剑,真刀真枪的和我比上一场,武乡侯领军北上,和你有什么关系?拿这个来压我?简直可笑!若武乡侯有本事,自可取胜,如若我族技高一筹,武乡侯也得饮恨,这才是正理,用得着你在这里多言?”
“你!”周延顿时气结。
公孙启神色微变,眼珠子一转,就要转移话题,将事情朝有利于自己的角度延伸,可不等他开口,就有个声音从酒馆门口传了进来
“听你这话,是认为刀枪弓马才是正道?”
刘翟点点头,理所当然的道:“这是当然,自古以来,塑造史的就是刀枪兵马,你们汉人的史书不也写了么,祖龙一统天下,高祖定鼎长安,就算是那位宣武皇帝,也是靠着兵马一统天下的,这是前人之史,你能反驳?”
说话之间,他转头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入目的乃是一高一矮两个身影,高的那个年约二十出头,世家子打扮,风度不凡,小的则是一名书童小厮,紧跟其后。
“陈兄,你怎么来了?”
楼梯边上,刘纲最先回过神来,认出来人正是陈止和书童陈物,赶紧过去,看得周延、鲁靖微微愕然,而那公孙启则眯起眼睛,打量着陈止。
陈止笑道:“我那边的事情忙完了,就过来寻你,顺便看看城中闹热,没想到碰上了这事。”他朝刘翟看了过去。
“你能说出弓马正道,看来对史家之学是有研究的。”刘翟见了陈止不卑不亢的态度,微微点头,但没怎么放在心上,“某家读史不少,已然明了,所谓史、青史,其实就是疆域变迁,就是王朝更迭,就是金戈铁马,其他都是虚妄,名头罢了,相比之下,你们这个所谓的文会,更是可笑。”
他也不问陈止的来、身份,洋洋洒洒的一段看法就说了出来,显然并不关心陈止的背景。
不等陈止回话,刘翟就自顾自的说着:“所谓文会,其实就是比试,不过是换了层皮,但换皮不换骨,本质还是比拼高下的那一套,和刀剑搏杀都是一样的套路,其实还是脱胎于刀兵,摹本而已,若不是恰好身在此处,这样的事根本激不起我的兴趣。”
周延更加不快了,厉声道:“文会探讨百家学问,岂能和搏杀混为一谈?岂不闻圣人做春秋,乃书为史,若无人文之念,哪来的史?草原之上部族更迭,可有人记得其族史,有些部族连名字都未能留下,这就是只知刀兵的下场!”
“对,文会与刀兵搏杀不能混为一谈,文会不如搏杀!”刘翟站起身来,那高大的身躯,让人生出压力,“你说的那些,什么人文、百家、圣人春秋,根本就不是史,懂么?不过是粉饰之物,毫无意义,没有刀兵,哪里来的史?我比你们更懂史!觉得套了个文会的皮,就不一样了?说到底,还是比拼高下的一套,其中味道我能嗅得出来,你们也不用狡辩了,瞒不过我这双眼睛,倒不如直白一点。”
说完,他一副不屑与之辩论的架势,让周延怒气越盛。
旁人则是眉头紧锁,没想到几句话之间,这个突然到来的匈奴人,竟是探讨起青史来了,这史家之事,繁复多变,顷刻间哪能说清?
这个时候,陈止忽然问道:“我有三问,阁下能否回答?”
刘翟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摆摆手。
“问吧。”
“兄台可曾听闻书同文、车同轨之说?”
“嗯?”刘翟转头去看陈止,仿佛又想起来有这个人一样,点头笑道,“不错,我知道这个,祖龙所为。”
陈止就道:“那我倒想请教,在你心中,是这书同文、车同轨重要,还是秦王扫**重要?”
刘翟傲然说道:“自是秦王扫**,这才是塑造史,才是青史的根本!什么书同文、车同轨之类的,不过是文人记录,寻常人谁想得起来?”他说到“扫**”的时候,有股豪迈之气散发出来,流露出向往之色。
陈止点点头,转而又问:“那阁下可知,昔年项氏扫天下,欲效齐桓之事,立霸主之位,自居为诸侯之首,最终未能如愿,而高祖斩白蛇起义,能定鼎五百年汉家天下,其中又有什么分别?”
听得此问,楼中众人微微一愣。
刘翟眉头一皱,看向陈止的目光中带有一丝不屑:“这有什么?成王败寇尔!分别就是,霸王之业未成,而高祖成矣,如此而已,此乃史所记,你问我这个做什么?莫非想以此论史?你一书生,困于一地,只见县城,不见天下广阔,不知势力兴衰,埋首纸堆,也配言史?我观你之年龄,正是喜欢传奇话本的年纪,去编些传奇话本也就罢了,居然敢跟我妄言史,你懂什么?史,不是你该碰的东西!”
刘纲、陈物勃然色变,就要开口,被陈止挥手阻止。
陈止淡淡问道:“阁下如此通透青史,我倒是要请教第三个问题了,为何一统天下的是宣武皇帝?”
“这有何难?”刘翟仰天大笑,仿佛听到了笑话,待得笑声平息,才道:“这还用问我?经几代积攒,才有了北统之能,若无前人积累,哪来的天下一统?”
陈止摇了摇头,轻叹道:“原来这就是你眼中青史,若你为匈奴贵族,则匈奴之国长不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六章 奚仲作车,仓颉作书
陈止之言一处,周围顿时一片安静。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但随后,就好像炸开了锅一样。
“大胆!”
“找死!”
“纳命来!”
刘翟身边的几名护卫就纷纷暴起、喝骂,宛如一只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那嵴椎一挺,浑身汗毛炸起,两腿蹬踏,两腿交错,架起双臂,朝着陈止扑了过去!
顿时,劲风扑面而来,带来泰山压顶的气势!
刘纲和陈物大惊,下意识的后退,但没有忘记提醒陈止,但反观陈止,却是站着不动,面对来袭之人没有半点惧色,那眼神都不见丝毫变动,即便是凶勐护卫扑到跟前,伸手抓向双目,也没有动静,只是袖子里的左手微微一动,似乎抓住了什么东西。
连周延、公孙启都下意识的惊叫起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就听那刘翟忽然出声说道:“停下。”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几个护卫登时就停下了动作。
令行禁止……陈止默默记下了这一点。
“你倒是好胆色!”刘翟踱步过来,走到陈止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刘翟体格高大,要比陈止高出一个头,“面对我这些护卫的攻击,能面不改色的,你是第三个。”
陈止默默的将手中的神速符收起,问道:“我倒想知道,那另外两人,是哪两位。”
“那两人不是什么无名之辈,”刘翟说话的时候,几个护卫自觉的回到了身边护持,“对了,还没有请教你的尊姓大名。”他话说的客气,但口气没有半点客气的意思。
“在下彭城陈止。”陈止拱了拱手,礼数周到,对比刘翟的随意,让店中之,对二人的看法截然不同,同时也对陈止这个名字好奇起来
这酒馆中人,有的听过,有的第一次接触。
至于周延、鲁靖,但是恍然,看着陈止身边的刘纲,早就有所猜测。
公孙启却是一脸疑惑,显然从前并未听过陈止之名。
那刘翟听完也有一点意外,然后嘴角含笑,点头道:“原来如此,原来你就是彭城陈止,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不过,陈止你有点名声,就敢妄议我族之事,还敢说我族长不了,未免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吧。”说到后来,他语气森严。
陈止却笑了,他指了指公孙启和周延,说道:“这几位之前与你说话,你藐视他们所学,令他们心头不快,二人可曾斥于武力?倒是阁下,一言不合就要动手,我看你口口声声说自己知史,但也不过就是虚有其表。”
刘翟没有回话,眯起了眼睛,露出一点寒芒,让人看之就生不妙之感,他冷笑道:“这与我谈及史家有何联系?刀兵拓史,自然好过那两人的忍耐!”
陈止恍若未觉,继续说着:“上古之时就有刀兵,可曾有史?是仓颉创字三千,有了文之一道,方才有了史记载,奚仲作车,仓颉作书,后稷作稼,皋陶作刑,昆吾作陶,夏鲧作城,史家传承,岂能只存刀兵?”
刘翟闻言一愣,而酒馆中的众人一听,品味片刻,不少人就有拍案叫绝的冲动。
“呵呵,不过口舌之利罢了,”刘翟惊讶过后,很快回过神来,摇头说着,指着在场的众人,“你们一个个手无缚鸡之力,就算是想要动手,又如何动手?你们不动手,根本就是趋利避害的选择,不用说的那么冠冕堂皇。”
陈止却笑道:“我等手无缚鸡之力,但外出论道,没人特地带上护卫,因为都知道此地有礼,乃秩序之地,可以放心论道,何以阁下这般勇勐之士,一看就是武技超群之人,却要带上这么几名护卫,片刻不离?到底是我等畏惧,还是你更畏惧?你怕的是什么?”
此言一出,刘翟当即色变,面色阴沉起来。
陈止却不停言,继续说道:“你崇尚秦王扫**,不知是否知道先秦七国之时,田畴异亩,车涂异轨,律令异法,衣冠异制,言语异声,文字异形,是以山东有六国,金戈铁马统土,而书文同之并心,否则哪有霸王之败、高祖之胜?宣武一统北方,如今这时局如何,汝自知之,马上打得天下,难道还要骑马治理天下?若是如此,岂能长久?”
刘翟的眼睛越眯越小,透射出寒芒,身后的几名护卫又蠢蠢欲动,却被刘翟抬起手拦住,他笑道:“口舌之争,我不与你争辩,我匈奴为大汉守疆,本无二意,都是朝中奸佞作梗,这才使得两边龃龉,我匈奴从来都是大汉藩属,以臣自居,如何不能长久?”
他的话意,突然间就有了急转,同时挤出一个笑容:“陈止,我记住你的名字了,今日你以口舌分辨,看似有理,其实只是表面功夫,他日若能疆场相见,我定让你知晓,何为高下之分,青史由谁书写!”
陈止却笑道:“既然匈奴乃是大汉藩属,我又怎么会与阁下有兵戎相见的一天?莫非,这误会一时半刻还不得解除?”
刘翟一愣,胸膛剧烈的起伏了一下,然后问道:“你这般看重所谓文史,莫非觉得这一定就是正道?”
陈止摇头,然后说道:“世间何曾非此即彼?今日是你先鄙夷文史,我才与之言之,莫非我今日说了文史,就要被局限在文史一路?文史重要,战史亦必不可少,须知,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
刘翟一愣,然后勐地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怒火,跟着就摇了摇头,深深的看了陈止一言,然后一挥手,一句话都不说,就领着一众护卫走出了酒馆,大步离开。
他们这一走,酒馆之中凝重的气氛登时缓解,不少人更是长吐一口气,这才发现心里不知从何时开始,心头好像是压了一块石头一样。
陈止则立于原地,沉思起来。
“匈奴若是这般模样,那我当年的遗策岂非作用有限?劫数莫非就应在此事上?”
想着想着,他忽然心中一动。
“虽然我记得不太清楚,但在原来的史上,那位匈奴汉国的建立者刘渊,似乎在这两年之中该是病死了才对,如今却无消息传来……”
“少爷……”
“陈兄……”
另一边,刘纲和陈物一路小跑过来,来到陈止身边,颇为后怕的看着刘翟离去的方向。
陈物忍不住说道:“原来这就是胡人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看模样和咱们中土之人没什么差别,但确实凶残,刚才差点动手,太没有规矩了,莫非传闻中的陈侯策没什么作用?”
这位小书童整日里跟在陈止等人身边,见得多了、听得多了,也有了自己的看法。
没料到刘纲眉头一皱,说道:“匈奴之人,因陈侯之策得以为学,但后来时局变化,陈侯遗策有了变动,才让后面的事有了些许出入。”
陈物还是不解,追问起来:“既然是遗策,又怎么会轻易变化?”
刘纲顿时有些尴尬,不知道如何诉说。
正好这时,周延、鲁靖过来,与陈止见礼,周延说道:“这位就是彭城陈守一吧?久仰大名,先前刘兄还提到你,你那篇《师说》更是让我等敬佩……”跟着就是常见的拜见之言,无须细表。
这酒馆中的其他人,也纷纷过来见过,陈止以言语逼退了匈奴人,他们看在眼里,听在耳中,当然有所触动。
相互介绍之后,周延指着陈物笑道:“刚才听这位小书童提到了陈侯遗策,我倒是略知一二,我家先祖乃陈侯好友,是以传下故事,就说这遗策吧,本是陈侯生前所写,并未写完,后来陈侯身故,昭烈帝不顾群臣劝阻,强行施行了遗策,中途还不许更改,初期颇见成效,但昭烈帝驾崩之后,自武侯以来,将陈侯几策多做修改,早就面目全非。”
鲁靖也点头说道:“若非烈祖生前遗诏,多次言明,不许退陈侯之策,怕是陈侯几策早就都被尽数裁撤了,平夷策自然也不例外。”
一个声音从边上传来
“即便如此,陈侯几策也早不是原本的样子了,只是留着一个名头和壳子,里面的东西早就不对了,而且每有一位新的掌权者登位,都会按照自己的主张,对陈侯几策进行新的注释,以配合自身施政。”
说话的人,赫然是那公孙启,他一边说着,一边来到陈止身边,拱手拜见,说道:“见过陈君,刚才阁下一番辩驳,令在下大开眼界,以匈奴人之言攻其软肋,可谓精妙,想来比之一言公子,也是差不多的吧。”
此言一出,周延神色顿变。
旁人这才想起来,在那匈奴人到来之前,这两位那可是针锋相对,只不过后来来了外敌,二人才联手反驳,如今匈奴既退,自是旧态复萌。
刘纲更是暗道不妙:“这公孙启是想将陈兄拉入这长争论中来啊,我可不能让他如愿!”想到这里,刘纲赶紧开口,居中协调,想要弥合争端。
………………
另一边,刚刚从酒馆中走出来的刘翟却是阴沉着脸,一言不发,身边的护卫更不敢问,尽职尽责,气氛凝重。
这个气氛一直持续到他回到落脚的客栈。
等进了门,关好门窗,就有个随从打扮的健硕男子进来,小声道:“大将军,那琅琊王似乎不在王府,咱们不好动手。”(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七章 待之,终有变!
刘翟眉头一皱,语气有些不快的问道:“不好动手?琅琊王去哪了?这种情报,为什么事先不搞清楚?”
“属下已经派人去查探了,”那个随从神色如常的回答,但心里却很清楚,自己的主子此时定然是心头不快。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这名随从名为萧敢,也是匈奴人,而且出身贵族,是刘翟的左膀右臂之一,不仅武艺高强,而且心思缜密,刘翟将许多琐碎之事,就交给他办理。
在进门之前,萧敢就了解了一下情况,知道了酒馆中发生的事,所以并不奇怪。
萧敢倒是没有什么畏惧之色,直言道:“大将军,你也知道的,咱们这次过来,本不是冲着琅琊王来的,到了之后才临时起意,派出人调查,自然把握不住他的行踪。”
刘翟抬眼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这话,是对我先前的决定,有不满了?”
萧敢摇摇头:“不是,只是大将军你为了一个中原女子,滞留在青州太久了,这么长时间不回国中,说不定要有人议论了,再说那汉朝的武乡侯北上,国中情况不明,也正是建功立业的时机。”
听到这里,连刘翟也听出话中的规劝之意了,但他并不恼怒,而是笑了起来:“羊献容此女,我定要得到,他既然看重所谓文武双全之人,那什么杏坛论道,我就一定要参与!”这一笑,眼中又有坚定之色,登时就将脸上的阴霾驱散。
“这又何必?”萧敢却觉得此举不妥。
刘翟就道:“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我并非只是为了一个女人,还有心要借着这次机会,谈一谈中原和鲜卑的深浅。”
“鲜卑人?”萧敢很是疑惑,“中原人的杏坛论道,关鲜卑人什么事?”
“这次的杏坛论道,听说就和鲜卑人有关,”刘翟冷笑一声,“这鲜卑人没有一个部族是安稳的,个个野心勃勃,上个月拓跋鲜卑才联合刘琨,偷袭了我族城池,如今那东北之地,慕容鲜卑又和段部鲜卑争锋,可见此族野心不小,不能因为他们看起来弱小,就放任不管,否则岂非犯了和中土人一样的错误?”
萧敢却道:“即便如此,也没有必要待在这里,况且如今两边交战,我等最好还是低调行事为好,如主上今日所为,在大庭广众之下和汉人论道,就实属不智,万一被人看出了来,说不定就有隐患。”
“你当我愿意如此?”刘翟摇摇头,“功名从来马上取,如今两边开战在即,我岂能不急?但我若是此时回去了,先前那几人答应我的事,又该如何去算?”
说到这里,他冷笑起来:“汉儿多奸诈,我等这一路醒来,可是帮那边做了不少事,若是就此离开了,他们肯定不会认账,所以要等在这里,他们一旦完成承诺,那国中危机顷刻可解!”
萧敢听出一点味道来,颇为谨慎的问道:“您的意思是?”
“等!”刘翟的语气格外坚定,“一定要等下去,等到汉儿朝中事毕,则北伐之事自消!”说着说着,他忽然话锋一转,“其实不光是等此事,听闻这次汉儿的论道,也邀请了匈奴之人,八成是想着什么不战而屈人之兵,他们却不知道,我等国中乃是出了一位不世出之人,此举只能自取其辱!”
“嗯?”萧敢一听这话,就明白过来,“莫非小王子也在邀请之列?”
刘翟先是笑而不语,跟着却话锋一转:“对了,你说我能否将那陈止招揽过来?”
“招揽陈止?”萧敢一愣,他自是知道自己主子今日就在这个陈止的手下吃了亏,何意现在却有了这么一句?
“恕我直言,”萧敢想了想,还是如实说道,“在中土孩儿的眼中,都视我等为蛮夷,如今更是多说我等为乱臣贼子,想要招揽过来,这断不可能!”
说着,他又补充一句:“其实,以大将军您的才智,完全不必在意之前的事……”
刘翟直接打断他道:“你以为我是恼怒其人,所以才想以招揽来羞辱?”
萧敢顿时不说话了,但这个沉默,无疑是默认了刘翟的猜测。
刘翟顿时摇头道:“你可是想错了,我若是连这点胸襟都没有,如何能够成事?”
萧敢却道:“这个陈止既然是自彭城而来,那之前实有招揽他的时机。”
“你不用多说了,先前是我小看了他,否则在王弥那事的时候,就会拜访陈止了,”刘翟说着,却摇了摇头,“也不对,我在路中听闻王弥被他骂死,还以为有所夸大,就如同眼前姜义之事一般,今天亲自体会,才知那事不假,但若无今日之事,我又如何能够看得起他?”
看着自家主子陷入了一阵纠结,不由提醒道:“主上,无论如何,今日这般高调行事,下次是得尽量避免的,就算那琅琊王有言,但总得防止意外。”
刘翟沉思片刻,点头道:“也罢,既然暂时也招揽不了陈止,不如就先离了开阳县吧,去临沂等着好戏上演!”
………………
“陈兄,我再敬你一杯!”
酒馆之中,布置考究的雅阁,公孙启倒了一杯酒,端起酒杯敬酒。
陈止也是干脆的应下来。
“陈兄,今日匈奴人狂妄无状,以歪理邪说招摇,但顷刻之间,我等也是无从应对,若非兄台挺身而出,今天的事还真是难说。”
放下酒杯,公孙启就恭维起来,说着说着,就提到了一言公子。
“先有一言公子一言退胡,今日又有陈兄你以史却匈奴,这文会尚未开始,就有了许多逸闻,想来陈兄你很快也会有一言公子那般的威势了。”
他这个话一说,在座的其他人神色皆变。
此时,坐在这雅阁中的,自然还有周延、鲁靖,以及公孙启的友人,算上陈止、刘纲,足足十人坐在一桌,本来觥筹交错也算热闹,现在却突然一静。
顿时,边上房间里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这雅阁之外,气氛热闹。
大堂被重新归来的普通文人和百姓占领,讨论着那位一言公子的风采,他们一路相随,一直走到了很远的地方,那位公子入了郡丞府,围观之人这才散去,即便如此,还有好事者等在外面。
而之前在大堂中的那些个世家子、名士,则回到了楼上的雅阁,但还是议论纷纷,都是之前陈止说退匈奴人的事。
这个事放在平时,也可以说是新闻,足以在城中流传,更不要说恰逢青州各地文会,又有那一言公子的事情在前,想不让人在意都难。
这雅阁的隔音一般,所以隔壁讨论的话题,一样能传入众人耳中。
他们在说的,竟然也是陈止和一言公子,毕竟这二者几乎是前后脚到来,一个经过,一个抵达,一个是之前传出名声,一个是在众人眼前上演。
无形之中,就有了对比。
“公孙兄说的不错,刚才陈兄的那番论述,若是能整理起来,写成一篇文章,恐怕不亚于《师说》!”公孙启的一名友人夸赞起来,在座的人有不少都读过陈止的师说一文,这个时候说出来,格外应景。
又有一名公孙友人说道:“其实只是看今日的情景,若是稍加传扬,便是和一言公子相比,恐怕也不落下风啊。”
“诸位,”周延终于开口了,“陈兄的能耐,我自是佩服的,但还望诸位不要存心捧杀,一言公子是与鲜卑的大家对论,而今日的那个匈奴人,其来如何且不多说,只是那番做派,就看得出来,乃是一狂妄自大之人,这样的人不可能会有什么成就,若是你们刻意以此造势,想要让陈兄之名传扬,但这被驳斥的对手却拿不上台面,让人一听,岂非会觉得陈兄是刻意夸大?”
这话的出发点,无疑还是维护一言公子的权威,可单纯从话中之意来看,其实颇有道理,但听在刘纲的耳中,却有些不快了,因为这是觉得陈止比不上那位一言公子。
不过,刘纲却清楚,自己无从反驳,况且这周延也算是自己的友人了,不好在公孙启面前拆台。
“你说的也有道理,”没想到公孙启却先来附和了,让众人都一阵意外,可紧接着就听他笑道,“但是,你又如何能够得知,刚才那人不值一提呢?要我来看,那人说不定还是匈奴人的什么重要人物,否则焉能有那般大的口气?”
“哦?匈奴本就长不了,莫非你以为他们还能做大?”周延瞥了公孙启一眼,满脸不屑之意,“如今武乡侯大军北上,捷报不日就会传来,那匈奴人早晚要成无根之木,是不是胡人贵族,又有什么分别?”
见两人语气不善,刘纲赶紧开口缓和,生拉硬扯一些琐事,又畅想文会场景,总算是将情况控制住了,没有再次爆发冲突,勉强度过了今日难题。
待得酒足饭饱,众人攻守拜别,都约定了最近几日在这开阳游山玩水,好好赏析一番。
正好王家的文会一时半会不会召开,陈止等人自是应约,接下来的几日,就在此城见识诸般精彩,却没有再见那刘翟。
直到十日之后,一个消息忽然传来,让这开阳县的热闹为之而静
武乡侯被免除了北征统帅的职位,召回朝中!(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八章 请帖
“武乡侯竟然被撤职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消息,顿时在开阳县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将文会气氛都给压了下去,街头巷尾,但凡有人之处,就都在探讨此事。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士子名士,对于武乡侯被罢免一事,都是格外在意,而且衍生出了各种版本的猜测。
“现在街上对此事的探讨,真的是五花八门,有的人说是朝中奸佞作怪,也有的说是因为武乡侯与刘琨不和,相互掣肘,所以被拉了回来,更有人说是武乡侯指挥不力,令北征军损失不小,因此才会被召回。”
早饭一过,在客栈中陈止等人就座位坐一桌,探讨着此事,刘纲就将自己了解的情况,稍微了说了说,他最近几天,每日都会外出,格外注重街谈巷事。
陶涯皱眉说道:“奸佞之言不能乱说,朝廷诸公各有派系,彼此牵制,任何决定都不简单,武乡侯能出任统帅,领军北上,本来就是几派相互妥协的结果,如今他被撤职,也不可能是毫无缘故,这里面必然有诸公的考量。”
陆映则道:“也不该是刘公之故,我家长辈与刘公有旧,常说此人虽有公职,镇守一方,但实乃豪侠之辈,有江湖习气,不似寻常之人,所以才与那祖太守有闻鸡起舞的逸闻,他抵达了并州等地,立刻联络鲜卑诸族,不断与匈奴争斗,渐有战果,可见是心怀忠义,又怎么会和北伐军的统帅起矛盾?这肯定是误传。”
赵兴摇摇头道:“这都是无端猜测,我等根本不知道情况,但算算时间,这个消息传到青州境内,至少也得花上几天,所以武乡侯怕是很早就被撤职了,朝廷到底在想什么?武乡侯出征,本就是最为理想之事,若无武乡侯出镇,何人有资格统领?”
言语中,赵兴显然是对武乡侯的本事大为推崇的,更对朝廷有了怨言,只不过这些话他可以说,其他人却不好接,因为赵兴身份不同,乃是勋贵后裔,从某种角度来看,算是新汉朝的自己人,评论一些事的时候,自然能少些顾虑。
等几个人说完一遍,众人的目光就都转而落在陈止的身上,想听听他对此事的看法。
要知道,在武乡侯的消息传来之前,城中也有不少人传扬陈止之事,说的就是他在那酒馆中,以史论史,逼退匈奴人的传闻,并且时常会有人将此事和一言公子姜义的事对比。
只不过,众人很快就有了一个共识,就是两者之事,看起来相似,其实在格局和层次上截然不同,都觉得还是姜义能耐更高,不过十天下来,陈止也遇到了不少论道,渐渐的也有了名声,被人认可了三品名士的身份。
此刻,赵兴等人自然想听听他的看法。
陈止却摇头说道:“诸位,你们不要这样看着我,我对武乡侯了解不多,对匈奴叛逆也是知之有限,不便发表意见,不过事情既然发生了,背后自然有原因,若是你们真想了解,我等日后前往国都,访问一番,或许能发现蛛丝马迹。”
陆映一听,就来了兴趣,不由问道:“听陈兄的意思,你是有意游学去往京城?”
“这是自然的,既然出来了,怎么能不见识一番帝都之景?”陈止含笑点头,跟着话锋一转,“不过这件事无法顷刻成行,须得在这青州之事之后。”
“这个是自然,”陆映点点头,表情有些兴奋,“我幼年之时,曾经随家中长辈去过京城,如今还时常回味,那帝都洛阳虽然不比建邺的人文气息,但落座北方中央,为天下之心,自有一番厚重与繁华,这次外出游学,我本就有意前往,而今陈兄也有这般想法,你我果然有默契。”
赵兴本来谈及武乡侯之事,眉头紧锁,听到这里也是舒展开来,而且露出了一抹笑容,点头说道:“陈兄若是去往京城,我当作向导,与诸位畅饮,而且京城还有不少人,想见陈兄你一面呢。”
“想见我一面?”陈止一听却疑惑起来,“京城能有什么人认识我?”话刚说完,他突然想到自己的品状书上,皇帝的“知己”之言。
赵兴则笑道:“陈兄,这京城知道你的人、想见你的人,比你想的还要多,我在游学之后,还与诸葛兄、关兄有过书信往来,因此对京城的局势略有了解,那京城的些许人已然听闻你的大名,关兄还曾为了维护你,与人有过争执,差点动手。”
“关先为了维护陈兄,与人争执?”刘纲登时瞪大了眼睛,脑海中闪过一道倨傲身影,然后摇了摇头,觉得很不真实。
赵兴笑容不变,只是说道:“你们对关兄有些误解,他这个人其实性子很直,不懂得掩饰,当然,他维护陈兄,未必是示好,其实只是看不惯旁人妄言,是对事不对人。”
陈止点点头,对关先的性子,他倒是有些明白了,而且这次游学,他还带着那把百里剑,此剑就是从关先那边得来,自从入了陈止手中,关先就再也没提过取回之事,最后干脆就走了。
一群人说着说着,知道武乡侯的事与他们关系不大,于是这话题渐渐偏转到了未会上。
陆映问道:“王家的文会,约莫在下个月就会举行,我等是不是也该动身了?”
陶涯说道:“其实现在不是动身的最佳时机。”
刘纲奇道:“现在过去,提前一个月,可以从容应对,为何不是最佳时机?”
左清已经明白过来,就道:“如今各地的名士,都在往临沂聚集,其中不乏名声响亮之辈,这文会的高低,不光只在会上,其实抵达了所在郡县,旁人心里就有一杆秤了,陈兄这些天在开阳也积累了不小的名声,若是能在离开之前,更进一步,无疑更为有利。”
刘纲很快就明白过来,跟着就问道:“原来如此,那要如何去做?”
“说来也简单,”陶涯似乎精于此道,“最近这城中最为有名的事,除了武乡侯,就是陈兄与那姜义的一言退胡,既然如此,我等何不合流?”
“你的意思是,给姜义送去拜帖?”陆映已经明白过来,然后就摇摇头道,“如此不妥,太着痕迹,而且功利心未免太重。”他在江东成长,喜好顺其自然,对这些有所抵触。
“我也只是提一个建议,”陶涯并不坚持,但最后还是补充道,“只是,诸位若是留意一下,就会发现那位一言公子,实际上颇为精通这养望扬名之道,自一言退胡之后,其名望水涨船高,如今更是盖过众人,连许多宿老抵达,都没有他的声势大。”
赵兴摇摇头道:“姜义乃是名门出身,本身就底蕴深厚,有这样的势头并不为怪。”
听得此言,陶涯遂闭口,不再多言。
可这边他话音落下,陈举忽然拿着一封拜帖过来,来到众人桌前,行李之后递了上去。
“少爷,刚才外面来了个小厮,送来了这封拜帖,说是明晚要宴请你。”
“有人送来拜帖?”陈止接过来一看,神色微微变化。
“竟然是一言公子,姜义!”
陶涯闻言,微微抬头,眼底闪过一道精芒,却没有多说什么,随即微微一愣,注意到陈止朝自己看了过来。
待得日头西落,华灯初上,陶涯邀了陆映、刘纲,一同外出,找了一间茶肆坐下。
一坐下来,刘纲就疑惑的问道:“陶兄,你让我与陆兄出来,到底所为何事?莫非是要游夜景?为何不将陈兄他们也一并请出?”
这次陶涯将他与陆映请出来,行为颇有古怪之处,隐隐有避开陈止等人的意思,所以刘纲才有此一问。
陶涯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招了人来,让人上了两杯茶,等刘纲有些不耐了,才笑道:“你们不用多想,今日请你们二人出来,本就是陈兄的意思,而且赵兴和左兄也是知道的,只是他们二人一个是勋贵后裔,一个是青州人士,有所顾忌,因此没有露面。”
刘纲更是疑惑了,不由问道:“你越说我越煳涂了,出来喝个茶,怎么还有什么门道?”
倒是陆映若有所思。
正当刘纲想要再问,但茶水已经送来,陶涯挥手止住,品了一口,然后指了指边上的桌子,说道:“你不妨听一听,从来茶肆之地,就是消息灵通之处,尤其是这样典雅之所,为士人所钟爱,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都会第一时间有所反应。”
刘纲闻言一愣,不由侧耳倾听。
他们所选的地方,在二楼棚下,隔着几步就是一张桌子,此刻晚风习习,正是品茗佳期,所以有不少世家子和外来之人坐于此,一边喝茶,一边纵谈,只要静下心,有意倾听,自是能听到旁人谈论。
大部分人说的,就是那武乡侯被撤职一事。
听了几句,刘纲就心中一动。
“王兄,你可曾听说,那位一言公子给彭城陈守一送去了请帖,邀他明晚赏月?”(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九章 演戏
“自是知道这件事的,这事不都已经在城中传开了么?”
随着一句回答说出,正在旁边侧听的刘纲顿时一愣。
意外过后,刘纲压低声音,小声的问道:“怎么回事?这请帖不是今天才送到么,怎么这么快就在城中传开,都有人在茶肆里公开讨论了?”
陶涯笑道:“先不要急着问,还是先听着吧,听他们怎么说,等听过之后,你应该就能明白一些了。”
在两人说话的时候,那张桌子上的两人,依旧还在谈论这件事。
“听说是一言公子,主动发出了请帖,你也是知道的,明晚一言公子在观月楼有个诗会,邀请了不少名士参加,陈止如今名声不小,肯定也要找他的。”
“陈止与那匈奴人的以史论史,将那匈奴人说退,和一言公子之事,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请他是说得过去的。”
另外一人提到陈止,露出了一点佩服之色,似乎对陈止的作为颇为赞赏。
第一个人则说:“话虽如此,但严格论起来,是不能和一言公子比的,而且我觉得这事仿佛有人在背后刻意推动、造势,因为你看啊,那匈奴人到底是什么来,没有人知道,陈止说出来的话虽然有道理,但若是将那匈奴人换成一个经学大师,情况也许就会不同了,相比之下,一言公子的事迹更为难得,毕竟说退的乃是鲜卑的大家。”
另一人就道:“话虽如此,但陈止毕竟也没有拿出真的本事,前两天我随张兄去拜访过陈止,张兄你也是知道的,当时就和陈止论道了,一番话说下来,就赞不绝口了,连连夸赞,再说了,你也是度过《师说》,听说过王弥之事的,难道还不清楚陈止的本事?”
“哦?还有这事?这么看来,陈止确实是有本事的,但他终究没有真正证明过,就算是传闻中他将王弥骂死了,可王弥那是什么东西?一介贼寇罢了,依我看,若是一言公子当面,那王弥也未必能讨得好来。”
这两人说话的时候,没有刻意控制音量,因此不光是刘纲等人能听到,其他相邻的桌子上,也有不少人听闻,登时留神起来,也都说起了请帖的事。
说道了一言公子的请帖,然后就比较着二人高低,最后都同意了第一人的看法,认为陈止确实是缺少一个证明自己的事情。
他们如此一说,刘纲越发惊讶了。
“怎么好像这整个茶肆的人,都不像是刚刚听闻,而像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了?消息传的未免有些太快了吧。”说完这一句,他再看似笑非笑的陶涯,瞅了瞅默然不语的陆映,已然明白过来。
陶涯这时候就说:“其实这些人也挺有意思的,陈兄和那个刘翟的对话,以史对史,都是明明白白的说出来的,当时在场的众人,都是证人,而且都记下了不少语句,所以事后就能流传出去,但相比之下,那个一言公子姜义的事迹就有些奇怪了。”
刘纲没有追问,而是点了点头,明白陶涯的意思。
陆映则道:“说是有鲜卑的大家出面,但直到今日这个鲜卑之人到底是谁,还是说不清楚,仿佛在刻意模煳,只知道复姓慕容,不仅如此,按着传闻来看,当时在场的除了姜义和那个鲜卑大家,还有两边的仆从,有寺中高僧,有诸多名士,还有许多的见证人,这么多的人在场,偏偏没有一个人能说出二人到底说过什么,论道何方,只是说一言退胡,这就非常奇怪了。”
陶涯点点头,压低了声音,正色说道:“相比之下,陈兄所为这城中之人皆知,有人赞赏,有人摇头,更是多有议论,有些人觉得陈兄的话体现出深厚底蕴,有些则干脆就说是痴人呓语,各有看法,所以有褒有贬,相比之下,那个一言公子则近乎都是称赞,被整个城池上下所推崇。”
“你这么一说,好像真是这么回事!”刘纲顿时就意识到了其中的缘故。
陆映则摇头说道:“这事当真有趣,评价那位一言公子的时候,这些人都是都是针对着事情本身,加以称赞,等到了陈兄这边,就细致的评论他说的话了,而不是局限在一件事上,却以此来评判高下,就是不知道那位一言公子到底说了什么。”
他就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了,但周围的人谈性正浓,倒也没有几个人在意,最多是瞥一眼看过来,就不复关注。
三人在这里坐着,喝了几杯茶,又吃了些瓜果,就离开了茶肆。
在回客栈的路上,刘纲的神色有些凝重,在周围人流减少之后,他直言不讳的问道:“陶兄,你说这个情况,是有人在背后刻意推动?”
不等陶涯回答,陆映就先说道:“这几乎不用多想,之前陶兄提到在离开之前,让陈兄的名声可以更进一步,那个一言公子姜义估计也是同样的打算,而且将主意打到了陈兄的头上,所以这边请帖一发过来,那边就着实让人营造气势了。”
“这人居然如此工于心计,真是想不到。”刘纲忍不住摇了摇头,想到新交的好友周延,对那姜义还很是推崇,每次提及都会称赞,如今想来,却觉得那位朋友仿佛受到了蒙蔽。
陶涯笑道:“之前我就说过了,这个一言公子精于此道,他将主意打到陈兄身上,一点也不用意外,因为这本就是时间早晚之事。”
刘纲沉默片刻,忽然问道:“那这次出来,就是为了确定此事?”
“不错,我不是说了么,这次出来,其实也有陈兄的授意,”陶涯说话的时候,脸上笑容收敛起来,“我倒是明白他的心思,如果姜义是真心邀请,只是单纯的论道,那陈兄就会郑重对待,以礼相待,但如鬼对方参杂了其他的心思,所谓的邀请只是手段,为的是造势,那陈兄自是要有另外一番应对之法了。”
刘纲闻言,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等三人回到客栈,陈止、赵兴等人早已等待,从三人口中得知了过程后,赵兴略感失望,摇了摇头道:“不意姜义如今竟是这般注重名望了,我还记得多年之前,曾经与他同在武乡侯门下读书,他曾有大志向,有心要平伏四夷,继陈侯为竞之业。”
说话间,他的眼睛里流露出追忆之色,显然同为功勋之后,他们之间也是有关系的,这也解释了为何之前他会替姜义说话。
只是现在赵兴还是失望了。
“辛苦几位了,”陈止看了赵兴一眼,然后招唿陶涯等人坐下,“如此看来,姜义是已经有所布置了,这次赴宴过去,估计免不了些许环节,既然如此,那也就没必要赴约了,因为这件事本身就毫无意义。”
左清却有些担心的说道:“可如此一来,怕是那姜义更要以此为借口造势,说守一你避而不去,是心中畏惧,毕竟他只是诗会的名义邀请的,如此一来,于名声不利。”
他当然担心这一点了,因为这一路走来,左清已经认识到了陈止的本事,将之视为左家的在这次文会中的支柱,若是名声受损,对左家来说绝不是什么好事。
名声,这个时代果然还是绕不开名声。
心中叹息一声,陈止笑道:“从来也没有规定,说是被人邀请了,不过去就要损伤名声,最多只是失礼,不过你说的也对,我不能平白无故的就被人下了套路,毕竟这名声建立起来也不容易,加上文会在即,总不能忍受这等飞来横祸。”
听他这么说,众人都好奇起来,知道陈止此言,必是有什么打算了。
陈止没有让他们多等,直接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回复那位一言公子,就说我最近精研一局残棋,沉溺其中不能自拔,因熬夜思索,身子略有微恙,所以无法赴约,不过为表歉意,我会在两日后摆上酒宴,请姜义过来,给他赔罪,同时请他一同参悟棋谱。”
此话一说,众人都是一愣,跟着不由拍案叫绝,因为这个手法,当真是精妙,轻描淡写之间,却是连消带打,直接将姜义的邀请挡掉,又不失礼节,跟着邀请,也是顺理成章,旁人无从指责。
刘纲不由点头说道:“如此一来,就不用担心一言公子有什么布置了。”
陶涯笑道:“不只如此,这么一弄,姜义的布置全部白费,他反而要担心陈兄有什么准备了,而且这么一来,如果姜义不赴约,那之前的造势就会有反噬,反而对他不利。”
于是,在众人的议论中,陈举带着陈止的命令,直接来到姜义下榻的客栈,将陈止的决定送了过去。
等陈止的请帖落在姜义的手上,却被这位一言公子随意的放在桌上,然后他露出笑容:“我就知道,这个陈止没有那么简单,他既然能安排匈奴人和自己演一场戏,自然也是精通此道的,肯定会看出我的用意,只是这么一来,也暴露出了他的心虚。”
边上一名随从不解的问道:“少爷,何必为这个陈止,耗费这些心力?”
姜义瞥了他一眼,摇头道:“不是我想对他耗费心力,而是有人委托于我,不好推辞。”(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章 黑白子,胡压汉
“少爷,那现在怎么回复这个陈止?真的如他所愿,应邀过去?那小的这就去给少爷准备。”那随从试探性的问道,这种问话一般来说,可以显得贴心,同时探究主子的念头。
姜义点点头,无喜无悲的说着:“可以,你去安排吧,这样的邀请,我自然不会畏惧,也好让陈止知道,这些小心思都是无用的。”
随着姜义的决定下达,消息迅速的在城中流传开来,有关于陈止和姜义之间相互邀请的传闻,顷刻间就顺着早就搭建好的消息渠道,传遍的开阳上下,连城中王府都有人议论了。
只不过,此时这座王府中,却没有王爷坐镇,因此并未对此事做出任何反应。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天时间过去,姜义的酒宴顺利召开,顿时又有诸多韵事诞生,流传开来,为众人津津乐道,但却没有前几日那般的声势了,因为众人都在等着消息,压抑着心念,期待着姜义和陈止的碰面。
毕竟,这两位才是开阳县最近的风云人物,本就被不少人拿出来对比,而且相互邀请之事,隐隐让人嗅到了其中的一缕加拔弩张的味道。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勐然间一个消息传入了城中。
“什么?你说棋坛圣手高河,惨败于匈奴人之手?消息可靠么?”
看着手上的情报,姜义的眉头皱了起来,盯着“高河”的这个名字,久久不再言语。
高河此人,出身寒门,但自幼就表现得天赋过人,拜入高人门下,学习儒家的手谈之道,很快就青出于蓝,创出偌大名声。
这次的杏坛论道,就邀请了此人。
在姜义的计划中,这个人将会是自己展露棋道的最好目标,可以帮助自己提升名望,没想到他还没有出手,高河居然就先败了,而且这份情报中,还着重写下了“惨败”这两个字。
姜义不说话,整个房间的气氛都凝重起来,其他人也不敢开口。
过了好一会,他才勐然问道:“高河是输给了谁?以他的本事,怎么会输给匈奴人?”
过来报信的随从赶紧就道:“是刘渊的一个侄子,被他收为义子,那些匈奴人都称唿他为小王子。”
“匈奴的小王子?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个人?这杏坛论道也是胡闹,国朝正与匈奴交战,结果他们这边却对这些匈奴贵族网开一面,真以为能感化得了胡人?若世事真的这般简单,还要陈侯策有何用?”姜义眉头大皱,继续问道,“这个小王子,他叫什么名字?”
“刘韵言,”随从赶紧禀报,“据闻此人的目前,乃是鲜卑贵族。”
“刘韵言?”咀嚼着这个名字,姜义感到事情有些难办了,“这个人既然战胜了高河,那手谈论道之时,就绕不过其人,不知道他除了棋艺之外,学问底蕴如何?这方面,我过去多次强调,你们应该不会轻忽吧?”
“这个当然,”那随从赶紧上前,小心的介绍起来,“这刘韵言年不过双十,据称文武双全,而且自幼熟读典籍,更对陈侯之法研究甚深,想来在学识上也是不容小觑的,详细的情报,还在整理之中。”
“那就说明,这人是有备而来,甚至是被匈奴特地放出来的。”姜义眯起眼睛,然后摆摆手,“这件事先不要管了,高河输了也就输了,既然他败给了这个匈奴小王子,那我只要赢了这个匈奴儿,也就够了,再说了,除了高河,我中途的棋道高手还有众多,更不乏下百家棋的……”
这边有了决定,可半天之后,又有一个消息传来,终于让将姜义坐不住了。
“一天之内,连败高河、余广、唐起,这个刘韵言不一般啊,只是这一件事,就足以让他名扬中土了!”
原来那个匈奴王子刘韵言在击败了高河之后,又在临沂接连挑战了两位棋道高手,分别是余广和唐起,这两人算是世家出身,但家族势力一般,若是按照正常的轨迹,二人不过是两个寻常的世家子,偏偏在棋道上有天赋,于是渐有名气,论棋艺不下于高河。
这样的三个人,在半天之中接连惨败,足以证明那个小王子的实力了。
其中那唐起更曾与姜义一同游学,算是有同窗之谊,所以在棋败之后,就给姜义寄来了一封信,诉说了事情经过,并且邀请他过去与那个小王子对弈,以此来挽回颜面
三大中土棋道高手,在短时间内接连败于一人之手,本就是一个大新闻了,而这个胜者偏偏不是汉儿,而是一名匈奴人,联想到北疆战事,事情顿时复杂起来,哪怕此时的百姓,对于族群之别、华夷之辨的概念,还不甚清晰,但也本能的生出了危机感,更有复杂的憋屈之念。
这种情况下,不说直接失败的唐起等人,就算是当时观战对弈的,都恨不得能亲自下场,挽回颜面,于是棋局一结束,就纷纷修书,传信各方,想将自己所知道的、有交情的棋道高手都叫过来,以正中土之名。
“唐起与我交情不浅,他既然传了信来,请我相助,那我责无旁贷。”姜义看着这封信,感觉重逾千斤,他知道这封信的分量,背后承载着的是一个胡汉高下的比拼,虽然他有种种顾虑,却容不得他不接受,否则的话,就要有一个畏惧的名头传出去,将前面的造势尽数破坏。
但是,接连战胜三大高手,刘韵言的能耐已经让姜义警惕起来,就算姜义再怎么自信棋艺,面对一个这样的对手,而且过去还没怎么接触过,是突然冒出来的人物,都难免要有顾虑。
“这么看来,我必须加快蓄势了,只要有足够的势,那天地齐运之下,自是可以发挥出十二成的能耐!”很快,姜义的心里有了定计,“短时间内,我没有办法提升棋艺,但我却可以提势!”
想到这里,他唤来一名随从,问道:“陈止的情况,你们了解的如何了?他既然邀请我过去同研棋谱,相比在棋艺上当有建树,过去可曾有何事迹传出?”
姜义这位一言公子做事,从来都要先摸清楚对手的底细,在给陈止送请帖之前,他就大致浏览了陈止的生平,但毕竟不能过目不忘,所以很多细节上记不甚清楚,他隐约记得,没看到上面提及陈止的棋艺。
“这个,小的也记不清楚了,还望少爷稍待。”话落,那随从唤来了一名小厮。
这小厮唇红齿白,有着一双乌黑的眼睛,显得聪慧。
他得了命令之后,也不翻看卷宗,当即就道:“陈止其人,并未有棋谱存世,也没有与人正式对局的记录,更不曾有过手谈论道,唯独和那位无忧先生祖纳有过接触,当是在祖纳家中有过对弈,但胜负如何,外人并不知晓,据闻在陈止北上之前,祖纳曾将诸多棋谱交给陈止,当是让他带着,在杏坛论道上展示。”
这小厮叙述陈止与棋艺、棋道有关之事,事无巨细都说了一边,如数家珍。
姜义听罢,满意的点点头,淡淡说道:“你记得不错,等会可以再去领一本书,回去研读。”
小厮一听这话,脸上露出了欢喜之色,拜别了姜义后,就离开了房间。
等人一走,姜义就让先前那随从安排车马,语气略有急切之意。
随从安排妥当之后,露出一丝疑惑,被姜义看出来了,就听他淡淡说道:“既然陈止相邀,那我就去一观,无忧子祖纳乃是棋坛圣手,论棋艺之高,高河等人也大有不如,既然是他的棋谱,自是值得一观的。”
他这么说,不是给随从解释,而是在理顺自己的思路,唐起等人的消息来的突然,求助信更是超出预计,打乱了姜义的计划,他需要临时想好应对之策,这可不是顷刻间就能做到的。
“祖纳身居彭城郡中正之位,那必然是无法亲临论道场所的,所以他让陈止带来的棋谱,那必然就是残谱,是让别人来破解的,只有无人能破,方能显示出他的能耐,我若是可以提前见之,想出破解之道,不仅可以压下陈止的气焰,将他最近积蓄的名望纳为己有,更可在棋艺上有些许提升,最重要的是传出擅棋之名!”
这姜义的棋艺其实颇为高超,只是他本意是将之作为一鸣惊人的资本,这次杏坛论道邀请了诸族,在他看来正是一个理想的舞台。
“如此看来,这陈止的这一番心思,竟然是天助我也,他怕是没有想到,自己的一番布置,最终却要成全了我!”
夜色降临,观月楼中,陈止设宴,众人相随,连周延、鲁靖、公孙启等人,也听闻了风声,陪同在侧。
那周延更是兴奋异常,有些坐立不宁的意思。
楼阁之外,一两牛车缓缓驶来,姜义穿着墨绿色的衣衫,端坐其上,轻轻昂首,月光照在他的面容上,更显得面容洁白。
与此同时,在那王府之中,有一名少年踏入其中,刚刚坐下就得到了消息,一脸意外之色。
“陈止竟然来开阳了?还邀请了姜义过去?有意思,让谢裒过来,我得问问最近城中发生了何事。”(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一章 法家之局
“……未料孤不在的这段时间,城中竟发生了这么多事请。”
听完掾吏谢裒的介绍,少年咧嘴笑了起来,然后点点头,显露出满意的样子。
旁边,就有一名白面无须的男子,用略显尖细的声音问道:“王爷,要不要去见一见陈止?您之前不是时常念叨他么?而且现在连皇上都关注了陈止,您若是和他生分了,可能会浪费了先前的情谊。”
那少年一听这话,皱眉思索片刻,然后摇摇头道:“还是先不要去了,不然被人知道了,误会了陈止,说他是靠着权势扬名,那就不美了,说不定还要被埋怨。”
那白面之人一听,登时点点头,眼中露出了欣慰之色,觉得自己的这位主子,总算是长大了一点,看问题更深入了。
结果这边念头还没落下,就听那少年笑道:“不过,这么热闹的事,我怎么能错过?今夜姜义和陈止的酒宴,孤是不好去的,因为这开阳县没有几个人不是认为孤,但是那临沂的事,我就不能错过了,现在就去准备,即日启程!相信陈止与姜义分出高低之后,也要往临沂而去的。”
这话一说完,那白面男子的脸色,登时就变了。
而那少年,却一副欢欢喜喜的模样。
………………
观月楼中,一言公子姜义,已经踏入其中,他的身边跟着一名唇红齿白的小厮,二人穿堂登楼,在众人的瞩目中,来到了二楼。
这酒楼的东家亲自过来迎接,亦步亦趋、满脸恭敬的说道:“姜先生,您来了,这边请,陈先生已经等候多时。”这位东家,只是看装扮和气度,也不是寻常人物,有名士风采。
“这里我已经很熟悉了,东家无须这般客气。”姜义淡淡笑着,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动作更显得十分随意,仿佛就真的是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一样,自有一股淡定从容,就好像他不是来赴宴的,而是占据地利的主家。
不过,那个东家却不敢不客气,还是在前引路,一直来到了陈止所在的小厅。
这个小厅也算是观月楼中的典雅之处了,而且空间不小,坐着十几人,都是席地而坐,每个人的身前,又摆着矮桌,放着精致的餐点,那一碟碟的菜品,都是经过特殊的雕刻的,乍一看宛如艺术品一样,让站在陈止身后的小书童陈物一阵咂舌,没事就忍不住盯上一眼。
他这边正看着,陈止却突然起身,然后其他在座的众人也纷纷相从,朝着门口迎了上去,陈物抬眼一看,正好看到大修飘飘的姜义施施然的走进来。
这姜义进来之后,随意的拱拱手,算是见过众人,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别有一番潇洒气息,就连对他略有成见的陶涯等人见了,都有了心折之意,更不要说那周延等人了,等一个个都是激动的面色通红。
随后,陈止上去和姜义见礼,二人便朝着最里面的位置走过去陈止作为宴席的发起者,自然是坐在主位上,而作为最主要的客人,也是这次晚宴的另外一位主角,姜义则坐在边上,二人相对而坐。
“咦?赵兄,竟然是你。”那姜义走到中途,忽然停下脚步,朝着赵兴看了过去,“原来传闻是真的,你果然是与诸葛兄游学完毕,然后又跟着这位陈止先生游学了,你我得有好些年没见了吧。”
赵兴起身回应,说道:“是有些时候了,但你的模样却没有变化,风采依旧。”
姜义微微一笑,并不多说,二人点了点头,就各自坐下,一位内今天晚上,并不是他们叙旧的时候,而且算算时间,二人抵达这开阳县,都有一阵子的,彼此之间早就该知道对方的存在了,但这么长的时间,二人都没有相互问候,其实其中的潜在含义,已经十分清楚了,眼下制作一些场面工作就够了。
等坐下之后,众人又惯例一般的谈论起来,无非就是相互认识,然后彼此吹捧。
只是这一次,这个吹捧都集中在姜义的身上,以周延等人为首,三四名世家子都对姜义推崇备至,其中有几人,还是那公孙启的好友,平时对周延等人颇有微词,可此刻却和周延一唱一和的,说着恭维的话。
“姜先生,你的大名那是闻名已久了,对于你一言退胡之事,我等更是闻之甚多,这些天以来,你又与诸多宿老论道,诸多观点传遍开阳。”
“是啊,我等听了你那‘意不可分,念不复回’之说,更有诸多敢想和领悟,今日希望能亲自请教一番,让姜先生你给与指点。”
“平时要是想请姜先生过来,那是想都不用想的,今日得亏了沾了陈先生的光才能一睹个阁下风采。”
他们之中,到底还有人记得今日的主题是什么,在奉承姜义之余,还记得捎带上陈止,也顺便夸赞一下。
只不过这样的话落在刘纲等人耳中,却让他们有些不快了,好在几人都知道,今天这事,不过是一个过场,而且按照陶涯等人的分析,陈止和姜义的这次碰面,双方只是简单的论道,最多是就某个问题产生辩论,但以他们对陈止的了解,是不担心会吃亏了。
先前姜义发出请帖,确实显露出一定的心机,但这都是盘外招,真落到了事情本身,在陶涯他们想来,姜义只是求一个名声,不至于做得太过分,这扬名之事,除非真到了针锋相对的程度,大部分时候,都是相互配合的。
等论道之后,双方的名声会都有一定程度的提升,也算是互惠互利。
基于这样的考虑,见那几人拼了命的吹捧,陶涯他们也都忍住了,并没有多说什么,就等着这个环节过去,陈止和姜义论道,他们在旁配合,完美的度过眼前的这一场晚宴。
不过,不等他们这边的念头落下,姜义忽然出声问道:“听说陈兄你得了不少无忧先生的棋谱,这次请我过来,莫非就是参悟其中的一局?实不相瞒,我对无忧先生也是向往许久,但阴差阳错的之下,总是没有机会当面请教,若是今日能参悟他的棋局,那也是聊以**了。”
“哦?你知道祖先生交给我的棋谱?”陈止闻言,心中一动,意识到这个姜义,怕是掌握了不少的情报,“既然如此,那我就摆下一篇棋谱,你我共参。”
实际上,在陈止原本的计划中,并没有打算拿出祖纳教给他的棋谱,因为这些棋谱,单纯说难度的话,绝对超出想象的。
陈止这一路游学,借助春秋枕在梦中参悟棋局,都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凭着过目不忘之能,借助三世积累,才勉强将大部分棋局破开,棋力因此增长了许多,其中最短的一个,换成正常的时间,至少也得用个几天。
这样困难的棋局棋谱,在今天晚上的晚宴上拿出来,无疑太过于煞风景了,恐怕整个晚宴什么都不用干了,只能在这里参悟棋局了。
所以,陈止原来的打算,是将自己总结的一盘棋局拿出来,作为和姜义论道之用,但现在姜义提出了祖纳棋谱,陈止不好拒绝,毕竟就是以参悟棋局为名,将姜义请来的。
“当场摆下?”姜义微微点头,笑道:“这么说,陈兄都已经记在心里了,也好,那我就拭目以待。”
陈止微微点头,手一伸,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引着姜义来到这座小厅的中间,这里摆着一张矮桌,上面放着棋盘,两边就是棋盒。
陈止两袖一甩,架起下摆,然后坐了下去,跟着就伸手夹住一颗颗黑白棋子,“啪啪啪”的放了下去。
这一放,就是眨眼的陈止,陈止那纤细的手指上下挑动,不断的拿出一枚枚棋子,摆在棋盘上,速度快疾。
莫说周延等人看得眼花缭乱,神色渐渐惊讶、凝重,就连那姜义的淡然笑容,都下意识的收敛起来了,被陈止这个摆棋的速度所惊。
慢慢的,众人都摒住了唿吸,只看着陈止毫不犹豫的取出棋子,摆在棋盘上,心头越发震惊。
“这是何等的记性?”
这在场的人中,也有懂的棋艺的,本来以为陈止只是随意摆放,但看了几眼就看出门道了,随着陈止棋子不断落下,那棋盘中的杀机也越发清晰,渐渐的,一个充满了肃杀气息的棋局,就显现出雏形来。
这就说明,陈止是真的在按照记忆中的棋谱,在摆放棋子,这棋谱何等复杂,涉及的不光是棋子,还有位置等等,就算是对照着棋谱摆子,那很多人都要沉吟片刻,但陈止完全凭着记忆,不假思索,手指一落,就是一子。
等众人的心神都被吸引到棋盘上之后,陈止的动作勐然一停。
他们再看,才发现这棋盘竟然已经成型了,就见黑子如牢狱,牢牢的锁住了白子,就像是一座法度森严的大山,将白子的大势压住,隐隐就要彻底歼灭!
“竟然是法家之局!”
看着棋盘上的大势,姜义的表情凝重起来。(未完待续。。)
第二白三十二章 法莫如一而固,兵莫难于军争
这个棋局,给人一种凝固了的感觉,那一枚枚黑子就像是一名名胥吏,守在纵横交错之处,就好像老实的待在自己的职位上,一丝不苟的执行着律令,将白子完全锁住,给人以透露不出气的味道。
众人盯着这个棋局,都觉得心头压抑,不自然的就带入到了白子的立场上,然后就有种难以透气的感觉,仿佛无论怎么挣扎,都摆脱不了黑子的束缚。
“这个棋局,白子几乎到了只剩下一口气的程度,只要这个气口一封,那么整个局面就要彻底崩溃,回天乏力,看陈兄你最后的落子,此时应该是行白子的时候了。”
观察了好一会,姜义终于还是开口了,他的眉头紧锁,看向陈止,想要求证。
陈止点点头,指着棋局说道:“这一局乃是祖先生交给我的几张棋谱之一,取得是‘法莫如一而固’之意,白子已然失了精气,即将被上下截断。”
姜义又看了几眼,然后点头说道:“原来如此,法莫如一而固,使民知之,律法的一统,在这里是体现在黑子整个的局势上来的,棋盘上的黑子几乎处处相连,乃为一体,如此一来,就等于将棋盘天下割裂开来了,就好像是朝廷一样,占据中枢,遍及天下,将白子的位格打压下去,分而治之,这就是使民知之,白子也就成了民。”
说完这些,姜义就沉默起来,看着棋盘,一动不动,若有所思。
陈止听到这里也颇为意外,没想到这个姜义只是这么短的时间里,就看出了棋局的精神内涵,这也就是当今百家棋局的特性了,其人摆下棋局,有如战场万变,有诸多风格,渐渐就有人将之与百家之势相合,按照各家学说的语句来注释棋局,在棋局占据上风的同时,也要在经义道理上,有相应的理解。
实际上,这也是手谈论道的关键所在,并且解决了一个困扰文人许久的问题
文无第一。
就算是你说的舌灿莲花,所有的道理都头头是道,道理天成、丝丝入理,但碰上那些顽固之人,根本不跟你讲道理,也不理会其中逻辑,就是不愿意认输。
这种情况在手谈论道的情况下就不一样了,就算你嘴上不愿意服输,但你在棋局上却输了,这就是无从抵赖的。
当然了,很多时候,这件事还是要看棋力、棋艺的,可能你的学问深厚,在棋艺上没有天赋,因此也无法获胜,所以各个书院和学说,都渐渐重视起围棋人士的培养,前文提到的高河、唐起等人,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出头,改变了自身命运。
很多时候,手谈之时,下棋的是一个人,讲解学问的就是另一个人了,又称为讲道人,需要两人有相当的默契,那下棋之人要棋艺高超,而讲解之人则要懂的随机应变,对典籍典故也要格外精通。
甚至于,有些**的讲道人,在棋局输掉的时候,还能反过来将出一番道理,扭转输棋的气势,只是并不常见。
眼下,这姜义一言看出棋局特点,说出了一句应景的法家之言,又分析棋局的局势,其实就是一个精湛讲道人的能耐了。
不过,讲解分析是一方面,能不能破局就是另一方面了。
周延等人在听了姜义的分析之后,再看那棋局,顿时就觉得局面清晰许多,知道了大势根源,同时却思考起来。
“这白子这般散乱,已然不成气息了,几个地方更是只差一口气,就要被成片的吞掉,几乎是顾此失彼的局面,要如何才能将之破开?”
“不愧是无忧先生祖纳所制之局,这种局面怕是换成棋中圣手,也无法迅速解决吧。”
“对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在临沂那边,有诸多中途的棋坛高手,被一个匈奴人给击败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这件事我也听说了,穿的有鼻子有眼的,还有不少北边归来的商贾,说是自己亲眼所见,应该假不了。”
“这可就怪了,胡人的棋艺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也不知道是单纯的棋局,还是手谈论道,如果是论道的话,对方有了这么一个棋艺高超之人,可不好对付了。”
“说起来,姜先生、陈先生今日参悟棋局,是不是就是因为受此影响,要在这里切磋棋艺,然后北上挑战那个匈奴人,将之傲气压下?”
……
公孙启的后面,几个有人小声的议论着,他们今日得以观宴,其实都有荣幸之感,现在不由多想起来。
到时候公孙启自姜义进来之后,始终沉默着,视线在陈止、姜义两人的身上来回游走,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此时,那静默不语的姜义,突然眉毛微微一动,伸手夹起一颗白子,作势就要落在一处角落,那边有一片白子,被黑子围困,但并不严密,似乎落下就能将局部的势头改变。
只是,在棋子将要落根之际,忽的停下,然后抬头看了陈止一言,问道:“陈兄,你可知这一颗白子落下去,将是何等局面?”
此话一说,在场众人纷纷停下思绪,侧目过来,知道此乃手谈论道的场面,是一人要落子,让对方猜测落子后的局面,属于哪家局面,若对方能说出一番道理,逻辑通顺,就等于是棋子未落,已经被人看破,按照俗定的规矩,哪怕此子乃是妙手,那也不能放下来了。
“不知道陈先生能否答上来,想来他得了棋局这么些日子,肯定反复研究过,很多落子套路都该想过才对,但姜先生乃是一言公子,学问精深,不可以常理度之,既然是他的落子,肯定是思虑众多的,不会无的放矢。”
正当众人思前想后之际,陈止却毫不犹豫的说道:“此子落下,则白子局面成兵家之局。”
姜义微微一愣,然后微微眯眼,问道:“何以见得?”
原来,白子散落,没有章法,按照手谈论道的规矩,想要将白子救活,除了在棋盘的局面上破局之外,还得在给白子找一个白家学说依附,然后顺理成章的讲下去,这才是论道的表现。
陈止指着那片白子说道:“白棋散乱,有如群龙无首,在兵家看来,乃是溃兵之相,但却还有一口气,因为此乃绝地……”他指了指棋盘的边缘,“阁下这一枚棋子落下,就是破釜沉舟,如此一来,这溃兵顿时就成了哀兵,不战不行,正所谓用兵之法,莫难于军争,军争之难者,以迂为直,以患为利。”
此话一说,旁观的众人顿时明白过来。
刘纲更是露出信息之色,若不是顾虑场合,直接就要拿出纸笔记录下来了,即便克制住了,他却忍不住点头道:“正是如此,白子局面不利,这就是迂回之路,所以这一枚棋子落下来,就是要变迂回之路为直路,把不利变为有利,暗合军争篇!”
他这边说完,却见旁边的陆映却摇了摇头,脸露遗憾之色。
刘纲见状,不由低声问道:“陆兄,陈兄解释的恰到好处,为何你却面露忧色?”
“你煳涂了,”陆映瞥了他一言,也是小声说着,“你莫忘了,此时乃是那姜义执白落子,这番道理是为他做嫁衣啊!”
刘纲骤然惊醒,这时候也明白过来。
与此同时,正好听到了周延略带惊喜的话语
“连陈兄都这么解释,可见此子落下,当是万无一失了,未料这么一个棋局,竟然这么快就被姜先生破局了。”
此话一说,刘纲的面色当即就难看起来,愿意无他,就是他们邀请姜义的时候,说的就是陈止参悟棋局,以至于染了微恙。
陶涯等人知道此乃借口,不过就是个说法,但在旁人看来可不是如此,在他们想来,这说明陈止为了琢磨一个棋局,耗费了不少心神,结果还没参悟通透。
结果现在姜义一来,这么快就破局,相比之下岂非高下立判?
“难道要弄巧成拙?”
就在刘纲担心的时候,陈止却微微摇头,然后对姜义说道:“不过,此子落下也是无济于事。”
那姜义在得了陈止的回复后,本来是带着淡淡的笑容,就要落子的,这时候动作勐然僵住,抬头再看陈止。
陈止不慌不忙的说道:“阁下想要引出兵家之势,对抗法家之局,但此局法家已然占据主导,就好像人主归位,万物莫如身之至贵也,位之至尊也,主威之重,主势之隆也,岂是此子能逆?你这一枚子落下来,小势可改,大势难逆!”
此言一出,整个小厅顿时就安静下来。
陈止无异于当面对姜义说你不行。
姜义收起笑容,淡淡问道:“阁下或许没有思量过,此子落下,盘活一角……”
“我知你接下里的路数,”陈止身出手指,沿着那个角落,向着中间指了过去,“阁下定然是想,此子落下,黑子失去一角,要调动其他地方的兵力过来围困,然后整个阵势变化,你就主攻软肋,但殊不知这里本就暗藏杀招,请看……”
陈止一句一指,俨然将接下来的棋盘路数,一一展现出来,姜义的表情也逐步变化,从最初的淡然,慢慢凝重起来,最后竟是流下了冷汗!(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三章 一言止棋
待得陈止话音停下,在场众人看他的目光,就都截然不同了,因为陈止一番讲解,是从那白子落下之后,然后黑子如何应对,一步一步,有几种可能,又各自体现了什么目的,有着何种后手和后果。
同时更夹杂了兵家与法家的种种道理解释,整个过程展现出来的学识、记性、棋艺,以及对整个棋局的掌控力、洞察力和预见力,都超出了众人的想象!
这手谈对弈,比拼的本来就是计算力、记忆力,有些棋力高绝之人,一个棋子落下来,脑子里已经有了接下来几十步、几百步的路数,乃至还要兼顾诸多不同的行棋路线。
正是这样的原因,让众人都对陈止有了一丝敬畏。
当然了,此时众人还是觉得,陈止并非当场推算出来的,而是靠着事先就记忆下来了,但能记忆下来,然后顺着姜义的落子,就这么层层推导出来,依旧不是简单的事,因为这还涉及到一个配合典籍说辞的问题。
“陈先生对法家和兵家的学说,了解的真是深厚啊,我等佩服。”
周延听得此言,注意到连姜义的表情都变了,也不禁从那种近乎狂热的情绪中回复了些许,称赞起来。
他一开头,其余众人纷纷附和。
“这后面的每一个步骤,陈先生都预见到了啊,不简单,真是不简单!”
“其只是不简单,如果让你去破局,你怕是连下手之处都找不到。”
“难怪今日姜先生到来,陈先生会拿出这么一局棋来参悟,也就是这样的棋局,才能彰显这两位的才智啊。”
又是一轮吹捧,只不过这一次的主角,从姜义变成了陈止,俨然有将陈止和姜义相提并论的趋势了。
听得此言,那跟随姜义同来的青衣小厮眼珠子一转,视线落在陈止身上,仿佛第一次发现了这个人一样,紧接着默念了两句,正是陈止方才讲解的几句,露出品味之意,然后注意到在旁站着小书童陈物,心念一动,靠了过去。
这个时候,那姜义已经从惊讶中恢复过来,不动声色的拂袖,将一点冷汗擦拭掉,然后手上不停,那指尖的棋子就要落在另外一个角落。
“且慢!”
棋子未落,陈止就将之叫住,然后指着这一片白子说道:“这片白子兵力薄弱,但多了几口气,阁下这一子落下,登时就成了养气之势,当是要养气立德操,成就一派堂堂正正之势。”
“哦?”姜义的动作停了下来,这心里泛起不妙之感,但脸上还是淡笑起来,貌似无意的问道,“莫非阁下对亚圣之学也有研究?”
陈止摇摇头道:“不敢,亚圣之言立意深远,我不过是略读皮毛,不过观这一片棋子,乃是散民之相,看起来没有力量,但若是能拧成一股,一样可以汇聚出一股洪流,冲破黑子的封锁,正暗合了浩然之气之道。”
姜义的眼皮不自然的跳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的这一步路数,也被陈志看出来了,而且连自己想要引用的典籍,都被猜出来了,所以淡淡一笑,然后说道:“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
这手上的棋子却收了回来。
与此同时,周延等人听之,不由回味起来,再看棋盘上的局势,顿时就明白了深意。
“这是要保护住这几口气,养气以蓄势,作为根据之地,然后稳扎稳打,最终扩散到整个棋盘,翻转局势,也就是‘塞于天地之间’。”
明白过后,他们没有感到姜义多么厉害,而是看向陈止,因为这些实际上乃是陈止点明出来的。
这个局面,姜义更有感触,捕捉到了细微的气势变化,知道自己若不尽快扳回一局,那很快就会落入下风
实际上,从来到这座酒馆开始,他做出熟悉之状,随意行礼,言行举止之中,都透露出一种从容和高贵,就是要在气势上自成体系,将陈止邀请他的这件事淡化。
但是,随着棋谱被摆出来,一连两下,都没能落子,反而被陈止看穿了棋路和心中所想,之前营造的气势,顿时化为乌有。
这样的情况下,姜义就算再怎么自信,也不得不缓一缓,仔细的观察着棋局,想要找出真正的关键所在。
不过,这个时候再看,感觉就和刚才截然不同了,因为陈止的两句话,以及刚才的一番推演,实际上为姜义打开了思路,但这样一来,姜义看到的不是宽敞的大路,而是一片迷宫。
“这条棋路不行,不通,这条路陈止肯定是尝试过了,所以才这么快就回答上来,但我不能再让他推演了,因为那样一来,岂非显得我无能?”
因此,他也不让陈止推演下去了,自己就说:“不过这也有分兵之嫌,为了养气,要放弃不少的空间,集中兵力和棋子,若是陷入打劫,很快就会被消磨掉全部兵力。”
陈止点点头,称赞道:“姜先生不愧有一言公子的美名,这么快就看出了关键,我当时参悟,是用了近乎一盏茶的功夫,才意识到此路不通的。”
这话却让姜义眼皮子直跳。
陈止是自己参悟出此路不通,那至少也得往后面推演了棋局,将各条路线的可能都通篇考虑了,才能确定不通,结果只用了一盏茶的时间,相比之下,他姜义却是因为陈止的提醒,否则这棋子就落下去了。
要知道,在落子之前,姜义也是往后退了诸多棋路,在心中计算,偏偏没有计算出来,如果没有陈止的提醒,他不说花多长时间,至少这一子落错,破局也就无从谈起了。
只是,旁人看不出里面的缘故,只当陈止是真的自愧不如,又纷纷称赞起来,让姜义的面色略有变化,心中不快。
不过,无论是姜义,还是围观的众人,都忽略了一件事。
“有意思,”公孙启看到这里,忽然露出笑容,心下暗道,“陈止只要说了这一步棋子不通,不管是姜义,还是其他人,都不会怀疑此言,无形之中已经是默认了陈止的判断,都不需要陈止进一步推演棋局了。”
这个发现并不让他感到意外,因为这是因为陈止先快速摆出了棋谱,又推演了一局,让人见识到了厉害,才使得众人默认。
“话虽如此,但这种权威一旦建立起来,那就可以施展空城计了,这个一言公子恐怕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啊。”
公孙启想着,但没有说出来的意思,因为他说出来姜义也不会承他的情,还要得罪陈止等人,自是不该为之。
那边,姜义的动作迟缓下来,看着棋盘半天没有动作,显然是在思考下一步要怎么走。
整个小厅的气氛都凝重起来,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压力,似乎那位一言公子,真的被眼前这个棋盘难住了。
这个时候,那面红齿白的小厮,不知道什么时候,轻手轻脚的来到了陈物跟前,伸手戳了戳陈物的后背。
“你干什么呀?”陈物回头看了一眼,认出是跟随姜义一起来的,顿时就警惕起来,脸上也自然而然的露出敌意。
“你别这么大的敌意呀,”那小厮赶紧做出担心的表情,“我也只是个小随从,身不由己啊,不过你家少爷真厉害啊,能摆出这么厉害的棋盘来,可真了不起!”
听他这么一说,陈物登时就昂起头来,说道:“这个是当然了,咱们家少爷的厉害还躲着呢,你们以后就知道了。”
那小厮顿时做出一副崇拜之色,眼睛里仿佛能冒出星星,跟着又问道:“那你你家少爷肯定是学了很久棋道吧?”
陈物更加得意了,就说:“哪有多久啊,我家少爷天资过人,是两个月前拜访了祖中正,才开始精研棋道的,只是进境神速。”
实际上,陈止前世就接触了围棋,不过这一世的陈止却没有传出相应的传闻,即便是在“浪子回头”之后,陈止也没怎么接触过棋道,旁人自是有了这般看法。
那小厮一听,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跟着又随意的说了两句,又问了写棋谱从何而来的话,好生一番吹捧,这才退去。
等他走的时候,陈物反而有些恋恋不舍了,倒不是不舍得那小厮,而是还想再给自家少爷扬扬名。
所以陈物的目光还盯着那小厮,然后就发现,此人竟是直接走到了陈止和姜义的跟前。
姜义这时候,又作势要放下一颗棋子,只是这棋子还没落下,只是注意到陈止又要开口的迹象,就非常自觉的停下来了,接着姜义自己也意识到不妙。
“不好,已经被陈止营造出来的势,给控制住了,这可不是好现象,必须要挣脱出这个局面!”
这边他还在想着,冷不防的,那个小厮突然开口问道:“陈先生,你精通棋道,又精研许久,据说为此还染了微恙,莫非连你都没有参悟透这一盘棋?若是如此,那你觉得落子不对之处,不也有可能是错的么?说不定,就有其他棋路,可以破开局面呢?”
说完这些,这小厮见众人都看过来,又做出害怕的模样,说道:“我年纪还小,要是说的有不对的地方,你们可别打我。”(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四章 圣王之道,天下大利!
正所谓童言无忌,配合这小厮的表情,众人不由都觉得是少年的冒失之语,但总觉得哪个地方不太对劲。
尤其是陈物,眼睁睁的看着那小厮走过去,说出这么一番话后,这心里登时就“咯噔”一声,意识到问题所在了。
“这个家伙,他刚才分明是在套我的话!”
到底是跟随陈止有一阵子,又和陆映他们一路同行,陈止等人游学,而陈物也是不断增长见识,哪里还看不出问题所在。
“他不是觉得我家少爷厉害,而是想知道我家少爷学棋多久了,一知道少爷学棋的时间不长,拿到棋谱的时间更短,一路上也没有什么参悟的时间,就是进入沿途县城的时候,有那么一点时间拿出来,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啊。”
想通了这一点,再看那个小厮一脸委屈、害怕的样子,陈物这心里顿时就恼怒起来,更觉得那张面孔无比厌恶。
“我真是煳涂了,这个小子既然跟着姜义过来,那我家少爷出风头,他怎么可能看得过去,过来附和更是不对,哎呀!我太大意了!这样的错误,我定然不会再犯第二次了!”
陈物越想越是恼怒,这看过去的目光中也充满了厌恶。
那小厮自是有所察觉,回头看了陈物一言,露出了一个隐晦的笑容,心里更是暗暗得意,觉得自己比之那个书童,实在是高上许多。
不说这两小之间的想法,就说那小厮的话音一落,众人思量之后,觉得什么地方不对,但很快就明白过来。
“这个小厮是在帮姜义先生找突破口啊。”
“不错,陈先生得了这棋谱这么长时间,如果都没有参悟通透,那拿出来就有些不对了,而且如果他没有悟通,那又怎么能知道,自己推导的是对的呢?还阻止了姜公子的路数。”
“我看未必,不是说有很多棋谱么,那拿出来的肯定是参悟透的啊。”
“如此一来,就有些不太公平了吧,不是说邀请来共同参悟么?”
“话也不能这么说,说不定这只是其中一个比较容易的棋谱呢。”
“其实不是这么想的,这个小厮定然也考虑过,陈先生若真能破局的情况,若是破局了,那也只是相互参悟,而且陈先生拿着棋谱这么长时间,能破局并不能说明什么。”
众人的议论声响起来,陶涯等人面面相觑,没想到一个小厮的一句话,就引出了诸多变数,反倒是那公孙启眯起眼睛,看着那个小厮,暗暗摇头。
“自作聪明啊,你这么一说,连周延这样的人,都能听出来是再替姜义解围,看似给陈止出了一个难题,但这个行为本身岂非就是示弱,他一言公子在开阳立下了偌大名头,靠的可不是解围,而是诸多论道,结果现在被人解围,就算最后陈止吃亏了,又能如何?除非动用人力物力来掩饰此事,否则的话,旁人多少都会觉得,这是姜义遇到了难。”
看着那棋盘边上,神色微变的姜义,公孙启不由在心中冷笑起来:“本来都觉得陈止和他一比,在境界上比陈止要高多了,因为此人的事迹,从来都语焉不详,没有详细的经过,更没有具体的话语,发展下来,觉得陈止比之不足,但现在与陈止论道,需要一个小厮相助,传出去可是问题不小,也不知道这个小厮到底怎么一回事,难道这些都想不明白?那姜义这样的人,为何会带上这样冒失的小厮过来?”
这般念头在心中闪过,公孙启还是不动声色的看着。
姜义却冷冷的看了那小厮一眼,但后者正和陈物遥望,隐隐得瑟,没有看到这一眼,本来这小厮是没有资格过来的,但先前搜集情报,表现的能耐,加上姜义有心临场询问,也算是奖励和激励小厮,这才将之带在身边,却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但事已至此,小厮的话都说出来的,姜义总不能再否定,于是就看着陈止,淡笑着问道:“陈兄,你的棋艺,刚才的几步推演就可见一斑,相信对这一局棋,也有着自己的看法,可有破解之法?”话虽如此,但他看着陈止那从容的表情,已经猜出结果,这心里越发恼怒起来。
而姜义此言一出,众人的心神就都集中过去,想看看陈止怎么说。
陈止闻言一笑,先道:“这棋艺之道,我只是后进,造诣一般,而且从来这棋路没有定式,所以我的这个破局之法,未必就一定是对的,只是拿出来做个引子,抛砖引路,给诸位做个参考。”
他的话一说,众人心里的悬念就都落地了,知道陈止确确实实已经破了此局,种种猜测一去,就关心起他的破局之法来了。
“到底是用什么方法破局?”
在众人的种种疑惑中,陈止拿起一枚白子,直接放在了黑子的边缘,那里位于棋盘中心,算得上是黑子最为密集的地方,也是黑子势力最为强大之处。
姜义不解的道:“你将棋子落在此处,岂非羊入虎口?只能白白送子。”
陶涯等人观之,也是眉头紧锁。
陈止在路上,并没有怎么研究棋谱,所以他们这心里多少也有些担心,他们当然不会知道,很多个夜里,陈止在那梦中,在读书的闲暇之余,就一遍一遍的钻研这些棋路,以做舒缓。
刘纲看了,都不由担心起来,小声道:“这个白子一落,周围的一片兵力,不就都暴露出来了,毫无遮掩。”
陆映也是皱眉看着,虽然不语,但神色中的担忧,任谁都看得出来。
注意到几人的表情,周延等人登时微微放心了,在心底深处,他们还是希望姜义能更胜一筹的。
唯独是那公孙启,看着陈止落子,虽然不明所以,但见陈止之表情,却已经定下心来,又看到周延等人神色,不由在心中嗤笑:“这些人看棋莫非之看眼前一局?眼前看似一局棋,实际上已经是三局了,第一局陈止凭空推演,奠定了算子之权威,第二局一句话,就更改了姜义之念,有此两局,可见其人早就胸有成竹,毕竟这棋局可是他自己摆出来的,这些人都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这样的事,看似奇怪,其实很是常见,很多人在一起的时候,会被气氛感染,只顾眼前,等事后一想,又是后悔、又是不甘等等,眼前的周延等人正是如此。
只是他们这边还在想着,陈止已经接连落下几子,有黑有白,若是对弈,这黑子本该由姜义落下,但既然是破局,只要陈止所选棋路,没有什么差池,姜义也不用开口。
实际上,姜义已然注意到,陈止的这些落子,就算是换成自己来执黑,也只能这样,甚至在几个细微之处,怕是还有不如。
只是撇开这些黑子,单看白子的局部情况,却是越发危急了,由于陈止那一子的落下,最靠近黑子中枢的一片白棋,彻底落入劣势,已经是回天乏力了,被黑子不断绞杀,一个个提子。
正当姜义想要开口问起之际,陈止却是手一动,将一颗棋子落在了先前,他第一局的时候,想要落子之处。
顿时,那一片棋子的兵家之势成型!
“这……这不是和一言公子最早的布局一样了么?陈先生不是说,这条棋路行不通,还亲自推演了一番么,怎么?”周延顿时露出不解之色。
鲁靖却看出一点味道,就摇头说道:“和刚才不一样了,因为那中枢之地,白子落于劣势,黑子为了绞杀,已然展开了布局,此时正是一鼓作气将之歼灭的时候,若是腾出手去对付边疆角落的白子,那这中枢之地的速度就要减慢了。”
公孙启更是眼中一亮,看着那中枢之地的黑子架势,低语道:“原来如此,为了绞杀这一片的白子,黑子展开了阵势,若是减缓攻势,中枢的白子无法反败为胜,但是稍微占点便宜是不难的,这样一来,本来已经是瓮中之鳖,却反被咬上一口,对黑子而言,已经是失势了。”
陶涯则是深吸一口气,终于放下心来,他转头对陆映笑道:“接下来,那边疆的白子就会如兵家军争之势,展开阵势,但与之相比,中枢之地有了牵制,无疑是增多了施展空间,与围魏救赵,有异曲同工之妙。”
赵兴等人连连点头,再看姜义,这位一言公子的脸上,已经没了笑容,转而显得凝重许多,只是看着棋盘,并不说话。
几息之后,随着陈止两边操作,中枢的白子越发稀薄,最终覆灭,但那边疆之地的白子却不断壮大,最终占据了优势。
至此,整个棋局,虽然黑子依旧占优,但白子不再是溃败之相,在局部战场有了优势,这一局棋就从了白子败亡的情况,变成了白子势弱。
那接下来,只需要像正常的棋局那样,进行反击,争取胜出一二目,也就可以了。
到了这个时候,陈止才抬起头,指着棋盘,说道:“去无用之费,圣王之道,天下之大利也!”
这句话,出自《墨子.节用上》。(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五章 棋盘内外势皆转
去掉了无用的开支,这就是圣王之道,是天下的大利!
这是一种从整体来思考的思路,通过将多余的冗余裁撤掉,来集中精力处理其他方面的问题,但在这同时,陈止并不是单纯的抛弃,而是将最没有可能的一片棋子兵力,完全发挥出来,尽管是弃子,但却牵扯了黑子的一部分精力,给其他方面腾出的手脚。
不过,这里面的一个关键,就是自己将一部分棋局推向死地,只有这样,才可以完成后面的布局。
很多残局,也有着类似的破解之法,但一般人、或者说绝大部分的人,都不会选择轻易走这一步,因为这需要你对接下来的棋局,每一步都推算出来,要同时兼顾数目庞大的棋路。
所以,棋局终究是为了取胜,不是为了打破当前的局面,贸然将子落在死地,暂时打开了局面,但接下来的局面却一泻千里,最终输掉,依旧是毫无意义。
所以姜义之前没有选择这样的落子,这是他不能估算到接下里的诸多棋路。
但是现在随着陈止的棋子一落,整个棋局的局面改变,看着陈止一黑一白,两种棋子接连落盘,那种殊死搏杀的意境不断的散发出来,无论是黑子,还是白子,都是以全力围剿对方为目标,并非说因为陈止要以白子破局,就刻意削弱黑子的战力。
在姜义的眼中,陈止的很多落子,其精妙之处、凶险之处,就算是自己亲自上场,也不容易落下,至少的想上一段时间,才能确认。
“我这棋艺沉浸多年,但一直不怎么显现,就是想着要一鸣惊人,今日却被这一局棋给难住了,难道说这个陈止的棋艺,真的在我之上?”
心里闪过这么一点念头,但紧跟着姜义就悚然一惊。
“不好,不能这么想,否则就真的要被这个陈止的气势所慑,也受到了迷惑,仔细想想,棋谱在他手中多日,他岂能不知?刚才的推导也好、摆开棋盘也罢,都显现出陈止有过人的记性,那他的破局之法下得顺畅,又有什么值得意外的?”
这么一想,他重新安定下来,只不过看向棋盘的目光,显得更加锐利起来,紧盯着陈止的一步步棋路,准备从中挑选出不合理的部分,说出自己的见解,因为这样一来,无疑能够打乱陈止的布局。
越看,他越是心惊,因为黑子攻势凌厉,但偏偏白子借助了一角优势,建立根基,稳打稳扎之下,竟然是一点一代的再将局面扭转过来,书房竟然陷入了僵持!
“从完全的不利,到局部的优势,一直到现在的僵持,真要是放任下去,陈止必然能够反败为胜,不能让他这么容易达成,不然我今日抵达此处,不光无法蓄势,反而要让陈止趁机夺些名去!”
很快,就让他找到了机会,在陈止将要再落一子的时候,姜义忽然开口道:“这一颗黑子落下去,或许并非是最佳选择,此子一方,这边不就给了白子喘息的机会?毕竟这一片白子,我刚才就有借之养气的念头,也是不能忽视的。”
话里话外,其实在暗指陈止有故意削减黑子攻势,给白子可乘之机的打算,说白的,就是认为陈止在作弊。
旁人一听,也不由怀疑起来,本来看到白子渐渐扳平了局面,他们只是惊讶,现在一听,就觉得也有可能,因为此时这棋局的进行,里面涉及到的计算和预见,早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几个人都无法预测,只能靠着听信旁人言语。
姜义的话,在他们看来自然是有道理的。
“会不会真是这么回事?”
“不至于吧?但也说不好,毕竟下棋这个事儿,没有哪一步是一定正确的,陈先生刚才自己不也这么说么?棋路众多,非独有一处。”
“你们想太多了,姜公子的话,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单纯的建议。”
不管旁人是怎么理解的,但姜义有心干涉的意思,已经十分清晰了,而且陶涯等人也能看得出来,此举真正的目的,是打乱陈止的步骤和计划,如果陈止真的记下了一条破局的棋路,那么中途的某一枚棋子变化了,那后续的整个棋路自然也被打乱了。
陆映见陶涯有些担心,反而笑道:“这是一个釜底抽薪的计谋啊,只不过依我对陈兄的了解,这种伎俩根本不会有作用。”
话音未落,陈止就看了姜义一言,然后问道:“那依兄台所见,应该落于何处?”
姜义既然出声了,这时候当然不能怂,否则先不说棋力如何,先就显得不敢担责。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指了一处。
现在不是落白子,而是落黑子,还是局面已经打开的情况,但黑子到底占有优势,姜义以打压陈止为念,所指的落子之处,绝对不是良善之地。
等陈止依话将那棋子落下的瞬间,一股凶狠、勐烈的气息,就直接冲击出来,那一片的黑子,就仿佛变成了一把出窍的利剑,要将周围的白子尽数斩杀!
旁人一看,就都感受到了里面的杀机。
“厉害,这么一落子,好像情况确实不同了。”
“难道陈先生真的是留了一手?”
“我觉得,还是没那么简单,咱们先继续看下去再说吧。”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陈止手上不停,又是一枚枚棋子落下,几息之后情况就急转直下,由于黑子的攻势太急,竟是让后方空虚,虽然将那一片养气的白子剿灭了,但本身却暴露太多,最终在另一边的战场上,被绞杀了大半。
这一些的变化,有如电光火石一样,只是看陈止不断放下棋子,“啪啪啪”一连几声,黑子的局势就急转直下,几乎到了濒临破碎的情况。
这个场面,让在场众人看得一阵愣神,完全不明白为何会这样。
倒是那姜义明白过来。
“过刚易折,之前陈止落子,之所以不那么激烈,其实是给黑子蓄势,不分散力量,结果我这么一做,看起来凶勐,但又犯了同样的错误,为了一片看起来有威胁的棋子,牵扯了大两的兵力,反而让那已经稳固的白子,有了发展机会。”
这并不是姜义短视,只不过是因为他预见的棋路,没有陈止多、也没有陈止全面,反映到棋盘上,就是暂时占优,但随后就失去了优势。
这个情况下,姜义深吸一口气,知道不能退缩了,因为他的一个指点,本来僵持的局面,瞬间就急转直下,真要是任凭发展下去,那可就不是一城一池、一子一目的得失,而是要影响到他的名声了。
于是,他也顾不上其他,直接挑明了说道:“若是兄台不介意的话,这黑子,不妨由我来执掌。”
“请!”陈止也不嗦,让出了位置。
至此,两人一人一边,一人执黑,一人执白,就这么对弈起来,也不说道理了,两人都是全神贯注,将手中棋子不断落下,宛如两个调兵遣将的统帅,在棋盘之上厮杀。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中,让他们面面相觑,因为众人都看出来,这这一局棋中有着杀气,两个人都不愿意输。
“可惜,姜义已经落入下风,不管是在棋盘之外,还是棋盘之内,而且这期盼内外的局面,有着很大的相似之处。”
公孙启对这个局面,却看的十分清楚。
“棋盘之外,是两个人风度名望的比拼,本来是姜义在上,陈止在下,结果现在两人平等对弈,胜负难分,而棋盘之内,黑子被白子逼退,两方僵持,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姜义这一次过来,都是不值的,也不知道他本来的想法是什么样的,是否有破了棋谱之后,挟势北上,将那个匈奴小王子击败的念头。”
他的念头刚落,就听到一片哗然,循声看去,就见到周延等人神色激变,一个个看着棋局,忍不住惊唿。
公孙启心中一动,视线转移到棋盘上,果然见到形势颠倒,白子占据了优势。
很快,棋局结束,姜义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最后轻笑道:“未料这个棋局果然让陈兄你破掉了,想必是精研许久了,在下佩服。”
此话一说,众人那里还不知道胜负,根本都不用查目了。
不过,他们也听出来,姜义并不认为这一局棋,是自己输给了陈止,只是说陈止破了棋局,用这个名头,至少还能勉强保住一点脸面。
说完之后,他又道:“正好,我这里也有一局棋,不如留下来,给陈兄参悟。”
话落,不等陈止发言,他一拂袖,将棋盘上的棋子一扫,将这满盘棋局清空,然后拿起黑白子,一个接一个的落在上面。
这姜义竟然也是凭着记忆,要摆出一局棋,只是他的这个落子速度,和陈止比起来就慢得多了,足足过了一刻钟的时间才勉强摆完,期间还多次停下来思索、回忆、校对。
等棋局摆完,姜义又道:“今日一聚,甚是佩服,等此陈兄破开此局,你我再行手谈论道,告辞!”话落,起身就走。
他这么一动作,旁人如梦初醒,这才意识到了今日之事的意义,顿时哗然。(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六章 此局当可拖住他
姜义说完这话,转身就走,走的又快又急,虽然在衣袖甩动之间,还能保持住风度,但还只是看他的这个动作,只要不笨的人,都能猜得出来,这位最近名传开阳的一言公子,在这里是坐不住了。
事实也是如此,姜义表面上风轻云淡,实际上却如坐针毡,根本呆不下去了,所以只是留下了这么一个棋局后,就头也不回的走了,一直等他走出小厅,在门口等候的观月楼东家才反应过来,赶紧跟了上去。
“姜先生,姜先生,您慢一点……”
这边东家走了,还有一个人恍然惊醒,赫然就是那个面红齿白的小厮。
这小厮自花钱自作主张的一句话,改变了整个场面,一直到姜义对弈失败之前,他都还在沾沾自喜,但最后陈止落下白子,姜义自知不敌,转而留下棋谱,这小厮不由惊住了,心底生出一丝不妙之感。
因为这个小厮是很清楚的,姜义在来之前,就准备了三个棋局,这三个棋局,乃是这位一言公子多年棋艺的精华所在,汇聚了一直以来的种种思路,是他准备拿出来,挑一个合适的时机,拿出来积蓄名望的工具,从而为将来的仕途铺平道路。
这准备让别人破解的棋局,和一般的棋局不同,因为你既然出题了,就得有答案,否则让人无从下手,自己也不能破解,岂非是专门拿出来恶心人的?这就毫无意义了。
因此这样的破解局,自身必须要留下一条或者多条棋路,能够破解,这也是考验出棋之人棋力所在,一来必须要隐蔽,不容易被发现,二来,又必须在没破解前,保持优劣清晰。
正是因如此,很多棋局破解的钥匙一找到,很快就一马平川,将原本优势棋一方的劣势暴露出来,有了翻盘的可能。
有鉴于此,要出一个如此棋局,就需要反复琢磨,各种棋路都走上几遍,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丝毫也不简单。
当姜义经过漫长的时间,将那第三局棋完善之后,正好就是这次杏坛论道的消息传去的时候,有孔家门徒亲自上门给他送了请帖,加上北疆不稳,隐隐有建功立业的机会,于是姜义当机立断,准备在这次的论道上扬名。
这样三个棋局,怎么想都不是要用在这种时候的,小厮年纪固然小,但心智早熟,当然能想明白这些,所以他一边朝着姜义赶过去,一边转头看向陈止,深深的将整个人的样子,记在心里。
“少爷,您等一等我啊!”
随着小厮的声音消失在厅外,这厅堂之内的众人,却是面面相觑,一个个都看出了这个情况来。
“这姜义公子走的时候,留下了一局棋,这是心里不服气啊。”
“那你说刚才那一局棋,到底该怎么算?陈先生拿到棋局的时间很长,参悟许久,他得胜也没什么,但最后一言公子可是亲自下场了,那后面的路数,就是一言公子的棋路了。”
“可不是么,他来破局,结果被陈先生连消带打,最后亲自执黑,也没有压住白子之势,虽说这棋局并非是他布下,但他执掌黑子的时候,那黑子之势尚未衰竭,最终依旧不敌,这……”
说道后来,这人也不敢再多言了,因为注意到周延的脸色很不好看。
只是话不说透,意已明了,几人互相看了几眼,心里都明白过来了,今天这事的关键,就在于姜义最后关头,亲自执黑了。
这一局棋,需要破局的是白子,占据优势的是黑子,虽说姜义执黑之时,白子已经扳回劣势,但传出去,别人不会这么看,会觉得姜义明明是执掌优势兵力,最后却被击败,某种意义上而言,已经可以称之为无能了。
“如果姜义从一开始,就摆明车马,要占黑子,那就算陈止棋艺再怎么高超,配上姜义这种棋力,也只能饮恨,可惜啊。”
公孙启看得通透,他从最后一段的行棋中,看出了姜义的棋力不凡,而且隐隐看出了姜义和陈止两个人的棋路,其实是有差别的。
“陈兄单论棋路变化,其实不如姜义。”看出差别的人,并非只有公孙启一人,陶涯也在和陆映分析着,“一个棋子落下,姜义在经过最初的混乱后,很快就能重整棋路,进行应对,相对而言,陈兄的棋路变化相对较少,但却长在预见,对方的一个子落下来,后面成百步的棋路就都在心里了,所以落子非常快,这种行棋风格,一旦得势,那根本就是所向披靡啊。”
边上的赵兴也点头道:“若是从最初,姜义就和陈兄厮杀,陈兄临时预见的话,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可惜他是中局接手,先手已失,其实论棋力,陈兄与他并不能说谁高谁低。”
一直沉默的左清,这时候却笑道:“其实诸位所说这些,都是不可能的,因为一言公子是不可能从一开始就作势要厮杀的,因为他是破局不成,又有人自作主张,才使得陈兄抓住了机会,然后迫于形势,不得不亲自动手,里面有着巧合,但最后的结果,无疑超出了我等事先的预料,对陈兄而言,实在是一件好事!”
说话的时候,他丝毫也不掩饰眼中喜色,旁人自然明白他的想法。
这次会面,本来就是众人打算在离开开阳、北上之前,再来一次蓄势,正好姜义先前送来请帖,陈止顺势发出邀请,本来只以为是两人相互配合,不痛不痒的论道,携手提名,没想到经过姜义这么一弄,反倒成全了陈止。
想到这里,众人不由朝陈止看了过去。
经此一事,陈止至少也可以和姜义相提并论了,因为这次论道,乃是两人直接面对面,不管里面有什么巧合和意外,但手谈交锋是否认不了的。
“这是天意如此啊。”
在众人的感慨中,陈止却没有抬头回应,而是一直盯着棋盘,看着姜义留下的那一局棋,露出了感兴趣的样子。
“这局棋中,竟然融合了兵家、法家之意,看来今天晚上,在那梦中又有事可做了……”
………………
果然,这观月楼的事,第二天就在城中流传起来,大街小巷,士子平民,都在谈论此事。
“一言公子竟然在手谈论道的时候,输给了那个陈止,难道这个陈止这么厉害?不是说两人在境界上不同么?”
“我这边有个消息,说的是,其实一言公子没有输,因为那个陈止乃是借无忧先生的棋局,才能侥幸得胜一两目。”
“原来如此,我就说么,一言公子那么厉害,几个名士对付不了的鲜卑大家,都被他一言说退,又怎么会输给陈止呢?原来是破局不成,被陈止借势而为,占了一点便宜。”
几个人交谈片刻,话未说完,就有一阵笑声响起,跟着就听一人说道:“哈哈哈!既然你有这样的消息,那你知不知道,其实真正要颇觉的乃是白子,占据优势的是黑子,恰恰是陈止执白,那位一言公子执黑,他占据优势,让别人破局,最后还败了,怎么到了你们口中,就成了陈止占便宜了?”
“咦?这位兄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愿闻其详。”
“也没什么,只是看不惯旁人颠倒黑白罢了,你等听我言……”
等一番话落,众人都露出恍然之色。
“这么说来,占便宜的还是一言公子,但他还没赢下来,那这么看来,不管学问哪个高,哪个低,至少这个陈止在棋艺上更胜一筹啊。”
“这个,我倒是听说,当时那位陈先生和一言公子对弈的时候,也是引经据典的,是手谈论道,丝毫也不落下风,在学问上也不输啊。”
“也对,毕竟陈先生也说退了匈奴人,那以史论史之言,犹在耳边……”
随着传闻的蔓延,一个奇怪的现象出现了,就是原本并不认可陈止说退匈奴人的人,开始认为此事为真了。
与之相对的,就是不少人将陈止和姜义放在同一个层次评判了。
当然了,在这些传闻之中,也有不少人在强调姜义并非败北
“一言公子在离去之前,留下了一局棋,让陈止来破。”
“不错,陈止拿着无忧先生的棋谱,这么长时间不断参悟,肯定是烂熟于心,其实不算本事,对一言公子也不公平。”
“对,等他能破了一言公子的棋局,再说其他吧。”
这些人并不认为,陈止比姜义技高一筹,但无论如何,陈止的名字开始和姜义密切的联系在一起,不再代表两个不同境界了,而变化只在一夜之间。
一夜,一局棋,带来名望不同。
………………
“这就是外面的议论,少爷,依我看,咱们还是别再开阳县留着了,赶紧上路吧,越是留下来,对您越是不利。”
在姜义下榻的客栈中,他的几个随从,将收集到的城中风评,都汇总在一起,正在给姜义汇报。
这位一言公子的神色还算从容,只是听着一句句汇报,眼皮子不时跳动,脸上更无笑容,最后淡淡点头,说道:“也好,既然北边匈奴小王子逞威,就不可让他继续得意,在陈止这边我有些失策,名声稍有损失,不如就从这个小王子这边拿回来,反正这两日也搜集了不少有关他的信息,至于陈止……”
他眯起眼睛,最后摇头道:“也罢,相信那局棋,够拖住她一阵子了,可惜了,三局棋耗费了我那么多的心力,却在这里就拿出一局。”(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七章 虚张声势?
破解棋的局面,要布置出来当真是不容易,在姜义原本的计划中,以三为数,暗合天地人三才,到时候一起拿出来,让天下俊杰来破解,那是何等风光?
可惜,在这个地方,因为一个意外的遭遇,不得不提前拿出来。
“愿意是给天下俊杰的棋局,拿出来给陈止一个人,要是还拖不住他,那我几年的精研,岂非成了笑话?”
几年精研,当然不是时时刻刻都在研究,毕竟姜义的主要经还经在经义、兵法之中,但闲暇时光却大部分都耗费在棋局上。
那随从听了,连连点头,但跟着又记起来的时候,自家老爷的嘱托,忍不住说道:“少爷,您这次出来,主要还是扬名,铸就根基,等朝中有变,才好相助侯爷,这些棋道终究只是辅助,切不可本末倒置,沉迷进去。”
他这是想到过去姜义在设局的时候,每每冥思苦想,如今拿出一局,又是满脸不舍,有心规劝。
姜义一听,微微一愣,然后摇头失笑道:“姜虎啊,你这是煳涂了,你否看我过于关注棋局与杏坛论道,所以有所担心?怕我玩物丧志?”
那姜虎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这两三年以来,少爷在这上面耗费的时间,是有些多了。”这些话,他本来是不敢说的,只是东来之时,那位侯爷嘱咐姜义的时候,提到了这些,所以姜虎才敢在这个时候说话。
姜义还是笑着,跟着又摇头,说道:“姜虎啊,你只是看到了我沉浸其中,却没有想到凡事不能好高骛远,在什么阶段就得全力投入一件事,我现在顶着一个姜家的名头,省去了旁人的许多辛劳,但在没有真正出仕之前、没有真正拿得出手的功绩之前,想要提升名声,那就得靠着这些。”
姜虎听到这里,不复多言,做出了聆听状,他终究是姜家的心腹,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之前的劝诫,一般出于公心,一般也是私心。
姜义则继续说道:“我经营名声,就是为了后续之事,如今不是战乱之时,想要出头并不容易,好在有九品官人之法,只要有名望,那就是敲门砖,所以才会兴起文会、经义,乃至手谈论道也是因此兴起,不要觉得所谓手谈,只是玩闹、玩笑,任何事情牵扯了晋升,那就不再简单了,不再是单纯的围棋,而是寄托了种种念想。”
说着,他指了指身前桌上的一副棋谱。
“你觉得这棋谱可能玩物丧志,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岂能用寻常之念思虑?若是有一天,那吏部遴选,以踢石子为凭,保准这天下俊杰都要在研究石子上下功夫,你说能因为石子到处都是,就嘲笑他们么?这不过就是一个途径,等登了位,自是另一番光景。”
说到这里,他微微叹了口气:“正因如此,我才不得不沉浸进去,若总是看到过去史上,无数英杰人物,将过去史上的情况带入眼前,也觉得琴棋书画乃是小道,那就有些好高骛远了,因为只有做好当下,才能奠定根基,总是看着更高的地方,眼前得过且过,最后的结果,是根本走不踏实,因为此时还不是我看轻棋书之道的时候。”
那姜虎听到这里,不由肃然起敬,很多过去的疑问,在这一刻也是豁然开朗。
姜义不管许多,吩咐道:“先去准备吧,明日我们就启程。”
这话又把姜虎唤回现实,他不由问道:“那还要不要去跟陈止打一声招唿?”本来是无须如此的,但经过观月楼破局,若是再忽视陈止,不说别的,礼数上先就说不过去。
姜义就道:“去通报一声就行了,那个棋局他短时间内破不了,只要此局不破,那么他也就没有理由,去过问那个匈奴小王爷了。”
姜虎一愣,然后立马明白过来,不由暗道一声妙计。
原来,他现在才想通了,为何姜义会拿出一局棋来.
三局棋,耗费颇多,拿出来不光是为了场面,还因为姜义看出了陈止的棋力不凡,如果陈止也北上的话,那匈奴小王子的事,无疑又要增加变数,但现在这一局破解棋扔出去,陈止也接下来了,在没有破掉此局之前,陈止又有什么理由和立场,干涉匈奴小王子?
“少爷的那一局棋,就算是自己要破解,也得花费十天半个月,除非能不眠不休,一直参悟,那也得三两天吧,这陈止外出游学,哪里有这样的时间?他不破开棋局,就算北上了,也没法子插手,此计大妙!”
带这样的念头,姜虎就要过去准备。
这个时候,姜义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忽然说道:“另外,那个李家小子行使不够稳妥,以后没有什么事的话,不要让他出现在我面前。”
姜虎心中一凛,不由暗暗叹息,赶紧点头应下,他也知道昨晚的清醒,知道那个小厮自作主张,实在是闯了大祸,若不是还有一技之长,恐怕要被轰出门去。
就这样,姜义所属的众人忙碌起来。
另一边,陈止他们下榻的客栈,却是人来人往,有各种百姓在外围观,又有许多士人拿着名帖过来拜访,连官府的人都送来了几封请帖。
这些人、请帖,都是冲着陈止来的,但一直到了午时,陈止都没有露面。
这人来的越来越多,却都不愿意走,使得这不小的客栈,一时间人满为患,几乎到处都是人影,若非有客栈伙计和陈家家丁维持秩序,怕是已经失控了。
“刘兄,咱们俩的关系,你就透露一下吧,陈兄到底在做什么?这次可是我家长辈想见他,送来了请帖,这没有一个准信,我如何回去交代?”
客栈大堂一角,周延拉着刘纲,小声的说着:“你看,是不是让我们先上去,我等也知道,这个时候、这么多人拜访,其中不乏名士,更有官府问话,但咱们的关系摆在这了,昨夜我等也都在场啊。”
这个时候的周延,是半点也看不出昨天的遗憾了,一副和刘纲哥俩好的态度。
但刘纲却不得不苦笑说道:“周兄,真不是我推脱,实在是昨夜陈兄参悟棋局,可能是太晚了,到现在都还没有起身啊。”
“现在都还没起身?”周延是怎么都不信的,他也知道陈止的作息习惯,没有这么晚还睡着的,只当是刘纲在推脱,如何肯甘休。
“我真不是骗你啊!”刘纲满脸无奈。
另一边,陶涯、陆映等人,也在和旁人解释着,他们在这开阳县停驻了一段时间,不光是刘纲交了新的朋友,其他人也各有际遇,论关系的亲近程度,或许比不上周延、鲁靖,但这个时候也都拿出了交情,想要见陈止一面。
这样的情况,让左清大为惊喜,他实在没有想到,仅仅只是过了一夜的时间,事情就发酵到这种程度,看着面前涌动的人潮,他清晰的看到了陈止正在扩大的影响力。
不过等有了一丝空闲,回想之前的种种,左清又明白过来,知道这其实不是意外。
“估计那位擅长造势的一言公子,在这次棋局开始之前,就有了一番布置,可惜这事情最后却未能如他所想一般发展,白白便宜了陈公子!”
他正在这么想着,忽然听到人群中一声惊唿,有人喊道“陈先生出来了!”
随着这一声落下,整个大堂中的众人顿时都沸腾起来,连同左清在内,都朝着楼梯看了过去,就见陈止缓缓走了下来。
他这一来,顿时就像是引爆了全场,自然而然的成为众人焦点,然后就是一窝蜂的用过去。
“诸位,且慢。”
说来也怪,陶涯等人怎么劝说也不见效果,但陈止只是开口四个字,就让所有人都停止了沸腾,然后一个接着一个的安静下来,看得左清等人咂舌,意识到陈止已经有权威了。
陈止倒是没有意外,莫说眼前,在那前世之时,就是万军之中,他说安静,也没有人敢聒噪。
“诸位,我又一言,请诸位听,昨日之事想来已经传开,那诸位当是知道,当时姜先生给我留下了一局棋,想要让我破解……”
陈止这么一说,在场的众人就都轻声议论起来,不知道此言何意,不过对于姜义留下来的破解棋他们是知道的,也知道这一局棋有其意义。
“不过,陈止这个时候提起此事,是什么意思?片刻之间,他也破不了局啊。”
不少人这个想法刚落,就听陈止说道
“一夜钻研,我已经有些头绪,那一局棋就快被破开了,所以希望诸位能先退去,给我留出一点时间,也好将那局棋真个破开。”
此言一出,本来不少人还在议论,但随即表情就是一变。
“什么意思?这话是说,昨天姜义留下的一局棋,他陈止今天就快破开了?这可能么?”
消息在人群中传开,让他们个个惊讶,很快又在城中扩散,并且传入了姜义的耳中。
“虚张声势尔!此乃借机起势之能,未料陈止也是个中高手!看来他也是所图不小,想要迅速积攒名声,做一番事业!”
听了消息,姜义留下了这么一句,就让人不用关注,继续准备北上。(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八章 破了!
对于自己布下来的棋局,姜义自然是有信心的,因此没有被影响到,第二天一早,一行人就收拾完毕,登上马车。
车队启程,在城中之人的议论中,踏上了北上的道路。
不过姜义的这个动作,还是不可避免的在城中引起了议论,很多人对他的离去,抱着种种不同的看法。
“怎么一言公子这个时候突然离开了,不是说他给陈止先生留下了一局棋,怎么也不等棋局破掉啊,这个时候走,莫非有畏惧之意,不至于吧?”
“嗨,兄台,听你这意思,对时局了解不够啊,你莫非是不知道,那北方的临沂发生了一件大事,有一个匈奴规则以手谈之法,连败众多名家,早就有求援信发过来,算算时候,姜公子早就该北上了。”
“对,听说是为了表现对陈止先生的尊敬,一言公子才留下来,这才有了布局之说。”
随着这样的传言传开,这话题不可避免的又落到了陈止的身上。
“既然一言公子北上了,那陈止公子是不是也该跟上去,毕竟这两天早就有传闻说了,说是这两位棋艺相当,既然那匈奴人这般嚣张,那咱们中土的俊杰,就该迎头痛击才对,若是有一言公子和陈止公子双剑合璧,必然所向披靡啊!”
“省省吧,莫非经过观月破局一事,你还看不出来,这两位心里也较着劲呢,否则的话,又怎么会有破局留棋一事?”
“不错,现在想来,姜先生留下了这么一局棋,那位陈先生若是不能破开,那又怎么北上去会匈奴人?在根子上就有些站不稳了。”
很自然的,这传闻传着传着,就又落到了姜义留下的棋局上。
“你们说,姜公子留下来的那个棋局,到底那不难?能不能被破解?”
“难,肯定是难的,但被破解也不是不可能,可短时间内是做不到的,就得多尝试几次,如此一来肯定要耗费时间,无法一蹴而就。”
“可我怎么听说,昨日不少人去拜访陈先生,结果陈先生就说自己快要破解棋局了,以此为理由送客。”
“你也说了,这只是送客的理由罢了,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再说了,破解棋局的事,有的时候就靠着灵光一闪,哪里有许多的道理可言?他昨日说有了法子,说不定今日一试,发现并不可行,又说无法破解了呢。”
“言之有理,就等那边消息吧。”
在外界议论纷纷的时候,那已经抵达了开阳的诸多世家之人、名士,也有着自己的判断。
“陈止真是这么说的?”
在一间布置典雅的房间内,正有一名年近五十的老人,正听着周延的汇报。
此人名为周解,算起来乃是周延的叔父辈,不过两人的血脉联系算不上太深,这一次过来也不是一路,但恰巧在开阳县碰上,听闻了陈止的事后,有知道了周延与陈止一行人关系不浅,于是就希望周延能安排自己与陈止碰面。
不过,陈止的回复,并不如意。
“八叔,您要不就稍微等一等,等陈止将那棋局破开了,我一定让你第一时间见到他。”
见自家长辈的面色不怎么好看,周延不由劝了起来,他的这个族叔在江南也有些名声,论乡品更在周延之上,周延也只能陪着笑脸。
“说的简单,哪有这么快的事?”周解瞥了周延一眼,然后颇为不快的说道,“你下面的几个人,都已经给我说了,陈止昨天让众人离开之后,并没有去钻研棋局,而是回到房中安眠,如此一来,如何破解?”
听得此话,周延顿时有些尴尬,这心底深处更是恼怒,知道是随同自己过去的几个仆人,为了讨好周解,透露了这些信息。
原来,陈止昨天让众人退去后,就回房继续休息去了,而周延因为和刘纲的关系亲近,没有随着众人离开,还想走个后门,所以才能知道此事,不仅如此,他更是借着刘纲的关系,得知陈止现身的时候,还真就是刚刚睡醒。
这些内情,被下人泄露出去,哪怕是同姓长辈,也难免让周延有手下的人吃里扒外的感觉。
但是当务之急,还是解释这件事。
周解摇了摇头,干脆说道:“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既然他陈止看不上我周某人,那我自是不会再去想约了,干脆也像那姜义一样,安排车马北上得了,正好也能去拜访一下这位小侯爷。”
周延一听,赶紧就安慰起来,说什么陈公子天资极高、底蕴深厚,说不定再过几日,就能将棋局破解,自是可以见八叔云云。
只是说着这些,他自己都觉得没有底气,所以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这也是他对姜义的棋局很有信心,若不是看在交情的份上,也不会如此安慰。
那周解听着这些,反而更加来气了,不由就要再次说两句,但就在这个时候,却又一名仆人急匆匆从外面冲进来,一见到周解、周延叔侄,就赶紧告罪。
“你这么慌慌忙忙的,是做什么?”周解皱眉问起来。
那仆从又是告罪,然后才说道:“是陈家的人过来了,说是邀请老先生和老爷去观月楼一会。”
“哦?是陈家的人?陈止的人么?”周解闻言,抚了抚半白的胡须,“怎么了?这个时候来邀请我们叔侄?不是说棋局不破,不会赴约、邀约的么?”说这话的时候他,啊明显是拿着腔调的,但这屋里的人都能听得出来,那话中其实包含着一丝欢喜。
这也容易理解,周延也能明白,陈止这时候发出邀请,那按照正常的思路来看,必然是有赔罪的意思了,因为那棋局是不可能破的。
“听说是棋局破了,所以请昨日到场的众人过去,说是要赔罪,那人转述了陈先生的原话,说是‘昨日令众人散去,实属心中急切想要破局,还望谅解’。”
“这就对了嘛,年轻人总不能太过狂傲,该赔罪的时候,等等……”那周解正要议论一番,但话说到一半的时候,突然觉得不对劲了,“你说什么?什么意思?什么叫棋局破了?什么棋局破了?”
那仆人有些奇怪的说道:“自然是那姜义公子留下的棋局啊,莫非老先生不知道么?现在城中都传遍了,说是那位一言公子姜义先生,在离开之前,留下了一局棋给陈先生……”
“停停停!”周解挥挥手,打断了其人之言,“这个事我岂能不知!”
你既然知道,那还问什么?
仆人低头认错,可这心里却委屈起来。
这是这个仆从不懂得破解局的难度,无知所以无畏,不明白深植其中的意义。
但周解和周延是知道的,叔侄二人对视片刻,然后不约而同的动身了。
尤其是周延,他对姜义颇为推崇,自是不相信姜义留下的棋局,前后不到两日时间,就能被破开,这里面的意义实在是太大了。
“这件事太意外了,姜义的棋力一直隐藏着,但既然敢布下破局棋,自是有自信的,那这棋局岂是两天能破的?但陈止敢将事情散播出去,必是有着倚仗的,其中到底有什么缘故,只有见了他的人才能知道!”
叔侄二人所思所想,都是一般模样,所以也不耽搁,当即就应下了邀请,前往那观月楼了。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城中不少人都接到了请帖,他们都是之前去往客栈,拜访过陈止的,其中不乏一些名声不低的人。
类似周解这样的长辈,也有几人。
等他们抵达观月楼,立刻发现此处人声鼎沸,几个楼层早就人满为患了,不光有接到请帖的,还有听到消息过来看热闹的。
按理说,观月楼这样的地方,针对的是达官显贵,按理说平时来的人一多,就会驱散人等,但今日过来的人,要么就是城中世家子弟,要么就是路过的名士之流,都是有身份的人,再给这观月楼东家一个胆子,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否则一个不好,就要被口诛笔伐。
这众人忙里忙外的,里面却聊得热火朝天,这些人都和周家叔侄一样,对陈止是否真的破解了棋局心中存疑,但来到地方,一见到这个阵势,这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如果没有真的破开,那这么一出戏闹出来,那可就是丑闻了。
所以,当陈止现身,在一番客套话过后,展现棋局,将那破局思路讲述出来之后,整个观月楼是真的沸腾起来了。
破局棋,两日就解开,这样的速度,就算是放在过去,也没有几个人能做到,尤其是还听着陈止的讲解,那懂的棋艺的人,更是不难看得出来,姜义所布下的这一局棋,其实构思巧妙,内里有诸多陷阱,即便破开了第一个难关,后面还隐藏着几个暗桩,十分复杂。
“正因如此,陈止能破开此局,才能显现功力,只是这个时间未免太短了吧,这个消息一传出去,不说别的,就说那姜义,还有什么颜面,以棋艺去挑战匈奴小王子?估计此宴之后,陈止就该动身北上了。”
看着棋盘上的黑白子,周解忍不住叹息起来。
边上,周延则是目光呆滞,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破碎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一路找人,无人敢出头
姜义棋局被破的消息,第二天就传遍了整个开阳,并且循着姜义的名声,朝着更广阔的范围散播出去。
之前一言公子的名声有多响亮,现在这个消息传播出去的速度就有多快。
到了第二天,这个消息就传的满城风云,连即将启程的那位王爷,都知道了详细的内容。
这个王爷,正是开阳县的琅琊王,他在陈止与姜义会面之前,就有了北上临沂的心思,但一位王爷有离开,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更何况这位还是刚刚外出归来,因此姜义都已经上路了,这琅琊王依旧还在做着准备工作,所以一接到消息,就十分意外。
“姜义的棋局,竟然真的这么快就给破了?”
那位少爷王爷听到禀报,同样也很意外,以他的位置、见识,当然看得出来这背后的意义,但旋即就笑了起来。
“不愧是陈止,真是让人意外,姜义这下子算是丢了面子了,不过他倒是走的急、走得快,不知道要是姜义在半途接到了这么一个消息,会做何感想,还会不会继续挑战那个匈奴人。”
“王爷,您要不先见见陈止吧,”在这位王爷的身边,一名白面无须的人在提醒着,“他现在破了姜义的棋局,名声已经传出去了,那姜义事先布局很多,在开阳一线风头无两,陈止破了他的棋局,自是可以借势而起,没有人会觉得陈止是靠着权势。”
“哦?”少年王爷微微一愣,跟着笑嘻嘻的问道,“不对啊,平时你要是说话,那都是规劝我的,怎么这次碰上陈止的事了,反倒积极起来了,难道京城又有什么消息传来了?”
白面无须的人低头苦笑道:“王爷,您见一见陈止,总比亲自去临沂来得好,那临沂此时,有诸多胡族聚集,这些人都是茹毛饮血的野人,不开化的,其中更有诸多凶残之辈,您乃千金之体,岂能轻涉?万一有个好歹,那可如何是好?这些胡人可不管礼义廉耻!”
他说一句,那琅琊王的眉头就皱起来一点,但这人还是继续说道:“这般凶险的地方,能不去最好,再说了,临沂那边,终究只是王家的文会,哪里比得上杏坛论道?这种事,您见一见陈止,和他亲近一下,等陈止北去,众人都会知道乃是王爷属意,他若是有个什么建树,也有助于提升王爷您的民望。”
“不要说这些了,”琅琊王却有些不耐烦了,“你用这些话来诓我,那可不成……”
那白面无须之人听到这里,赶紧就低头认错。
少年王爷摆摆手:“我也不是指责你,只不过我当年在京城的时候,也见过不少胡人,就是那刘渊,也曾来我府上拜访,他的几个儿子中,不乏饱读诗书的,毕竟当年陈侯之策,就有以华入夷之说,就是倡导他们归化,学习中原问话,否则如今的论道,哪里来的胡人大家?这样的人过来了,难道还能有什么失礼的地方?不会有危险的。”
他这话一说,那个白面无须之人自是无从反驳,只能叹息。
跟着琅琊王又道:“至于陈止么,还是先不见了,孤王觉得他当不只如此,倒不如先静观其变,对了,等会将他破局的棋谱拿来,也好让我品鉴一番,是了,去请谢裒请来,他的棋艺精湛,自是能看出更多精妙之处。”
就在这位王爷谈论陈止的同时,还有着一场关于陈止的对话,只是其中内容就明显不同了
城中的另一个角落,却有一座看上去颇为古朴的宅院。
这座宅院和周围的院子比起来,要显得小得多,占地不多,因为周围住着的,都是非富即贵,和这些人比起来,这座宅院要失色许多。
只不过,若是走入院中,就会发现此院布局考究,沿途摆放了不少物件,随便一件仔细端详起来,都能看出其中的古朴气息,看得出来都是来非凡之物。
此时,在这座宅院的后院,最中间的屋舍中,那位朱守的侄儿朱景,正坐在一名清瘦男子的面前,正滔滔不绝的说着话,但话中的内容,无非都是那陈止等人肆意妄为的事,话里话外还有挑拨之意。
等一番话说完,他才说道:“司马兄,这陈止、左清等人,对前人毫无敬畏之心,对令祖这样的人物,更是多有诋毁,岂能放之不理,我知你与东海王、琅琊王关系亲密,在朝中更有诸多好友,若是你能出面,足以教训陈止等人一番。”
说着说着,他又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说道:“另外,你我亲如兄弟,我也就不瞒你了,这陈止等人对我不敬,那左清更是多次惹到我的头上,现在几个人仗着一点关系网络,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所以找到兄弟门前,也希望兄弟你能替我出个气,但话虽如此,之前所说也都属实。”
在他对面,那清瘦的司马兄始终安静的听着,不发一语,等现在朱景话说完了,他沉吟片刻,这才说道:“朱兄,若是论及势力,这青州之地能与中郎将比肩的人,可是寥寥无几,如今东平侯北上平贼,隐隐有与北征军相互唿应的意思,短时间内不会会师,如此一来,令叔就是真正的实权人物,何故你要舍近求远?我也听出来了,你这一路上可是找不少人。”
“别提这事了!”朱景顿时露出了恼怒之色,“那个陈止也不知道是托了几层关系,居然在我叔父那里留了名,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麻烦叔父,当然了,若是最后实在没有办法,那也只能请他老人家出面了,我叔父肯定不会因为一个有交情的人,就不管我的事的。”
那司马兄还是沉吟,然后开口问道:“朱兄,你也来开阳两日了,当是听出陈止的名头了,先是以言语逼退匈奴人,如今又破了一言公子的棋局,风头正盛,从官府到王府,从世家到百姓,没有不知道他的,这种情况下,我如何助你?你我情比兄弟,我也不瞒你,这件事,实在是爱莫能助。”
“司马兄,怎么你也这么说啊!”朱景的脸上顿时就露出了失望之色,更显露出几分气急之意。
那司马兄不等其人多言,就叹息一口,说道:“何况,这次随同陈止而来的,还有几人,那刘家和左家先不多说,就说赵兴此人,乃是功勋之后,而那陶涯乃是江东陶侃的子侄,陶公之名名震天下,乃是南天支柱,而陆映更是陆家传人,当代的杰出子弟,他外出游学,人还没来,早先就有传闻,要是对付陈止,就等于要对上这三人,一个不小心,我等背后的势力都被牵扯进去,就不是小事啊,岂可轻举妄动?”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着朱景,语气真诚的道:“正因你我关心亲近,我才把这些话都说清楚,陈止自是不能动的。”
朱景顿时皱起眉头,压低声音道:“司马兄,朝廷对你们家可是有优待的,不过是针对一个陈止,事后说清楚就行了,哪里会有后患。”
那司马兄苦笑摇头,然后说道:“朱兄啊,事情哪里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当年为了收买人心,我司马家投降后,得了一个公侯之位,又有诸多免罪之言,看似风光,其实这些年来,我家祖上都是如履薄冰,你看我等之前也有荒唐事,最后都被赦免,那不过是自污以按帝心的手段,所选的都是无关痛痒之事,如今这陈止涉及几家,怎么敢轻易插手?”
他的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但丝毫也说服不了朱景,后者满脸不快,脸上的亲近之意,几近消失,只是沉默不语,那意思任谁都看得出来。
那司马兄叹息一声,试探着说道:“朱兄,你可知道,最近这两天,陈止破了棋局……”
“区区棋局,小道尔,有何可说的?”朱景却一副并不在意的样子,“我辈男儿当效前任,兵马开疆,下个棋算什么?我着实不能理解,何故这城中之人这般推崇。”
“因为天下之事,并非只有兵马啊,你乃贵人,能够接触到兵马之路,可寻常之人哪里有这样的途径,再说了,他们日常营生,总该有些其他的乐趣,想来太平之世就是如此了,手谈论道因此而生。”司马兄还是摇头,知道说什么都无用,但还是尽量表达态度,“如今陈止破了局,大势雏形已现,听说已然让人准备车马,这两日就要北上了,他此番北上,再有一点动静,定然名声大噪,既然此人和中郎将还有交情,朱兄何必与他为难?”
“说到底,你也是不愿意相助了?”朱景则直接站了起来,“我还就不信了,区区一个陈止,无官无职,也就是有点名声,我这一路找来,怎么你们一个个的居然都不敢得罪他,你们不敢得罪他,就敢得罪我了?好好好!今日才知真面目!”
话落,也不管过来上茶的小厮,转身就走了。
看着其人远去背影,那诸葛兄摇了摇头。
“朱兄啊,旁人不敢得罪的,乃是中郎将,不是你,你是借势,而他陈止已经开始聚势了啊!”
念落,他看了那一脸迷茫的小厮一眼,吩咐起来:“着人去给陈止送分名帖,就说我司马睿今日过去拜访,若是朱景到来的消息泄露,可别弄巧成拙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