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王大当家之生平,我素有所知【三更毕,提前拜年!】
右胸被贯穿,绝对是致命伤,正常人恐怕连动都动弹不得,而王弥自知陷入绝境,若不奋起,就要落网,因此激发了潜能,可也是杯水车薪,一时之勇,衰竭迅速,败亡近在眼前。
这个情况,陶涯等人自然看得出来,所以知道时间紧急。
他们随诸葛言游学,有很多目的,诸葛言的个人魅力是一方面,但不具有决定性,建立人脉、积蓄名声,才是他们的主要目标。
诸多名士和大族的后裔聚在一起,彼此间有了交情,相当于同窗之谊,今后彼此帮扶,这就是优势。
同样的,诸葛言的家世摆在那,与他同行,别人一听就觉得这人不简单,就算以后各奔东西,只要说出和诸葛言一同游学过,别人也得肃然起敬。
但相对的,在这彭城之地,他们这一群人,被个贼寇威胁,落下这般情景,同样也要被天下瞩目,不用刻意宣传,就会传遍各地,不利于名声,更要命的是,诸葛言的游学接近尾声,按正常的程序,游学结束,稳固一下名声,这些人就该纷纷出仕为官,将名望转化成实利,结果却发生了这样的事,可谓事与愿违。
但天无绝人之路,当下王弥遭受重创,眼看不敌,就给他们提供了一个机会
如果王弥这个大贼,在这里被抓住了、被杀死了,那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王弥威胁诸葛,事后朝廷定要郑重调查,追究责任,最后传遍天下,如果在王弥授首之前,陶涯等人争取到露面机会,表现出正面作用,连带着都有好处,更能抵消不利影响。
这个道理,陶涯、庞乡、魏欧等人很是清楚,于是强行压住心头的震惊,强打精神走出楼舍,来到院内,看着被众人围困的王弥,争先恐后的呵斥起来
“你这国贼,有悖人伦!”
“诸葛家为国操劳几朝,你竟起歹心,丧尽天良!”
“苍天有眼,你这奸贼今日必定要命丧于此!”
……
陶涯他们喝骂的话语,都不是基于仇恨,仿佛是站在国朝立场,又或站在道义的制高点上,或者干脆就是打着为诸葛家出头的旗号,每一个人都表现的义愤填膺,恨不得与王弥同归于尽,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看得周添一愣,他急着围攻王弥,拿下功劳,可入楼时多少看出来了,知道这些跟随诸葛言的公子哥,不是什么视死如归的义士,恰恰相反,两个贼人持刀威胁,就让他们不敢异动,可见是贪生怕死的,他们被解救的时候,喜极而涕的不在少数,怎么一转脸,就成这样子了?
可转念一想,周添也明白过来,不由暗暗摇头。
“这高门大族的子弟,沾功染捷的本事一点不差,都知道怎么才能抢点功劳,今天这事,没有陈止出手,不知要变成何等局面,我们彭城子弟为了营救,也伤亡不小,但被这群人这么一闹、一呵斥,事后传扬出去,估计陈止的名声,都比不上他们了,估计什么一骂贼人愧的戏码又要上演了。”
周添身为游徼,见过类似的事,心里有些不快,但不敢多说,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不追究他的责任就算好的了,哪还敢多事?
想着想着,他只能捏着鼻子忍着,转而关注战局。
另一边,王弥正剧烈喘息,面色苍白如织,身子隐隐哆嗦,却兀自挥动长剑,借着宝剑之利,逼着众人难以靠近,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已经不行了。
王弥身上伤口众多,尤其是贯穿了后背、前胸的那一剑,更是致命,哪怕他武艺高强,可随着血液流失,气力迅速衰减,强竖嵴椎止血的势头也没了,身子难以绷直,气力无以为继。
陶涯等人也看出了这点,越发的兴奋起来,呵斥的话语更加勐烈了,彼此之间,隐隐竞争,争相寻找一个大义凛然的说法。
“快了!快了!如果王弥被捉拿、砍杀了,事后让家族运作一下,说不定能可以说成,是我等呵斥让王弥惭愧,他束手就擒,最终才被捉拿,那今天的事就不是坏事,而是美名了!”
掌控舆论,就可以掌控人心,世家大族擅于此道,他们的子弟也不陌生,看出了里面可供操作的地方。
这个时候,他们顾不上此举会不会淡化陈止的功劳,只要能给自己带来好处的,哪是怎么做都不为过的,变呵斥的更加起劲。
楼阁后门,关先看得此景,冷哼一声,而赵兴则朝陈止露出抱歉笑容,说道:“这真是让陈先生见笑了。”
陈止摇摇头道:“这不是坏事,福祸相依,这事让他们均沾,并不是坏事。”
赵兴闻言一愣,跟着若有所思的点头。
另一边,王弥接连后退,最终退到了院墙跟上,身子贴墙,剧烈喘息着,神色疲惫,他高举长剑,冷冷的注视着眼前众人,仿佛一头走入绝境的孤狼,散发出危险气息。
但围住他的人都不怕了,反而跃跃欲试,他们看出王弥到了最后关头,都想当那个最后一击的人,这可是一个大功劳!
捉拿、击杀王弥,对彭城兵勇来说,是值得争夺的功劳,而奠定喝骂荣誉,成就美谈,对陶涯等人而言也是巨大的诱惑。
一看王弥被逼到墙角了,他们也按耐不住性子了,更不惧怕了,直接冲了过去。
“王弥!你这贼子,还不束手就擒?难道我的一番斥责,你还没听明白?”
“速速投降,听我教诲,诚心悔过,方为正道!”
“我之所言,你只要听之,便是死了,也可留下一点香火。”
他们根本不理会王弥到底回不回应,争相说出话语,因为这些话,很可能随着王弥被杀、被擒的消息,传到四方,加上家族运作,很轻易的就能将王弥之败和训斥之言结合在一起,让人觉得是因为他们的话,才让王弥放弃了抵抗。
王弥此人,领军厮杀,冲破城池,杀官屠民,劫掠破坏,坏名声直达朝廷,因他带领的是流寇,不被刘和他们看在眼里,但现在冲击卧冰楼,威胁诸葛言,当然会被从流寇被定性为大贼,能说得这等贼人束手就擒,那是何等名声?
“哈哈哈!”这时,被众人围困的王弥,突然仰头大笑起来,他苍白的面孔,勐然间浮现出不健康的红晕,神色转为激愤,“想我王弥纵横南北,前后近十年,杀过多少宵小,你们这些沽名钓誉的世家黄口儿,也想在我身上赚取名声?简直可笑!呸!痴心妄想!真有胆量,持剑来拿王某之头,大好头颅,就此奉上!否则休要聒噪!污了王某之耳!”
他的眼睛狠狠的盯着陶涯等人,胸口起伏,心里有种憋屈感,觉得自己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此言一出,正说得起劲的陶涯等人,那嘴里的话,登时就被噎在了嗓子里。
王弥持剑而立,凶威尚在,旁人一时还真不敢上前。
“无胆鼠辈,只有口舌之能!”这位贼首看出了局面,索性也不厮杀了,扬声说道:“我王弥一路带兵,杀了多少世家子?都是你等这样,遇事后退,见功争先,你们以为喝骂王某人两句,就能落得一个好名声?简直笑话!百年之后,史书之上,自然会有定论!只靠一张嘴,能有何用?”
死也就罢了,还要被这群人如此数落,王弥如何能够舒畅?现在将这番话吐露出来,情绪也有些激荡。
不过,此言传入关先耳中,这人本来有些发红的面庞,陡然间更红了,身子微微抖动,心情也有些激荡,跟着他看了陈止一眼,忽的低头,转身入楼。
赵兴在旁看着,心里明白缘由。
之前陈止来的时候,关先先入为主,对陈止很是无礼,就曾说过陈止只有口舌之能,关键时刻根本派不上用场。
结果前后才多长时间,王弥突袭,自视甚高的关先被人缠斗,难以舒展拳脚,根本帮不上诸葛言,反倒是陈止,直接动手,力挽狂澜,这可比什么辩论都来的直接,再听王弥此言,关先如坐针毡,他想来傲气过人,哪里受得住这个,根本没脸留在这。
处处不如人,哪有立足处?
只是那院中众人听了,满心不喜。
庞乡恼怒说道:“你一贼匪,还敢妄谈史书,岂非可笑?莫说你上不了史书,就算侥幸留名,也会说你王弥为贼,四处为祸,破城屠戮,遗臭万年!”
魏欧点头附和道:“这等贼人,也敢跟我们说青史,我等若留名青史,那也得是一个除贼的美名!”
王弥咬牙笑道:“我若为贼,那又如何?你等方才,不是在我这贼人刀下卑躬屈膝?我那几个兄弟,以刀架首的时候,你们是怎么表现的?我王弥要和你并称,那真是侮辱!你们也想上青史!呸!”
陶涯等人的脸色一下就阴沉下来,看着彭城兵勇将信将疑看过来的目光,难堪至极。
王弥又道:“若说我栽在什么人的手里的话,那就只有彭城陈守一!你们和陈守一比,给他提鞋都不配!陈止,我王弥折在你手里,我服,可惜啊,你救了这群酒囊饭袋,后患无穷,这群人不会把你看成救命恩人,反而会因为你救过他们,认为是个污点!”
周添闻言一愣,而陶涯、庞乡等人的脸色瞬间不太自然了。
这话让正在门边休息的陈止听了,暗暗摇头,还是扯上我啊。
这王弥真不是个省油的灯,死到临头,还不忘了给自己来这么一下,这是要挑拨离间,顺便将自己捧杀一下。
“王弥啊王弥,你死前想来一通嘴炮,不想那么憋着,但何故要拖我下水?你刚才走的时候,明明白白的威胁我,我岂能容你?现在还要给我埋个钉子,罢了,既然做了,就做个全套吧,不上不下,名声不立,说不定真有人存侥幸之心……”
想着想着,陈止叹了口气,迈步走了过去,不理陶涯等人投来的目光,径直走到王弥前面,看着强撑站着的大贼,略生感慨。
沿途之人一见他来,都下意识的让开条路,眼中流露出敬畏之色。
王弥见陈止过来,深吸一口气,眯起眼睛,强压翻腾的思绪,可是这眼睛里满是狠意,今日之事,皆坏在陈止手上,王弥如何能够平静?
此时情绪激荡,王弥却还能笑的出来,说着:“陈止,你是要来亲自送我一程?若死在你手里,我是服气的,可惜你也只是条狗,一条为了诸葛言……”
“废话不用说了,你王弥怎么也算一号人物,这些泄愤的话,说来也无趣,”陈止笑了起来,“我和你动手,虽有诸葛言的关系,但更多的还是自救,但我本以为你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必有高论,岂料不过搬弄唇舌,着实令陈某失望,王大当家之生平,我素有所知……”(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六章 陈守一骂死王弥【新春快乐!】
“陈止是要做什么?”
眼看着陈止过来,陶涯等人心里一紧。
他们之前所为,说白了,有窃取战果的意思,加上王弥的一番挑拨,难免生出其他念头,但再怎么说,陈止刚刚救了他们,总不至于翻脸,再加上陈止的身手,同样让他们顾忌,想着静观其变。
陈止一来,众人便顺势腿开,将地方让出来,就听到陈止开口说道了一些,然后话锋一转:“王大当家之生平,我素有所知,你世居东莱,也是大家出身,祖上曾有贤人,也曾为政一方,造福百姓,家学家风并不差,本该承家学之术,造福一方,何以要为贼为祸?”
王弥眯起眼睛,冷笑道:“世家作威作福,我杀之,何错之有?我聚集兄弟,乃替天行道,我那些兄弟,不少都受过官吏迫害,破城杀官,有何不可?”或许是大敌当前,他的情绪上,有了明显的波动。
陶涯闻之,当场就要反驳,但有庞乡在旁拉扯衣袖,指了指陈止。
陈止摇摇头,话中带有特殊的轻微震颤:“从来为祸者,都不自认有错,会找个看上去高尚的口号名头,你说针对世家,但据我所知,你破城之后,每杀官一人,要祸害百姓百人,兵马过处,鸡犬不闻,这也算是替天行道?”
王弥眼睛一瞪,冷冷说道:“百姓甘为奴,受官府摆布,死有余辜!世家、官府压迫于他们,他们不知反抗,我等起兵,不箪食壶浆也就罢了,还助纣为虐,据城死守,这等好坏不分之民,留下来也是个祸患!我杀奴也是天数使然!他日我为主,杀尽天下为奴人!”
在伤口流血的影响下,他的意识恍惚些许,说出来的话,已然触及心底之念,隐约间仿佛有个声音在脑海深处浮现,干扰着思路。
陈止还是摇头,正色道:“人各有志,路有不同,百姓养家煳口,早出晚归,有何不可?往前几十年,天下大乱时,北方十室九空,不知多少人死于战乱,百姓可有选择的机会?如今天下承平,有安居乐业之日,因为不认同你的志向,就要死于刀下,因为不支持你起兵作乱,就是死有余辜,天下间哪有这样的道理?难不成,你的志向比别人的性命还要重要?为了你的志向,别人就得干员牺牲,不服从、不认同,就有杀身之祸?我看你要的才是奴隶!”
话如利剑,穿耳入脑,其的震颤之音,触及王弥心灵,这贼首本来心如磐石、冷硬如铁,不会被这样的话语动摇,但在神秘东方力量的影响下,逐步变化,心扉渐开,正要反驳。
可惜,陈止不再给他开口机会,稍微停顿,又是一番话出:“再者说来,你之意志,就是对的?今日劫掠诸葛言,按你的说法,是因诸葛言为世家子,可院中的仆从、伙房的伙夫、楼中的帮闲,哪个不是布衣百姓?他们在楼中帮工,靠双手赚钱养家,何错之有?因为你的志向,就要身死此地,这就是对的?他们过个太平日子,就是甘愿为奴了?”
“我……”王弥眉头紧皱,脑中奇特力量扩散,思路越发混乱,有心反驳,但只开口说了一个字,就有些难以为继,反而生出一股燥热、羞耻之感。
“住口!”陈止后面的话再次传来,“因你一人之念,兴起刀兵,你说世家、官府祸害世人,百姓甘心为奴,那你破了不少城池,杀了不少官吏和世家之人,然后呢?又做了什么?你是做得比他们好了,还是让百姓不再为奴了?”
听得此言,王弥鼻中喘着粗气。
“没有!除了一个好听的口号,你什么都没做,更不知道怎么做,只是杀人、劫掠,只是让自家兄弟、让麾下兵马纵情肆意,那你说的这些有什么用?口号谁人不会喊?要你来教?你说百姓甘心为奴,莫非从了你,就不是奴了?你连起兵后该如何做都没想清楚,也算替天行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你劫掠世家,补给百姓了么?没有,你补给了自己,不仅如此,你连百姓也一并劫掠?这根本不是天道!”
这些话落入耳中,登时就令王弥双目血丝蔓延,两臂颤抖,用力的攥着剑柄。
“乱世才过去多久,人人心有余悸,乱世人如草芥,人人都只有一生,凭什么为了你的一个口号,就要去朝不保夕?升斗小民求个安稳都不行?要经过你的同意?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志向再大,和别人有什么关系?别人不认同你的志向就是奴隶?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一句一句,排山倒海的冲击过去,在几片劝学茶叶的作用下,引出了王弥心底的记忆片段,充斥内心,扰乱思绪,将羞耻心、良知等特质牵引出来,杂糅一起,让这贼首的大脑,仿佛炸裂开一样,陷入到了混乱中,面露痛苦,低声嘶吼,宛如野兽。
“不是这样,不是这样,你说的不对,我不是要这样的,这不是我要的!不对!不对!”
只是,心念越多,王弥的凶悍之气越是浓烈几分。
周添看这情况,有心让陈止不要再说,防止生变,可不等他开口,陈止又出声了
“观汝所为,背离家风,蒙羞祖上,此乃不孝;自以为高义,实则自私自利,为一己之私利,在旱涝际起兵,诛官杀民,乱一方安宁,却无安定之策,此乃不义;黎民本就承受旱涝之难,又兵灾之劫,太平若乱,百姓首当其冲,此乃不仁!”
说着说着,陈止两腿微微震颤,吸了口气,才继续道:“似汝这等不孝不义不仁之徒,罪恶深重,天地不容,安敢在此饶舌?还敢妄称天数?实乃滑天下之大稽!汝身死之后,可有面目见列祖列宗?可有面目见死于尔等刀下的万民?我若是你,根本无颜苟活于世!徒为天下笑尔!你存活至今,唯一可赞者,勇气可嘉也!”
“啊啊啊!”
话语融合劝学茶叶之效,在身受重伤、筋疲力尽、精神恍惚的王弥身上,终于浮现效果,他狂吼一声,双目通红,脸上青筋暴露,惊得旁人连连后退,以为他恼羞成怒,要死前一搏,未料王弥吼叫过后,竟将长剑朝脖子上一划,顿时鲜血喷涌,整个人歪斜着,顺着墙壁缓缓倒下。
吼声落下,百里长剑落地,声音清脆,王弥的身体完全倒在地上,手和脚还在微微颤抖,眼睛却逐步失去了神采,最终寂静无声。
随着王弥倒下,空气中多了股让人感到尴尬的安静。
围着王弥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表情要多怪异有多怪异。
这不是真的吧?
他们围了半天,不顾受伤的奋勇争先,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一个擒拿贼首的名头么?结果这贼首听了陈止一番言语,十分干脆的抹脖子倒下了,那这功劳算谁的?难不成要算……
想着想着,包括周添在内的众人,这目光都落到了陈止身上,表情阴晴不定。
有着同样的动作的,还有陶涯等人,这些个世家子、名士看向陈止的目光带着无比复杂的情绪,震惊、意外以及不可思议。
老天,该不会是我等看错了吧?我们是不是看到了假的王弥?
他们这么拼的冲过来,有些人身上还带着伤,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一个擒杀大贼前,怒而斥责的名头么?可现在呢?这贼人死了,但却是自杀,只是这人之所以自杀,原因却不简单,是被陈止一连串的话,直接给骂得拔剑自刎了。
这算是什么名头?
尤其是他们回味陈止所言,这心里也不禁有些背后发凉,你听听这都是怎么说的?
不孝不义不仁,这也就罢了,最后说人家活着就是勇气,生生把人给骂的拔剑自刎了,相比之下,陶涯等人的喝骂,算得了什么?
那陶涯等人回想种种,更是觉得不可思议,这王弥怎么看都是心志坚定之辈,就算是在必死的局面下,也不该会被这么些个话说的想不开啊!
而且王弥这么一抹脖子,就让陶涯等人很尴尬了,因为这些人刚才为了显示出斥责之态,都是搜肠刮肚想出的言语,彼此之间还隐隐竞争,就是为了表现出义正言辞的气氛,拿到一个大义的至高点。
可这边陈止一出马,直接把人给骂死了,这满院子几十人亲眼所见,事后连编造都编造不了,谁能比得了?
争来抢去,所为何来?
连屋门边上赵兴,都瞪大了眼睛。
想着这些,无论是哪一方,都说不出话来了。
但很快,院子里诡异的安静,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却是一脸焦急的刘仰、陈远赶过来了,他们站在对面楼上,看到了楼中变化,瞧见了彭城兵勇涌入楼中,控制了局面,但赶过来还是费了不少时间,而且一进来,要先去问候诸葛言,耽搁了不少时间,等来到后院,王弥已经倒下了。
“伤着了么?”陈远一到地方,二话不说,来到陈止跟前,上上下下的打量,见没有明显的伤口,才松了一口气,跟着又责怪道,“你什么时候练的武技?看起来也有些根底,可遇到这么危险的事情,不该逞强,你一意孤行,万一出了事,可曾想过家中如何?万一坏了事,可曾想过城中如何?下次万万不可这么莽撞了。”
刘仰就在边上,陈远不好直说明哲保身的道理,就用这些话点一点,想让陈止下次不要这么冲动,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刘仰在旁笑道:“弗如啊,你这话可就不对了,今天幸亏贤侄在此,不然咱们彭城上下,没有哪家能安然度过,后果不堪设想,现在是先把王弥的事情处理完,贤侄,你先回屋里休息吧,这里暂时没你的事了,你今天真是立了大功,我当为你请功。”(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章 哪个陈止?
刘仰话中有着关心和亲近之意,有心要和陈止搞好关系,陈止今天的表现,还有他现在的名望,都值得让刘仰郑重对待,所以这话不是惺惺作态,是真想让陈止找个地方休息,可此言一出,安静的院子顿时就有些嘈杂了,众人都对刘仰这个决定,表现出了怪异的态度。
“放心,你这次的功劳谁都抹杀不了,救下诸葛先生,破坏了贼人这次的疯狂举动,就算不是首功,也差得不多,安心的修养,等需要的时候……”
刘仰还在安抚,而一旁的周添,不得不走过来,提醒道:“县尉,现在不能让陈少爷离开,他……他可是今日关键。”
“你来的正好,先给我说说情况。”
气氛的微妙变化,刘仰并未发现,在安抚陈止的时候,他就记挂着王弥那边,这时话被打断,就迫不及待的朝院墙走去,看到了那个倒地身影。
“好好好!”看到王弥毫无声息的躺倒在地,刘仰先是松了口气,跟着就心泛喜意。
现如今不光解救了诸葛言,还将王弥击杀了,这就是实实在在的功劳,哪怕事后有人追究彭城的防卫之责,也有筹码和上面讨价还价了,而亲临现场指挥的刘仰,绝对是劳苦功高,谁都无法抹杀。
想到好处,刘仰立刻就意识到,当下的当务之急,是将这事的功劳定下来,确定这个大贼,是死在彭城兵勇手上,如此一来,他作为县尉就有指挥之功,事后就算朝廷追究,那也是进可攻、退可守,立于不败之地。
想着想着,他又将周添叫来,问起经过:“这个王弥,是哪位勇士击杀的?带来让我见见,也好知道我彭城兵勇的风采。”
在刘仰想来,陶涯等人动动嘴皮子没问题,可让他们击杀王弥,是绝无可能的,这动手的,肯定还是自己人啊。
结果周添一来,就满脸尴尬的道:“王弥此贼,不是咱们的人杀的。”说着,他语气偏弱,毕竟带了这么多人过来,没能抢得功劳,脸上确实挂不住,详细的原因也不好启齿,这么些人,还比不上人家几句喝骂,着实说不过去。
实际上,直到此刻,周添还有些无法相信,那王弥会因为陈止的一番话,羞愧自尽,简直有些天方夜谭了,偏偏在他眼前上眼,不知怎么才能给上官说个清楚。
“不是被我们的人杀的,难道?”刘仰却误会了,目光扫过陶涯等人,心下嘀咕。
难不成这些人里,有谁走了狗屎运?不太像啊,这群人被人拿着刀剑,恐吓的不敢妄动,能有胆量杀人?
想了想,他否决了这个可能,又问:“难道是弓手击杀?不对啊,都尉虽然安排了人手,可弓手位于城外,这里的事发生的太快,还未来的及布防……”
周添不敢隐瞒了,赶紧说:“这贼人是因被人斥责,羞愧难当,然后……然后他就举剑自尽了。”说到后来,这位游徼也有些不自在了,说着自己都有觉得虚乎,更何况是听的人?
果然,刘仰一听,就是一懵,愣了一会,才问道:“自尽?你说王弥是自尽而亡?被人斥责的羞愧?什么人能有这等本事?这不可能的!那王弥是何等人物,会被人说几句,就想不开?难道是他们?”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朝陶涯等人飘了过去,他自然是知道,这群世家子弟打着什么注意,可动动口舌,不过捞名,减少损失,无非是你说你的,王弥杀王弥的,结果还真能把人说死?
只是,刘洋这么一看,就注意到这些人也是一脸惊讶和迷茫。
不是他们?那是谁?
突然,他想到了让陈止去休息的时候,周添说出来的话。
难道是陈止?
刘仰心里咯噔一声,有些尴尬起来。
如果王弥之死真和陈止有关,那刚才的话一说出来,满院子人怎么看自己?他依稀回忆起之前众人怪异的表情来。
这边刘洋正想着,卧冰楼后门处又传来嘈杂之声,接着就是一大群人唿唿啦啦的鱼贯而出,为首的正是郡守徐辉,都尉赵束、县令杨永等人紧随其后,他们一个个的脸上都有惊魂未定的残留之意,同时更有遮掩不住的欣喜。
“伸望,听说王弥已经伏诛?辛苦你了!”
徐辉人还没来,话就传了过来。
经过陈止的身边,徐辉简单的点头示意,都顾不上说两句安抚的场面话,陈止身边的陈远欲言又止,最终未能说出,因为他的两个兄长已经围上来了。
徐辉之前楼舍中等待消息,忐忑不安,像是等待成绩的考生一样,根本就坐不住,可谓担惊受怕,所以一听说诸葛言被救、大贼王弥授首,都顾不上听完汇报,就匆匆赶来,对于陈止在这次事件中起到的作用,他也只是大概知晓,否则断不会这般表现。
另一方面,刘家、陈家等世家之人,也随郡守到来,一见到陈止,陈迟、陈边满脸担心的围了上来,嘘寒问暖,后怕不已。
陈远小声道:“止儿,你这次立下大功,但还是先静观其变为好,要让几位上官有个指挥坐镇的名声,不能凸显自己,否则风光一时,却会留下后患。”
陈止点点头,笑道:“八叔放心,我知道厉害关系,我也是迫不得已为之,现在不能出头了,得让郡守他们为主,不然的话,光是呵斥王弥的一些话,就可能生出后患。”
陈迟、陈边听得面面相觑,不明所以,跟着在陈远的引领下,一家人来到院子一角,保持低调。
那边,徐辉正在勉励刘仰等人。
刘仰赶紧说道:“是郡守统领有方,及时决断,才能解决此事。”
“不用来虚的了,这次事有多重要,你也知道的,能够度过难关,全赖诸位齐心协力!”徐辉并不居功,大肆赞扬了一番,然后指着王弥,急不可耐的问道,“这人就是王弥?是哪位勇士将他斩杀的?一定要重重嘉奖!”
刘仰神色略显局促,但还是说道:“此人正是大贼王弥,但据带队的人说,这王弥……这王弥乃是自尽,并不是被人击杀。”他对这个说法还有怀疑,可既然周添这么说了,肯定不是信口开河,在这事上没人敢说谎。
“自杀?何故自杀?”徐辉以及跟随的众人,闻言之后都是一脸懵圈,随即就都怀疑起来。
刘仰简单介绍了一下,然后将周添推到了前面,后者无奈,只能硬着头皮道:“是陈家的七少爷将这王弥骂得自尽了,本来那王弥眼看不敌,就妖言惑众,陈少爷气不过,过来与之辩论,谁知那王弥见说不过陈家少爷,一气之下,举剑自刎了!”
“你等会,我这心里有点乱,”徐辉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眉头紧锁,过了好一会,才又说道:“赵束、刘仰,你们来把这个情况,给我理一理,我可能听错了。”
“啊?好!”赵束也听得一头雾水,尤其是听周添说陈止一番斥责,让王弥羞愧难耐的自尽了,更觉像是在听街边话本,满心不信,但郡守唿唤,他又不敢不从。
一走过来,赵束先拿捏着官威,语气郑重的问周添:“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这个王弥罪大恶极,事后朝廷也要过问的,容不得你信口开河!”
周添赶紧表态道:“属下所言,句句属实!院中的诸位君子,还有跟随过来的兄弟,都可以作证!”
赵束点点头,但还是有些不信,转头朝陶涯等人看过去,露出了恭敬请教的样子。
陶涯等人的心里正翻江倒海,沉浸在震惊和难以置信的余韵中,不愿意正视这个现实,却不得不捏着鼻子点头,以证实周添的话。
他们一点头,赵束终于惊讶起来,包括徐辉都是一阵无语。
这还能是真的?
这么想着,众人朝陈止看了过去,在那视线的尽头,陈止正被陈迟、陈边围着,两位老陈一副惊愕的模样,显然听到了什么。
“说说过程,让我把情况理清楚!”徐辉有心找陈止询问,可想了想,还是没有过去,他此时急切过来,对局面了解的不够,出现了意外局面,想先把握脉络,也好掌握主动,不然人过去了,但什么都不知道,作为领导,慰问都抓不住重点,那就尴尬了。
赵束之前都和郡守在一起,对情况也不怎么了解,就用眼神示意刘仰。
刘仰也不推辞,他对王弥死时的情况不了解,可整个过程是清楚的,就将事情的经过大致讲了一遍。
先说的,就是陈止动手,接连击败贼人,然后解救了诸葛言。
“哎,慢着,你等会,等会,我这头越来越晕了,你说是陈止击败了贼人,这个贼人,指的是那几个拿刀的贼人?”徐辉还是揉着头,不确定的问着。
刘仰点点头。
徐辉稳定了一下情绪,继续问道:“那击败他的陈止,是哪个陈止?”
刘仰还是点头,心中苦笑,他很清楚郡守的困惑,陈止以书法和文章扬名,如今自己却说他一动手,败了两个武技不凡的贼人,任谁听了都要疑惑。
徐辉更懵了,忍不住问起幕僚张集:“任升,你不是那些贼人的武艺都非常高强么?怎么,还能让陈家贤侄拿下?”
“这……”张集也是一脸懵圈,拿着手帕擦了擦额头,“诸葛家的护卫都不是贼人对手,我方估计了贼人身手,都说堪称精兵,这几人进退有据、配合默契,而且每个武艺都不简单,之所以能让陈守一拿下,那……那不是贼人太弱,只能是陈止更厉害,只有这样才说得通啊。”
说到后来,他也对自己这个推论很不自信,和郡守徐辉大眼瞪小眼的看着。
现场再次陷入安静。
过了一会,徐辉深吸一口气,又朝刘仰问道:“你说的这个陈止,是写文章的那个陈止么?写《师说》的那个?”
“正是此人。”刘仰哭笑不得,但也表示理解。(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八章 高!实在是高!
真是这个陈止?他怎么又成武技高手了?
尽管徐辉很清楚,彭城陈止可称道者,只此一人,可对陈止的固有印象,还是让他难以接受事实。
但陶涯、周添等人的反应,又明明白白的告诉徐辉,这一切并非虚假,而是真真切切发生了的。
他勉强说了一句:“陈止有这等身手,真是令人意外啊。”干笑两声,徐辉果断转移了话题,又指着王弥,问着:“这王弥又是怎么回事?你说他被陈止说得羞愧自尽?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徐辉等人刚来,还不清楚具体情况,单只是听刘仰的说法,难免生出不合实际的猜测,其中几名胥吏更是浮想联翩,因为他们接触过王弥麾下的两个贼人
正是在陈止家外窥探的两人,一个虬须大喊、一个长须男子,二人因为**阵符被抓,送交了官府。
官府接收了两人之后,也反复盘问,让胥吏们印象最深刻的,还是他们反复提到的“妖法”一词,照那两个人的意思,他们是中了陈止的妖法,因而才被擒拿。
现在一听说王弥被陈止说的自尽,几个胥吏的心里打鼓,偷偷看着陈止,生出敬畏和种种猜测。
刘仰则叫来周添,让他来说。
周添面对郡守,战战兢兢,就道:“陈君子虽然武技高强,但也不是王弥的对手,结果这王弥见我等人多,就要跑,却被陈君子一剑飞出,将之击中,这才没让此贼逃掉。”
“还有这事?”徐辉不由惊异,没想到王弥差点逃掉,居然被陈止拦住了。
紧接着,周添把情况简单说了说,着重提及了自己和诸多兄弟的功劳,按其人描述,若非他们奋勇杀敌,那王弥早就要逃跑了。
“贼首王弥当真凶残,手持长剑,来回挥砍,让人难以靠近,我与诸兄弟不得不冒着受伤的危险,不断上前……”说到后来,周添感觉来了,眉飞色舞,俨然是进入了状态。
徐辉忽然问了一句:“你说陈止一剑飞出,击中了王弥,不知是打中哪里了?”
周添的声音戛然而止,呐呐说着:“是、是一剑贯穿了前后胸。”
徐辉便皱眉说道:“利刃贯通前后胸,怎么也算是致命伤了,我曾见过技击高手,他们能通过嵴椎掌控筋骨血肉,但受到这样的伤势,就算是高手,只要血液流淌,很快就没力气了,还能打这么久?”这位郡守稍微点了一下,算是警告周添。
周添一惊,不敢添油加醋了,赶紧将情况说了清楚,等他提到陈止一番辩驳,说的王弥狂叫一声,最终自刎身亡,又唏嘘不已。
“没想到这王弥会是如此下场。”边上的干宝感慨起来,“不过,真算起来,王弥之败,始于朱守中郎将,此**乱太平,死有余辜,能除此贼人,实乃佳话,以堂堂正语,说得他羞愧自尽,传扬出去,这也是文教之名,我在这里恭喜徐郡守了。”
干宝等三人,代表刺史过来,邀请陈止南下,但未能成功,目的却被徐辉知晓,双方也就有了矛盾,除了迎接诸葛言的那天,两方几乎没再见面,但今天的事这么大,干宝等人也不得不关注起来,因此出现在这里。
“哪里哪里。”徐辉客气起来,但咀嚼了一下,又觉得情况有些不对。
按刘仰、周添等人的描述,今天的过程是这样的贼人现身,围困诸葛,情况危急之际,陈止出面,先击败贼人,救下诸葛言,跟着又拦住了想逃跑的匪首,最后干脆一口气将之喝骂得自尽。
从头到尾,陈止一人允文允武,把这么一场波及整个彭城的危机,生生平息下来了,看起来是好事,可这么多人忙里忙外的,论功行赏的时候该怎么说?
咱们这么多人过来了,然后诸葛言被一个人救了,王弥被同一个人宰了?那最后功劳都给一个人?
不是这个事儿啊!
但陈止分明就有大功,更不容抹杀,也无从抹杀,今天的事不管怎么描述,都绕不开他!
想到善后问题,徐辉再次头疼,下意识的问道:“陈止呵斥王弥的话,是怎么说的?”
周添面露难色,让他记个大概,问题不大,可仔细诉说就不擅长了,但上官垂问,又不得不答,正要开口,却见张集摆了摆手。
阻了周添开口后,张集来到徐辉边上,提醒道:“郡守,现在不是问这个时候,先要跟陈先生通个气才行啊!”
徐辉闻言恍然,情况也清楚了,问题也明了了,功臣是谁也知道了,他这个领导就得赶紧过去慰问了,不然其他官僚不知他的心思,也不敢贸然行动,不就把陈止给晾在那了么?
一念至此,徐辉倒是从善如流,笑道:“本官这是急煳涂了,把大功臣给冷落在一旁了,来来来,诸位,今天的事若是没有守一,是个什么结果?不用本官来说,你们也都清楚,我等同去相见。”
他一开口,官吏也好,世家族长也罢,都是连连点头。
“正是此理。”
“要去见过陈止。”
“不愧是我彭城名士,这是文武双全啊!”
……
一时之间,众人齐齐转头,也不管王弥了,都朝陈止涌了过去。
另一边,陈止正给两位伯父说着大概情况,听得二人一阵咋舌。
“这么危险的局面,止儿你不该出头啊。”陈迟听过,也忍不住埋怨起来。
陈边同样听得心惊肉跳,后怕不已,但等意识到陈止所为,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富贵险中求,止儿这次可是立下大功了,无人能够取代!此乃我陈家之幸啊!”
说着说着,他忍不住兴奋起来,想到陈止救起了诸葛言,等于和诸葛家搭上了线,岂不是让陈家也攀上了高枝?
想到不久前,自己面对青州左家都会受宠若惊,如今竟能和诸葛家拉上关系了?这种事,过去那是想都不敢想啊!
最后,陈边的目光又落在侄子身上,越看越是佩服,越想越是满意。
“果然是我陈家的麒麟儿啊!”
陈远则道:“越是如此,越不能出头,既然功劳怎么都不能抹杀,就不要再求太多,把利益分给足够多的人,那么得到好处的人,与你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会和你站在一起,从而给你护佑,你不是说今日的事还有隐患么?那更该如此。”
“八叔说的不错,”陈止闻言,笑了起来,知道陈远是真正为自己打算的,“今天的事,透着诸多蹊跷,很多地方都有问题,我怀疑王弥背后还隐藏着什么,因此这次的功劳,是个烫手山芋,也是最好的工具,可以捆绑足够多的人进来……”
说着说着,徐辉就已经带着一群人过来了。
“守一,这次辛苦你了,你是今天的大功臣啊,请受我一拜!”徐辉还没走过来,就做足了姿态,要拱手而拜。
“不敢当,不敢当,公乃尊者,又是长辈,岂能如此?”
陈止马上按照俗定规矩过去拦住,然后一番谦虚。
徐辉笑道:“你实在也不用谦虚,本官倒还要问问你,你一个名教名士,怎么就成了个武技高手了,可得跟本官说清楚。”言语间充满了亲切,宛如长辈与晚辈交谈。
听得身后众人暗暗心惊,惊疑不定的看着陈止,都默默记下了此事。
但面对询问,陈止不好回答,但他能怎办?他也很无奈啊,这次机缘巧合,利用神速符展露了“武技”,但要解释起来可就复杂了,而且会武技的名声一旦传出去了,难保不生出什么变故,可也不能否认,否则解释起来更麻烦。
难道以后还真往这方面发展一下?
这么想着,陈止嘴上解释着:“好叫郡守得知,不是陈某有意隐瞒,武技只是用强身健体的,没想到今天却派上用场了。”
徐辉笑着摇头道:“你也不能隐瞒,这是好事,你这是文武双全,不愧我彭城名士。”
陈止摇头道:“这算不上本事,我不过是冲锋陷阵,今天的事能解决,不是我的功劳,而是诸位坐定指挥,否则后果难料,再说了,我这点本事,拿不上台面……”
正说着,陈止忽然眉头微皱,感到两条腿微微一震,在筋骨皮膜间流淌的那股暖流劲力迅速消退,疼痛从各处传来。
神速符的作用时间要过去了!
按理说,距离半个时辰还有差余,可陈止因为连续爆发,透支了潜力,令这符篆的效用时间缩减了些许。
对面,徐辉正品味着陈止的话,心中正喜,知道陈止这是有意分功,顿时觉得这个后生果然懂事,越看越是顺眼,却忽然发现陈止眉头紧皱,面色苍白,隐隐要向后倒。
“守一,你这是怎么了?”徐辉赶紧上前扶住。
陈止深吸一口气,笑道:“无妨,脱力尔。”
徐辉却不敢等闲视之,急忙喊道:“快快来人!”陈止乃是今日功臣,当然不能怠慢。
徐辉身后的几名官吏一见,却不由暗暗竖起大拇指来。
高!实在是高!这陈止有前途!时机把握的刚刚好!(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章 幸存者与自尽人
这一众官吏,暗自佩服陈止会挑时间,不管是真的撑不住脱力了,还是故作姿态,可此时表现出来,可谓恰到好处。
一来,陈止表明了自己并不居功的意思,愿意将功劳分润出来,方便徐辉等人操作,接着就表现出伤势,那后面的戏码,根本都不用多想,就能明白了。
我这功劳拿出来了,自己还有损伤,之后的事,定是要郡守操持了,给徐辉一个名正言顺的坐镇之名,不用担心陈止的功劳影响到后面的处置。
二来,陈止又透过伤势,来表现自己劳苦功高,只要养伤一日,那功劳就没有人有异议,你若是不服气,先去探探病,人家拼死拼活,还有证据留着呢。
给了郡守好处,方便他人沾功,还护着自己的果实,岂不妙哉?
果然,徐辉一见陈止面色不佳,就急忙唤了人过来,还亲自扶着陈止到一旁休息,连连嘱托,接着又让陈止放心,说一切有他,不会让陈止的心血白费。
说着的时候,陈远等人也急切的围了上来,注意到陈止苍白的脸色,这几个老陈都露出了担忧之色。
徐辉和气地说道:“诸位贤良不用担心,我在入楼之前,就让人将城中名医招来了,这就让他们来给守一看看。”
陈迟、陈边等赶紧致谢。
卧冰楼中,早有医师、大夫候着了这么大的事,这么多的伤员,当然要做好准备。
不过,不用等大夫问诊,陈止就明白自己的处境,那两腿中不断传出撕裂之感,疼痛越发明显。
神速符的强化,让双腿的力度、耐力提升许多,可以做出原本做不到的动作,比如急停、疾行,进退间强行变化。
但同样的,强劲的腿力让陈止的速度提升,但在这个过程中,就要承受强烈的反噬。
“两腿的肌肉撕裂不少,伤的最重的,是在扑向王弥时,强行后退的那次,前冲之势被生生止住,又朝相反方向冲击,刚才有神速符强化,双腿筋骨强横,没有明显感觉,现在效用消退,两腿恢复如常,伤势也就清晰起来了。”
感受着疼痛,陈止分析原因,可额头因为剧烈的疼痛,流下了冷汗。
这可急坏了陈迟等人,强令他赶紧治疗。
不过,就在陈止将要离开院子之际,有个人从伙房中走出来,此人的衣衫沾染了不少鲜血,脸上满是迷茫和恐惧之色。
“这人是谁?”
注意到这个动静,众人纷纷将目光投注过去,见是个仆从打扮的男子,也就明白过来。
整个卧冰楼后院,仆从、伙夫也近十人,几乎都被砍杀,鲜见活口,但看来还有个幸存者。
“我家少爷呢,我家少爷怎样了?”这人一出来立刻唿唤起来,口中的少爷,正是诸葛言。
这人是诸葛言的一个仆从,算不上心腹,但能随同游学,还是有些地位的,看到他劫后余生,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询问自家少爷,众人都不由称赞他的忠心。
但陈止却眉头一皱,若有所思,只是碍于陈迟等人,无法过去询问,被强行带到了大夫跟前。
大夫共有几人,刚刚给诸葛言问诊完,一下来又被拉到陈止这里。
陈止的伤势,主要就是拉伤,但在快速移动的过程中,骨骼也承受了不少压力,但大体而言,算不上多大的问题。
“这次的事给我提了个醒,在这之后,或许得试着练练武技,前世我就有这个想法,但加入了一方势力,有诸多高手护持,因此作罢,今生情况不同,从今天的事来看,护卫人员的武功再高也不保险,终不如身具武艺来的有用。”
转念之时,几名大夫忙碌片刻,大致做出了诊断,并将结果报给了徐辉。
“双腿用力过勐,筋骨有了损伤?”听着诊断,徐辉点点头,“陈止这次是真的拼了命了,否则焉有这般伤势?诸位都是彭城名医,一定要尽心治疗,让他早日康复。”
“请郡守放心,我等必竭尽全力。”
“惭愧,刚才还以为陈止是故作姿态,没想是真伤了。”
“也对,那王弥何等凶残,这么多人都拿不住,陈止与之交手,怎么可能毫发无伤。”
“过几日,我等当去探望。”
徐辉这么一说,连带有几名官吏也做出反省,但还有几人心存疑虑,觉得陈止就算真有伤,那之前忍着,等到徐辉询问才暴露出来,是有心机的表现。
无论是哪种原因,这消息在人群中传开后,都带来了不小的影响。
被召集过来的彭城兵勇、子弟听闻,忍不住夸赞陈止的义气,连赵兴听了都默默点头,心生佩服,让人将消息告知于诸葛言。
此时的诸葛言,正坐于楼上雅阁,周围都是请罪的仆从,众人惊魂未定。
“少爷恕罪,我等无用……”
这一个个仆从的脸上还带着后怕之色,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虽然事发时身处其他楼层,可如果诸葛言出了事,他们一个也跑不掉,连性命都保不住。
诸葛言摇摇头,平复心情的同时,又眉头紧锁的问道:“三叔伤势如何?”
就有个仆从答道:“大夫说三爷没有性命之忧,但伤得不轻,得修养一阵子,只是他老人家左臂的伤势太重,被长枪贯穿,伤了大筋,可能会留下病根,手臂无力,少爷,您……您不要太过悲伤。”
诸葛言叹了口气:“三叔这次过来,身负家族重任,现在受了伤,我不会让他继续南下了,唉,三叔仗着武勇,也曾多次强出头,那些人顾忌他的身份,不敢动真格的,可王弥没有这些顾忌。要是三叔知道自己以后可能都使不上劲了,真不知道他会如何……”
想着想着,愁容满面。
那个仆从则小心提醒道:“少爷,听说张家名医在洛阳出没,有生死人、肉白骨之能,我能及时带着三爷回去,说不定还能有一线希望。”
“嗯?对!”诸葛言一愣,跟着点点头,“或许真有可能,那就得提前结束游学了,也罢,出了这事,也没必要继续下去了,只是在这之前,我还得先谢过陈先生的救命之恩才行。”
说着说着,通报的人就来了,带来了陈止的消息。
“陈先生伤势发作?”诸葛言一听,赶紧起身,“我这就过去探望,刚才情况紧急,否则当场就该拜谢,这可是救命之恩!”
回忆之前的情景,哪怕以诸葛言的涵养,心里也难免发毛。
“王弥是真有杀我之心的!若非陈先生,我命休矣!”他微微叹了口气,心底浮现出一丝无力感,在那等凶人面前,抱负不敌一刀,“之所以要擒住我,是为了从彭城脱身,一旦脱身,就会动手!”
就有仆从恨恨说道:“这王弥简直是胆大包天,连您都敢动!”
诸葛言摇了摇头:“没这么简单,这事从头到尾透着蹊跷,王弥抓我,都可以理解,可他什么都不说,只是要杀我,就有问题了,还有就是我诸葛家的护卫……算了,这些事都放放,当务之急是去探望陈先生……”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有个满是悲戚之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那劫后余生的仆人一下冲了进来,跪倒在诸葛言的跟前。
“少爷!您没事就好啊!没事就好!贼人凶残,见人就砍,都死了啊!”他嚎叫着,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最后趴伏在地,嚎啕大哭。
“季付,你……”诸葛言认出了这人,也不禁有些感慨,“后院的事我听说了,唉,无论是跟随我的人,还是这卧冰楼的人,都是因我才遭逢此难,他们的身后事,我不会不管,他们的亲人、抚恤,都由我诸葛家负责。”
那仆人季付一边哭,一边致谢:“少爷高义!”
“你经此事,心神疲惫,先去休息。”诸葛言安慰了几句,终于抽出身来,下楼准备探望陈止。途中,又见到了陶涯等人,了解了王弥的下场后,惊讶过后就是唏嘘。
“王弥纵横几州,先后与几位将军交手,最终却败亡陈先生手上,时也命也。”诸葛言是知道兵策的,是以有此感悟。
但听着他的感慨,陶涯等人却心思复杂,不是对王弥,而是对陈止,心有佩服,但也有他念。
那魏欧突然说道:“王弥死就死了,终究是个贼人,可刘和遭遇不幸,事后不好交代。”
刘和被人一刀砍在脖颈上,本就是致命伤,后来众人被困,无人给他止血疗伤,等尘埃落定,其人已经死去多时。
一地郡守之子死在这,定会造成一定的风波,但有诸葛言的事在先,彭城方面也就有了挡箭牌,这件头疼的事,可以让诸葛家和朝廷出面摆平。
诸葛言则生出伤感,他与刘和一路同行,论道交谈,也有感情,听闻其人身死,心情不由低落起来,有了自责之念。
“都是因我而起。”
陶涯等人赶紧安慰起来,诸葛言摇摇头道:“诸位不用担心,此事因我而起,无从推卸,我不会不管,但不至于沉沦哀伤……”
“吼!”
突然,一声怒吼从门外传来,打断了诸葛言的话语,跟着就听一个粗壮的声音喊道:“以为杀了王弥,抓了我等,就能高枕无忧?坏我等好事,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的!”
发出声音的,是王弥的一个手下,他在交战中冲出楼舍,在外面被围住了,眼见不敌,喊了这么一句,然后竟是举刀自尽!(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章 大将军纵论南北
自尽!
又是自尽!
陶涯循声看去,见了这一幕,颇为意外,半晌才道:“没想到这贼人里,还有个有骨气的,可惜为贼!只是,他这话中何意?”他也不是蠢人,听得此言,有自己的判断。
诸葛言沉默起来,明显在想什么,最后摇摇头道:“到时自有计较。”言落,辞别陶涯等人,径直来到二楼厢房,敲门求见。
“诸葛言求见陈先生。”
听到诸葛言的话,屋里的陈迟、陈边悚然一惊,赶紧迎了出来。
“见过诸葛先生,当不得先生如此客气!”
“陈先生救我性命,此恩深重,没有什么客气不客气的,都是发自真心。”诸葛言走进来,看到了卧床静养的陈止。
陈止的气色恢复许多,见了来人,笑道:“诸葛先生客气了。”
诸葛言正色道:“这次多亏先生相助,否则真不知如何摆脱这次劫难,不要说诛除大贼了。”他的语气格外真诚。
陈止摇头说道:“我也是为了自保,况且若无彭城上下齐心协力,单靠我一个人,也是没办法救下你的,更不要说让王弥授首了。”
诸葛言点头说着:“彭城上下的相助之请,在下铭记在心,我也听说了王弥下场,经此一事,陈先生的大名当可远扬。”
此言一出,陈迟还有些疑惑,可陈边已经反应过来,露出喜色,知道诸葛言是说诸葛家会助陈止扬名,有这样的大族相助,名声崛起只是时间问题,冲出徐州也不是幻想。
“遇到贵人了!这贵人最终青睐的,是我陈家子弟啊!”
在这一刻,陈边突然回忆起,当初三老许志上门时的情景。
许志头一次跟提到贵人消息时,就说若受其人青睐,好处无穷,但当时的陈边怎么都想不到,这个好处居然真能落到陈家头上!
要知道,陈家已然衰落,在彭城县的局面岌岌可危,后辈子弟青黄不接,想在诸葛言面前冒尖,真是太困难了。
没想到,当日在场的荒唐儿,会有今日成就。
回想前尘,感慨连连。
陈止却这么多感悟,他也不觉得被诸葛言青睐是多了不起的事,不卑不亢的谦虚起来,诸葛言和他交谈,感受不到恭敬之意,多了些平和之感,渐生亲近之意。
说了几句,诸葛言迟疑了一下,然后道:“若蒙不弃,陈先生可称唿我的名字,在下表字公举,陈先生应该已经知道了。”
陈止点头道:“既如此,诸葛兄也不用称我为先生了,你我就以朋友论交吧。”
“好!”
旁边的陈迟、陈边等人听到这里,却是惊喜万分,这对话中蕴含着一个重要的信息,就是陈止被诸葛言看成了朋友。
友人,在这个时代,堪称资源。有时候,如果在政|治上出现了问题,身为友人都是要被牵连的,反过来说,若是一方得势,作为友人也会得到好处。
诸葛言为顶尖世家的嫡系,做他的友人有多大好处,只看他一个外出游学,都能吸引那么多人追随,就能窥见一二。
反观陈家,在彭城县都算不上高,如果借着陈止的关系,能攀上诸葛家这个高枝,就算不是一步登天,至少也受用不少。
这边陈家老陈欢欣鼓舞,那边诸葛言突然问道:“刚才楼外的事,陈兄知道了么?”说话的时候,他神色略有变化,有些凝重。
陈止点点头,说道:“是那个王弥的手下,突然自尽的事情么?我已经知道了。”
“我觉得此事并不简单,想和陈兄你交换下看法。”诸葛言的目光扫过陈迟、陈边等人,欲言又止。
陈边察言观色,已然明白,赶紧就道:“诸葛先生和我这侄子既是好友,肯定有很多话要说,咱们几个留在这有些不合适,你们先聊,我们看看下面的情况,陈家作为彭城一脉,值此当头,可不能置身事外。”
陈迟也反应过来,连连点头,跟着几人拱手告辞,离了厢房。
这个时候,陈止才问:“诸葛兄,你觉得王弥背后有人指使?”
“可能性很大。”诸葛言直言不讳,“只是这背后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却难以判断,不知道陈兄可有头绪?”
………………
“有消息了?”
与此同时,在那彭城之外,有一座小山,峰顶有一石,光滑如平台。
正有一人坐于崖壁边石上,其人相貌堂堂、身躯伟岸,闭着眼睛,听到山路上有动静,就睁开眼睛,那一双眸子霍霍生辉。
“见过大将军。”
身后,有一名男子从山路中走出,他衣着破旧,宛如流民,但体格健硕、天庭饱满,来到石头边上,抱拳说着:“王弥败亡,诸葛无恙。”
“王弥败亡了?”崖边男子摇摇头,露出失望之色,“这王弥好大的名头,这次投靠我族,也夸下海口,但我给了他诸多勇士,都未能成事,更逃不出来,看来也是个名不副实的。”
话音落下,又有细碎的声音从旁传来,然后就有名劲装男子从山林中走出,到了崖边男子跟前,也行了一礼,然后沉声道:“大将军,扬州刺史的探子,又找过来了,是否要翦除?”
“王敦的人又来了?”崖边男子闻言失笑,“真是阴魂不散,不过当面说了两句,竟能记恨至此,这人性子当真难测,他若是得势,必然肆无忌惮!”
说着,他站起身来,转身迈步,边走边说:“翦除就不必了,容易暴露,王敦在扬州时就怀疑了我的身份,在灭了他的人手,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此举得不偿失。况且王弥败亡,我等也无需停留了,该去见见其他人了,那个被屠伯追得满地跑的羯人,不也要投靠我族么?正好去见识一番,对了,他叫什么来着?”
劲装男子想了想,说道:“好像是叫石勒。”
“石勒?那就去见见这个石勒,王弥让我失望了,不知这石勒如何。”崖边男子的步子极大,说话之间,已经走下山头,来到一片树林跟前。
在入林前,他对先来的那人说道:“你先回去吧,这彭城也无必要探查了,安心等候调令吧。”
那人闻言点头,就从来路折返,脚步稳而快,很快就消失山间。
劲装男子有些疑惑,问道:“大将军,不问问王弥是怎么败亡的么?”
“我精力有限,不能耗费在这样的事上,既然王弥死了,也就没有价值了,何必多问?徒耗精力。”说着,被称唿为大将军的男子再次迈开步子,边走边说,“还是来说说那个石勒吧。”
劲装男子赶紧跟了上去,有些为难的道:“这石勒我知道的也不多,听闻是奴隶出身,被苟击败后一路北逃,最近又被幽州王浚的兵马追杀,走投无路之下才要投靠,说不定藏着其他心思。”
那大将军反问道:“王浚麾下能打的兵马,不就是段部鲜卑么?追击石勒的是谁?段末杯还是段匹[di]?”
劲装男子恭敬回道:“大将军英明,是段匹。”
“段匹有忠汉之心,追杀羯人马贼必不容情,石勒不是对手并不奇怪,如今南北都无他容身之地,投靠我族也很正常,难道连这么一个人都容不下?”
劲装男子点头称是。
大将军又说:“这次诸葛北上,得东海王之助,前些时日就安排了个人镇守晋阳,叫做刘琨,好像有些本事,若石勒堪用,就让他去对付刘琨,对了,刘琨此人,你可知晓?”
劲装男子点点头:“此人有豪侠之气,他一到晋阳,就和拓跋鲜卑交好,不是个简单人物,另外,此人和新任济阴太守祖逖乃是至交,传言说这两人曾一同为学、练武,鸡鸣就起,苦练不缀,志向不小,不过刘琨的名声要大得多,与众多名士为友,那祖逖倒没多少建树。”
“祖逖?彭城的郡中正祖纳,不就是他的兄弟,我听过他,是个厉害人物,只是名声不显。”说着说着,大将军忍不住感慨起来,“中土果然多豪杰,可惜,他们之间难以相容,就说这次,为了对付个诸葛言,居然能找到我这来,但话说回来,武乡侯的嫡子,既然让我碰上了,就算没人委托,我也不会轻易放过。”
说话间,两人穿过树林,景象豁然开朗,林外人言马嘶,赫然有十几名体格健硕的男子与十几头骏马在等候。
“大将军!”
一见走出树林的两人,十几人立刻齐声问候,个个声音洪亮。
大将军微微一笑,来到一匹骏马跟前,翻身上马,拉着缰绳,勒转马头。
其余人见状,就都翻身上马,动作整齐。
“大将军,我等何去?”
“先往青州!”大将军微微一笑,流露一丝追忆迷醉之色,“见那石勒前,顺手帮那位汉家王爷个忙,他不是想杀琅琊王么?我等就替他做下一笔,除此之外,也去见见故人,当年在朝堂上呵斥王上的羊侍中,不也是青州人么?他人虽死了,可羊家尚在,我来都来了,不如走上一遭!驾!”
“驾!驾!驾!”
伴随着一阵催促声,众人纵马而去,扬起一路烟尘!(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一章 抽丝剥茧,朝使将至
“诸葛兄,你见多识广,不妨说说想法。”
卧冰楼中,陈止坐于榻上,与诸葛言相对而坐。
“王弥此来颇多蹊跷,他说此来就是为了杀我,此言不虚。”诸葛言说着自己的生死,神色却颇为平静,“但我若与他异地相处,绝不会如此行事,第一就不该贸然捉拿诸葛家的嫡子,而如果要动手,就不该伤我性命,因为活着的嫡子,要比死的更有用。”
陈止不由点头,心里也有些佩服诸葛言了。
对方易地而处,讨论的是抓捕、杀伤自身的话,却能保持理智,冷静分析,一般人都是做不到的,谈及自身,往往都要带入得失心。
另外,陈止也不得不承认,诸葛言说的很有道理。
武乡侯的嫡子,本身并非不可或缺,虽然重要,但只有在活着的时候,这个身份才有意义,抓了活着的诸葛言,可以用来作为交换和谈判的筹码,就像之前,王弥得手之后,毫不畏惧彭城县的围剿,想着用诸葛言为人质,让彭城方面投鼠忌器,逃脱出去,这就是例子。
基于这种情况,当然是活着的诸葛言更好,一旦死了,他所有的价值也就消失一空。
另一方面,再是嫡子和继承人,可诸葛言本身并不是公侯,象征意义大于实际利益,死了一个,武乡侯再伤心,但也有其他儿子补上位置,选择诸葛言下手,不能影响到朝廷的政策,最多是搞个大新闻,让天下知道此事,如果发生在两国之间的话,倒是有可能成为战争的导火索。
想着想着,陈止就道:“若真像诸葛兄所说那样,那王弥的目标就不是你本身,而是通过这个行动,将名声打出去,但如此一来,他定会被朝廷视为眼中钉,得不偿失。”
诸葛言点点头,肯定了这个说法:“王弥虽然有些战绩,但朝廷兵马的重点,不在围剿他上面,只是派出几个战将,即便如此,他最终也被困在山林中,虽说没陈兄的兵策,说不定还能再次壮大,但锐气已失,长久不了。”
“我的兵策没那么神,不过恰逢其会罢了,关键还是官军底蕴深厚,方能贯彻里面的想法,”陈止先摆摆手,并不居功,跟着话锋一转,“不过,长久不了的流寇,在新败之际,身处低谷和弱势的时候,做出这等事来,怎么都不明智,诸葛兄若真的遭遇不幸,那朝廷为了给功勋一个交代,给天下做出警示,必然要集结大军,王弥如何能逃?”
初代武侯的身份地位,如今就是三岁小孩都知道,武乡侯的爵位相当于新汉门面,杀戮武乡侯继承人,都不能用搞事来形容,根本就是挑衅,朝廷如果没有任何反制,别说武乡侯,就是勋贵集团、世家大族都得有怨言,哪怕武乡侯的政敌也不例外,因为这是挑衅他们的特权!
朝廷如果毫无作为,不做出一个表率,如果维护威严?一个没有威严的朝廷,可是要出大问题的,前车之鉴就是东汉末年的朝廷。
当然了,当前的新汉,因种种原因,皇室威严早已受损,但根基还未动摇,加上诸葛言的事涉及勋贵世家,如若身死,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大兵压境,别说是现在的王弥,就是他兵强马壮之时也不不够看。
“除非,他根本不怕朝廷围剿,或者说,他不在意朝廷围剿。”诸葛言眯起眼睛,做出了这么一个判断。
陈止接过话道:“王弥先前被困于山林,锐气已失,就算脱困,败亡也是早晚的,他能统兵多年,不可能没有这点见识,肯定要早做准备,但他既不愿意接受招安,还想搞事,又知道自己的势力不可长久,那么选择就很清楚了……”
“王弥得选择一方势力投靠!”诸葛言点点头,神色越发凝重了,“虽然还有地方有问题,但至许多少疑问可以解释通了,就是不知道,这个势力,是在我大汉之内,还是在疆域之外。”
陈止则道:“投靠了一方势力,就可以解决锐气已失、早晚败亡的问题,对诸葛兄的行动也有了解释,很可能是投名状,最后就是他这次带来的人,有些根本不是贼军能训练出来的,百战雄狮能磨练出一支精兵,可个人的武技想要练成,至少得是几年、十几年的打熬,不能一蹴而就,普通的流寇莫说没这个时间,就算是有,练武所要的药膳、肉食也不容易聚齐。”
诸葛言点头道:“陈兄是此种中能手,所言极是,跟在我身边的护卫,有几人是家父从亲兵中挑选出来的,苦练多年,论战技和配合,都不输给旁人,面对贼人的时候,却这么快就被解决了,贼人的实力可见一斑。”
陈止则皱眉道:“也许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也许……”说到这里,他突然不再继续下去,转而说道,“情况到底如何,还是等搜查了那些贼人之后再看吧。”
他说的搜查贼人,指的既有被抓的几名贼人,也代指死去的几人,除了自尽的那个之外,来袭的贼人中,还有激战中直接身死的。
诸葛言听出陈止有话没说出来,但也不追问,转而说着:“再说那门外自尽之人吧,陈兄怎么看?”
陈止就道:“能够临阵自尽,这其实也需要很大的勇气,别说贼军,一般的亲兵、精兵也未必能做到。”
诸葛言点头道:“除非是死士,也是见了那自尽的贼人,我才肯定了心中怀疑,与陈兄这么一说,思路越来越清晰了。”
“实际上,连王弥的自尽都有些蹊跷,”陈止则直言不讳的说着,“我的那些话动摇了他的意志,可说到底,必须心中存着自尽念头的人,才能真的做出这样的举动,现在又有一名贼人做出了同样选择,可见这并不是孤例。”
王弥的自尽,看似是被引导的,但劝学茶的效用和原理,陈止很早就明了,不是强加意志给旁人,而是一种潜意识催眠,是引导出对方心底的想法。
最开始的时候,陈止就试验过,用些不切实际的说法、口号去影响他人,但效果甚微,只有逻辑自洽、有理有据的话,才能被强化到对方的头脑中,从而将某些潜在念头引出来。
并不是说,有了劝学茶,说什么别人就听什么,说让人自杀,那些不想自杀的人,根本不会听从。
就算是王弥,陈止也只是驳斥,没有让他自杀,王弥最后的选择,是他内在的羞耻感和良知被引出来后,和陈止的话语共同作用的结果。
另一方面,直接咀嚼茶叶,效果也比不上煮茶,所以陈止一直在等待王弥的情绪剧烈变化,直到他被围困、被陶涯等人呵斥时,又意图祸水东引、将陈止捧杀,陈止才真正出面。
“具体的情况,还是等对贼人的审讯之后,再行探查吧。”诸葛言眉头紧锁,这件事终究是冲着他来的,摸不清对方根底,自然烦恼。
点明了关键,两人又说了几句,诸葛言又道:“陈兄这两天先在卧冰楼修养,我也好向你请教。”
陈止也不客气,应了下来,他也有些疑问,需要诸葛言的配合才能解答。
回想这次的事,可以说充满了意外。
看起来简单的拜访,却碰上了王弥这样的大贼,经生死边缘,隐隐接触到势力之间的博弈,以陈止目前掌握的力量而言,应对起来确实吃力。
若不是他习惯了早做准备,随身带着神速符和劝学茶叶,那事情的发展就完全不能预计了。
“若真有两个势力博弈,哪怕只是站在边缘,也会被殃及池鱼,十分危险,哪怕利用陈家的势力积蓄力量,也不见得能对抗,真要护卫自身,必须从另一个层面做准备才行。”
陈止盘算的时候,诸葛言则陷入了忧虑,不光是忧虑自身,还有当前局势的方方面面。
很快,徐辉等人就告辞了,说让诸葛言和陈止好好休养,带走了王弥等人的尸体,和被擒的贼人,同时留下人手继续调查、护卫。
翌日,赵兴带来了几个消息,让诸葛言的忧虑更浓了。
赵兴带来的,是贼人的审讯以及搜查结果。
其中一个消息,让诸葛言很是警惕。
“贼人的衣服里穿着皮甲?难怪能在刀剑围杀中坚持那么久,可普通的流寇,哪能有皮制软甲?”诸葛言的眉头越皱越紧,“除此之外,审问出什么了么?”
“贼人似乎有两部分,一边三个人,其中两人就是围攻我和关先的,他们倒是说了不少,但没什么用,都是贼军的消息,另外几个人,一看就是武技高手,嘴巴特别严实,怎么都问不出来。”
“动刑了么?”诸葛言淡淡问道。
“动了,但不敢太过,这事朝廷也很关注,听说派了专人过来负责,若是这朝廷的人过来前,人就被弄死了,他们也不好交代。”
“那我是等不到结果了,”诸葛言叹了口气,说着:“家中来信催促,加上三叔的伤势,我不能拖延下去了,这里只能交给你了。”
赵兴就道:“武乡侯出征在即,你尽早回去也好,留在彭城,不见得能有帮助。”
诸葛言点点头,又道:“不过,在走之前,得送陈兄一件礼物才行,庆隆你可有建议?”(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二张 诸葛之礼
又过了三日,彭城城门,再次迎来了浩大场面,主角依旧还是诸葛言,只不过,这次他却是要离开的。
和来的时候一样,包括郡守徐辉在内,彭城郡从上到下的官吏悉数到场,除此之外,诸族族长也纷纷出面。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彭城之外的官员抵达,不光有彭城郡辖下的县中官吏,还有郡外之官,连刺史府都又派出了人手。
城门内外众人聚集,做出欢送的模样,从这些人的衣着就能看出,都是出身大门大户,布衣百姓见不到一个。
“诸葛言才来了久,现在就要走了。”
“这一来一走,半个月的时间都没有,连宴席都没召开,人就走了。”
“别说宴席了,贵静书院之不是弄了个筛选考举么?听说筛选出来的奉书人,就是等诸葛言过来时,与之交谈,结果人选好了,诸葛言却没去书院。”
看着前面一名名身份不凡的官吏,人群中响起议论声,这群人也有消息渠道,就算官府控制言路,时间也就几天,可一样知道不少事。
“闹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要是还不走,咱们彭城可就遭不住了。”
“不光咱们彭城,整个郡、乃至州中,都受不了了,你看那人不就是留县的县尉?还有那几个武原县王家的人,在武原县衙里,也是身居要职的。”
“那个在与干宝、苏峻交谈的人,我南下游学广陵时见过,是桓家之人,与刺史关系亲密,连他都来了,说明这事连州里都惊动了。”
议论中,没人轻易明说是什么事,可心里都清楚的很,说着说着,话题又转到了诸葛言的身上。
“这诸葛言来的时候,是整个县城、连同郡守迎接,走的时候,整个州都被惊动了,虽说是因贼人所致,但也能看出诸葛家的厉害,我彭城世家比都比不了。”
“这也未必,至少有个家族和他交善了,你看那陈家的人,可是站在最前面呢,瞧陈罗那得意劲儿,不就是有个好兄弟么,又不是他的本事。”
“诸葛言来时,陈家也和咱们一样,是在人群里远观的,结这才几天时间,就站到最前面去了,看诸葛言那态度,陈家以后不得了了。”
“你听说那个传闻么?说是陈止一番驳斥,将王弥给骂的自尽了!”
“是以讹传讹吧,我询问过家中长辈,语焉不详。”
“我觉得不太可能,王弥乃是悍匪,岂能因为一两句喝骂,就想不开自尽了?但他的死和陈止脱不开干系……”
……
众人谈论的话题,紧扣城中潮流,这段时间消息满天飞,大的、小的、真的、假的、好的、坏的,应有尽有,让人目不暇接,这些人也分不清真假,加上有官府管制,众多家族上层也有克制,所以很多细节并不知晓。
不过,谈及陈家的时候,有些人的语气,多少有些酸熘熘的。
彭林、刘缈等彭城才子,因为家族强大,立于靠前的位置,因此视野清晰,看着郡守等人身后的陈止,叹息连连。
“现在都说陈止文武双全,文能教化一方,武能阵前杀贼,这陈止真是……”彭棋站在兄长旁边,感慨连连。
边上的刘纲露出兴奋之色,点头道:“可不是么,我前天探望陈兄,听他说了经过,虽说话语平实,也能听出凶险,能在那种局面下力挽狂澜,太令人佩服了!”他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听得彭林、刘缈不由苦笑。
不过,他们现在到也有些释然了,没有什么妒忌和后悔的想法了,事到如今,只看陈止的气象,他们也知道,就算是提前结交,自己的小圈子也留不住这尊大佛,双方差距太大了,根本没有可比性,又有什么好后悔的?
莫说他们,就是几人的长辈、执掌家族的族长,也从陈止身上看出了陈家崛起的势头,有心交好陈家。
不过,靠近前面的地方,有一群人看着这送行场面,神色复杂,正是陶涯、庞乡他们,他们并没有跟诸葛言一起离开的意思,还会留在彭城一阵子。
“诸葛兄这一走,后面的情况就复杂了。”庞乡叹了口气,“等朝廷特使过来,询问那日经过,没有诸葛兄在旁帮衬,咱们那日的行径,难免因此流传出去。”
“我等的名声,说不定要成就那陈止!”那位蜀地名士魏欧目光一转,落在陈止身上,见其人颇为风光,顿时面露不快,“不过,陈止呵斥王弥一事福祸难料,控制不好,不光带不来名声,还要反被拖累,我跟你们打个赌,这陈止掌控不了此事,”
陶涯眯起眼睛,低语道:“我知你心有不甘,但陈止毕竟救了我等,所以还是收敛心思的好,否则一个忘恩负义的名声传出,都各位都没好处。”
魏欧冷哼一声:“他根本不是诚心相救!”
说着说着,目光锁定在陈止身上。
陈止正与诸葛言告别。
“没想到,公举你这么快就要离去。”
诸葛言遗憾的说道:“与陈兄交谈几日,收获良多,可惜族中有事,加上三叔伤势,不得不提前离去,昨天早晨,家族护卫就抵达了,带来了家父之令,因此无法拖延。”
这次离开的,只有诸葛言和新近抵达的家丁护卫,这些护卫此来,就是专门护送诸葛言前往洛阳,与即将出征的武乡侯碰面,因时间紧迫,诸葛言一接到消息,连准备的时间都没有,就要离开。
与之相对的,则是赵兴、关先,连同陶涯等游学同行之人,还会留在彭城,等候朝廷派遣过来的特使,给予配合。
关于特使的事,诸葛言也跟陈止提过了,在告别时刻,他再次提及此事:“我与陈兄也分析许多,你我都知道背后还有问题,我此去京城,当从那里着手,陈兄则不妨放手,不用追寻了,防止后患,等朝廷的特使过来,就让他们负责吧。”
这话说的语焉不详,徐辉等人听得不懂,但隐隐听出和王弥之事有关。
陈止则点头,表示明白了,根据他和诸葛言的探讨,如果王弥背后真有个势力,连诸葛言的念头都敢动,那贸然追查下去,很可能危及性命,诸葛言还好,毕竟家大业大,底子厚,有了这次遭遇,以后肯定会注意,可陈止就不同了,因此才劝他停手。
“此事过后,就该招募些家丁训练了,培植班底,至于王弥背后的势力,也得搞清楚些,不然更加凶险,连对手是谁都不清楚,如何应对?当然,前提是小心行事。”
陈止也有自己的打算。
诸葛言说了几句,忽然笑道:“彭城之行虽然匆忙,但能与陈兄结识,就是不虚此行,以兄之才,坐城养望未免浪费,该早日游学,可事半功倍。”
陈止笑道:“好建议,实不相瞒,我岁旦时得了青州左家的邀请,过些时日,就要动身北上了。”
“哦?原来如此,算算日子,快到左家文会的时候,陈兄此去,必然一鸣惊人,我就等着陈兄之名传京城了,”诸葛言笑着,忽然话锋一转,“另外,陈兄不让我提救命之恩,但我不能因此忘恩,此恩不小,难以回报,离去在即,总该送些东西给你,陈兄这边请。”
诸葛言前行几步,将自己那匹坐骑牵了过来,把缰绳交道了陈止手上。
“此马名为‘如梭’,也算名驹,宝马赠英雄,就送与陈兄,这么多人瞧着,还望陈兄不要推辞。”他笑着说道。
陈止沉思片刻,接过缰绳,深深看了诸葛言一眼。
临行赠马,还是自己的坐骑,意义不小,诸葛言送的礼,其实不是这匹马。
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爱马赠给陈止的这件事,才是他的礼物!
果然,此情此景,立刻让不少人记在心头。
彭城内外的官吏、世家高层且不多言,连徐汇、干宝和州郡官吏,都是神色皆变,赵兴、陶涯等人也是一脸意外。
他们多少听说了陈止先救诸葛、二人以友相称的事,但直到此刻,才意识到诸葛言对陈止何等看重!
这已不下于解衣推食了,可谓做足了姿态。
诸葛言何等身份?出身、前程自不必多言,而陈止真值得他如此作态?
可无论如何,诸葛言此举一出,旁人就不得不掂量一下陈止的价值了。
甚至于,连陈罗这样的纨绔,都看出了其中深意,站在人群中咧嘴而笑,差点兴奋的手舞足蹈。
初听诸葛言和陈止成了好友,陈罗就惊讶异常,有心询问,可陈止在卧冰楼修养,往来不是高官,就是士族大家,最次也是巨富,他还没有资格进去,见不到陈止。
今天接到消息,说诸葛言要走,随族过来送行,想到贵人来时情景,陈罗羡慕不已,自不愿错过这样的热闹。
没想到人一来,却被人领到了前排,站在官吏后面,可以说是众人的最前面了,表明了地位不同。
看到彭林、彭棋等人,也只能在后面人群中远观,陈罗却能站得这么考前,他登时就有扬眉吐气的感觉,再看诸葛言对陈止的亲密态度,游目四望,见偌大场面,无数士人众星拱月般的注视着诸葛言和自家兄长,更是兴致高涨。
“没想到啊没想到,先前我还感慨诸葛言的排场,这才多久,我那七哥就能与诸葛言把手言欢了,诸葛言离开还得送他礼物,再过两年,那还得了?说不定,以后我也能沾七哥之光,行此大丈夫之举!”
想到开心处,他差点笑出声。(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三章 官贵皆来非我势
在众人的告别声中,诸葛言潇洒的挥了挥手,登上马车,在百多个护卫者的护持下,缓缓上路。
看着那一个个披甲身影,感受着这些人行止间的肃杀气息,陈止都不由感慨诸葛家族的势力,这些快马赶来的护卫,用的是诸葛家家丁的名义,可只是看阵容、气势,分明是一支精兵!
“大族家丁果然非同凡响,拉出来就是一支军队,哪像陈家这样,面对威胁,聚集子弟,还要先操练起来。”
因为王弥威胁,陈家也动员了子弟,集结了一批人手操练,但人数不够,而且人员散漫,训练多日,才有一点样子。
“就算是承平之年,可毕不是信息社会,贼匪流寇众多,真要是出了意外,单靠同姓子弟肯定不够,是时候招募一批家丁了,大族怎么能没有武装家丁?”
陈止看着那队人马,想的是陈家家丁,而其他人却不由感慨诸葛家的底蕴,同时也明白,这等家丁到来,保护诸葛言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向各方势力表明态度。
至少徐辉等人的心头都沉甸甸的,诸葛言这么一走,后面就是朝廷的质询和调查了,应付好了,灭贼的功劳下来,郡县受益,可若应对得不好,那就是官场地震了。
刺史府和其他郡县的官吏到来,也有这方面的考量。
“王弥之事毕竟是突发,谁都没想到他会剑指诸葛言,所以彭城上下措手不及,若非陈止,后果不堪设想,即便如此,此局依旧艰难,但也藏机会!”
这样想着,徐辉朝陈止看了过去。
那日陈止驳斥王弥,令后者自尽,震动在场之人,无论官府还是世家,都感匪夷所思,事后着力求证,等确定此事,也知道了陈止反驳时说的是什么,顿时就犯起难来,因为里面涉及到对官府和世家的非议。
严格来说,非议是王弥提起的,可陈止随后的话中,多少有些犯忌讳。
新汉一朝,士族子弟放浪形骸,不会因言获罪,可当日话中有对世家不利之处,不便立刻宣扬,以免在朝廷特使过来的时候节外生枝,基于种种考虑,官府和世家练手,使得陈止呵斥以令王弥自尽的消息,未在彭城大规模的扩散。
徐辉本打算和陈止说说这事,当时他欣喜陈止让功,急切定调,事后一了解,才发现不妥,可惜已经上了贼船,现在诸葛言赠马,抬举陈止,令他连敲打一下都不行了。
徐辉头疼,陈止则在看马。
诸葛言送他的这匹高头大马,通体淡黄,马头高昂,全身各处筋肉鼓胀、紧绷,蕴藏着浓烈爆发力,神骏非常。
“果然是好马!”
他正看着,赵兴则从旁走来。
诸葛言离去了,可他的这个好友还在,等朝廷特使来了,赵兴还有任务,眼下却空闲下来,主动找陈止攀谈起来。
赵兴看着那匹如梭马,笑道:“这马可是公举所爱,料理的非常精细,乃是昭烈皇帝那匹的卢马的后裔,这次送给了陈兄,足见他的重视。”
陈止一听,眼皮子却忍不住一跳,表情僵硬起来。
刘备的那匹的卢马,可是有名的妨主,除了刘备之外,谁骑谁倒霉,陈止前世就亲自领教过,至今心有余悸,没想到今生得的第一匹好马,居然是那个扫把星的后代,顿时,他看如梭马的目光变了。
赵兴却误会起来,笑道:“陈兄不用担心,养马的马夫和所需草料,都给你备好了,既然是送马,马夫当然也要一并转交。”他以为陈止是担心,日后不好照料这匹骏马。
士人养马,讲究颇多,每日草料的搭配、干湿,出去放马、遛弯的时间,走多久、停多久,如何洗刷等,都有严格规定,技术高超的养马之人,能依据马匹的情况和状况,制定不同的喂养计划,是个技术含量很高的职业,普通人家根本负担不起。
听得赵兴如此说,陈止只能致谢,只是心里难免嘀咕起来。,
这马跟着诸葛言,就让其人遭遇了这次危难,今后跟着自己,不知会不会也带来厄运。
他的担忧,很快就被赵兴透露的消息驱散
“陈兄,有个消息得告诉你,”赵兴靠近几步,小声说着,“朝廷派来的特使,领头的乃是一位御史,来的不止一人,为了防止节外生枝,如果他们要询问什么,只需要将过程讲述清楚即可,不用深入接触。”
陈止听出一点画外之音:“怎么,这人难道有什么问题?”
“我也不瞒陈兄,”赵兴笑道,“御史最是无聊,没事都要闹出点事来,总之,小心无大错,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今日诸葛这番作态,加上你的功劳,不管来的是什么人,都会顾忌一二的。”
诸葛言与陈止的友人身份,今日已经昭告全城,自然会被人看成是诸葛一派,赵兴也觉得和陈止亲近许多,因此说话的时候少了些顾忌。
陈止点头表示明白,接着心中一动,貌似随意的问了一句,“诸葛兄这次走的匆忙,他的仆从都跟着回去了?”
“没呢,”赵兴摇摇头,“就诸葛和勐叔走了,其他人都留下来了,我们这还有一队人呢,需要仆从服侍,再者说来,那贼人杀伤许多仆从,虽然什么都不说,可这些仆从也是人证。”
陈止点点头,跟着又道:“说起来,我对审讯也有些研究,方便让我去看看那几个贼人么,说不定能有收获。”
“你想见被抓的贼人?”赵兴露出狐疑之色,刚想说这事不好过多干涉,但随即想到陈止的本事和诸葛言的嘱托,就点头道:“陈兄既然有心,这事就教给我来安排。”
“多谢赵兄。”陈止致谢。
赵兴摆摆手,说着:“算不了什么,举手之劳而已,何必客气。”说着说着,他想起一事,笑呵呵的问道:“对了,陈兄还未成婚,可有婚配?”
“……”
问题来的突然,和前面的话根本不成逻辑,以至陈止都愣了片刻,才摇头道:“未有。”
“这样啊,我明白了。”赵兴哈哈一笑,也不多说,拱拱手,“陈兄尚未痊愈,回去好生修养,探视贼人的事,就交给我吧。”说着,他就招唿着陶涯等人一起离开。
看着这些人离去的背影,陈止忽然心中一动。
“这几日没见关先,他那把百里剑还在我这,得找个机会还回去才行。”
想着想着,徐辉又走了过来,勉励了一番,然后也提到了朝廷特使的事。
“守一,朝廷派遣特使下来,为了不节外生枝,你斥责王弥的一番话,暂时不要传播,”徐辉小心措辞,生怕陈止误会,又补充道,“只是暂时,好让特使能将精力集中在贼人的事上,等风波过去,还是要大肆宣扬的,总不能让你受了委屈。”
“郡守放心,晚辈都明白的。”陈止点点头。
徐辉放心下来,从陈止让功的事上,他就看出这个青年非常上道,此时只是稍微点一点,既然陈止有了表示,也就没必要再说了。
“你伤势还未痊愈,回去好好休养。”
又说了几句,徐辉就和陈止告别,和几个幕僚、佐官急急离开,作为一郡太守,有太多的事要忙碌了,诸葛言虽然走了,可风波才刚刚开始,要持续很久。
不远处,陈罗心情激荡,刚才郡守在场,他还知道收敛,如今人走了,他就想过来,可刚有动作,就停下脚步,因为见到县令杨永当先走近,和陈止说起话来。
两人说笑两句,杨永告辞离开,随后都尉赵束、县中的县丞、县尉,一个接一个的前来,和陈止说话。
这让陈罗一阵错愕,他过去见过这些人,哪个不是一身官威?何曾像眼前这般和颜悦色?
即便以陈罗的见识,也能看得出来,这些身居职位、执掌权柄的人物,都有意在和陈止套近乎。
“乖乖!不得了!我七哥真要成大人物了!看这情形,等他的乡品定案,只要出仕,那就是一个大官吧,前途无量啊!”
陈止被中正定品,品状书递交朝廷的消息,在陈家不是秘密了,按规矩,郡中正定了品,递交大中正入卷,然后回返过来,前后最多一个月的时间,就算因为岁旦、朝廷休沐等缘故略有拖延,但也应该快来了。
等众人问候过去,接连离开,陈罗终于来到陈止身边,呵呵笑着:“七哥,你今天太威风了!给七哥贺喜了!”
陈止摇头道:“不要被假象迷惑了,这些人敬的不是我,不能因此飘飘然,否则要一叶障目,等我真正成势的那天,你再贺喜吧。”
陈停和陈息也赶了过来,关心的问道:“大哥,还回卧冰楼修养么?”
陈止摇摇头道:“不了,今日就回家中,着人发出布告,问问咱家名下的佃户,有愿意应募家丁的么。”这是陈止早就计划好的事,今日有了决定,正好自己也要修养一阵子,就一起办了。
“招募家丁?”陈停一听,颇为意外,但还是点头记下。
陈罗很感兴趣的问道:“七哥,你要招募家丁?那何必舍近求远,何不在我陈家各府的下人中挑选?这个消息要是传出去,不知道多少人要挤破头来!”
陈止就道:“我要挑选的家丁,可不是伺候人的,不适合从各府抽丁。”
陈罗咧嘴一笑:“那有什么,从族下佃户中挑选不就行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四章 招丁演武,入牢探贼
陈止要招募家丁的消息一传出去,果然在陈家名下的佃农中引起了波澜。
陈家作为大族,田产众多,分给陈止的部分田产就有一个左寨村,村中大半村民,都靠陈家田地过活,不久前还有村中长者出面,请求陈止减低田租。
陈止一家尚且如此,整个陈家几房,加上宗族名下的田产,这样的佃农人家当真是人数巨大,当意向者的名单被送到陈止手上的时候,连他都有些意外。
“竟有上千人之多?”看着写满了密密麻麻名字的名单,陈止又看向陈觉,“该不会是几位叔伯听说后,特地安排的人手吧?”
“不是,”陈觉摇摇头,“这还是筛选一遍的结果,少爷您要招募家丁的消息传出之后,整族沸腾,别说佃户,就连其他府的家丁、仆从都有动心的,不分老幼,皆有询问者,咱们这是按着您的吩咐,将年龄太小、太大的人先去掉,又择体格优者入之。”
陈止点点头,再翻看着名单,看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其中就有左寨村的村民。
陈觉在旁补充道:“您可以放心,这次挑选的人,都是身家清白的,如徐方那等心怀鬼胎的,绝对没有。”
经了徐方一事,陈家对仆从的管理严格许多,毕竟一个来不够清白的仆从,可是能连累整个家族的。
不过,过去的官吏会有漏洞,一来是家族庞大,管起来困难,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陈家衰落,各方面的管理都随之衰退,现在陈止崛起,彭城陈家复兴,规矩和细节也就重新重视起来。
放下名单,陈止还是道:“这人数太多了,着实让人意外。”
陈觉笑道:“少爷,您是不知道啊,您在咱们陈家,那真是顶梁柱了,哪个不想追随?本来咱这府宅因为新立,都是从各房抽调的家丁丫鬟,人数不多,规矩也乱,小的早想劝您增加人手了,只是没机会提起,如今正式放出消息,当然是各方来投了。”
陈止点点头,将名单递了过去:“这次招募的家丁不多,你回去估算一下家中进项,看看能否腾出两百人的口粮。”
“两百人?只招募两百人?”很明显,招募两百名家丁,在陈觉看来,这人数有点少。
在这个时代的认知中,家丁不只是干活的仆从,还有多种分工,从陈止的交代中,陈觉已经能听出来了,自家少爷需要的家丁,更偏重于武装防护。
这也正常,联想到王弥的事,陈止想招募家丁来增强力量,在逻辑上是说得通的,况且朝廷对乡间控制力度不够,士族、宗族力量庞大,使得庞大的家丁队伍成为了可能。
很多大族的家丁集合在一起,就是一支军队。
自东汉、三国的战乱以来,佃户、佃客逐步依附于世家大籍,成为徒附、部曲,有着家丁的名头,干着兵家之事,但户籍、村寨隶属于大族,就算是朝廷也没有理由惩罚、追究,是世家权柄的保障之一。
二百人的家丁队伍,在彭城各族中并不算多,比起彭家、刘家,人数还少,不过陈止只有一房,倒也正常。
但想了想,陈止还是说道:“咱们接收了白家产业后,每年进项还没折算出来,但数目庞大,只看白家的护院人数就知一二,只选二百人,是不是有些少了?”
“二百人不少了,我会给你个筛选的章程,你着人按着章程,从千人中选出二百,等于五个人里取一个,贵精不贵多,先将队伍搭建起来,等有了这个根底,再扩充队伍,也容易的很。”
陈止见陈觉点头记忆,又道:“另外,不要用一般家丁的标准来规划这二百人,我说的口粮,须是肉食、蔬菜、面食杂糅,做到管饱,还要有搭配,如此才行,加上操练所需钱粮,别看只是二百人,真正的投入绝对不少,得提前做好准备。”
陈觉赶紧点头表示明白,将这些都牢牢记住,又问起来:“少爷,您之前吩咐的药材,都买来了,是不是现在就让人送来?毕竟您的身体最重要。”
陈止露出一点笑容,说道:“已经买齐了?那就送去伙房,按我给的方子煎药吧。”这是他在卧冰楼时就吩咐下来的事。
买来的药材,一方面是为了休养身体,弥补与王弥一战中的筋骨损伤,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强健体魄在做准备。
经过王弥一事,陈止意识到了自身武力的必要性,不说别的,如果当时他有一点基础,配合神速符,说不定就能直接拿下王弥,省去后来种种。
另外,熬好的药材稀释后,其实还有用处,可以作为药膳,给被挑选出来的家丁进补,所以陈止才会跟陈觉说,二百人的口粮一样耗费不小,让他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等陈觉领令离开,陈止的妹妹陈蔓就小跑进来。
卧冰楼被严防死守,以防再生意外,来往的都是男子,不方便女眷探望,陈蔓已有几天没见到陈止了,听说兄长回府,就第一时间过来探望。
“大哥,听说你受伤了,严不严重?”陈蔓一来,就满脸的担心。
“已无大碍。”陈止见了小妹,心情也轻松起来。
小姑娘最近伙食不错,不再是瘦巴巴的样子了,脸蛋红润起来,眼睛忽闪忽闪的,看上去清秀而可爱。
陈蔓上下看看,见兄长果然完好无损,才松了一口气,她年龄虽小,但也知道自家能过上好日子,多亏了这个长兄,她母亲就不止一次的强调过,但比起这些,陈蔓更注重陈止对自己的关心和爱护。
“那就好,大哥可要注意身子。”
大道理陈蔓不懂,但有一点她很明白,就是这个过去凶巴巴的大哥,如今颇为宠溺自己,所以在陈止跟前,说话也没多少顾忌。
说完这些,她颇无淑女气质的往椅子上一坐,又好奇的问道:“大哥,你这次在外面灭了一个大贼寇,是不是真的?”
“你听谁说的?”陈止反问一句,他也想知道城中是如何传的。
陈止知道,自己将王弥喝骂自杀的消息,没有大规模的流传,被控制在一个范围内,可这样的消息终归压制不了多久,早晚要流传出去。
“是过来玩的姐姐妹妹们说的。”陈蔓拿起桌上水果吃了起来,脸上露出笑容,“最近,族中姐妹都常来找我玩,对我可好了!”
陈蔓口中的姐妹,就是陈家各房的女眷,在各房中都是千金小姐,但一个个却巴巴的赶来,不分大小的陪陈蔓玩耍,为了争夺玩伴地位,更是各种勾心斗角、宅斗不休,连陈止都隐隐听说,有个堂妹因争夺玩伴资格,被姐妹陷害,彻底失势了,整日里以泪洗面。
对此,他都听之任之,并不关注,唯一的要求,就是严令家中龃龉、阴暗,不许展露在陈蔓面前,凡有违逆,莫怪他不顾手足之情。
正因如此,在陈蔓眼中,这些姐姐妹妹都是好心玩伴,每天生活在幸福和快乐之中。
“连待字闺中的女眷都知道了,那消息传的也差不多了。”
一念至此,陈止又询问起来,但这次陈蔓就一问三不知了,不知道具体情形。
“只知道王弥因我而亡,却不知细节,说明呵斥之事确实被压下来了,这样也好,省得麻烦。”陈止搞清楚了大概局面,也就不再关注,陪着妹妹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
很快,就有仆从带着赵兴的消息过来,说是两日后,就可以安排陈止去见被擒的贼人。
“不愧功勋之后,这效率够高!”
带着这样的想法,陈止规划着后面的计划。
“大哥,你先忙吧,我去找二哥他们去了。”
小妹陈蔓一见,知道陈止有正事要忙,乖巧的告别,蹦蹦跳跳的出去了。
看着妹妹离去的背影,陈止的心里泛起暖意,真正意识到了自己扛着一个家族,至少是一个家庭。
“或许来个家族养成,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自古以来,皇家不过三四百年,家族却可以传承千年……”
这样想着,他凝神感悟,注意到签筒中,又将要积满三格金液。
“这次王弥之事,至少有助于传名……”
两日之后,赵兴之言果然应验,被派来接引陈止的,还是他的熟人
游徼周添。
这位游徼,过去曾帮了陈止一次大忙,但这次见面,周添却不敢以长辈自居,恭敬无比。
陈止立刻就道:“周叔无须客气,你与我二伯相交莫逆,那就是我的长辈。”
“这怎么行,贤侄如今是彭城名士,我岂能造次?”话是这么说,可见陈止对自己这般客气,周添觉得倍儿有面子,一个念头跳了起来。
接引陈止,本来不需要他来出面,因为有事想请陈止帮忙,才主动接下这个差事,现在见陈止这么好说话,就盘算着什么时候开口。
不过,他知道现在还不到时候,就先带着陈止到了牢中,等认了身份,进去之后,周添又问道:“咱们直接去见贼人?”
陈止却摇摇头:“不忙,我听说贼人的护甲、兵器都被收缴了,也放在这里,我先去看看这些东西再说。”
看这些做什么?
周添心中疑惑,但他以为陈止不过心血来潮罢了,自然不会反对。
“反正这陈家七少,就是来牢里走一遭的,让他开心就好。”(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五章 异族初显迹,朝廷使已至!
监狱内外,守卫严密,但陈止报了名字之后,立刻畅通无阻,让他不禁感慨世家特权的便利之处。
“连这样的重犯牢房,事先打了招唿,都能畅通无阻,这世家的权力当真惊人了。”
尽管如此,可沿途还是两步一岗,除了周添之外,还有两个牢头跟随陈止,陪他看了收缴之物,又一直来到牢房最深处,看守最严密的一座牢狱之中。
陈止注意到,沿途的牢房都是空着的,这当然不是没人作奸犯科,而是为了减少变数,其余罪犯悉数都被转移到其他地方关押了。
此时这牢中,只关着涉诸葛一案的贼人。
那牢头还一边走,一边陪笑道:“陈君子,贼人凶残,口风很紧,而且凶性难驯,您可千万不要离着太近,想要问话,可以让牢中皂隶代劳用刑,不能脏了您的手。”
这话里话外,完全将陈止当成寻求刺激的世家子,只是来转上一圈。
他们也知道陈止那日大展雄风,诛杀了贼人,可武技和拷问是两回事,更何况有的时候,不是光凭拷问,就能得到结果的,因此并不认为陈止能有什么收获,只当是陪着走一遭。
说话间,已经到了地方。
几个武技高强的贼人,被镣铐铐住手脚,不光面色苍白,身上还有用过刑的痕迹,不过都很浅。
从几人的气色上能看出,他们虽被抓住几天,也审讯几次,但并没有伤筋动骨,更没有伤及性命,陈止来的时候,几人循声看了过来,眼睛有神。
“原来是你!”
看清了陈止样貌,这些人隔着栏杆,露出凶恶之色,离得最近的两人更是直接起身,作势要伸手抓住陈止
这些贼人也知道是抓不到人的,之所以如此作态,是为了表现出悍勇,恐吓陈止。
“大胆!都给我回去!”牢头一见,登时大怒,拿出铁棒就敲了过去,将几个贼人逼退,然后转身陪笑道:“陈少爷,贼人无礼,冲撞了您,我定会重重惩罚他们!”
“呵!”
那牢头话音一落,就有个贼人嗤笑起来,这人脸上有一道刀疤,留着光头,就听他道:“你敢惩罚我们?别以为我不知道,朝廷的人不来,你们怎敢害了我等性命,还有那个姓陈的……”
这人上前两步,来到栏杆边上,露出一抹残忍狞笑:“我知道你,是你杀了王弥,你也别得意,你早晚要倒霉!”
牢头一听,心生恼怒,既被说中了心思,也害怕陈止怪罪,有心斥责两句。
只是不等他们开口,陈止忽的说道:“你有这等认识,并非一般贼寇。”
牢中贼人微微一愣,眉毛一挑,笑道:“什么意思?”
陈止也笑了起来,说道:“你知不知道,刚才的话,已经暴露了你的来?”跟着上前几步。
周添一怔,跟上去劝道:“贤侄,贼人凶残成性,不可靠近,等会拉到敞间,拿出刑具招唿,再审问也不迟。”他也不认为陈止能有收获,所以打算让人审讯,陈止在旁听着,走个过场。
陈止摇头道:“周叔无须担心,这人愚蠢至此,我还没说话,他就已经招供了,哪里还需要刑具?”
此言一出,周添固然疑惑,光头贼人更是冷笑道:“说我愚蠢?还招供了?简直笑话!你问问那边的废物,想从我等口中问出消息,根本就是休想,劝你还是别白费功夫了,这种事不是你这样的世家大少能做的。”
“你以为只有明白说出来的,才是招供?”陈止摇摇头,指着光头贼人,“你方才说什么?你说是我杀了王弥,王弥麾下的贼人,都称他为‘大当家的’,最次也是兄弟相称,几个向你这样直唿其名的?而且王弥授首,贼军四散,为什么我早晚要倒霉?有谁找来?你又如何得知?”
几句话一说,光头贼人则是眼皮子一跳。
周添也是神色微变,看向陈止的目光,有了一点变化。
陈止继续说着:“这说明,至少还有个组织会找我的麻烦,而‘早晚’这个词很有意思,代表的是时间,背后隐藏了一些信息,比如会做好计划,挑个时间动手,贼军四散,哪还有组织做计划报复,除非……”
他抬眼看着几名贼人。
“你们并不是王弥的手下,来自另外的势力,这一点从诸位的站位也能看出来一点端倪,你们几个,和这三人分属两个阵营,彼此间并不熟络,位置、细节、眼神,都能看出分别。”
陈止指着牢中一角的三人,其中有两人,是当初围攻赵兴、关先的。
“随便你说!”光头贼人只是冷哼,可陈止从这人的表情、眼神上已经有了答案。
周添也看出点苗头,连两个牢头,都惊疑不定了。
陈止又道:“你们的兵刃和护甲,我都看过了,护甲软皮有野猪、野鹿之皮,边角装饰则为骨器、石角、角牙,据我所知,中原皮甲并非这般结构饰品,倒是北方诸族常有产出,喜好这般饰品,而你们的长刀也有奇处,所用冶炼之法虽是叠铸之术,但细节上有所欠缺,不是正规途径所学,当为偷学,并且刀尾的扣环略窄,不似中原之形,种种迹象,不足以说明来?”
陈止说话时,目光锁定在几个贼人脸上,注意到他们虽然有心控制表情,可眼中还是闪过了震惊和意外之色,顿时心中一沉。
真是外族?
因为种种原因,此时的四边各族,论汉化程度,比史上更为深入,很多异族的装扮和行为几乎与中土之人无异。
再加上北方战乱,曹魏、袁赵等势力先后迁异族入中原,以增人口,以至很多部族在中原生活百年,经几代,对这些人来说,脚下土地早已成为家乡。
如那匈奴刘渊作乱,所占据的疆土,就并非草原,而是并州之地,因为其匈奴部族扎根其地许久。
“如果真的事关异族,那问题就有些复杂了,异族派人来啥武乡侯的嫡子,什么目的?新汉怎么也是一统王朝,局面不同,单杀一个勋贵继承人,能有什么意义?”
陈止想着,看着牢中几个与中土人无异的男子,沉思起来。
“不过,新汉作为一个统一王朝,面对局部叛乱,为何立刻平息?似乎这叛乱地区,还有所发展?嗯,也对,王朝再一统,也不可能一劳永逸,只要时代发展,总归会有问题发生,否则哪有朝代轮替,南北朝对峙会有问题,大一统王朝同样不可避免……”
这边正想着,边上的周添却听了陈止的一番话后,恍然道:“原来如此,难怪贤侄你要先看收缴之物,原来是由此判断来,真是博闻,只是……只是这些人莫非是?”
说到后来,他不敢明言了,若是和猜测的一样,那事情就复杂了。
两个牢头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不敢出声,只是看向陈止的目光中有了一丝敬畏。
另一边,光头贼人经过惊愕,很快镇定下来,冷哼一声:“你胡扯些什么,老子根本懒得听!”说完,转身就回到牢房一角,竟是不愿意再开口了,看向陈止的目光中满是顾忌之色。
陈止索性也不追问了,朝周添打了一个眼色,后者本在思索陈止话中之意,有些惊疑不定,一见陈止的动作,顿时抛开思绪。
“贤侄可是问完了?”他试着问道,“若是问完了,那咱们就尽快离开吧,这里怎么也是要犯之地,不宜久留。”周添本来就麻烦缠身,可不愿意再横生枝节,这些贼人隐秘,他是一点都不想知道,因此有心催促。
陈止点点头,这次问话不宜深入,否则就要牵扯其中,知道个大概即可,这样防备起来,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我现在没有足够的根基,过早的牵扯进去,不是什么好事,但知道和异族相关,至少可以有针对性的布置,不过此事还有蹊跷,异族不至于在中途横行无忌,或许还有内部人与之勾结的可能,所以得多做一些准备,凡事有备无患。”
打定了主意,他自然不会留在这里,跟牢头致谢之后,就随着周添离开了,两个牢头恭恭敬敬的送了陈止出去,他们的恭敬和陈止来时不同,有了点发自内心的味道。
陈止出了牢地,一边走,一边思考着背后意义,忽然心中一动,想着此事会不会与劫难有关。
“如果能将这些人背后的势力扑灭,能否一劳永逸的根绝祸根?”
正想着,这时候周添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贤侄……”周添小心的问起来,“刚才在牢中,听你话中之意,莫非这几人乃是胡人?”他的神色阴晴不定,深知其中关系重大。
牢中贼人事关诸葛家,如果又牵扯了胡人,问题就复杂了,他们这群人知道了,说不定要惹祸上身。
陈止知道他的担忧,回头笑道:“这事,留待朝廷特使头疼吧,刚才贼人不是什么都没说么?”
“啊?对啊!他什么都没说。”周添登时放下心来,这走着走着,就出了衙门,踌躇了一下,欲言又止,但最终没能开口。
最后,还是陈止问道:“周叔可有什么话要说。”
周添老脸一红,说道:“实不相瞒,是我有事相求,是我这职位不稳,有人给我透气,说是过些日子,可能要被拿掉,贤侄能否帮我跟上面说说,我知你与县令、郡守关系不错……”说着他赶紧补充道,“当然不是麻烦他们老人家,只是跟陈八爷通个气也好啊,若是实在没法,那就算了……”
陈止奇道:“那日围剿王弥,周叔你也是出了力的,怎的会有想要拿你的职位?”
“唉!”
周添叹了口气,解释了一下。
原来,他的游徼之位,早就被人盯上了,那日陈边说找他帮忙盯住徐方,就说过周添位置不稳,人情不用就要作废了,正是表现之一。
后来陈止崛起,陈家稳固,周添借助陈家的关系,重新坐稳了位置,可惜好景不长,这次王弥之祸,虽有围困大贼的功劳打底,可那是郡守、县令一级的底牌,落到基层,还得拿掉几个人,作为替罪羊的。
原本就看上周添位置的那人再次发力,让这位游徼再次倒霉了。
陈止听了解释,就问:“原来是这么回事,不知要撤拿周叔职位,用的什么借口?总不能平白无故就撤职吧?”
周添一脸不忿的道:“还能有什么,不就是办案不利么?这衙门上下,积案何其多,就抓着我不放!”
陈止大概明白了,这周添过去帮过他,人情始终记着,对方这次求上门来,陈止没有理由不管,就道:“周叔放心吧,此事交给我吧。”
周添登时大喜,连连致谢:“多谢贤侄了!多谢了!”
………………
“陈止去见贼犯了?”
午时,陈止牢中见贼的消息,就传入了卧冰楼,一众世家子、年轻名士聚在一起讨论。
“他去牢中,所为何事?”陶涯端坐席间,询问报信之人,那人摇头说不知。
“难道陈止觉得名声还不够,还想更上一层楼?”魏欧不解起来,说起陈止的时候,语气不善。
正像王弥说的那样,有的事当时感激,事后一想,往往就不是那个味道了,何况众人本想在王弥死前刷一波名声,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好处全被陈止拿了,他们除了丢人现眼、担惊受怕,唯一得到的就是身上伤口,自然有怨言。
王弥已死,迁怒陈止不可避免。
陶涯却摇摇头,说道:“从陈止的举动来看,是个知道进退的人,他连功劳都让给了徐郡守,又何必打贼人的主意?估计另有隐情。”
魏欧就道:“陈止名起,诸位可曾甘心?因他之故,我等名望难补,他去见贼人,说不定有什么图谋,不能轻视,说不定就是机会。”
“不甘心又如何?”南阳庞乡扫了他一眼,“再怎么说,陈止也救了我等的,他有这个名头在,我等就不能做让人耻笑的事,否则世人如何看我等?与其算计陈止,不如想想怎么应对朝廷特使,一个应对不好,名声折损更甚。”
几人还在说着,忽有仆从慌张跑来,一见众人,就躬身说着:“诸位君子,诸位君子,那……那朝廷的特使已经到了!”
“什么?”
众人一听,面面相觑。
“这么快?这才几天?”(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章 这消息不对!
从诸葛言离开到现在,不过两天多点的时间,就算从王弥等人作乱开始算,也不过只过去六七天。
“朝廷从得知消息,到确定方案,再到决定人选,跟着召集人手,一路赶来,就花了六七天的时间?”
想通关键,众人就从惊讶到心中一凛。
“朝廷对这个事是非常重视啊。”陶涯的脸色不太好,特使这么快到来,让他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庞乡皱起眉头,问那个仆从道:“消息从哪传来的,特使的队伍在哪了?朝廷的特使过来,彭城郡肯定要先接到消息,然后郡守率官吏出城迎接,以正朝廷威严,但这两天,城中上上下下忙碌非常,根本没有这个迹象,难道连郡守府都没提前接到消息?”
他一说,其他人回过神来,纷纷想到这个问题。
对呀,朝廷特使代表的是朝廷威严,抵达地方,要讲究排场,会在快要到达目的地之前,先将消息先通报过来,让地方上做好迎接的准备,可此时的彭城县,这些全无迹象。
除非……
“除非是要深入调查,或者有其他目的,乃至对地方上的官府不信任,才会搞这样的突击,”陶涯抚了抚胡须,话锋一转,“不过,也有可能是特使自己的意思,觉得这样做,有助于查案,当然,不能排除是假消息的可能。”
说到这里,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报信仆人的身上,想辨别真假,最简单的办法,莫过于搞清消息来源。
被众人盯着,仆从略显紧张,但还是禀报道:“是个叫做庾形的送来的,此人的主人庾亮,也是这次的特使之一,但并非主导者。”
“原来是庾兄!原来他就是特使!”陶涯一听,就拍手道,“庾兄真不愧好友之名,一来到就想着给我们通报。”
庞乡也笑道:“也对,传闻庾妃入宫之时,就有种种异象,他如今深受圣上信任,能作为特使过来,很正常!”
旁人顿时明白过来。
这个庾亮,其背后的庾家也有崛起之势,当今圣上宠爱的一名妃子,正是出自庾家,据说此妃入宫之时,还曾显现祥瑞,因此这庾家乃是外戚,正得势之时。
而庾亮本人,更是陶涯等人好友,过去经常就谈玄论道,其人多敏善思,这次他入了特使之列,一来到就让人通知陶涯等人,他们并不感到奇怪。
说了几句,庞乡又道:“既然庾兄也来了,那只要找个时间问问他,自然能知道朝廷的打算,也能知晓他们故来的这般迅疾。”
魏欧和庾亮关系一般,见了陶涯、庞乡的反应,就起了结交之心,问道:“庾君这般人物,我等早有耳闻,不知何时能见见她,若能与之论道,真是人生乐事。”
“总有机会的,当务之急,还是先搞清楚特使来意再说。”庞乡看出了魏欧的心思,笑着说着。
“不对!不对!”
这个时候,陶涯突然神色大变,从坐席上直起身子,皱眉不展。
“怎么了?”庞乡、魏欧连同其他人都一脸疑惑的看向陶涯。
陶涯目光扫过众人,神色凝重的说道:“诸位,你们可记得庾兄如今的官职?”
“庾亮的官职?”
众人先是一愣,接着都是神色剧变。
“庾亮上年就入了宪台,居侍御史之位,这次特使过来,传来的消息不是说,那领队的就是御史么?御史中丞不会亲来,那来的就是侍御史了,而且这样审查地方的差事,从来没有来两个侍御史的,那就只有庾亮兄一人,怎么他还不是主导者?那真正的主导者,是谁?难道消息有误?”
新汉的御史台又,又称宪台,有监察百官之权,台主为御史中丞,下设若干侍御史,分别执掌支运、考课等曹司,自宣武中兴后,侍御史就有六品位格,由于职位特殊,实权超出官品,为勋贵、各部官员所忌。
后来宣武驾崩,皇权收缩,御史台的职权随之萎缩,但时至今日,依旧有很大的权柄,出去监察往往只行一位,若特使正官选择侍御史,并无不妥。
可回想仆从的话,众人才惊觉其中问题,那御史庾亮,根本不是特使团的主导者!
想到关键之处,众人竟有遍体生寒的错觉,这可不是他们小题大做,而是考虑到整个事情的变化,生出了担忧。
朝廷特使来的速度极快,先前又可能透露出了假消息,这是要干什么?故布疑阵?麻痹地方?所为何来?
陶涯直接就问道:“庾兄的派来的人,可说了特使主使是何人?”
那仆人答道:“乃是廷尉正张若。”
此言一出,众皆色变。
“怎会是酷吏张若?朝廷为何会派这么个人来?”
面面相觑中,陶涯等人满脸惊讶和意外,兼有忧虑。
廷尉为新汉九卿之一,掌平狱,而廷尉正是其属官,也为六品位格,但权职极大,派遣地方,有临机决断之权,说杀你就杀你,还是依法而行。
尤其那张若,出身关中,为法家传人,行事古板,有酷吏之名,这样的人主导特使团,整个意义顿时就不同了。
“这下可麻烦了,若御史为主,就是检查、审问为主,是要查案的,可如果是廷尉正为主,那就不光是要审案,还要断案,要杀人啊!”庞乡摇摇头,露出担忧之色,“难怪来得这么快,也难怪庾兄会第一时间就派人过来,给我等通报,如果张若再来一个杀案,咱们的名声也要牵扯其中。”
魏欧愣了愣,忽然笑道:“诸位,我等不用太过着紧,只需静观其变即可,真要是有什么变故,也得先找他陈止啊,他才是出头鸟,先看他如何遭遇,不就知道如何应对了?”说完,便一副运筹之态,仿佛料敌于先。
与此同时,郡守府中,郡守徐辉正与几人谈笑风生。
“原来这位就是庾御史,果然是一表人才、英俊非常,更兼年轻有为,这么年轻就为侍御史,令人敬佩啊。”
在徐辉面前,两边座椅上坐着几人,分为左右,右边有四人,其中三个是熟人,为干宝、苏峻、乔老,乔老身旁还有一人,却是个中年人。
此人名为桓彝,不久前曾代表徐州刺史张初,在留县与诸葛言结交,这次是张初听闻了彭城之事,派这桓彝过来了解情况的。
在这四人对面,同样坐着四人,为首一人四十岁左右,神色严肃,头发梳理的井井有条,双眉如剑,双目冷冽,一看就是不拘言笑之人,此人就是正使张若;紧挨着张若的,却是个英俊潇洒的青年,年不过二十出头,面带笑容,神色从容,姿态华美。
这人就是庾亮。
“徐郡守抬举我了,我这点尽斤两自己清楚得很,不比旁人,不说别的,徐州不就有个名为陈止的名士么,听说这次诸葛遇袭,全靠这个陈止力挽狂澜,他的年龄和我差不多吧?也是个能人,何必夸我。”
听庾亮提起陈止,徐辉摸不清他的心思,但被查案的特使记住名字,并非好事,徐辉就道:“陈贤侄确实是我彭城人杰,但论品阶,还是不如庾御史的,阁下定品就是四品,如今更是早入上品,风流之名南北流传,这次朝廷委君重任,就是证明。”言下之意就是你也别夸别人了,就你最厉害,也别扯了,赶紧说正事。
庾亮顿时露出笑容,连连谦虚,却闭口不提案子。
徐辉心里顿时打起鼓来。
特使团突然到来让他措手不及,惊讶和慌乱丝毫不亚于陶涯等人,只是他更善于隐藏,看上去神色如常,还能和众人交涉、交谈。
只是,对朝廷到底有何打算,派来的人又有什么深意,徐辉同样头疼不已,否则也不用将干宝等人叫过来了
按理说,接待朝廷特使,郡守府的人就够了,将干宝这些刺史使者叫来,目的不言自明,就是为拉个同盟,再通过这个渠道,将消息传给刺史。
诸葛言的事发生在彭城,但影响整个州郡,徐辉可不愿意一个人顶在前面。
干宝等人同样疑惑,他们和庾亮交谈着,目光却不时扫过那不拘言笑的特使正官,廷尉正张若!
作为刺史心腹,干宝等人提前得到了消息,得知带队的是位御史,没想到特使团不光搞了突然袭击,连主导者都和消息不一样,他们这心里盘算着和陶涯等人一样的念头。
此举代表了什么?
于是,地方官府和朝廷特使的第一次会面,就在表面友好,实则各怀心思的气氛中结束了,张若也好,庾亮也罢,什么都没透露,除了提了个陈止。
很快,特使到来的消息,以郡守府为核心朝整个彭城郡、徐州辐射出去,一个个世家、一个个势力都接到了消息。
他们意识到,诸葛言遇袭的第二波风浪即将袭来!
“特使要见我?”
就在这样的环境中,在家书写农书的陈止接到了一个消息,他看了看天色,接近傍晚。
“朝廷的特使是午时抵达的,歇都不歇,就要见我?那过来传话的人,说了原因么?”
过来通报的陈觉就道:“说是和王贼之事有关,具体的小的可不敢问,这都是朝廷的大事。”
陈止点点头,既是特使召唤,他自然不能拒绝,于是放下笔,就开始更衣,很快就乘着牛车前往郡守府。
车上,陈止罗列掌握的情报,推算着特使的用意。
“如果真要查案,总要了解一下实际情况,再传召证人吧?但从时间上来判断,将我叫过去,是特使抵达后的第一个命令,莫非是找我了解过程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七章 酷吏通情理,御史言三错【第二更,求订阅】
“什么?特使正官是廷尉正张若?庾亮只是从众?这是怎么回事?”
另一边,赵兴也从陶涯等人口中得到了消息,顿时这脸色就不好看了,想到张若过去的名声,再想到那日城门之外,自己在陈止面前一副内部人士透露消息的样子,他这脸就有点红。
传了假消息了。
“先去给陈止说一声情况,再把张若的事跟他提提,算了,我亲自过去吧。”赵兴说着就要出门,但旁边的仆从却提醒道:“少爷,陈公子已经被特使召去问话了。”
“什么?”赵兴闻言,停下脚步,露出思索之色,“让陈止过去问话,这是什么意思?如果是其他人还好,可张若可是有名的软硬不吃,他来审案断案,结果如何真不好说,必须尽可能的提醒陈止!”
想到这里,他对那家丁吩咐几句,那人就急急离开。
等人走了,赵兴又思考起来。
“既然庾亮也来了,不如拜托关兄了,他与庾亮交情不错,经过了王弥的事,虽然文简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对陈止也有些服气了,否则断然不会不取百里剑……”
………………
陈止还不知道,朝廷特使的主导者并非御史,而是位廷尉正,而他所乘牛车,已经驶到了郡守府的门前,赵兴派来的人是注定无法赶上了。
不过,陈止已经从特使的举动中,察觉到了反常气息,有着自己的打算。
“无论这特使是什么意思,但我确确实实是救了人,这个事实怎么都改变不了,既然来看,不妨了解下特使的态度,说不定能窥视出新汉的朝政情况,地方上家族对朝政的理解,终究有局限性,多是经过粉饰后的情形,真正的朝堂情形往往和宣传的大相径庭。”
想着想着,他走入郡守府中,早有皂隶等在那里,一见陈止过来,就上来行礼,然后恭敬说道:“陈君子,几位天使都在后堂等候,因涉及案件,郡守不便在场,让我过来引路。”
“郡守居然不列席?”陈止有些意外,但还是跟了上去。
等到了地方,皂隶行礼后退去,陈止则看了一眼面前的这个后堂。
说是后堂,实是基于前边的衙门而言。
新汉朝的郡守有署理民事之责,县衙门处理不了民事、刑事,会被拿到郡守衙门处置,所以占地不小。而所谓的后堂,也不止一个堂,共有三堂,两小一大,同样也有署理之能,用来处理那些不宜公开,或者繁杂之事。
朝廷特使占据的,正是三堂中的一座小堂,光从外面看过去,堂门也是颇有气势。
陈止整理了衣衫,迈步走入,一走进去,就见堂中两侧站着一名名孔武有力的护卫,装扮一致,神色严肃,这么一站,就有股肃杀气息散发出来,让人不自觉的就会畏惧,若是有人逼问,难免吐露真言。
厅堂的最里面,有四人端坐席上,一名不苟言笑之人坐于中间,边上跟着个英俊的年轻人,后者正笑着看过来,轻轻点头。
余下两人所在之处稍微靠外,二人身前放着桌案,案上摊开书册,正拿着笔等待记录。
这样的布置,一眼就能看出主次。
“彭城陈家、陈止,见过诸位。”陈止走上前去给几人行礼。
那年轻人就笑道:“陈止,这位乃是廷尉正张若,我等朝廷委派,来此调查王弥之事,我为庾亮,为直事侍御史,协助张正调查,让你过来,你应该知道原因,就是要问一问那天所发生的事情,你最好如实相告,不要参杂其他心思,知道了么,要知道守本分。”
廷尉正?这和赵兴说的可不一样,不是说御史带队么?不过这个御史庾亮的口气,好像有点不对。
陈止表面不动声色,又道:“见过廷尉正、侍御史,在下当知无不言。”
“陈止。”
自从陈止进来、就没有出声的正使张若,这时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有些低沉,但字字清晰。
“王弥袭击那天,你人在场,还亲自动手诛杀了几名恶贼,连贼首王弥之死,都和你有关,本官希望你能将事情的过程,原原本本说上一遍,将看到的、记着的都说清楚,从抵达卧冰楼的时候开始说起。”
这种公事公办的口气,陈止并不陌生,要求也不过分,而记性本就是他的强项,就不推辞,就从抵达卧冰楼开始,将楼中发生的事都叙述了一遍,其中包括了和关先等人的接触,不过对话的内容,就没必要详细说明了,表达个大概意思即可。
叙述的中途,张若不时会对就一些细节询问,而庾亮却只是笑着,也不看张若,也不问细节,仿佛只是个旁观者,只是陈止注意到,他的笑容并不真切。
等陈止讲到自己突然暴起,先灭一贼,又在王弥面前声东击西,从两个贼人手上救下诸葛言的时候,张若露出意外之色,着重询问了两句,让边上两人记录了一下。
看这个架势,陈止就知道,这人事后会从其他途径验证自己的说法。
等话说完,提到王弥自杀的问题,张若的眉头皱了起来:“王弥因你的喝骂自尽,我在来之前就有了解,不过里面有颇多疑点,需要你将当时说的话,大致描述一下,事后我会找当时在场的人求证。”
陈止听到这个要求,沉吟了一下。
在这之前,无论徐辉也好,诸葛言也罢,都反复说过,呵斥王弥的那些话,可能会有隐患,因此压着相关传闻,结果这位特使一来,就让陈止着重讲解。
面对这种明确的要求,陈止当然不会语焉不详,否则的话,原本没有问题都会让人觉得藏着问题,所以他也不含煳,索性就事无巨细的叙述起来。
说都说了,也没必要模煳,凭着强大的记忆力,陈止将自己和王弥的话,一字一句的说了出来,没有半点错漏。
张若、庾亮初听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等陈止说了一半,二人顿时就品出味道来了,都露出了诧异之色。
一是惊异陈止的记性,二就是意外他所说的话了。
听到后来,张若眉头紧锁,明显在想着什么,但没有打断陈止,等后者说完,张若才深吸一口气道:“这些话,你记得倒是清楚。”
陈止叙述的时候,时刻注意着两人表情,估摸了一下二人的性子,听到这里就回道:“在下自小这记性就好。”
“我先把你说的都记录下来,等求证无误,就以此为准绳,来进行调查,”赵若还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但说完这些,忽然又道,“你呵斥王弥的这些话,是发自本心?”
陈止点头称是。
张若就说:“这话中有些犯忌的内容,不过有些不无道理,你说王弥起兵之前,并未制定章程,此言不假,这也是贼寇最恶之处,根源就是破坏律法,乃万恶之源,既然这是你的真心实想,那说明你对法家研究的不错,你也不用担心,这些话是驳斥反贼流寇的,本官不会追究,这次只涉王弥之案,不问其他。”
这回答让陈止略感意外,他本以为事先得到的消息有误,还觉得这个廷尉正不好相与,未料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但旋即他就明白过来,意识到这个张若,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了。
“这是个纯粹的法家之人,是真正的皇家利刃,以法而行,以法询世,所以分得清主次,他说这些话,虽有欣赏我的观点的原因,但更多的,是为了不让事情复杂化,防止查案时节外生枝,对他来说,完成上命乃是最重要的,除此之外,都可以忽略,都可以不过问。”
明白了这点,陈止顿时就意识到,只要自己配合查案,那这个张若绝不会对自己不利。
“既然如此,我就不搀和进去了,那贼人背后的势力,就交给朝廷头疼吧,当然,前提是他们能查的出来。”
正当陈止觉得差不多可以离开时,庾亮却突然开口了
“陈止,据我所知,你擅自接触了关押的贼人,怎么?你也想查案?以为自己无所不能?这手伸的有点长了。”
“嗯?这话里有刺啊。”陈止眼神微动,视线落在庾亮身上,仔细打量起这个人。在他的记忆中,这人在原本的史中,也曾留名后世,但并非好名。
庾亮不等陈止回应,就自顾自的笑了起来,继续说着:“我这个人,只要接了上命,就一定要全力以赴的完成,圣上将调查武乡侯世子遭袭一事交给了我,那我就不能不尽心,因此不得不提醒你一句,要注意自己的身份。”
他本是随意坐在席上,但说到这里,突然直起后背,整个人气势大变,有种凛然之意,直视陈止,郑重问道:“你可知自己犯了几错?”
陈止颇为错愕。
我犯了几错?这人在说什么?
可惜不等陈止询问,庾亮就伸出手,竖起三根手指。
“你驳斥反贼的时候,妄言世家,妄议律法,此乃第一错;然后是擅入要犯之地,目无法纪,此第二错;最后,你自以为名大,为谋高品,胡言乱语,胡做文章,做出格之事而不知收敛,此乃第三错!有此三错,我就是把你拿下也有理由!你想养望,就老老实实养望,不要处处都掺上一脚,你没有这个资格!”他的声音越来越高,最后更是语气森严。
正常人被庾亮这么毫无征兆的一说,配合他的身份地位,就算不吓得心惊胆战,也得方寸大乱。
可陈止却眯起眼睛,心底泛起不快,看着这人,只觉得莫名其妙,没想到那看似严肃古板的张若通情达理,倒是这个毫不相干的庾亮出言警告。
他无缘无故说出这些,又是警告又是威胁,好没来由,总的有原因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八章 针锋相对,何必妥协?【第三更,还债4】
厅堂中的气氛,陡然凝重起来。
连站在在两边的护卫都不由侧目,显是对庾亮突然开口说出来的话,很是意外。
这时,张若却道:“庾御史,是我在审案,你只是从助,这些话轮不到你来说。”这话一点都不客气,隐隐还有敌意,听得陈止心念一动。
说实话,陈止已被庾亮的话刺出了一点怒意,毕竟他和庾亮素未谋面,对方无端指责,口出威胁,这心里怎么可能舒服?
但没想到是,当先发作的,居然会是特使主官张若,而且一开口就毫不客气。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张若、庾亮本是同僚,但陈止回想起来,才注意到,从他入了厅堂,就没见过张若和庾亮有过交流,甚至彼此都不看对方,询问情况的时候,也是张若问张若的,庾亮毫不关切。
等张若问完了,庾亮则不理前者的处置,开口就是打压和威胁,看似威逼陈止,实则不给张若面子。
想到赵兴透露的消息,参考前世经验,陈止有了大致猜测。
“这支特使团估计包含不同派系,张若和庾亮代表不同的利益,彼此博弈、角力,很可能最初是由庾亮率领,不知为何加了个张若,而且成了张若主导,就是不知道,这两边的人,对这个案件的关注点是否一致,如果不同的话,那问题可是不小,连审案都要变得复杂了。”
想通了这些,陈止很清楚,最好的选择就是闭口不语,省得搀和势力矛盾中。
可惜,他想置身事外,却有人不想放过他。
庾亮被张若一说,也不回应,反而满脸肃容的看着陈止,冷声道:“来之前,我就听说你心机深沉,过去故作荒唐,以此得名,如今擅自接触人犯,若非另有所图,大概就是想故技重施,做一鸣惊人之举,想赶在我等之前查出结果!”
他压低声音,语气转为森然:“奉劝你一句,不要做无用功,莫说这次案子与你有关,就算最后证明了你有功无过,可查案既不是书法,也不看文章,需要的是真本事,这点你可不行!听我一句,谨守本分,别做出格的事!”
厅堂再次陷入安静,陈止眯起眼睛看着庾亮。
算年龄的话,他这具肉身与庾亮的差距不大,偏偏此人口气高高在上,完全没有将陈止放在眼里,头一次见面,就毫无顾忌的斥责,一如长辈训斥晚辈、上司训诫下属。
可问题是,此人初次见面就这般言语,毫无礼仪可言,又凭什么?
“张若敲打他,他就训斥我,这是将我当成工具,来和张若斗法?一个侍御史,初来乍到,也不去了解案情,就想着拿别人当棋子,下大棋?难怪,难怪这庾亮在原本的史上,能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此人做事,竟是丝毫也不顾忌旁人,不问其他!”
在原本的史中,庾亮就是一个善于树敌的人,从文臣到武将,从朝中到边疆,从中军到强藩,没有他不得罪的,有理由要得罪,没有理由创造理由也要得罪!
陈止现在算是亲自领教了。
“庾御史,慎言,此次乃是王贼之事,其他事情不要牵扯进来!”张若看也不看庾亮,又对陈止说道:“陈止,你先回去,听说你在救诸葛言候受了伤,好生休养,你今日所言所说足够,对查案很有帮助,后面如无必要,都不会再劳烦你了,你可以安心休息了。”
这边他的话音刚落,庾亮的声音就再次响起:“陈止,你回去之后,好好做一下准备,需要你的时候,必须第一时间过来,否则耽误了查案,你就算是有点功劳,也吃罪不起!知道了么?我不想说第二遍,退下吧。”
话语中,与张若针锋相对的味道非常明显。
陈止深吸一口气,对庾亮这个人的性子有了一点了解。
这庾亮是个得寸进尺、肆意践踏他人底线的人,这样的人,你对他妥协,他就会觉得你软弱可欺,如果一味的沉默,只能助涨其人气焰,使其变本加厉,可能原本他还想着收敛些,可一见目标沉默,反而觉得能进一步欺压。
就好像今天,陈止及时过来,正衣冠、至礼数,有问必答,哪里有出格的地方?
结果呢,还是被庾亮随意拿着敲打,里面或许还有缘由,但主要目的无疑是借机和张若争锋,但却丝毫也不在意陈止的感受,就好像人人都该为奉献,不该有怨言一般,再避让也无用。
“对这样的人,除非地位和他相当,或者比他高,否则的话,就算不当场翻脸,事后也不得安宁,我今天沉默下去,绝不会让此人收手,反而要助长其人气焰,既然如此,不如先乱一乱他的棋局,让此人不得顺心,乱中求机,也使我这心中舒畅!
想到这里,陈止神色平静的说道:“庾御史,希望你查案的本事,能像你的嘴巴一样厉害。”
这话一说,厅堂再次为之一静,但这一次,那两边的护卫,看向陈止的目光中带上了明显的惊异之色。
连张若和庾亮都露出意外之色,那庾亮虽然反复斥责陈止,但根本没将陈止放在眼里,不过是将之当成工具,用来和张若对法。
工具居然敢反抗?
庾亮笑了,他看着陈止,淡淡问道:“怎么,你还要教我查案么?”
陈止也笑了,毫不畏惧的与之对视:“不敢,不过王弥之事事关郡县,其人作为流寇,自青州而来,又关兵事,袭击诸葛言,藐视朝廷律法,触动功勋世家,这可不是你玩弄权术的借口,与其担心我能不能随叫随到,不如想想怎么能不负上令,将心思用到该用的地方,别耗费在毫无意义的争执上!”
陈止的这话,不光是反驳了庾亮,同时还带有一种教训、训斥、提醒的意思。
庾亮不将陈止的感受放在心上,随意斥责,陈止也不给对方留一点颜面,就像是一个长辈在教育晚辈一样。
庾亮在愣了一下后,微微咬牙,然后努力做出一个笑容,双眼眯起,露出阴冷之色,淡淡道:“我说了你两句,就不耐烦了?就这么点涵养、修养,也能被称为名士,当真是令人意外,真是见面不如闻名。”
在庾亮看来,自己的身份摆在这,不管怎么训斥,对方都该老老实实的忍着,现在陈止居然敢反驳,这就是冒犯了自己,生出怒气。
陈止丝毫不以为意,反问道:“莫非我说错了?难道御史不是来查案的?既是查案,心思就该放在案子上,再说了,我陈止无官无职,不受御史之职的管制,你无须拿官威来压我,我还真不怕,阁下查案之时,若有需要的地方,我自会相助,毕竟王弥可不是御史您诛杀的!有什么不知道的,尽管来找我!”
“好!很好!”庾亮皮动肉不动笑了起来,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你这是要教我如何查案?这话可不能传出去,传出去你就成笑话了,庾某人以四品乡品出仕,任官以来,破过多少案子?要你来教?你懂么?你也配?”
一句“你懂么、你也配”说完,庾亮抬手在席边勐拍一下,似是泄愤,然后站起身,轻蔑的看了陈止一眼后,甩袖离开!
我记住你了!
看着此人离去的背影,陈止哈哈一笑,冲着张若拱拱手,就要离开。
张若却道:“庾亮此人气度看似宽旷,实则狭窄,你这番话可是得罪他了,他或许顾忌名声,不会明着对付你,但有些手段却防不胜防。”
陈止闻言谢道:“多谢廷尉正关心,只是今日情景,我就是闷不吭声,也不见得就能落得好来,我来之前可没得罪过他,这人不一样不依不饶,可见低头妥协也是一样,现在一番话说出来,至少心胸舒畅,不过,我倒觉得,正官该小心他一点,观此人行事,毫无拘束,切莫被他坏了事,影响了查案。”
张若闻言一愣,跟着嘴角微微上钩,点头道:“是的,得小心被他坏了事。”
“如此,在下就先告辞了。”陈止再次拱手,转身而去,衣袖飘荡,看上去别有一番风采,让屋中的一众护卫面面相觑,心底佩服的同时,也知道陈止这一得罪庾亮,后面估计风波不断。
就连张若都有些意外,只是他的神色不见多少变化,只是看着陈止远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蓦地,他嘴角钩动:“好一个心胸舒畅,这陈止果是妙人,那庾亮一路作态,我观之不快,今日稍有缓解,只是陈止却不知道,其实自己很久前就得罪过庾亮了。”
很快,陈止与庾亮起了口角的消息不胫而走,毕竟是发生在郡守衙门的,事关朝廷特使,里外多少双眼睛盯着,瞒都瞒不住。
第一个接到消息的,就是郡守徐辉了,他得知之后,叹了口气。
“毕竟年少气盛啊,庾亮也好、陈止也罢,都是心气高的年龄,又都有才华,这一见面,果然是针尖对麦芒,只是陈止虽然文章过人,才学远超同济,书法也远超庾亮,但万万不该跟庾亮起冲突啊!庾亮一个上品的位格压下来,除非是学问大家、百家宗师,否则如何能与之相比?眼下看起来无恙,但以后这祸患会逐渐显现的,唉,难道彭城出了如此人物。”
这位郡守的口话中,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幕僚张集在旁说道:“郡守放心,陈止有诛贼救诸葛的功劳护身,不会有事的,想来他也是清楚这点,才会当场爆发,陈止并非无谋之人,必定有所筹谋,另外,庾亮也是自重身份的,不会波及郡县。”
说着说着,他话锋一转:“不过,这位庾御史听闻也是风流人士,陈止怎么说也是有功之人,更有名士位格,怎么这位御史一来到,不与之结交,反而摆明车马的不对付?难不成里面还有什么隐秘?”
“本官也正疑惑着。”徐辉眉头紧锁,“一个在彭城,一个在京城,风马牛不相及,怎么会有矛盾?但无论如何,我得去劝劝陈止,让他退一步,过去给庾亮道个歉,不说今天的事,以后陈止出仕,不会妥协可不成,庾亮乃是上品,向他妥协才是正道,相信陈止分得出轻重。”
说着说着,他就着人安排起来,准备让人将陈止叫过来。
与此同时,消息传到了彭城各处,包括了中正府。
那郡中正祖纳接到消息后,却对陈迁苦笑起来:“庾亮此人,最是喜好风雅,常有小思,他前些时候才弄出个祥瑞,想给庾妃壮声势,偏偏陈止那篇《师说》到了京城,文章里的那句话,等于直接打了庾家的脸!庾亮这般心高气傲的人,怎能忍得住?”(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九章 我懂,他不懂
若说这彭城之中,哪个人对局面最了解,无疑就是郡中正祖纳了。
祖纳出身范阳祖氏,兄弟祖逖最近出任济阴太守,整个家族颇有势力,有消息渠道,再加上这件事,他也有一定的责任,自是明白里面的关键,就是陈止的那篇《师说》。
陈止的师说,以千古传世之文为框架,结合了前后几百年的师道认知,从容演绎,自方方面面诉说了为师之道。
祖纳看过文章之后,就决定将这篇文章连同品状书,一同递往京城,原因就是文章中的一句话圣人之道,不穷异以为神,不引天以为高,利于人,被于事,如斯而已[注1]。
“送上文章,是想阐明天地变化与君王德行联系不大,以反对感应说的那些人,结果那庾家刚刚弄出一场祥瑞,文章一到就有些尴尬了,庾亮作为庾家现在的中流砥柱,会针对陈止不算意外,只是我没想到,陈止的性子竟这么刚硬,当场就和他起了口角。”
祖纳说话的时候,有一丝自责之意。
陈迁赶紧就道:“中正递文乃是一番好意,本意就是为给陈止抬品,发生这样的事纯属意外,谁也没想到,他庾家这个时候能搞出个祥瑞来,估计也是看国本不定,心有叫醒,另外这次陈止有些冲动了,我回去会和他说一说的。”
陈迁作为中正佐官,如今常驻彭城,时常会到彭城陈家拜访,两边本有兄弟之谊,自然没那么多规矩。
祖纳点点头,跟着又道:“算算时间,品状书该回来了,庾亮虽是外戚,但管不到大中正,陈止的品阶不会受到影响,我听说,陈止最近有游学之念,这乡品一来,正好方便他外游,出去见识一下天下广阔。”
陈迁点头称是,心里却很清楚,这是祖纳怕陈止和庾亮矛盾加深,有心让陈止以游学为借口,暂时离开彭城,退避一二,是维护之意。
朝廷的特使过来,是为了查案,陈止作为涉案之人,需要等待询问,可案情就那么多,加上种种潜规则,陈止已经在衙门里说过了,也都记录下来了,临时有事要离开彭城,再有祖纳居中调解,问题不大,毕竟有世家特权兜底。
陈迁就道:“我这回去,就会跟陈止提起这个建议。”
祖纳闻言放下心来。
不光是中正府有消息,这陈止和庾亮的事,很快也传到了各大世家耳中,各家各有判断,但多数都觉得陈止或是气盛,加上刚刚立功,却骤然被特使打压,一时不忿,所以冲动了。
不过,几大家族倒是没有表态,都打算静观其变。
不过陈家无法无动于衷,老陈们一听,就都焦急起来,第二天就聚集陈止家中,有心劝他,希望陈止能出面道歉。
陈迟、陈边对于朝廷派来的人,都是充满了敬畏,生怕陈止立功这事,从好事变成坏事,那就冤枉了。
“几位叔伯不用担心,庾亮自重身份,不会行事太过的,而且他无故与我为难,妥协也是没用,所以更不能跟他道歉,这人没理都不饶人,若是道歉,只能任他拿捏,况且我也不觉得做错了。”
看着陈迟、陈边等人满脸的担忧之色,陈止却十分坦然,安慰着他们。
“但他毕竟是御史,还是朝廷特使,调查贼案,怎能轻易得罪?”陈迟满脸的愁容。
陈边则出主意道:“要不然,这几日你就留在家中,不要出去了,如果特使召你问话,那你就低调点,再有不顺心的事,忍一下也就过去了。”
陈迟也道:“对,昨天晚上,陈迁也来找我,说了一个法子,说是让你外出游学,暂避锋芒。”
陈止见状,知道多说无用,于是也不安抚了,转而不语,他很清楚,就算自己当时没说那些话,但只要庾亮认准了,一样还会打压自己,因为庾亮有心以陈止为棋子,打击张若。
“赞币锋芒是个办法,但乃下策!”
陈止明明救下了诸葛言,因为一个御史过来挑衅,就要退避往他地,这事根本无法容忍。
“我若一走,庾亮肯定要昧了我的功劳,我做的事,轮不到旁人夺掠,除非是我主动让的,况且庾亮的心思都在争权夺利上,只想着玩弄手腕,如果因他之故,忽略了异族威胁,等于浪费了一次警告朝廷的机会!朝廷若乱也不算什么,可苦的是百姓!”
想到这,陈止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他不会退避。
陈迟见劝不动,只能忧心忡忡的离开,跟着陈辅和陈觉都过来劝说,他们同样担心不已。
陈止就道:“这种事,担心也没用,关键是破局。”
陈辅对陈止盲目信任,一听就问:“要如何破局,请少爷吩咐下来,我等好做准备。”
“破局要先参与进去,”陈止已有主意,“本不想搀和太深,可既然麻烦找上门来了,那也无从退缩,况且此事背后还有隐忧,不能放任庾亮施为,但考虑到地位差别,需得另辟蹊径。”
想着想着,他想到一事,就对陈觉道:“等会给周家送封信,就说过几天,我要去拜访周游徼。”
“周游徼?周添?这时候拜访他能有何用?”陈觉满脸不解。
陈止笑道:“那御史占了个查案的正名,觉得自己是权威,我若不能得个专家头衔,就不好插手,所以得先让庾亮知道,有些事并非只有他懂,然后才好让他学会尊重。”
陈觉听得一头雾水,对什么专业、专家听得头昏脑涨,但见陈之至意已决,就不再多言,安排人去通报了。
随着时间流逝,消息越传越广,贵静书院等处也已知晓,各有议论。
在这纷纷扰扰中,庾亮在两日之后,造访了卧冰楼。
“庾兄,好久不见。”
一见庾亮上门,陶涯等人立刻迎了出来。
庾亮善于谈玄,有一手好书法,时常唿朋引伴作乐,陶涯等人因此和他结交。
“你们与诸葛一同游学,真是羡煞我也,未能相随,乃心中憾事!”庾亮大袖飘荡,朝众人拱手,风一吹,扬起发丝,别样潇洒。
“庾兄,你如今的名声响亮,”庞乡摇头道,“成就侍御史之职,我等就算出仕,也是远远不如,该是我们羡慕你才对。”
魏欧等人凑上前来,连连说着:“早就听闻颍川庾君大名,今日一见,果是风流人物,闻名不如见面,实乃我等之幸啊!”
庾亮爽朗一笑:“客气了,陶兄快为我介绍几位。”
魏欧等人乃各地名士,是诸葛言游学中结识,加入了游学队伍,和庾亮并无交情,可也知道他的名声,当然愿意结交。
见礼过后,众人都相见恨晚,很快相熟起来,分座坐下。
寒暄几句,陶涯就提到特使一事,感叹道:“多亏庾兄派人提醒,不至于措手不及。”
“这算不了什么,”庾亮摆摆手,“以我等交情,自要通知你们,也好让诸位早作准备,这里再透露两句,再过几天,那张若就要提问诸位,此人性子偏激,残酷无情,还需小心。”
“多谢多谢!到时候还要庾兄相助啊。”众人又是一阵感谢和吹捧拍过去。
几句过后,陶涯估摸着氛围差不多了,试探性的问道:“庾兄,方不方便透露一下,为何来的这么突然,而且我听说,本来是以庾兄为主,怎的成了张正?”
庾亮笑容消散少许,淡然道:“都是朝廷安排,自有道理,我既为官,就得为上分忧,不用深究。”
话是这么说,可看那语气和神态,显然这里面是有问题的,可陶涯等人察言观色,都若有所思,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转而说起王弥一案。
“我知道你们受了委屈,”庾亮拢起袖子坐下,神色安详,“不用担心,我会秉公处理,王弥的这事,有功的不是一人两人,而是齐心协力的结果,王弥最后授首,也不是靠一个人的呓语,是诸位以王道教化之,此乃共举,当同扬名。”
此言一出,众人先是一愣,跟着魏欧等人就露出喜色。
“庾君,你的这个意思是?”
庾亮自信一笑,道:“令王弥自尽的功劳,怎么也不能让一个人占了。”
陶涯和庞乡对视一眼,前者有些担忧的道:“这不太好吧,当时有许多人在场,连郡守都知道了,已经定下基调。”
“无妨,”庾亮一副尽在掌握的样子,“这事既然是我来调查,我说的话才作数,之前的洛阳三案,都是由我侦破,连圣上都夸赞过,若是我做出了结论,朝廷也会认的。”
庞乡则道:“没这么简单,陈止是有本事的,否则不至于让王弥自尽,”他见魏欧等人面色不好,有责怪自己多嘴之意,却还是继续道,“诸位,你们不爱听,可这些话,我必须说明白,当时的情况你们都看到了,万一泄露了出去……”
庾亮直接打断了他。
“不会泄露!”他眯起眼睛,说的斩钉截铁,“有我在,不会有意外,因为审案的这个事,我懂,而他陈止不懂,他的话就算是真的,谁信?”
谁信?
但见两字,霸气十足。
但庾亮是有底气的,掌控舆论,占据术业之专供,就可以掌控真相。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陶涯和庞乡只能点头。
庾亮见气氛有些凝重,就起身笑道:“听说赵兄和关兄也在这里,既然来了,那我得去见见他们。”
注1:见131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