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5章 反装忠的老滑头
来到时文彬府上,他在书房里端正的坐着,看样子就是专门在等高方平,时静杰那小子当然是和老爹串通好了、故意去反装忠的。
“下官时文彬,参见明府。”时文彬离开了主座,陪着高方平一起坐在客座上。
“说说,把你现在的心思说给我听听。”高方平道。
汗。
时文彬目测了一眼后就寻思,这事玩的就是一种感觉,如何能真的说明白。反正我也没说要辞官威胁朝廷,我只是把官印放在那边,今天没去,这可以有很多解释的。
见他低着头,一副态度温和却软对抗样子,高方平有些头疼,“好吧你不说我来说。你时文彬在想,我高方平从郓城任上起就做事冲动,戾气深重,你对我印象颇有成见。以你的性格,你也不想做谁的走狗。对我尤其如此。因为你曾经是我的老领导,现在角色转换,加之你那保守的思维,一时难以接受。”
这些说在时文彬的心口上,不过他继续低着头,不否认也不承认。
高方平接着道:“此外在你的角度上,你认为咱们这些中堂此番斗争太不讲究,虽有证据,但逻辑上处处矛盾语焉不详,事情发生的莫名其妙。你时文彬曾经是一州之主政,长辈时彦也做过吏部天官,于是呢,不论在政治上和司法上你都是个有心得的‘专业人士’,在逻辑上全是漏洞的现在,加之郑居中身居要职,亦是皇亲国戚。于是不了解内幕的你,会把这次事件看做一次大宋最严重的迫害,甚至是对皇家的大逆不道对吗?”
时文彬脸颊微微抽动了一下,竟是被高方平把心思给基本说了出来。现在时文彬忽然觉得,高方平是个相当优秀的政治家,他了解一切,既然了解,那么他清楚他自己在做什么,也就谈不上胡作非为。
时文彬低声道:“明府是我见过最精明,最会忽悠人的人了,小儿时静杰对您的崇拜根深蒂固,以前我始终理解不了,现在则理解了。”
高方平道:“你个家伙坏一边和我对着干,一边又把时静杰抬了出来,拿我和他的际遇说事,不想把我得罪死了对吧?”
时文彬有这个意思,但也不全是,于是老脸微红的又低着头,不说话。
高方平非常不爽他的软对抗,也不想太过紧逼,于是转移话题道:“咱们聊点其他,你对我有一定成见是肯定的,你还担心你儿子跟着我的结局对吗?”
时文彬便摇头道:“此点明府过虑了,我的确对您的政见持有些保留意见,但时静杰并不是我,他成年了,身为一方之主政父母官,有自己的一套,有自己的实践,且已经取得了一些成绩,他当然可以有他的政见。这亦是我大宋可贵的地方——包容。允许不同的政见存在而不至于兵戎相见。明府您得理解,政争和党争不同,它应该被接受。”
高方平道:“当然知道政争和党争的差别。”然后一副抓到他的样子,指着他的鼻子道:“你这句,终于露出屁股来了。你之所以迟迟不对郑居中动手,你就是害怕这不是查贪腐,不是政争,而是一次党争事件,是一次严重的迫害事件。在你不了解内情,我和皇后一家走的近、郑居中是宠妃郑氏的兄长情况下,你害怕卷入一些对大宋不利的宫廷皇家斗争。其后现在我近乎于一言堂,还有过多次违规调兵遣将的举动,于是身在枢密院要职上的郑居中问题,就被你看的更严重。你时文彬甚至是看在大宋朝廷的安全、皇家安全角度上,想留一个反对我的人在枢密院对吗?”
时文彬额头见汗!话说他内心深处还真有些这样的意思,当然高方平说出来的时候夸张了些,露骨了些。
于是时文彬又低着头,没法否认,却也不想承认。
高方平继续道:“再有。关于京城道士一案、林灵素被赶走,其后林摅被我们这些老奸巨猾的中堂放弃,进而背锅的事,你一定看在了眼睛里,且吃透了。你不想做谁的走狗,也担心在这个事件上做了我的走狗,撸翻了郑居中后、得罪皇帝和郑贵妃的是你、然后你背锅下台甚至身败名裂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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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文彬还真有点这个意思,却是又被大魔王说的夸张了些。又不好否认,继续低着头不承认。
高方平道:“老领导,老叔,你好歹说点什么让我听听?”
时文彬这才尴尬的道:“套用明府您当时在郓城时候顶撞我的名言:我时文彬是皇帝、大宋的臣子,对事物我有自己的见解,不是谁的走狗。”
“?”高方平一阵郁闷。无奈当时在郓城身为他的直接下属,高方平也是这么顶他的。
郁闷少顷,高方平道:“算好我来了,否则咱们间会有非常多的误会,必须把话说开了才行。今晚咱们进行一次有效沟通。”
时文彬翻翻白眼寻思,有些东西我咋敢和你沟通,你脾气脑洞那么大,戾气又重又冲动的。
紧跟着,高方平回忆的样子道:“要想当年我年少轻狂,刚刚做官到任郓城,说了许多狂言大话,你对我说‘话是可以说的,这是大宋规矩’。这事我一直记在心里,现在我如数还给你,敞开说吧,我承诺今晚的话不得罪任何人,没任何影响。”
“可明府有过许多过河拆桥、说话不算的劣迹。”时文彬尴尬的道。
“……”
一想还真是,看来口碑太坏不行啊,于是高方平狡辩道:“但你也要认识到,我对什么人下什么料,对君子我一定说道做到。相信你儿子的判断吧,他不是个傻子,他愿意跟着我的脚步,有他自己的理解,他认为我有可贵之处。”
时文彬迟疑片刻道:“好吧,下官便信了明府这次。”又道:“您说的没错,您刚刚提及的那些要点,下官都有一定程度的担忧。在刑部堂官的角度看,大宋律出发,依东南系目下呈交的证据看,郑居中当然可以抓捕定罪。但这个度在什么地方?郑居中这样的事件绝不是个例,说白了就是贪腐。贪腐当然不对,但这是我大宋开朝就形成的政治气候,甚至是默认的潜规则,并非他一个人的错,乃百年累积而成的历史问题。励精图治的想法固然可贵,但在其他人皆不罪的情况下,唯独这么对待国舅郑居中,算他一个人的责任,公平何在?所以这便是下官认可司法罪名成立,但政治上仍旧有待商榷的缘故。”
高方平点头道:“接着讲,你的担心远不止如此。”
时文彬道:“是的下面才是正题。开了这个先列,某种程度虽然执行了国法,却坏了我大宋一向宽松的政治环境。郑居中的行为当然是罪,就看度在哪里,若掌握不住度,则代表我大宋传统丢失,在大多数官员皆贪腐的大环境下,所带来的政治后遗症绝对不容小觑,甚至会导致一班子人狗急跳墙。那么明府您觉得,那时候的朝廷还安全吗?是否会让整个大环境就进入了混乱?更有甚者,我担心这是党争迫害的开始,在大多数官员皆有经济问题的现在,若郑居中以这个名誉落下重罪,会否就此形成‘权臣要挟天下官员,近而只手遮天,颠覆朝纲’的开始呢?”
高方平叹息了一声,他还真的咬住了这里了。
时文彬没直接说,但意思很显然,在高方平口碑不好的前提下,时文彬当心:高方平就是那个用“百官见闻录”要挟、近而颠覆天下的人。
事实上时文彬此点上属于想多了,高方平就算要颠覆,显然有其他更好的手段。
因为高方平的成绩和权利不是依靠阴谋获得的,而是另外的路线。但理论上,他时文彬的担心有些道理,此点就是他们这些固执保守派的特点:已经运行成熟稳定的制度绝对不想轻易变,哪怕瑕疵很多、他们也认为可以控制,但是变的陌生、不受控制后,他们就会当心变天。
高方平摸着下巴道:“你的担心不无道理。然而妈的你竟然把我如此忠勇的人,想的那么龌蹉,这让我念头很不通达!”
时文彬急忙摇手道:“明府说过头了,下官指的不是你,而是开了这个先例,造成士大夫会因这个问题而死的土壤后,会导致我大宋政治气候大变,那时其他权臣会怎么做呢?祖宗的规矩还要不要?明府你是否认真想过,当年你亲手查办张怀素案,最后时刻,《百官见闻录》对蔡京如此有利的东西,他为什么也烧毁了?本质就在于有了这些东西,大宋就不在是大宋了。所以一但郑居中因这个问题而死,在天下官员大多都贪腐的情况下,它就是另一部百官见闻录,且无法烧毁。”
“所以结论呢?”高方平不怀好意的看着他。
“结论是……”时文彬尴尬的道:“郑居中不能因这问题抄家,这是我刑部依太祖皇帝意志、依据祖宗们潜规则给出的建议。想杀郑居中,您必须告诉我内幕,除非有十恶之大罪,否则刑部不违背大宋规矩查办郑居中。”
高方平敲着桌子道:“我之所以不告诉你原因,理由刚刚你也说了,不能说,因为公布了出来,它也能改变大宋环境,改变皇帝心态。时文彬你相信我,那个后遗症要比你用铜矿理由整死郑居中更严重。一但你了解了,作为刑部裁决你当然要公布。所以我不允许,其他宰臣们也不想。”
时文彬便摇头道:“那么下官维持刑部建议,不宜重办郑居中。因后宫各妃子争宠倾轧、皇子们正在长大的现在,我无法确认这是不是某些人利用朝廷公器、办龌蹉事的环节。历朝历代的历史中,皇家宫廷血腥黑暗,咱们需要以史为鉴,这个官我时文彬可以不做,郑居中贪污铜矿我可以接受,但我绝不想大宋变陌生。”
高方平注视了他少顷,时文彬还是软对抗,偏开目光低着头,但就是不松口。
高方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起身,离开之际又停下脚步,回头道:“这样一来我就放心离开了。好你个时文彬,我暂时也无法确认、你是不是通过时静杰把我脾气摸清楚了故意投其所好,故意要在史书上博得美名?”
时文彬大为尴尬,还真有点这个意思,的确是通过儿子,了解了些大魔王的脾气性格,有点针对性的装逼。
高方平又笑了笑道:“是也没事,想名留青史,有稳重的心思总是好的,爱惜羽毛的人相对值得信任,因为他们不会随便为了黄白俗物污染羽毛。注重名声的家伙有矫情嫌疑,但这种自爱行为远比不要脸来的好些。所以这个刑部尚书,看来非你时文彬莫属。没有你,我真不放心离开京城。”
时文彬楞了楞,起身抱拳道:“请明府细说。”
高方平道:“没法说太细。你只要知道,上一次我在江州执政期间,发生过皇后被人软禁,险些导致刑部介入、以国案调查皇后的事。真发生了就像你说的,大宋就不是大宋了。于是当时在常维执掌刑部的提议上,我就迟疑了,我知道老常是个好人,但他不够保守,容易会被人利用。于是虽然我不太喜欢你时文彬,最终仍旧是你上刑部。为此一事我把老常给得罪了,许多人说我过河拆桥不念旧情。但就这样吧,有时候,我还真没心思去管谁高兴谁不高兴。你时文彬连对郑居中立案的事都这么谨慎保守,我真就放心了,因为我知道有你在,也就没人轻易敢跳出来从刑部口为难皇后一家了。”
时文彬这才了解了他的用心,顿时惊为天人,急忙追出了书房鞠躬道:“明府用心良苦,竟用这事试探下官。下官一定不负所望,守好刑部这个堂口不被人利用,不胡乱卷入是非。”
高方平又停下脚步道:“其实你也没有想多。理论上我真希望你把郑居中给抄家了,否则我这么记仇的人念头怎么通达起来?当然你机智的在于没让我得逞,否则你担心是对的,一但查办了郑居中,皇帝是个念旧的人,在他仍旧宠爱郑妃的现在,你真就拉了皇家仇恨,然后我为了甩锅,又会联合其他中堂,如同对待林摅一般的对你,把你整去成都修铁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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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文彬一阵惊恐,果然没有惊喜,老夫早前的机智和担心是有道理,大魔王竟是真有这么龌蹉。
高方平摊手道:“别怪我,官场和政治就这么一回事。所以很庆幸你是个有骨头、不随便折腰的人,这种人比较难得,于是就算让我有点不爽,我也需要你。所以你不是谁的走狗,却会继续在京师守门,于我大魔王不在的时候,把朝廷照顾好。”
时文彬这才松口气的道:“那郑居中怎么办?”
高方平喃喃道:“妈的还能怎么办?既然你不蠢,不做我刽子手,只有另想办法怼他了。我的规矩是但凡仇人带在身边,朋友放在外面。我会把他弄成都去盯死,找到机会我就亲自做刽子手,利用判府权利把他给干掉,到时候尸骨送回你刑部来,你补充个手续就行。”
“你……”
时文彬一阵惊恐,心口忽上忽下的。
无奈时文彬不是他的领导,对于他大魔王而言,他带宰相职务判成都府路,那的确是先斩后奏,只要他能把郑居中带进成都府去,把郑居中官职削弱到一定程度,借口一个紧急状态的话,那么说宰,也就真的砍了把脑袋送回来了。
至于怎么找借口进入战争状态,对别人难,对于高方平这个老司机太容易了,他几乎每到一个地方都这么干。
苦笑着把这些过程想一遍,时文彬不知道郑居中到底做了什么,但郑居中今生最错的问题就是得罪了记仇的大魔王。很显然这次郑居中无论如何死定了,太上老君也未必能救他。
郑居中的铜矿问题被捅了出来,这在大宋,对于他那个高级士大夫国舅爷,不是什么大罪。但不论如何捅了出来,在皇帝已经不喜欢他的现在,贬官夺爵是肯定的。那么这个时候他大魔王去吏部找张商英密谋一番,安排郑居中进成都去“冷静冷静”,是轻而易举的事。于是后面一切就简单了。
这就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被如大魔王惦记着要杀的人,也不知道他郑居中还能否睡得着?
想到这里时,文彬逐渐的清晰了起来:如果大魔王没乱说,当年郑家如果真的谋划了软禁皇后、推动刑部调查皇后事宜。那么大魔王故意安排我时文彬在京守门,当然就是防止后院起火,防止郑家再次狗急跳墙。
越思考,时文彬越觉得目下在这个职务高处不胜寒……
第946章 臣看好您哦,加油
关于郑居中的问题被捅了出来,却迟迟不见被抓捕,于是到处在对此热议着。
大抵上民间不知道郑居中是个什么人,不过但凡老百姓当然不喜欢贪官,于是对于郑居中不满的大有人在,杀郑居中的呼声不小。
大头百姓遇到这类事就喜欢喊“官官相护”,说大宋没有杀贪官土壤。虽然明知道没有用,不过他们有事没事的,也喜欢在宣德门大喊几句清君侧,杀贪官的口号。
如此导致这两日赵佶连宣德楼都不敢去。
以往赵佶比较喜欢去宣德楼装逼,鉴于现在日子好过了许多,在哪里喊大皇帝陛下万岁的人有不少,赵佶喜欢听他们这么喊,所以就经常去。
然而最近那些大头百姓一见到皇架就喊“杀贪官”,赵佶现在虽然不喜欢郑居中了,但是鉴于他戾气不重、加之祖宗规矩、在加上郑贵妃的令人飙血的身材和颜值,于是是非常尴尬的,就害怕听到这句让他为难的“杀贪官”。
目下皇帝干脆就躲起来,连郑贵妃也不见,喊口号的百姓也不见。
碍于朝廷的面子,赵佶害怕郑妃来吹枕边风为难,也怕被朝廷又拿着祖训来扯犊子说后宫干政。
另一边,赵佶虽然不见郑妃,却也怕刑部把郑居中处理过重,让郑妃暴走导致家庭不和谐。于是自来没有决断的赵佶郁闷了。
此皇帝就这德行,喜欢逃避。历史上金兵南下的时候他就连皇位都不要,扔给儿子赵大傻做皇帝,打算逃走去南方避祸,最后却两个一起被捉走了。
到底是小高亲近些,遇到难题时候赵佶就喜欢把小高找来,于是梁师成又来请了。
跟着老梁进宫去,晚间了赵佶也不睡觉,在池塘边喂他养的金鱼。
见小高来到,赵佶把鱼食全部扔了进去,拍拍手道:“小高卿家来了就好,朕现在有些烦心事,不知该如何应对。朕甚至也不想去见太师和张叔夜,他们不够贴心,尤其张叔夜喜欢较真,于是便找你来说说郑居中的问题。”
高方平察言观色一番,又看向了梁师成,见老梁微微摇头之后,心理明白,皇帝的确已经反感郑居中了,但以他的性格加上大宋的传统,还有美女宠妃的影响,他仍旧不能接受杀郑居中,或者抄郑居中的家。真是时文彬这么干了那么不开玩笑,为了平息郑妃的愤怒、平息心理的负罪感,时文彬肯定要背锅。
把这些想了个七七八八后,高方平开始反装忠做好人了,笑道:“官家的担忧臣明白。郑居中这家伙有毛病,毛病还真不小。张克公目下上蹿下跳,不杀郑居中念头不通达。张叔夜相公戾气没张克公重,但习惯了户部思维的他眼睛揉不得沙子,在我大宋百年来缺铜的背景下,若要见张叔夜,不杀郑居中恐怕他也会不满。蔡太师八面玲珑原本最会处理这些,深得官家您信任,可惜他年纪大了,精力不续,许多事都照顾不到。拖延下去不解决,官家您又不方便出面,若真被刑部办的过重,那虽然是执行国法,却坏了大宋的传统,让官家您的后院不稳定,让您下不来台。郑居中毕竟是国舅,把他办理过重亦会有损皇家脸面。”
赵佶笑道:“朕就知道,小高卿家最为贴心了,你果然知道朕的难处。是啊朕最近有点紧张,宣德楼都不想去。那些百姓也跟着喊杀贪官,看起来呼声不小,朕又不方便否定民意,于是干脆不去了。蔡太师为人圆滑,就是因为他和朕一样两难,所以干脆称身体不适躲家里不出来。朕也不方便出面,所以需要一个宰臣出来给出建议做些事,把此事平息。朕又不敢让张叔夜去处理,因为难说他真会做事过激。”
“行,那臣来处理,臣来牵头,官家就不用多想了。”高方平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说道。
旁边的梁师成也是醉了,妈的最想干掉郑居中的就是大魔王了,这个事基本上就是他弄出来了,结果时文彬不卖大魔王的帐,大魔王没办法之下,反手就来这里装好人讨好皇帝了,真的是太龌蹉了。
当然龌蹉到一定的时候就没敌人了,梁师成害怕张商英是装出来的,不过真怕大魔王,于是也不敢多言。
赵佶仍旧有些不放心的道:“小高卿家打算怎么处理?”
高方平道:“官家放心,既然事情捅到了这一步,处理太轻那说不过去,不利于吏治。处理过重不利于皇家脸面。臣会有个折中办法,汇同几个部商议一下,尽快在辽国皇后进汴京前处理完,不至于让辽国看笑话。”
“那就最好了,你办事朕就放心了。”赵佶离开了……
回家后第一件事召见越王偲。
那狗头王爷以往想见高方平都见不到,这次以为好事来了,屁颠屁颠的赶着来了,还很高兴的样子搂着高方平的肩膀,称兄道弟的样子竖起大拇指道:“小高相公果真不是盖的,铁路小王不懂就不多说。只说收拾郑居中的事,掩人耳目,把难题一脚提给刑部时文彬,实在是高啊,由刑部查办郑居中,所谓以牙还牙,如此就让某些势力闭嘴,不敢在皇帝面前利用美色吹枕边风了,否则就是后宫干政。当年小王听说,他们就是这么龌蹉的打算对待咱们皇后娘娘的。”
高方平侧头看着他道:“王爷过奖了。”
赵偲继续搂着高方平的肩膀,笑着摇手道:“没有过奖,没有过奖,大总管出手必然精妙之手笔。”
高方平不怀好意的道:“那既然没有过奖,既是精妙手笔,你就是重要的一环。实际上你看错了,整死郑居中的时机仍未成熟,此事不会在刑部成为国案。我找你是有原因的。”
作为老奸巨猾的小鲨鱼,这一听还了得,赵偲当即就想跑了。
却是被高方平一把逮住:“有那么容易让王爷你见好处就来蹭,见坏事就躲吗?身为宗正寺,在已经有关于郑居中是非的现在,你若不代表皇家把他燕国公给撤了,让吏部、让我怎么做事,怎么定调?”
赵偲脑袋一歪,就倒在地上扑街了。
妈的上次被高方平要挟,豁出去的去找皇帝哥哥进谗言,说了郑居中的许多坏话。
当时之所以敢这么做,一是被要挟没办法,二是大魔王出手历来没对手,赵偲当时觉得可以一次整死郑居中。于是这才敢冒得罪权臣和贵妃风险出手的。
现在看来郑居中的问题真被捅出来了,然而时文彬温和又滑头,溜脱了,大魔王竟是不逼时文彬,而来逼迫我赵偲拉仇恨?当初早知道一次整不死郑居中,老子吃饱撑了被大魔王蛊惑。
一次整不死就不说了,大魔王他临门一脚的时候不去逼时文彬,而来逼迫我宗正寺以皇家名誉,撤销郑居中的燕国公爵位?
哭着脸寻思了很久,赵偲道:“相公何苦来逼迫小王出头呢?爵位是皇家的,虽然是我代为管理,但皇帝没有裁决的现在我做了这事,会否太拉仇恨,还得罪了我皇兄?要不去请示一下?”
高方平拍桌子道:“事事都请示,还要你这个宗正寺知事干嘛?干脆你回家休息官家来亲自管理算了。”
赵偲一阵尴尬。
高方平接着道:“你懂得,有些事请示了永远不会有结果,这事上官家自己很为难。郑居中是国舅,郑妃仍旧得宠。你这个弟弟、你这个臣子,出面把官家为难的事做了是义务懂了不?”
“话是这样说,可我……”赵偲始终低着头。
“可凭啥不逼时文彬,来逼你拉仇恨对吧?”高方平敲着桌子理所当然的道:“柿子当然捏软的,那个老顽固有骨气,把官印挂在刑部堂上不去上班为要挟,你有这骨气吗?我逼不了他,当然只有来收拾怂的。这圈子就这德行,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装什么纯洁。”
“……”
赵偲觉得他废了,就算是这个道理,你好歹给本王一些面子,说的委婉一些不可以啊。古人诚不欺我,风骨真的是很重要的一种光环,至少在我大宋,类似时文彬张克公哪类老东西,借着的风骨他们连皇帝都敢怼,还通常可以不付代价。
譬如宗泽那个二流子被冷藏了多年后,这不,现在又红火起来了,再次蹦跶回工部来了。
赵偲还是有顾忌,“相公啊,我舅舅林摅就这样被你们给坑了,他好不容易帮你们把脏活做完,你和蔡相却过河拆桥把他给整了,京城没他在,开封府没他管,小王我就势单力薄。如果不走刑部就整不死郑国舅,那时你也进成都去了,我和我娘会因为得罪了太多人而可怜的。虽说你就是依靠‘牺牲理论’忽悠人崛起的,可看在我皇兄的面子上,您不能把我也用来牺牲吧?”
高方平亲手给他的茶碗添了些水道:“王爷你想多了。你舅舅并不是牺牲,你听谁说要把他官职和爵位夺了吗?没有吧,他会被我带进成都府去,成都府现在满地政绩,他官职又在,又有能力,三年后他不就又以更强劲的姿态杀回来了?”
顿了顿接着道:“京城虽然复杂,是个大染缸,但我可以负责的告诉你,往后是我大宋开朝以来,京城最平静的时期,道士虽然没被打死,但现在东南系基本也被我镇住了,至少几年内不敢跳。那么这种局面下,为了给皇帝面子,留下郑居中一口气不整死。但不是说他可以继续在这里报复你。我的规矩是信任的朋友放外面做事,敌人留在身边盯死。所以你担心是多余的,只要你把郑居中的爵位给废了,这就是代表皇家的一个信号。代表郑居中进一步势微。那么既然皇家宗正寺有了裁决,尽管不走刑部,但吏部也会有相应举措,会降职。由此,我就能把他郑居中名正言顺的带进成都府去。”
赵偲怀着龌蹉的心思低声问:“郑居中还会活着回来吗?”
高方平没有明说,却道:“我在成都带宰相职务判府。郑居中失去了国公爵位、官职低微的情况下,你觉得呢?”
赵偲迟疑了片刻一拍桌子道:“好吧小王再信您一次,既然上了贼船也不能多想。再错一次我也认了,定不叫高相难做,宗正寺会很快对侵吞皇家铜矿的郑居中做出裁决,咱们没有司法治权,但套用相公您的话,发生了这事后,皇家不欠他一个爵位。”
高方平这次搂着他的肩膀道:“恭送王爷。臣看好您哦,加油。”
……
第947章 荣耀的人生不需要公平
郑居中的问题,到处在热议,但越是不出结果,热度越大。现在几乎到处在讨论了,这么久都没有动静,大家开始怀念那个口碑很坏的包拯了,要是换老包在的话,就算皇帝想保舅子,老包肯定也已经上殿找皇帝扯犊子去了。
就在这大家期待铁腕猪肉平再出奇迹的时刻,真的是奇迹,之所以叫奇迹,是因为以往一向不叫大家失望的猪肉平让大家失望了。
最终刑部没对郑居中裁决,也没有任何的解释。只是忽然间宗正寺裁决出来了:皇亲国戚郑居中涉及重大问题,玷污皇家名声,为了彰显公正,因此收回郑居中燕国公爵位。
这么轻的裁决让人大跌眼镜。又是一次士大夫作死不死事件,看起来猪肉平就算牛,最终还是没能怼翻这条祖宗规矩。
紧跟着吏部张商英做出裁定,郑居中贬官三级,前往边疆成都府戴罪立功。蔡京签字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导致了汴京满街道菜叶。大头百姓和郑居中没仇,他们只是不喜欢贪官,所以扔东西来表达心中不满。但是无奈这就是在大宋俗称的:老子换个地方照样做官。
李清照虽然不了解内幕,但她出生官宦,又是曾经宰相赵挺之的儿媳。她理解之所以出现这幕,高方平恐怕也没办法。
于是屁股决定脑袋,李清照写了两篇文章挺高方平。
这次带头跳出来怼李清照的人,是那个正在闲着的赵鼎。引经据典的把李清照骂了个够呛,连带大魔王也被攻击了一番。
于是高方平坐不住,叫韩世忠去把小赵给请来喝茶。
高府的书房里,赵鼎也不说什么,只是一副悲愤的样子看着高方平。
高方平喝了一口茶后,指着他的鼻子道:“看你这德行,你脑子仍旧有毛病,思想仍旧有问题。你总觉得你受到了不公正待遇,觉得我大魔王、朝廷欠你一个开封府职位。”
赵鼎火气很足的样子道:“难道不是,真正的坏蛋郑居中你拿了放着,把我这种没毛病的人弄了闲置,这叫公平?就因时文彬不作为。那个时文彬和时静杰一样是滑头,一个老滑头,一个小滑头,毫无担当。可偏偏这种人他能让你高兴,下官说错了吗?于是这类人总能在你一手遮天下得到重用,我赵鼎生来就被你打压。不就是我以前得罪过你吗?”
高方平道:“我这辈子就不喜欢别人讲条件,不喜欢诉棍。因为即便我也很难反驳你们这些诉棍的理论。和那些药丸党一样,你赵鼎总能有逻辑、有条理的总结出我大魔王的毛病来。看,你多光伟正大,正直清廉,爱民如子,结果你被我闲置,郑居中乃是贪赃枉法的国贼,时文彬一顶我就松手了,还让郑居中进成都去做官。理论上我高方平就是个奸臣,你赵鼎就是光伟大气上档次,这算是忠臣被奸臣迫害对吗?”
赵鼎倒是也楞了楞。大魔王若是否认的话,赵鼎还真有论点继续扯、把大魔王说成一个大灰狼。可他这么反过来一剖析,真让赵鼎有些尴尬,赵鼎当然清楚理论说起来是这样,但实际并不是这样。
高方平拍案道:“但你用良心说,我高方平就算有诸多错误,诸多缺点,现在的民生,大宋的黎明,是谁带着走出来的,是常维和你吗?当年江州许多政策你们都不积极,甚至拖后腿,扪心自问,现在江州的财富和实力,是你和常维创造出来的吗?西夏四十万铁骑兵临城下,我官拜北方都转运使主持宋夏之战,带两万新兵西进作战,其过程我几乎把大宋规矩和大宋律违反几十条。当时你赵鼎不也在评击我放弃东部长城,牺牲河东军吗!换位思考,若你在枢密院、在决策层,那么你的行为言论,将对我西北方面军乃至数百万子民,造成多大影响你想过吗?”
高方平语气又转为柔和道:“看起来你们是对的,错的是我高方平,所以这就叫诉棍。这就是当年在江州时候我告诉你,将来我注定背负骂名的缘故,因为我的确有错,并且是你赵鼎写历史。”
赵鼎挠头少顷,有些底气不足,这一想的话,大魔王处处都让人不满,都在犯错,但他的确有了实实在在的功业。这就是矛盾的地方,难怪那个屁股不正的李清照,整天就拿他的矛盾美说事。
想了许久,赵鼎仍旧有些不服气的道:“可明府……您是真的有错,错了就是错了。”
高方平道:“废话,错了当然是错了,难道还能对。然而我从来也没否认过我的错。但同时我知道你们不对。我把胡市判了的事,至今仍旧存在争议,仍旧被以赵明诚为首的人攻击。兴许对老胡的裁决真有不妥,然而我仍旧认为我有错但无罪。为啥呢,我是政治家,在以‘天下为公’心态施政时,当然会犯错,当然会损害一些人利益,不过政治家施政过程中所犯下的过失是被豁免的。于是就不重要了,我注定因满身错误背负骂名,但我永远无罪,永远是被记录在案的大宋宰臣,你懂了吗赵鼎?”
“好像……有点清晰起来了。”赵鼎这次不是装蒜,是认真的模样。
高方平微微一笑:“说说看你懂什么了?”
赵鼎道:“以往你总是践踏规矩和律法,从司法角度我总感觉和你合不来,看不下去。但明府说的‘承认有错,但无罪,因政治家以公心施政过程中所犯的错误被豁免’。这是经典之语,不但暗和了我大宋往前规矩,也是一种司法上的深入理解和探讨。我觉得有些道理,既然没看出您的明显私心,也就是说您所犯的过错被合法赦免了,那么这样一想,就容易让人接受您了。现在下官终于懂了,为啥您总说会背负骂名,却仍旧会记录在荣耀簿上。在当时,我觉得你这话逻辑不通,自古以来祸国殃民的奸臣才会背负骂名。但现在我懂了,因为你有错但无罪,既然无罪,您的功绩就该被大宋认可。但同时有错的人就该骂。于是还是李清照水平最高,最懂您,这便是她说的‘矛盾’。”
高方平一阵头疼:“妈的我险些被你绕晕。你的确懂了,但你仍旧在以诉棍方式来理解、来圆这个逻辑,我也是醉了。好在不论是走哪种方式,你总是懂了。虽然你以诉棍的路线来理解这让我很不爽,但赵鼎就是赵鼎,你不是时静杰不是时文彬,我无法用他们的标准来要求你。”
赵鼎摊手道:“所以呢,我闲置的快发霉了,有我清廉的官员真不多,可我这样的人老受到你迫害打压,这很不好。你到底要不要把我放出来做事,郑居中都能进成都,难道我赵鼎不能,成都虽然不好可总比闲置在家里好,让我出来吧,别在坑我,您已经压制了我三四年,还嫌不够吗?”
高方平这才点头道:“成都你就不要去了。我的规矩是信任的人放外面,诡异的带走。既然看起来你脑子的坑填平了,你就在京师任职吧。是的最终你做到了,开封府是你的了。希望这不是一个错误决定,你会让我的决定成为错误吗?”
赵鼎一阵狂喜,若能出任执掌开封府,真的就大圆满了。好在虽然步步心惊,几经波折,最终大魔王还是念旧情的。
“这么来说您信任我?”赵鼎问道。
“我一直都信任你,只是不太喜欢你的方式,此点无法调和,就像你不喜欢我的方式一样。”高方平道,“现在既然我要走了,看不见心不烦。为了让你这个清廉公正的人出来做事,我把林摅越王偲等许多人都得罪了。”
赵鼎不以为然的道:“你放林摅出来做完事,又整倒他,分明是你过河拆桥行为,也是为了我了?这噱头下官可背不住,勿要乱说,这不关我赵鼎的事。”
高方平道:“真是为了你。显然你比林摅更适合开封府,但你是小诉棍,那个时期你根本无能力处理开封府事。总要有人做脏活,总要有人来牺牲,林摅就是这个人。他打江山,公正的你来守江山,简不简单。那个时候若把你放上来,你就废了。你真以为东南系安好心抬举你?你赵鼎铁定因路线问题被道士拖下水,成为我大魔王的拦路虎,进而被我打倒在地,一但把我得罪真了,你永远起不来,除非我死了。懂了吗?”
赵鼎看他这么认真,也是一阵惊恐,大魔王真的太坏了。他让人无法接受的就是这些地方。现在我赵鼎虽然得到了开封府,却总感觉太过亏待林摅了,心理有些不安。
高方平离开书房前,拍拍他的肩膀道:“亏待林摅的问题别多想,想下去是个死结。如果我做你这心思,宋夏之战就打不赢。好歹林摅还有官做,但提前牺牲在宋夏战场上的那些烈士,能否让你赵大人有同样的不安心思呢?他们享受不到、也无法看到大宋现在的黎明。所以你不要整天和老子扯什么‘公平’,因为若要公平,一个都不上前线,全部一起被蛮子日翻在地最公平了,有木有?陶节夫的半生、包括儿子,奉献在了宋夏之战,末了他坐在轮椅上傻傻的说‘察哥怎么还没死’,是我让察哥活下来的。其后我的行为进一步让他脑损伤,他家人现在都在怪我。所以这对老陶公平吗,对我又公平吗?老子和陶节夫尚且要不到公平,所以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公平只是个传说,它看似一直有,却从未出现过。彪悍的人生不需要公平,你要谨记此点。”
赵鼎楞了楞,看着他单薄的背影离开了书房,说不上惊为天人,却是比之前、觉得大魔王顺眼了一些。
但仔细一想又不对,总体上他太没节操了,别人不知道他我赵鼎还不知道他的事吗,哎,果然是个矛盾的人……
第948章 一路风雨没彩虹
赵鼎的确是个口碑好官声好的人,所以林摅扑街后,赵鼎上开封府的事一点阻力没有。
毕竟起初就是打算让他上的,当时是高方平直接犯浑,进中书去把赵鼎升职的文书给提走,说不成熟,仍需权衡。
既然现在大魔王不压着赵鼎了,他名声这么好的人,就真的脱离五指山压迫了,哗啦一下就蹦跶起来了,以江州政绩的理由进官一级,等候着上任开封府的圣旨下达。
是的开封府尹的任命需要圣旨。
说服皇帝也简单。赵佶虽然不知道赵鼎是哪根葱,然而小赵早期就是张叔夜的门生,在猪肉平出道之前时期,是被张叔夜当做未来宰相苗子看待的人。那么关于赵鼎的任命,由高方平说服蔡京签字后,就成为了中书门下对皇帝的建议。
由目下说了算的张叔夜拿着“建议”去说服皇帝,于是赵佶会没心没肺的签字,那就成为圣旨了。
宗泽已经开始主持工部的工作,但名分上还有些麻烦。赵佶迟迟没有签字加他工部尚书衔。因为宗泽口碑比赵鼎坏多了,他骂朝廷骂皇家的劣迹不止一次。
尚书也需要皇帝的任命才能生效。至于小李纲倒是简单,不需要通过赵佶。因为他还年轻,资历还少,哪怕当初是状元及第,也不适合现在任命尚书。那么既然不是尚书,只是左侍郎的话,在官衔差别不大的时候,中书门下就可以任命,也就是说蔡京高方平梁子美等人签字后,李纲就能在没有尚书衔的时候,主持户部工作。
这个过程甚至不需要何执中和张叔夜签字。不需要何执中签字是因为哪怕他反对也不影响李纲的任命。不需要张叔夜是因为,户部是门下省部门,不是枢密院的,这种任命无需他参与。
这些事现在基本尘埃落定了,也就到了高方平离开的时候。
马上就是中秋,真该上路了。原想着当初承诺过,要在汴京备下一壶浊酒见萧的里兰一面。但现在她都还没到,有快马来报说,那个娘们觉得大宋的花花世界太新奇了,于是走的忒慢,一路游山玩水,但凡遇到寺庙就烧香,于是现在都没进大名府。那么高方平就真不等她了。
好在她此来没太多事务,就是一个回访,加深宋辽两国的联系。
然后利用她信佛的噱头,以美女皇后身份这么一路拜佛,最终把舍利带到汴京大相国寺,借助赵佶仍些恐辽症的现在,就能在一定程度上,降低赵佶对道士的依赖思想,做到既不违背大宋宽待宗教的基调,同时又佛道平衡。
这些事无需高方平参与,萧的里兰是皇后,自是赵佶亲自带着赵金奴她娘接待。背后又有张叔夜时文彬他们把持,不至于有什么幺蛾子。
说是说不至于有幺蛾子,但高方平仍旧不放心的写信给萧的里兰,于信中坦言道:“大宋皇帝性格随和,喜好新奇事物,又是一个颜值崇拜者。但凡长的美的人不论男女,咱们皇帝都会很亲近。所以大宋皇帝一定会喜欢萧的里兰娘娘您的,会在访问期间和您无话不谈,多次接触。根据小臣高方平在辽国和您座谈的经验看,您那一套套佛家理论险些把我都给洗脑了,所以是朋友的话,您可以对咱们皇帝适当提及佛家理论,但切记不要深入,点到就止。我要的是平衡,若我在成都府冷不丁听到皇帝改而信佛,要搞什么千佛大会,那么我会很生气,后果也会很严重。”
这封信由韩世忠亲自送去了,也不知道萧的里兰接到信是什么表情?会在一定程度上伤害她的感情是肯定的,然而管不了那么多,这不是小事于是只能粗暴些,第一时间让她知道厉害。
否则高方平记忆犹新,在辽国那三天的送行宴,被那个美女围着念叨三天,讲述佛家理论。弄的高方平都险些如同孙悟空那个傻逼一样、和佛祖签订了不公平的劳动合同了。
洗脑能力萧的里兰兴许不如林灵素,然而她是大美女,又有强国皇后的光环和风情,所以对赵佶洗脑的话,只要有足够时间,萧的里兰的杀伤力不低于林灵素。
于是高方平又拉仇恨威胁她了,只能以后慢慢找机会再给萧皇后一个甜枣。
老萧相爷对萧皇后是有忌讳的,所以此番大魔王威胁萧皇后,老萧一定会很满意的,会帮高方平擦屁股的,这就是政治……
“总算要来了。”
“是啊大猪肉平要进成都了,兴许咱们成都人的凛冬将要过去。”
“我要去睡觉了,你们继续摆龙门阵。”
“好激动啊,没想到成都这个闭塞地方,也能迎来猪肉平这样的大红人。”
“他民声大,在老百姓世界里官声不差,唯一可恶的地方是他讨厌文青,也不知道他来了之后,会不会把杜甫草堂毁了?”
“不可能吧,他脑洞再大也不至于那么坏。”
“听说他喜欢欺负小孩子、祸害美女,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好像有过这类劣迹,不过听说现在他从良了。”
“别用圣人的标准要求他了。听说他最厉害的在于,能把一个地方变得富裕起来,拥有很多的猪肉鸡蛋,不会有人饿死。”
“咱们成都本来就不缺少粮食。”
“然而咱们缺钱啊,现在流行的话是要想富先修路,他是来修建传说中铁路的,听说往后就可以把咱们多余的物资卖出去了,然后换进来许多神奇东西。知道为什么江州已经很发达,物资很丰富,然而咱们却买不起江州制造吗?因为运不进来,进来以后运费实在太高,所以咱们买不起。”
这个一晃眼,高方平在民间威望是越来越大,粉丝团也是有不少的,尚未到任成都,却已经有不少人在期盼他的到来。
在这个西南边陲之地,其实赵家皇权的影响力甚至不如高方平大一些。有少数人连当今皇帝是谁都不知道,却知道大宋有个猪肉平。
强人政治就这样,谁强大家就容易记住谁。成都人尤其如此。譬如从礼仪上说刘备是皇帝,和诸葛亮葬在一起,皇帝优先这个地就该叫汉昭烈庙。
然而那仅仅是历史书和官方的口径,但是在民间,成都老百姓不怎么买刘备的帐,只管那个地方叫武侯祠,这个传统延续了近两千年。
猪肉平作为大了,所以尚未进成都,粉丝群体对他的心态,实际上就是对诸葛的心态……
入川的路尤其不好走,进度很慢。
中秋早过去了,已经进入了九月末,高方平的队伍才刚刚进锦州。
除了毕世静部一万五千骑兵外,还有沧州带出来的五万多山民。此外从京县、大名府、江州等各地调集的少年军、匠人、理科党,这些被调集起来支援边疆建设的知识青年,又是三千多人。
这七万多的庞大队伍加上一万多军马,简直是一群大饭桶,粮草的补给,就能在让沿途州县把高方平的团队看做瘟神。
没有任何地方官府敢接待这个团队。除非战乱,否则这是大宋历史上罕见的大迁徙。
毕世静部乃是禁军,依大宋规矩,获得枢密院行军命令后,除了携带少部分底粮外,补给都要在沿途的州府进行。此点好说,地方负担再大,也要让朝廷的禁军就食。
毕世静部吃了东西后,就会签字“吃了某州多少粮食”,其后上报那一路的转运使,然后户部会在收缴地方钱粮的时候给予减免。
大宋的后勤制度就是这么操作的。否则这个时代最大的损耗就在运输,如果从中央直接调集军粮,根据大宋的尿性,一千吨粮食从汴京起运,到成都府时候最多剩二百吨。
是的就有这么丧心病狂的损耗,官面理由是粮食被押运队伍路上吃光了。当然也会掺杂很大一部分贪污等各种损耗。
那么鉴于大宋文官牛逼,父母官不怕军伍。于是中央禁军走到哪,就在哪个地方就食。这既能限制军伍作为,也能有效降低行军损耗。但缺点也很明显,这样的补给机制,很难支撑大规模的行军和机动,战争潜力相当的有限。
因官僚系统的低效,然后是生产力不发达的古代,每个州的自有粮食是有限的。所以朝廷派出来的转运使,除了是帮助皇帝收缴钱粮外,也是应对这种情况的,转运使有权利调集多个州的钱粮和运力进行统筹。
譬如当时西夏四十万大军侵宋,亡国阴云笼罩,为了高效,赵佶把高方平任命为北方都转运使,意思是只要能打赢宋夏之战,整个北方的钱粮不通过朝廷,都集中在高方平手里统筹。
这些制度造成了毕世静部可以吃公粮。但那些最大群体、非编制内的几万山民和少年们,属于自带饭盒,穷的州府根本没能力拨付粮草让他们在路上吃饭,而有余粮的州府又因为自己的利益,不愿意让这几万人吃东西。
开玩笑,换高方平也不愿意啊。这些家伙不在编制内,吃了以后把账单交上去朝廷就不认账。
所以这才是此番行路难的原因,仅仅是沿途统筹大家的吃饭问题,就能耗费了高方平的大部分精力。
高方平随队就是帮助他们解决官僚间的钱粮和政治问题的,至于其他根本无需高方平操心,毕世静部和少年军,能把整个队伍管理的井井有条、士气高昂。
换个人,换以前的朝廷和政治倾轧的局面,不可能有谁有能力带着这样一只队伍、在不抢劫的情况下迁移。譬如当年的赵挺之如果打算这样建设成都府,蔡京绝对有能力让这只队伍饿死在路上、或者哗变,而这个过程绝对没谁犯错,不会被追究。
好在现在的朝廷比以前健康多了,此外小李纲目下主持户部工作,虽然违背大宋体制,但李纲仍旧发文沿途,让他们一定程度要解决“铁道兵”的就食。虽然体制上所谓的铁道兵不合法,但在政治上高方平说有这个群体,那么他迟早是有的。
于是李纲虽不能明目张胆的给沿途地方减免钱粮政策,却隐性承诺,但凡参与解决铁道兵就食问题的州府,会在其他的户部政策上、给予一定倾斜。
其余的,就靠高方平和他们协调了。
协调个蛋,仍旧是要付钱的。
说白了高方平虽然带宰相职务,但现在不是他们的领导。既然成都府要这群人,那就得成都府给这群吃饭的人买单。
所以妈的尚未去到成都府治所,目下已经欠了诸如巴州洋州这类流氓州府不少钱。是高方平亲自去签字打白条,这就等于是成都府欠这些州的钱,过后需要用成都府的财政尝还。
还整不了这些二流子,恰好这些不怕高方平的牛逼人士,才是有骨气的地方父母官。他们咬着规矩,为了粮食安全,就说这是你成都自己的事,不关老子们的事,又能奈何。
至于那些见风使舵的老狐狸贪官,那就简单了,高方平的队伍都没到,他们为了装逼就已经搜刮好民脂民膏,设立好露天大食堂,出城十里迎接红人高方平。吃饱喝足高方平要给他们签白条,他们笑嘻嘻的拒绝,表现出一副有能力、不差钱的样子来。
世事就这德行。所以这一路到锦州,大多数是蹭吃蹭喝蹭过来的。既然是蹭就吃不太饱,虽然那些充大脑壳的不差钱的样子,然而吃太多的话羊毛出在羊身上,他们当地的老百姓就压力大了。
第949章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进了锦州,就全然是高方平的治下了,它归属成都府路辖区。
其他路没有省委书记,乃是四巨头、经略使,提刑官,常平官,转运使联合管辖。然后这四个巨头还没有管民的权利,民政权仍旧捏在那些知州的手里。
不过目下高方平带宰相职务判成都府路,就没有四巨头了,包括各州的民政权也在高方平手里。
其实林摅这家伙不算被整的太惨,此番进成都的班子里,林舅舅仍旧挟开封府的光辉简历,有“权知成都府”头衔。
那个老滑头张绵成,已经接到吏部调令从江州出发,上任成都府民政参军。
王德旺那孙子也不能在京城快活了,他在京根本没存在感,谁认识那个棒槌啊,根本没人鸟他,于是他主动找高方平毛遂自荐,获得成都府司法参军的“再就业岗位”。
成都府路面临和吐蕃的一些关系,所以原本想把有过平吐蕃经验的童贯带进来,然而他撂挑子了,老太监他已经受够了和大魔王共事,便推脱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不来成都。
于是张叔夜发调令,把种师中从秦凤军任上借调入川,出任成都府路经略使。这么安排不是高方平需要他来打仗,论打仗的话就算他老哥也落伍了,不如新一代的毕世静等人,不过他和种师道师承一脉,都是修建攻势的酷吏专家。所以修铁路也是打仗,高方平需要战士来完成,而不是养尊处优的官僚文青。
至于被带出来的那个最跳的郑居中,此番从枢密都承旨贬官为“永康军知军”。
永康军乃是“同下州”建制,辖下两个县,青城县和导江县。这两个县合起来就是后世的都江堰市。
这个地方非常重要,关系到了成都平原的富庶和安全问题。这就是设立永康军进行半军事化管理的原因。
对都江堰水利工程的岁修制度、设立常驻机构每年定期维护,就是从宋朝才开始的。永康军就是为此存在的,用后世流行的体制解释的话,他们是水利专属的武警部队。
此外青城山是道教发源地,天师道圣地,宗教影响严重的地方,官府工作都相对难以开展,这也是这个地方撤县设“军”的第二用意。
高方平总体上和道士苦大仇深了,在成都工作会有一定摩擦,好在成都是天师道地盘,而第三十代天师张继先目下是高方平的人。张继先对青城山会有很大影响力。这就是当初高方平不把他整死的原因。
否则大魔王一向无差别攻击。张天师他真该庆幸还有利用价值,人失去了价值后,都没人想用他的话,那就很容易会死了。
蔡京虽然是个超级大奸臣,但这个问题上不糊涂,在成都执政过的他太知道都江堰有多重要。于是在确定了郑居中是国贼的那会,蔡京始终不看好把郑居中放永康军,想放在成都府做参军之一。
但高方平艺高人胆大,有把握盯住郑居中,不使都江堰出问题。所以处心积虑的要杀郑居中,就必须放他在永康军。
就算是大魔王杀文官也要理由的。成都府的级别真不低,所以成都府的厅局长建制高于永康军知军。其次既然叫永康军而不是某州某县,其本身就代表了军事化管理的性质,身在都江堰知军,于文官那个位置等于已经立下军令状的意思。
错误施政的文官是真不能随便杀的,但“打了败仗的军人”可以杀。身在那个位置郑居中他就是半个军人,特殊情况下被砍了,就没几人会咬猪肉平了。
所以这些就是大魔王处心积虑的安排用意。他郑居中能干的好那最好,政绩算高方平的,以后在慢慢的找借口害死。只要有一点不对的苗头,就以威胁成都平原安全的名誉把他给一刀砍了。
正如上YY着,前进的大型队伍停止了下来。
高方平好奇下,梁姐把他搀扶稳当后,在险要的山道上前行。
真凶险,道路狭窄,车不能行,马不能骑,必须骑手牵着马。这似乎比入云南的五尺道还凶险,队伍又庞大,人挤着人。
在这种路上走货的话,只有经验丰富的马班可以。他们的技术、他们的马,已经适应了这种环境。若换毕世静部的军马则只能走,不能托重物,否则也会很危险。
最终到达最前方,只见毕世静铁青着脸,看着那垮塌了的吊桥。
“又是这样?”高方平皱着眉头。
毕世静道:“是啊进锦州以来,这已经是第二次。没这个桥,绕行的话至少耽搁三天以上时间,要在盘山间忍受着毒虫瘴气等等威胁,粮草补给也就成了大问题,锦州州城方面的粮食想运也都运不过来。”
说话间,远处密林间有了些动静。乃是几个鬼头鬼脑山民模样的人,他们路过的样子,在某道山泉处喝了几口水,肮脏的手袖一抹嘴巴,又很猥琐的闪不见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之前就遇过了一次。
倒也没有太大威胁,这些家伙肯定是来抢人的。装作路过,结果看到人山人海,于是就吓跑掉了。当然了,如果遇到的是小型马班打得过,他们大概率就会上来念台词“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几日前遇到这事的时候,高方平下令突击修桥,过程中还有一个民夫跌落山谷死去。其后顺着足迹,寻找到了一个在深山的寨子,有两百多口人。
当时韩世忠很猥琐的说“就等相公一声令下,一个冲锋就解决这些贼人”。
但高方平没答应。妈的说句冲锋当然简单,然而剿匪真不是这么剿的,否则就变许洪刚了。
某种程度上他们的口号并没有喊错,还真是“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这么说有点夸张,但这些道路呢,初形不是他们搭建的,却一定程度是他们维护的。
否则蜀中土地肥沃,植被是疯长,这个时代人口又少,愿意在蜀道行走的人更少。说夸张点,只要一个月不清理,原本走出来的路,就能被周围疯长的植物覆盖,让你看起来就像是没路一样,然后就迷失在山里。
树虽然不是他们栽的,但他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要算他们栽的也不是不可以。
甚至许多这样简陋的过山吊桥,当年秦人修的那些早已经塌了,于是为了他们自己方便,不少桥就是他们这些原始人似的寨子自己修的。
这些家伙隐居深山不和世间接触,他们甚至不知道依照大宋政策,他们有权收过桥费。于是他们把自己的行为,看做一种很原始的生存需要:抢夺。
既然都抢了,一代人比一代人的胃口大。这叫膨胀。
当然要看当地父母官是什么人,遇到范仲淹的话,这些山民会并入大宋税役体系,他们会信任范仲淹,跟着老范吃苦,一代又一代的守在这山道上维护,方便过往客商。
何必抢呢,提供向导服务、提供价格略高的土特产和饭食,甚至提供旅者的按摩推拿服务,然后有些山货在东京很珍贵,一但流通就能挣钱。
如果遇到大昏官呢,官府一定把这些人看做逃户,就是对立开始。于是就绞杀,绞杀也要能力的,以大宋官军的废材程度,拉了仇恨又杀不光,那么这些道路就不是大宋治下了,商队在这里走货就犹如打仗。山民就算打不过,也分分钟就把桥毁了。
不依靠山民的话,这些原始道桥每年都需要维护,这笔人力物力的投入昏官就绝对做不好。那就更别说烧毁后的重建了。
所以为官一任,人和人的差距真有这么大。有的官员可以把一个地区变得民不聊生,然而路子对了它也能是另外一番盛世景象。
没有惊喜,看来锦州知州是个大棒槌。也不知道他把山民给怎么得罪了,导致了上一次,那个寨子的猎户去收保护费,结果看到人多打不过,干脆就把桥烧了不许过。
高方平带着一群兵痞追去寨子后,扇后脑勺扇的他们鸡飞狗跳,最后询问他们理由。那些大头山民也没什么理由,大抵就是“打不过你们,拿不到钱,反正就不想让你们过。虽然咱们也知道此举对咱们没好处,然而脑袋一热就把桥烧了”。
妈的这就是结果。
这理由让大魔王大跌眼镜,他们简直是强盗思维。但事实上也很难定论他们的强盗行为。
因为高方平翻开手里的“旅游指南”看看,那个桥真不是官府的,不在官府资产表单里。那些山民很萌的样子说是他们爷爷辈修的。然后他们看高方平兵强马壮的就怂了,求饶别杀他们。
所以这是基层工作的缺失,宣传口的失误。
要真正把川中土匪肃清,依靠的绝不是毕世静部的神臂弩和神武炮。而需要公务员真正深入基层,跑断腿,和他们沟通,让他们信任,进而达成共同利益。
YY着上述的思维,高方平看着这又被烧毁的吊桥叹息一声道:“咱们的工作还任重道远啊。大宋的基层工作比一千年前的秦人,做的可是差太远了。”
第950章 你们不值得信任
毕世静道:“是可忍孰不可忍,怎能仍由他们如此破坏山道,这比土匪行为更可恨,一而在,再而三的遇到这事,何年何月才能进CD,相公不能姑息,必须杀鸡儆猴。”
“末将同意毕世静将军观点。”韩世忠也恶狠狠的抱拳道。
高方平给他们两个后脑勺一人一掌,转身的时候道:“别扯犊子,赶紧的,给我把桥修好,遇山开山遇水搭桥,现在没那么多精力和这些大头山民计较,妈的别就知道杀人,你们被种家附体了吗?”
随队的小种帅也一阵尴尬,寻思,干嘛老子们种家又躺枪呢。
此行队伍主要群体是沧州方面跟来的山民,大魔王的“仁慈”举动过后大家,对他惊为天人了,看做了神一般的存在。因为他们作为曾经的山民,比谁都能理解类似这种行为,这虽然不好,但不全是对方的错。
这样一来又要耽搁,锦州方面的粮食不能及时送来,看起来大家要饿肚子了两日了。
于是,大魔王又下达了吃马粮食的命令。
对于大头兵吃饲料很正常,味道并不差,行军打仗时候人的军粮和马粮是一样的。只是说这样一来,他们的爱马就要挨饿,马是奢侈品,所以这些骑兵老爷很爱马,还有点不乐意把马粮分出来吃呢。
另外一边的山民们大跌眼镜,吃饲料就算对于苦贯了的他们,也是尴尬事。好在传说高方平都带头吃了,有胆子大的人也尝了一点并不难吃,就暂时这么拉扯着了。
其实他们错了,只有梁姐知道高方平自己躲在隐秘地方,食用高家带出来的猪肉松,入口就化的那种皇家级美食。饲料高方平真不爱吃,至少有选择的时候不会去吃。
结果好东西吃太多就便秘了,没办法之下,高方平也只得弄了双份量的饲料来,做药一样吃了下去。这才舒坦了些。那些富含很多粗纤维,营养也比较平衡,所以真是治疗偏食症引起问题的良药。
于是传为美谈,尽管高方平霸占了两个人的分量,不过仍旧被大家敬为天人。有威望就好啊……
在这到处是蛇虫的山道上耽搁了一日半,眼看着新吊桥就快完工。修建的比原来的更扎实,更大一号。
和预想的有些不同,似乎因为这队人马戾气不重,没吆喝着进深山去围剿寨子。于是下午这个时候,来了更多的一些山民在远处假装路过喝水,仍旧鬼鬼祟祟的样子。
有经验的老兵对高方平说:这些犊子是来捡漏的,一般这么大的队伍过后,会遗落些东西,那对他们有时候会有用。其次此番军队所砍伐的树木藤条等等物资,没用完的肯定无法带走,那些东西也会被这些家伙拖回去寨子里。
“哦,原来是这样。”高方平犹如大昏官似的摸着下巴点头,想了想就喃喃道:“有那么便宜的事?”
然后大声道:“没用完的东西全部烧毁,过桥后,把桥也给老子烧了,反正咱们不打算回去了。”
“啊?!”
两个京县跟来的桥梁工程师就急了,把桥造的这么好犹如艺术品一般,乃是他们的杰作,却想不到大魔王真要过河拆桥了?
不但内部人被吓到了,连那些鬼鬼祟祟的山民也吓到了,惊慌之下,他们又显露出了多一些的人来,还走近了些,贼贼的目测那座新桥,然后流口水的看着那些即将被烧毁的多余物资。
但官军是会绞杀逃户山民的,他们也始终不敢走太近。
他们熟悉山里,有把握在对方犯浑时候逃之夭夭,甚至他们那简陋的寨子都已经做好了搬迁逃跑的准备。
在平原上当然跑不掉,但在这山里人多根本没用,骑兵更没用,捉不到他们。
见把山民引的接近了些,高方平便又拿起大喇叭喊道:“看什么看,难道你们想要这些剩余物资?”
敢来这里等着捡漏的,都是相对强壮又胆子较大的山民,于是他们虽然不敢过来,却在远处点了点头。
“没门。”高方平大声道:“这些东西都是我的,包括这座山,还有这里的空气,全部是我的。”
“分明是咱们的,那座桥也是咱们的,你不能过去后就烧毁!”有个胆子较大的家伙说道。
“你抢劫啊。你们的桥,已经被你们自己烧毁,现在这座是我修的,当然是我的。”高方平道:“所以你们这些自毁桥梁的白痴往后洗洗睡,不许再收过路费,官府修的桥,只有官府可以设卡。”
“?”那个山民中唯一懂点算术的家伙挠着头,竟是觉得高方平说的有点道理。
另一个山民道:“不管你。等你们过去,咱们在旁边自己修一座,又可以收钱了。”
高方平道:“你好好的说,两座桥一起存在,官府的不要钱,吃饱撑了的人走你要钱的?如若强迫就是抢劫,就是土匪。各位,别怪我没警告你们,土匪的时代真的过去了,你们看到的这些重装入蜀的军队,就是为了对应这一形式存在的。”
山民面面相视了起来,觉得这个昏官简直是个强盗。然而看他们兵强马壮,也不是理论的时候,等往后该咋地照样咋地。
山民们在YY的时候,高方平又抬着大喇叭喊道:“对了,你们有没有吃的,不论野菜,没毒的蘑菇,猎肉之类的都行,老子们遇到意外,粮草有些不足?”
这些山民便紧张了起来,一副将要跑的样子。
不过还是有个胆子大的家伙不服气的道:“有是有些的,但根本不够你们这么多人吃,而且那是咱们的,不是你们的。”
高方平道:“我不差钱,也不抢劫,找你们买,或者用东西换不行吗?”
那个山民有些迟疑,随即又道:“你们不值得信任……”
却是他话说不完,只见高方平下令后,几个力气大的虎头卫开始朝这边扔一串一串的铜钱,扔了足足有十五贯的样子。
这些山民以为是暗器,转眼就不见了人影。过了一会儿,那些植物丛中传出了他们的惊呼:“真是铜钱,足额铜的官钱,不是铁钱。到处都能换到东西。”
于是,又传出来一些小混乱声音,乃是这些家伙在抢着瓜分铜钱,之后就没动静了,显然这些家伙已经拿着钱跑了。
另一边桥已经造好了,可以通行了,于是一边疏导队伍、根据设计的重量,缓慢的通行着。这边高方平仍旧在等着山民回应。
这也算是一次商鞅的赏金扛木,是建立沟通渠道,建立交易机制,建立相互信任的一次动作。
人会有很多思维,所以那些山民里,肯定有大部分拿了钱就跑了的人。
但那不重要,只要有一人拿了钱后,带着属于他自己的山货回到这个地方交给高方平,那么这次装逼就成功了。那就是火种,高方平的口碑会由那人慢慢的传下去,进而通过时间,扩散在这群山中。
山民很保守,一直等到了傍晚时分,才有人带着东西来了。
情况比高方平估计的更乐观,当初在这里围观扯犊子的大概有三十多人。而这次带着他们的东西回来的人,有十个。
这些家伙爽快的获得了铜钱后,下意识的不送点东西过来过意不去,于是一但有一人带头送东西来,就会带动其他人也过来了。
但他们还是很胆小,不敢真的过来,在远远的地方伸头叫道:“咱们把东西放这里了,你们自己过来拿吧。”
然后又鬼鬼祟祟的躲起来了。
虎头卫过去把物资带了过来,还真不算少,有几大箩筐可以吃的蘑菇,然后各种野菜,甚至熊掌都有三只。茶叶也有。
话说依照价值计算,哪怕有些家伙拿了钱不给东西,但仅仅这些,价值远超十五贯了。
这种情况是渠道的缺失。以往,他们只能和少量一些马班交易,但肯定被坑。就算不和马班交易,冒险进入锦州经济圈黑市,还是坑,价格略高但是风险更大,周期更长。
拿走了这期物资,又收集了些铜钱放在原地,同时把他们的箩筐也放在了原地。
然后退回来,又拿着大喇叭喊话道:“老子们人多,这点物资远远不够,继续换,钱我放下了,再弄些东西来,但凡你们有的都可以送来换。老子们目下带着的铜钱有限,外面都开始流行纸币了。纸币想必你们暂时不会接受,那就换东西,咱们东西也不少。”
高方平喊话后,那些鬼鬼祟祟的家伙又出来路过。去交易地点一看,嘿嘿,又放了不少钱,比上次更多,这次是二十贯。而且背箩也还回来了。
于是这些山民哈哈大笑了起来,觉得早先那些拿了少量钱就跑的傻子弱爆了,跑了以后,他们就赚不到这笔更多的钱了。
“有有有,等着。”这些山民带着钱又跑不见了。
话说他们靠山吃山,虽然没钱物资,但积累下来又用不完的山货真不少。诸如蘑菇,他们会在雨季收集很多,然后用土办法脱水,留着吃一整年。这类山珍干货如果能带到汴京,樊楼的菌火锅那是天价。可惜的是他们没这个渠道,也不敢去外面。就只能自己食用这些他们根本不爱吃的奢侈品。
因官府工作缺失,导致了这些人和马班是对立的。大多数他们遇到马班就收过路费,或者抢夺些物资。遇到强大的马班打不过,就要用东西换。
至于换,渠道为王,他们手里的山货哪怕在汴京值一百贯,但马班最多给他们价值不到一贯的破烂就收走了。
这就是错位,是吏治带来的问题。
马班也有马班自己的理由,所谓无商不奸,为了组织起让这些山民不敢抢的强大实力来,他们代价成本也很大,加上他们有渠道,当然就要把价格压到丧心病狂的地步。而如此坑了山民后,仇恨就更深了,山民就觉得马班全都不是好人,一但遇到打得过的就不讲理了,直接采用抢。这就是最终矛盾的形成,始终在这样恶性循环。
在高方平的角度,川中剿匪工作会很复杂,并不能真的一刀切。必须建立一种有效机制,让这些山民信任官府,能从官府的合法渠道交易,最大程度的保护他们冒生命危险得到的这些财富。同时也保护官府的财税收入不落入奸商的手里。
做好了这群人的工作后,大方向上马班的走货成本就会大幅降低,于是马班和山民的矛盾都会缓和,那么官府的队伍就好带了。
所谓大浪淘沙,疏导到了最后仍旧在顽固的那些,就是真土匪,也是绝对的少数派一小撮,那时候就该是毕世静部用刀枪和他们谈话的时候了。
关于点仍旧在于官府要作为,公务员要真正深入基层工作。一刀切,带着军队钻山打洞那不叫忠诚,说白了那叫懒政、暴政。
这么YY着倒也蛮好玩的,高方平为此专门带两千军伍断,多停留两日,就等着和这些山民交易。
第951章 哪怕就信我一次
一来二去的,每次都能拿到钱,山民们的胆子就越来越大,来参与交易的人越来越多,从早期的十人,一日后,这个群体扩大为了近百人。
两日后,这些家伙们整个寨子倾巢而出,老老小小一起上阵。因为听交易成功的那些说了,山那边有群人傻钱多的官军,只要去了就能得到物资和钱。
真的哦,在山民的眼睛里,高方平部比那些马班傻太多,很难遇到这么萌的纨绔队伍,全寨子的人恨不得能在这一次,就把往后三年需要的东西给备足了,过一段安稳日子。
否则说真的,其实他们真的不想在这里抢劫,马班的人又怎怂人,那是经常要打仗要死人的,还未必能得到多少有用物资。因为有些东西山民根本不需要,但对于马班却很贵重。
毕世静和梁姐简直大跌眼镜,这些山民的行为,现在看起来有些像是抢了。他们乃是自己内部抢,都把他们多余的东西背了出来,放在地上后,他们就贼贼的睁大了眼睛,直接来大头兵身上拿他们想要的东西。
毕世静的火折子、烟草等等东西,全都被他们撸走了,但为此他们留下的东西更值钱一些。
梁红英的胭脂被一个看着如同傻姑的妇女给拿走了,为此她给了梁红英一大堆燕窝。
高方平犹如个老顽童似的,手拿一个拨浪鼓,无所事事的摇着。这是上路时候荣德帝姬送的,是她亲手制作的。
却是忽然有个山民小丫头,有点像江州的那个小迷糊,她把老大一块山猪肉放下后,一把抢走了高方平手里的拨浪鼓,转身就跑。
“……”
那块肉太大了,起码得十斤重的样子,乃是烟熏制过的,正宗的山里野猪肉,这在汴京值得一千个拨浪鼓。
“回来。”高方平伸手把那个丫头揪了回来。
以为高方平变卦了,小丫头很野,抱着高方平的手臂就咬,却是高方平穿着锁子甲,咬不动。
她又换个地方咬,还是盔甲,仍旧咬不动。
然后锁子甲是有缝隙的好吧,她牙齿不整齐,正在换牙。一不小心,就有颗牙齿卡在锁子甲缝隙中出不来了,然后便哭了起来。
“这下扑街了不是,咬啥呢,我又不是牛肉干。”高方平给她后脑勺一掌。
梁姐也很无语,过来摆弄了一下,才把丫头的牙齿给解放出来。于是小丫头又想跑。
却又被梁姐逮了回来,苦口婆心的解释,一个拨浪鼓是换不走这么大一块肉的,否则你回去后肯定被父亲锤死。
丫头看似听懂了,不过放开了她,让她重新选择的时候,她又拿着拨浪鼓就跑。
又被捉了回来后脑勺两巴掌,从新给了她一块上好的青盐,另外又给了她几个咳嗽丸,因为她有咳嗽的症状。至于拨浪鼓,当然还是她的。
于是高方平的部队就犹如一个废品收购站,正在大肆的交易,什么鸟毛都可以用来交易。只要山民要,他们会把内裤都脱下来换了。
最后高方平震惊了,这些山民竟然有少量的辣椒。
到底什么品种高方平也看不出来,尝了一下,辣的还很正宗。有这东西就厉害了,那就正式的进入美食时代。
理论上大宋是不该有辣椒的。不过历史记载没有,不一定就真没有。在一些地方志的记载中,有时也能找到云南真有一些原始品种的野山椒,只是说在这个时代信息闭塞,有了也不会轻易传播,不会轻易被认识。
川中湿气重,需要类似的东西除湿,于是还真被这些命不值钱、胆子大的山民尝试出了这种辣椒,这兴许是自然的容错。
当然现在就连他们也不太习惯辣的口碑,数量又太少,也就更没有进入官市,流行不起来。
这就成了高方平眼睛里的宝贝,此番收获的种子,可以培育出真正的辣椒来了。
基本上高方平部的东西都被他们抢光了,一些原本很普通的工具,那在江州造价已经很便宜,也被山民视为珍宝的换走。为此高方平部成为了食物运输队,拥有了非常多的山珍。
交易了这么多次就没有戒心了。这些老老小小的山民仍旧不甘心的在近处围观,兴许他们在想,什么时候又可以交易。
有两个会打猎的家伙想来买神臂弩,结果被粗暴的几拳打了回去。这是他们第一次知道所谓的大宋律,不能持有弩箭。
“生存方式就这样,简不简单?”临走时候,高方平抬着大喇叭进行最后一次演讲。
呼噜呼噜,大多数的山民开始楞楞的点头。
有个胆子大的家伙问道:“可您这样的人不常见。遇不到的时候咱们咋办?”
高方平道:“给我三至五年,我会逐步解决这些问题。相信我,最坏的时代你们已经经历,我猪肉平进川你们还怕啥呢,日子不会更坏了,那就要触底反弹,会慢慢变好。你们和马班的矛盾不是一日形成,也就不可一日消除。但给我些时间,我能治理了这个顽疾。很多马班就是黑心商人,山里条件艰苦,你们的物资我知道是用命换来的,却会被他们以近乎免费的价格拿走。现在我告诉你们,你们可以选择不换,你们有资格进入官市,去获得属于你们的劳动报酬。有哪个官员敢说你们是乱民逃户,我就收拾那个官员。若你们选择了不换,不论任何势力要强买,那就叫抢。需要知道的一点是,我不允许任何人抢劫,当你们信任官府,放弃了抢劫选择生产的时候,固然就面临了被别人抢的境地,然而没事,看到我身后这些重装军伍了吗,只要你们信任官府,这些重装就是你们的后盾,他们保护你们,你们上税养活他们。”
“要上税啊。”一个家伙惊呼道。
高方平走过去给他脑壳上一掌,呵斥道:“这也叫交易,就像你刚刚放下东西,就能心安理得拿走你想要的东西一样。”
于是这些山民又觉得有道理了。
“规矩就是这样的,重要的说三遍,一但选择了抢劫,就站在了我猪肉平的对立面。失去了和我这么仁慈义气守信用的人的交往资格后,各位,那就真是你们的损失了。”高方平道。
“有道理,他和其他人不同,真的很守信用讲义气。”有人嘀咕了起来。
也有的人还持有怀疑态度。不过总是一个好的开始。
“看起来你可以信任,但你还会来这里和咱们交易吗?”有个野人似的妇女问道。
高方平摇头道:“不会了,我没那么多时间和精力。自己的利益要自己争取,自己的路要自己去走。要想过好日子没有秘诀,就要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于是要想获得公正的价格,就不能怕,不能懒。你们得自己把物资带到锦州官市,我会发文承认你们的宋民资格,也会责令军伍和差人,在你们遇到危难的时候尽全力救援。但终究需要你们自己奋斗。需要你们自己把这条路、这些桥维护好,因为这是你们自己的路,自己的桥。”
“听闻过官军绞杀山民的传闻,咱们如何能肯定你可以信任,万一你把咱们集中起来骗出去,杀死咱们,抢了咱们物资呢?”有个老人看似经历过一些事,于是提出了质疑。
其他大头民众们又携带着疑惑的目光,看着高方平。
高方平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大宋建朝以来,尽管相对历朝较为宽松了,但仍旧存在了许多的恶举,官府公信力荡然无存,许多人们不再信任官府,此点我承认。同时我也承认,官府有时候是说话不负责的大骗子,有时候会因官员个人行为,导致官府也成了最大强盗,这些是事实存在的。但哪怕就这一次,你们信我这一次,我有能力把大宋,把各位的家园变的更好,为此我愿意背负骂名,不惜杀的累累白骨。我只想证明我没有放弃这个家园、这些子民。但我一个人不可能完成这样的任务,我需要你们的帮助,没有你们,官府花费十倍的代价也走不通这大山,维护不了这些脆弱危险的道桥,没有这些道桥,不仅仅黑心马班无法赚钱,那会影响到整个家园的物资流通,于是会有更多像你们一样的人倒霉,过着更苦的日子。”
“我知道你们已经没有家园了,曾经官府薄待了你们,看起来你们不会再坏了。但是各位,有更多的人需要这条生命通道,说穿了他们也和你们的孩子妻女没什么不同,不要袖手旁观,不要高高挂起。算我求你们也好,骗你们也好,就这一次,哪怕就信我这一次,善待蜀道善待他人,就是善待你们自己。”
“官府的确错了,的确欠你们,官府的确很难信任。但哪怕就这一次,你们怀着试试看的心态信我这一次,我猪肉平一定尽力纠正官府错误,还给你们一个更好的家园!”
这两百多个大头山民张大了嘴巴,傻傻的看着高方平。
如此的冷场很不科学,高方平就尴尬起来了,凑近梁姐低声道:“难道我讲的不好?”
梁姐倒是很受触动的样子,红着眼睛低声道:“说的好好听,这是我此生听过的第一雄语,只为了这番话,红英也愿意自带饭盒的在这里做护路人。”
那个拿这拨浪鼓的小丫头,用舌头舔了一下盐块,觉得很爽,便说道:“好啊,信你这次。”
虽然其他山民仍旧大张着嘴巴不说话,但好歹没冷场,至少有个丫头响应了。高方平觉得好歹往回了些面子。
至于毕世静等无数军头,真被忽悠的热血沸腾责任重大的感觉,一起军礼跪在地上道:“末将等誓死追随相公,维护并开创出这条家园的天路。”
这样一来高方平就放心了,维持住这种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队伍就好带的多。
必须有一群自己人傻傻的、不问理由的去信,那么他们的执着,他们的傻和耿直,才能带动起其他人来,一个传染一个这才叫传销,才能做大事。后世的那些一个个的窝点不配叫传销,他们是一群罪犯。其实传销是一种政治。
离开的时候,高方平又转身对山民道:“现在这桥是我的也是你们的,不许破坏不许收费,保护好它。不收费是为你们好,因为你们收了,你们也会过其他山民的桥,那就是矛盾对立的开始,是相互伤害。就信我这一次,我会帮你们建立一个合理机制,大家一起维护遵守,这就叫传说中的法律。”
山民继续犯傻中,那个小丫头又道:“好啊。”
然后高方平带着大部队走了……
第952章 锦州
这一路走下去,到底会有多少人信高方平并不知道。但这不重要,只要有一个,哪怕区区一个,火种就有了,以高方平蛊惑人心的能力,迟早开枝散叶。
到那个时候,这场护路战争的主体就是山民,对于他们就是保护家园。所以这仍旧是全民战争的一种。
否则处于对立,脱离群众,依靠派军队来护路、绞杀山民,投入十倍的人力物力也是镜花水月。
就是这个原因,古代吃不饱的年代里,几乎没有政府真正剿灭过土匪,土共例外。那些官僚他们甚至无法分辨人们到底是不是匪。于是政务如何能好得起来?
会者不难难者不会,这个时代的川中全是这种形势,这就是必须大魔王入川的原因,别人做不了这些工作。譬如仅仅进锦州到现在的两次事件中,换种师道的话,会是剿灭两个寨子,虽然威慑了,但和其他的山民就再也不会是朋友了。
换一般官僚那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什么也不会解决,留下烂摊子继续等着。
然而高方平一个人没杀,已经修了两个桥,和两个山民村寨建立了信任机制。朋友说不上,但高方平心里比谁都清楚,以我大魔王的洗脑能力,那些山民间已经有至少一半人愿意信我了,另外一半会谨慎观察。
于是高方平心中有数,有了这些“山神”作为班底,打赢这场天路战役只是时间问题……
就此一路走下去,又遇到了好几波半民半匪的存在,无压力,都被猪肉平给“复制粘贴”了。
大魔王就这么简单粗暴,和牛明白们没啥区别,总结出一套模板范文后,就会一次又一次的用。梁姐毕世静听大魔王第一次说“哪怕就信我这一次”时,那是又感触又热血沸腾的。
后面就醉了,大魔王几乎对所有山民都这套模板,甚至一个字都懒得改。
高方平才是觉得她们弱爆了,我小高又不是文青,不想搞什么文学上的求新求变。老子们乃是工业党,工业的一大特征就是标准化,可复制,流水线,高效率。
不可避免的,高方平在锦州山道上那副“披肝沥胆的认错”形象,真的在山民之中传开了。
有道是从人类行为学讲,大家喜欢会认错且愿意纠正的人。这才叫接地气。只要反驳一句,对山民说“你们受苦这不是我的错”,哪怕事实如此,就真正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这就叫脱离群众,这也是自我批评的必要性和精髓所在。
高方平对着山民们装逼了数次:哪怕就信我这一次。
已经被没文化的山民们把这个说辞引为“大宋第一雄语”了,人都是感性的,哪怕明知官员喜欢胡说八道不可信任的情况下,也有一部分人愿意再信猪肉平一次。无他,他们觉得猪肉平和其他当官的有些不一样。
就这么的,经历了无数场的演讲后,终于快进锦州城。
城外十里亭,邓洵武帅锦州数十官员,组成了较为隆重的仪仗,等着迎接高方平。
大队人马来的时候风尘仆仆、灰头土脸,连他高方平都一副逃难的模样。整个队伍里大包小包的,带着各种各样的山货。
官员们几乎舌头掉在地上,就连邓洵武也不禁寻思:他们这些鸟人是改行做了商队呢,还是做土匪把山道上的山民给抢光了?
思考着,老邓他礼节不差,面面俱到的走前鞠躬,“下官锦州知州邓洵武,帅麾下诸官,参见明府。”
其余官员纷纷跟随着。
这老头当然和大魔王不对付,遥想当年,就是这老家伙在张怀素案时,带着百官来堵截的,那时他乃是大宋常委之一,刑部尚书兼尚书右丞。高方平区区一个县级永乐军知军,真个被他们欺负的没脾气,好在老蔡及时的赶去救场了。
张怀素案后,邓洵武的不合时宜让蔡京非常不满,加之蔡京当时为了示好小高,于是一脚把老邓给撸了下去,入川一干就是近六年。上个三年任期,他就是知永康军(管理都江堰)。其后没出幺蛾子,就弄来锦州这个地方知州。
现在锦州财政虽然不算好看,然而鉴于其地理位置的重要性,以及粮食丰厚,建制上也是上州,级别比永康军高两级。
所以邓洵武从永康军任期满了后,知锦州,算是开始回血,不出幺蛾子的话最多再三年,他就又蹦跶回京去了。然而让邓洵武双眼发黑的在于,眼看政治HP就快回满之际,传来了大仇人高方平带宰相职务判成都府路的消息。
现在么,邓洵武想死的心都有了,猪肉平一入川那么我老邓基本废了,此生无法指望,官路也就如此这般了。
怀着这样的心病,老邓既是抱有了很深成见,却也不想在明面上得罪猪肉平,至少表面工作得面面俱到的,否则被这酷吏又找一些理由,那就真的晚节不保,如果被他撸去双流知县的话,妈的那才叫无颜见家乡父老。
老邓也是成都人,正是双流县走出去的人。年纪大了的人都思乡,回双流当然是好事,然而这些爱面子的读书人只喜欢衣锦还乡,或者如苏辙那样大圆满了后,一身轻回乡,那就叫清流了。
曾经做到了常委之一的人,若被整了以一个知县身份回双流去,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YY完毕,其余官员低着头,而老邓不知猪肉平葫芦里卖什么药,这小子一点不尊老爱幼,趾高气扬的骑在马上,仍旧不下马受礼?
礼仪上,别人见礼后,上官下轿下马就叫受礼了,代表满意礼节了。然而看猪肉平这飞扬跋扈的态势又摆谱了,不下马,当然就是他小高不满意礼节。
于是全部人大为尴尬,更是纷纷把腰弯了一些,形成了一大片人撅着屁股的态势。
“这个有时候啊,本堂就在想,何为礼义廉耻。”高方平骑在马上侃侃而谈。
邓洵武打算接口,从圣人角度解释一下礼义廉耻,却被高方平指着道:“你闭嘴,我不喜欢被人打断了。”
老邓要是还年轻的话,铁定一脚把他从马上踢飞,可惜现在只能苦笑着摇头了。
高方平又道:“看看你们的样,坐的是宝马,住的是大宅子,玉扳指一个比一个绿,一个比一个大腹便便。真个是威风八面,举着‘肃静避让’的牌子,一出门就弄的鬼神避之,鸡飞狗跳。此种无比牛逼的气场,压的我是相当的自卑。我肉那么少,你们肉那么多,我没首饰,你们一个个的、脖子上的珠子比人家狗链还粗,我嘴上无毛,你们一个个老成持重三缕长须仙风道骨,怎么看这都是个将军的场合,这叫礼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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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一群学问人,也面面相视了起来,要这么说的话,还真被他猪肉平以对比的手法,诡辩的思维,侧证了老子们无礼仪。难怪他不下马。
于是官员群体骚动了起来,更低调了些,有的故意缩着肚子,不显得那么胖了,有的用宽大的袖子,把手上的名贵玉扳指遮掩了起来。都在作为,不一而足。
老邓扭头瞪了他们一眼,寻思你们这些傻子竟是信了他猪肉平?这小子整个一脑壳有坑的害人精,以为这样他就对你们有好感了?
然而高方平真的转性了,有了这个动作后就下马了,把马缰交给菊京后,一摆手,和邓洵武平排一起向锦州城走去。
就此一来肃静了,在没有一个人说话,全部陪着大魔王无声的散步,东看看,西瞧瞧,没人知道他想开什么脑洞……
锦州街市还算热闹。物资丰富程度比之汴京差远了。但是人口众多,密集程度甚至不低于汴京,人来人往的挤在一起,显得相当欢乐。
物资种类虽然不够丰富,不过得益于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却很充足,物价很低。
始终没人说话,肃静避让的牌子也被他们给藏起来了,所以大头百姓就没心没肺的样子,不会如同城管来了那般鸡飞狗跳了。
其实看这里百姓的态势,以及街市的繁闹程度,明显的和当年的江州区别太大。所以在政务上,高方平也相信邓洵武这家伙并非一无是处,不说他有多大作为,但看街市的这个气氛,他到也没真的和老百姓对立,没拉过太大仇恨。
东街几伙卖艺的赚来了不少吆喝,锦州的围观众们觉得还算新奇,便纷纷扔出几个铁钱在地上,有的相对富裕些,会放一个铜钱在卖艺汉子的儿子手里。
官差戾气也不重,懒洋洋的样子会和外乡的卖艺人交流几句,眼尖的菊京便发现卖艺汉子会笑着放两铜钱在官差袖口里。
这其实在大宋已经算是很正常的温和行为,高方平也懒得多管。
这个时节,西街有很多卖果干的,还有他们特制的栗子杏仁什么的。
乞丐有但是不多,偶尔能见到附近店铺掌柜的给小乞丐一碗粥或一个饼,然后后脑勺一掌说“快去别处,别待我门口”,小乞丐就会换个地方。
巷子口有摆龙门阵的,有下棋的,还有饶舌妇人,有斗嘴的年轻人。有正在君子好逑的文青。
中街上,能见到不少大富之家的文青衙内们,似乎来旅游的,操着外地口音、带着书童这里瞧瞧哪里转转,时而议论一下锦州的名胜景点。
中心水井处,聚集了许多妇人等着用水,这些娘们嗓门很大又不怎么会排队,于是有时会相互吵架,有时又会合力、相互帮助做点什么,她们大多是厨娘来洗碗的,主妇来洗衣的,丫鬟来取水的。
几个力巴似的闲汉,坐在中心水井斜对面,懒洋洋的等待着有人请他们做工程,犹如当年高唐的大罴似的。不同的是,这些家伙会向水井附近的妇女调戏几句,甚至还会明目张胆的讲几个黄段子。
邓洵武作为一个老文青最恨“无礼”之人,于是哪怕现在不该高调,老头也忍不住对差人呵斥道:“把那几个傻子给老夫捉回去打二十鞭,让他们长点记心,非礼勿视都不说了,他们简直是耍流氓。”
于是锦州十八铜人冲了上去,把那些力巴汉子海扁了一顿,拖着回去了。
高方平看得满脸黑线,该管的老邓他不管,不该管的他上纲上线,人家说几句话而已,显然那些妇女也适应了这些风气,为此把人海扁一顿拖走有意思啊?
高方平还被迫害妄想的觉得老邓脑子有问题,他这是“借今讽古”,讽刺我这个当年祸害东京的花花太岁?
转过街口,一个吹糖人的摊子上,老头手艺很不错。这应该算是一门艺术了,不过在这个时代却很普通。
也不知道小屁孩们到底是对糖有兴趣,还是对糖人有兴趣,围了一大群在老头的摊子上,咬着指头观看。
一个路过、并不饿的小丫头对她娘说要糖人。她那膀大腰圆的娘把她揪着耳朵走,却是转眼小丫头挣脱了她娘,跑过去摊子上,把她喜欢的那个糖人拿起来咬了一口。
她娘追了过去粗暴的几拳打翻在地,却是最终放下了钱在老头摊子上,拿走了那个被咬过一口的糖人。
再往前走,又爷孙两个在吆喝“米粉,武侯都爱吃的米粉吆”。
高方平肚子也饿了,又不想跟着邓洵武他们去赴宴,便停下了脚步道:“诸葛亮真的吃这米粉?”
汗,见他是官,级别还很高。老头也不敢戏弄官员,尴尬的道:“理论上应该吃过吧,当然小的只是猜测。”
“肯定吃过了。”他孙子补充道。
“好吧就来些米粉爽爽。”高方平道。
“大老爷打算来几碗?”老头便很高兴的样子。
“八万碗,你负责组织起来,送七万五千碗去城外,另外的送来州衙,今个我买单请他们吃米粉。”高方平道。
老头和小屁孩脑袋一偏就倒在地上,怀疑是不是听错了。
随即他们一老一小磕头了起来,求饶道:“请老爷不要为难咱们,这简直比周瑜让诸葛丞相弄十万箭只还难,做不到那不是您要治咱们罪了?”
“这算军粮,做不到还真有些罪。”高方平嘿嘿笑道:“好在你不是军需官是民,有罪也可以赦免。其实这有何难,锦州那么多米粉,你去通知串联一下各家厨子,推着车去城外供应,也就差不多了,大宗买卖要给本堂一定折扣,两文的米粉算一文半,就这么定了,快去办吧。”
这当然是有得赚的,鉴于基数非常牛逼,还能赚不少,算是捡到宝贝了,于是他们屁颠屁颠的去准备了……
第953章 妈的此番没找到人背锅
进入州衙后,大家如履薄冰的样子。
好在大魔王也没有升堂那么严肃,而是组织了一次茶话会,让几乎所有的在职官员、差人头子,文吏押司们都一起来座谈。
茶叶并不便宜,所以请这些家伙吃米粉成本更低,这就是大魔王的险恶用心。
源源不断的米粉直接用车推了进来,这些东西梁红玉和高方平爱吃,但他们又不爱吃,看得大跌眼镜。
几个押司并不饿,于是在旁边忙着记录,哪家哪店,送来了几碗米粉,纷纷记录下来签给白条,过后凭借白条结账。
高方平一边吃米粉,一边注视着这些来送米粉的或大或小的食物提供商们的神色。最终没看出大毛病,他们谈不上爽翻天,却也还算积极,好歹是一门生意。
他们没有不满,就说明老邓这家伙官声不坏,至少锦州官府有一定公信力,大家相信州衙不会赖账,才会有这种气氛。否则他们虽然也会送来,却会大多数如同死了爹的表情强撑着。
这么想着,高方平那满肚子的戾气,就真的不方便发作了。
否则进锦州前,借助以前对老邓那差劲的印象,大魔王是真恼火的,想把邓洵武这家伙一脚踢飞,赶回他老家双流去,让他在林摅这个酷吏下面苦熬。
因为这个啊,锦州群山道上那些山民规模,那些烧桥毁路、那些“此路是我开”事件,锦州州衙就是第一责任人,对此大魔王是真会问责、找人背锅的。
但是真实看到了锦州的面貌后一想,那些山民很显然也是历史遗留问题的一种,全部责怪老邓也显得有些不好。不说他老邓有大政绩,至少他的任期,并没把锦州变得比以前更坏。
街市的繁荣和懒散气氛是装不出来的。锦州现在的民风说明了老邓有些作为,必须在相对作为相对廉政的州府治下,才会出现锦州街市上的那些民风。
思考着,高方平吃了两碗米饭,也很饱了,放下碗一抹嘴道:“老邓。”
“下官在。”邓洵武皱着眉头抱拳。
“给我说说,锦州的群山,山中的山民匪患,山中的命脉道桥,这些你都是怎么看待的?”高方平道。
邓洵武一副说起这问题就火大的样子道:“明府明见。那些刁民不知礼义廉耻,不思进取,就喜欢抢劫,对我川中经济损耗非常之大,很难对他们教化。可惜的是锦州地势复杂,屡禁不止,锦州厢军力量有限,朝廷又始终对山民逃户定性模糊,没有明确的政策指导,那就没有相应的军事资源调配,让我锦州只能干瞪眼,始终无法有效清剿他们,咱们进他们就退,根本耗不起,在那恐怖的群山中,厢军装备不足,生存能力堪忧。于是很多时候维护山道吊桥,几乎就能耗尽锦州的全部精力。”
“所以呢,这就是你放任的理由?”高方平眉毛一扬。
锦州都监走出来抱拳道:“相爷明见,知州大人上任开始也曾有过雄心壮志,要治理匪患,末将也已经尽力,然而山民数量庞大,又狡猾,他们依托对地势的熟悉,限于资源,末将始终无法把他们剿灭。”
“你叫什么?”高方平看着他。
“末将蔡子明,家叔正是博州主政蔡攸。”这个家伙道,“上任锦州前,末将也跟随邓相公带领永康军治水。”
“好吧,看在你管理都江堰时有两把刷子,没闹出大新闻来,我就不说你脑子被门夹了。”高方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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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人一阵郁闷,大魔王这么说,已经等于说人家脑子被门夹了。
蔡子明即便是蔡家子孙也被吓到了,急忙跪在地上慌张的道:“末将有罪,请高相息怒。”
高方平摆手道:“起来吧,你是将军,在民生问题上说错了,我不怪你。”
“谢相公大度。”蔡子明松口气的样子。
真是的,鉴于高方平那丧心病狂的风格,一言不合就杀武臣,比大宋历史上任何一个文臣都猥琐,所以大家总体很害怕大魔王。
到此,高方平敲着桌子道:“蔡子明于民生问题上胡言乱语可以原谅,但邓洵武在这个问题上难辞其咎,这个圣贤书,这满肚子的学问,那真是被他那狗脑子给白瞎了。”
“你……”见他这么公开叫骂了,邓洵武一阵头疼,但是看看形势,包括前阵子的红人郑居中也低调的坐在角落里低着脑壳,老邓又只得忍了。
高方平又道:“邓洵武你不要不服气,错了就是错了,山民土匪那么多,这么恶性循环的耗费着我大宋的生命力,川中物资出不去,外面物资进不来。它就你的责任,就是你工作做的不够好。”
邓洵武铁青着脸,就等着他那句“你给老子滚回双流去”了。
然而大魔王又画风一转:“当然老邓也有其优点,实事求是的说,你没把锦州变得更坏,除了因思路问题,能力不足问题,办砸了山民的事外,整个锦州,也能看出他老邓努力的足迹,民风总体是好的,民众的生活总体上在我大宋相对悠闲。这只有一个解释:他的确为此花费了些心思,没有尸位素餐。”
邓洵武听他这样说,不禁又楞了楞,捻着花白的胡须考虑了起来。
顿了顿,高方平接着道:“然而邓洵武这老棒槌整天咬着‘礼义廉耻’四字,动不动就对开了点无伤大雅玩笑的力巴拳打脚踢,由此真的不难看出,他的政策会怎么看待山民了。他没脑子,他不会去思考,仍旧只会简单粗暴的对山民拳打脚踢,不会认可山民。”
邓洵武也不觉得自己有错,怒道:“那便请教明府,老朽错在何处,山民对抗朝廷税役,不思进取,霸占山道,颠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之伦理,说他们大逆不道也不为过,仅仅用礼义廉耻说事便宜他们了。就是说到皇帝跟前,老朽也这个理。”
高方平敲着桌子道:“把这套收起来。你又调皮了不是,又以为我是来请客吃饭的不是。本堂带宰相职务判成都府路,现在就是一言堂,不会给你机会去皇帝面前搬弄是非。你给我记住,你对我负责。”
“你……”老邓又是一阵郁闷,改而道:“明府一而再的说老朽脑壳有坑,却仍旧没指出,对待山民政策老朽错在何处?良策又在何处?”
高方平指着他的鼻子道:“总之我说你错了,你就是错了,这里卖个关子,我暂时不点明,有心思的呢,都各自去下面想想,想出了结果的,可以畅所欲言的来找我谈谈。”
官员们纷纷面面相视了起来,也不知道这是一次考教,还是他大魔王词穷之下的耍流氓。妈的都像了,他真的是个很喜欢耍流氓的人,至少在传言中是的。
邓洵武道:“如此听来,明府还打算在我这锦州停留一阵时日了?”
高方平不怀好意的看着他道:“你言下之意是什么?锦州养不起我吗?”
邓洵武苦恼的道:“还真是,您一来就脑洞大开,原本大家就避之如鬼神的山民,一处都不想要,您却从沧州带来了几万人,这么多的人,我锦州之地如何安置粮草?”
“放心他们不会待太久,修整到明日,就会被林摅他们先带入成都。”高方平起身离开的时候道,“至于我,留下当然有用意,给我发文出去,召集成都府路所有官员,都到这锦州来。目下我想法良多,锦州米粉还不错,我就在这里召集一次大型茶话会吧。让他们赶紧的,路再远,再难走也来,我请他们吃米粉。”
全部人面面相视了起来,似乎有些问题了,恐怕锦州的问题在大魔王眼睛里真的比较严重,他似乎是要把锦州当做负面教材,让所有人过来围观。
这会让人叫苦连天的,目下又没有高铁,有些个老家伙要从川西坐着牛车,赶到这川东地界来,来了被表扬也就不说了,然而大概率是来挨骂。却是没有办法,大魔王他一定有统一的精神和思想要传达,这就是他的统一战线。总不能让他车马劳顿的跑到每一处治下去指导吧。
老邓觉得如此还行,反正是让那些老家伙从别处赶来我锦州,而不是让老子坐车牛车慢吞吞的去别处,这就好。
不过高方平即将消失前,老邓忽然想起一事,拿着那些米粉的账单追了出去道:“明府留步。”
高方平转身道:“你又有什么脑洞了?”
“这……”老邓拿着那几百贯的米粉账单在迟疑着该不该说。
理论上不该说,钱也不是太多,然而不说的话,明日万一他又开脑洞,又请一次客,形成了规矩,在这里召集会议的费用也算锦州头上,累加起来,对于锦州也就真不算小事了。
“别担心,这些钱我认账,一次米粉我还是请得起的。”高方平道。
“那就好。”邓洵武看着他离开了。
想了许久,还是觉得大魔王此番很诡异,他到底有没有对待山民逃户的另类视角和策略呢?还是他在虚张声势?
理论上大魔王治理逃户是有几把刷子的,但老邓始终怀疑,以往那应该是他小高用报表弄出来的政绩。就算是真的,川中的山民显然和别处是不同的,和那个被困在水泊里的梁山更加不同……
第954章 错过低过头,所以荣耀
绝对的大客户!
这是锦州的米粉贩子们给高方平的评价。
高方平停留了多日,那些从各地快马赶来的老爷们基本都到齐了,除了各地的主要官员,差人的头子,押司文吏,军头,来的真不少。
这么乱糟糟的几百人州衙容纳不下,于是高方平把他们集中在校场上顶着太阳开会。
茶叶比较贵,所以大魔王又请大家吃米粉,叫了两千碗外卖送到了校场上管饱。
所以真算是米粉贩子们的大客户了。
现在是深秋了,但午间还是比较热。其余人们傻傻的待校场上晒太阳,围观着。
高方平则是搞特殊,命人在校场中央搭建了一个简陋的凉棚,避免被晒黑了。手边桌子上放着一碗好茶。
最近吃撑了,所以高方平才不陪着这些人吃米粉呢。
“今天找大家来,其实真不是联络感情。咱们没什么交情也就没感情。”高方平朗声说道,“说白了我有我的压力,于是我的压力,必须转化为对你们的压力。压力能不能转化出去,你们能不能推掉呢?”
呼噜呼噜。大家开始不明觉厉的摇头了,表示老子们不推卸。
高方平却道:“别墨迹,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和我对着干的人自来不少。要刷滑头你们当然有办法推卸,当然有办法不做不错。譬如就我在锦州了解的心得看,邓洵武这家伙他有毛病,但他也作为过,想过些办法,做过些努力。曾经他也想把川中山民土匪的问题解决掉。”
“可惜他做不到,换你们任何一个人来也做不到。原因在于,你们任何人都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把蔡子明那傻子带着军粮派出去,摇着旗装逼一番,什么效果也没有又撤回来。”
蔡子明被点名批评之后无比的尴尬。
高方平接着道:“蔡子明他有没有办法呢?要我看他或许有些办法,不同的在于锦州的群山它不是都江堰,那边是对物,这边是对人。当年我出兵天子母口后,现今我入川,他蔡子明要是敢对山民过度使用‘办法’,那他就是脑抽,那也叫找死。相信他亲戚蔡倏也会给他提醒。于是这就叫不做不错。相公们逼的急了,他就带着双份军粮进山去避暑,搞个几天的夏令营,连一个山民都不接触就又回来了,然后对邓洵武说‘末将尽力’了。”
到此邓洵武一脸黑线的盯着蔡子明,蔡子明则头皮发麻,似乎还真是这样耶?
高方平接着道:“但有时候呢,低效和不做不错,也不总是负面的。好歹没把事情变得更坏,没进一步拉山民仇恨,他蔡子明和稀泥,给予了我重新解决的机会。”
嘿嘿,蔡子明又高兴了起来。
“然而他仍旧没有功劳,仍旧是个棒槌。他的和稀泥是邓洵武的锅。”高方平大声又道。
“我?”邓洵武愕然的指着自己鼻子。
高方平道:“不许打断我说话,就是你。你仍旧是懒政、暴政。”
“别不服气,不特指蔡子明,我的意思是在座的各位,全都在懒政。你们看似在作为,实则正因为懒,于是选择了最简单粗暴的处理方式,想搞什么一刀切。”高方平苦口婆心的道:“但是各位,切得完吗?历朝历代,名臣名君不是说没有过。又有谁,真正的解决过这个问题?然而它是不是真的没办法呢,要我看未必,只是你们懒,所以你们不想跑腿,你们排斥那些泥腿子,不想真正深入基层听听他们的心声,不想帮他们把脉,不想帮他们找找问题在什么地方。于是一个礼法两字,它就先入为主的坑了无数人,形成了无数对立和流血。你们连他们的需求和真实想法都不明白,就把他们拍脑袋定性为乱民?”
到此高方平一拍桌子道:“从律法说你们没错,但这就是懒政,是诉棍似的暴政行为,是屁股决定脑袋的不作为,是脱离群众!”
顿了顿,高方平接着道:“脱离了群众的政府,真能把事情做好吗?”
现场有些人表现出了不服气的神色来。
高方平又指着一个方向道:“东南方那一小撮官员,你们给我放明白些,别不服气。你们这些文青腐儒喜欢讲礼法是吧,那就讲礼法。不要真的以为我猪肉平不学无术,不能在学术上和你们过招。要讲礼法那就是天地君亲师。亦有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之说。民,那是皇帝的子民。民又以食为天,没食物的时候就有了山民。所以从这个逻辑推导,到底谁无礼?皇帝把子民交给你等照顾,你们却没把子民喂饱,难道不是有负圣恩!妈的都对不起君了这叫礼吗?”
到此高方平又拍桌子道:“现在都走出来告诉我,礼义廉耻四个字,你们和山民,谁的锅更大?”
大多数人一阵郁闷。
邓洵武倒是也楞了楞,捻着胡须又思考了起来。理论上讲,此番猪肉平存在诡辩嫌疑,但真是这么一说开,得承认他说的有些道理。
高方平收起了骂人的姿态又道:“骂人并没有什么卵用,所以我不骂了。我要求你们不要在懒政。我不怎么信孟子那个老糊涂蛋,但既然你们信,咱们就讲孟子。依据民为重之逻辑,管好民即是忠君,忠君即是爱国,爱国即是礼法。于是都给我放下身段,不要傲娇,不要脱离群众百姓,一定要深入基层,让他们知道官府的存在和作用,了解他们的想法,解决他们的问题。脱离了群众和百姓,必然产生对立。这有什么后果呢?后果是礼义廉耻!因为啊,你们和皇帝的子民对了起来,民为重的思路下搞这一套,难道不是无礼、难道不是和君对抗!天地君亲师之伦理又何在!”
噗——
邓洵武一口米粉喷了出来,都开始越来越认同猪肉平的理论了,结果末了,他又给人扣帽子,威胁大家对抗圣人理论对抗皇权。却是愣是被他讲出了一个逻辑来,看起来,全部官员脸冒黑线,被威胁的不要不要的。
高方平又温声道:“这里我真不是吓唬你们,不是给你们扣帽子。而是我认为,懒政它真有这么严重,以史为鉴,各家江山它到底是怎么完的?诸位学富五车,只要思想毛病去除了,其实你们比谁都明白这个问题。”
“都说我猪肉平戾气重,进川后大家日子会难过。其实啊,自打出道起,几万里路的奔波,思维的沉淀,世事的精力,塞外的风沙,让我成熟了。于是原本望秋风不悲,望冬雪不叹的我,现在也有了些感触。我已经不想太拉仇恨,这不是我忘了初心,而是自我批评自我完善。”
邓洵武等一群官员面面相视了起来,感觉大魔王他画风又不对了哇?
“我猪肉平并非每一次、每到一地就要拉仇恨。曾经的我的确这样,并不完美,犯下了许多或大或小的错误,只是没人真的和我计较而已。我以前几乎不认错,但不表示我不会脸红。我做过失足青年,调戏过宰相儿媳,亦曾恃才傲物,更因为怕死跪过折过腰。但我也辉煌过,大无畏过,有责任心者,是为礼也。从北京带两万新军出阵,最终兵至西平府和李乾顺签订城下之盟的那个人,就是当年的失足青年、那个口碑差劲的花花太岁。我错过低过头,将来会很有多人骂我,但绝对没人可以否定我荣耀的一生,因为我真的荣耀过。这就是自我批评有错改之的可贵之处。”
“霸人妻女的花花太岁我可以被原谅,所以你们也可以。”
高方平大声道,“哪怕就这一次,你们信我这一次。我有能力把成都平原变的更好,为此我愿意背负骂名,不惜杀当众认错。我只想证明我没有放弃你们,没有把你们往前的错误一刀切,同时我要求你们不要把山民一刀切。秦人因巴蜀之绝世工程载入史册,我们也行,但我一个人不可能完成这样的任务,我需要你们的帮助,没有你们支持,我走不通这天路,没有这条天路,大宋就不够猥琐,咱们就不够荣耀。”
“我知道你们没必要奋斗了,贵为万民之上,衣食无忧,就算犯了错误也是换个地方照样做官。但是各位,人活一世不论以何种方式到达终点,它始终是有荣耀和卑微之分别的,亦有礼义廉耻心之所安的需求。百姓苦人需要你们的作为,我猪肉平荣耀的一生需要你们辅佐,说穿了那些山民,他们其实和你们的孩子妻女没什么不同,不要袖手旁观,不要高高挂起,要深入基层扎根,任何时候不能脱离群众百姓。算我求你们也好,忽悠你们也好,哪怕就信我这一次,都去跑断腿,挨家挨户的走,解决他们的问题,了解他们的想法。善待他们就是善待皇权。”
“哪怕就这一次,你们怀着试试看的心态,跟着我猪肉平前进做事,兴许我无法给他们更多的财富和官位,但我一定让你们的生平载入史册。这是礼义廉耻,是荣耀!”
“……”
梁红英和菊京面面相视了起来,大魔王居然又把在山道上的说辞,在这里复制粘贴了一次?
然而两美女也很激动,觉得他这次虽然只修改了少量几个字,但仍旧好好听啊,让人热血沸腾,让人就想在这个地方自带饭盒的做点什么成绩出来。
数百官员和差人头子们半张着嘴巴,米粉从嘴巴里掉了一地,弄得现在如同个粪池似的,然而却异常安静。
实在没想到大魔王也有转性的一天,官员们都以为是来顶雷的,却是等于得到了高方平“既往不咎”的承诺,并且他求助大家,要一起干一票大的。这听起似乎也很不错的样子。
想了少顷之后,邓洵武率先起身带头鼓掌,显得很激动。老邓觉得成功绝非偶然,他什么用心先不论,仅仅这番话就值得信他一次,值得激动一番。
大魔王他有过名言说人家“好读书不求甚解”,此番看来真的是啊。老邓敢肯定,现场任何一个官员都能把《孟子》倒着写出来,唯独高方平不能,然而高方平他就能把大家信奉的孟子于嬉笑怒骂中解到这一步,而其他人真的做不到……
第955章 出来混要还的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把他们请来吃了些米粉后,就驱赶他们离开去做事了。
汗,驱赶他们是老邓干的,老邓不想留着这群老爷在锦州旅游,话说锦州没那么多的接待费。
人们总需要一个强人出来,提出一个目标和信仰,然后大家去为此努力。这就是领袖的作用。有时候不是人们太懒不作为,而是没有领袖,或者领袖没给他们“去作为”的信仰。这就叫上梁不正下梁歪,或者蛇无头就乱来。
往前呢,“川中人们”的领袖是蔡京,一个和稀泥、依靠阴谋诡计获得权力的老头。
这个“人们”包括官员在内。于是高方平把他们找来蛊惑了一番,重新给了他们目标和信仰。
到底有多少人信不重要,鉴于猪肉平名声威望已经如此大的现在,这次“锦州会议”就是政治定调,定下了成都府路的大方向。
少数官员会真受到感染,进而带头努力。
大部分骑墙派也就会被带动,会跟随,这类人的积极性虽然不如自发的那些强,但好过没有,这总是一种趋势扭转。
锦州会议的成功召开,也让大头百姓了解到了高方平的心思。于是这仍旧是一场另类的全民战争,这些大头百姓,会站在高方平的立场上,代为监督那些管理他们的官员。
这就是趋势的扭转,是不脱离群众的精髓所在。是解放思想的一种形式,于是,这也会成为成都府路不可对抗的洪流。
这就是得民心者得天下的释义。
依靠高方平一个人,去和那些老奸巨猾的官油子斗争,累死了也照顾不过来。但高方平定下了保护百姓的基调,取得百姓的信任后,他们就会帮助高方平去督促官员。
所以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在这片土地上,只要高方平的话还能传出帅帐去,进入民间的耳朵,高方平就拥有绝对权力,没人可以颠覆这个权利。赵佶都不行。
锦州会议效果,比高方平预想的更好。鉴于老邓始终是个仇人,高方平根本不喜欢看他那张老脸,也就开溜了,再次朝成都开拔……
出锦州后不远的距离,就没山了,这边就是大名鼎鼎的成都平原,传说中操作好了、就能扛下粮食半壁江山的地方。
平原地带路就好走的多,没有山就没有土匪和山民了。
在一望无际的田野里,因现在秋收已过,且不是春耕时节,所以少了那些老牛的叫声,但仍旧有些人群会留在田间做点什么。
大队已经被林摅先期带进成都了,高方平穿着民服,带着菊京梁姐和少数便装虎头卫,顺便还有郑居中,就在这平原上走走停停。
废话这种情况当然要带郑居中,高方平对菊京的命令是:如若有事,第一件事把郑居中宰了,第二件事再来保护老子。我可以失败但不许对手赢。
这里暂时见不到红袖飘香的美女,但田间见到一些美貌的妇人在打酱油。川中多美女,这里的气候水土造就了她们的皮肤都很好,白白的,很丰腴,不会随便饿的如同猴子似的。
高方平来到田间,前方田里有个妇女撅着大屁屁、不知道捣鼓什么。
身后几个老兵就老规矩,嘿嘿笑着,交头接耳的嘀咕一下人家臀部的造型。
梁姐粗暴的给他们几拳几脚道:“真该庆幸你们不在老邓治下,否则他整死你们。”
这个动静便让田里的妇女警觉了起来,急忙回身看着。
高方平连忙摇手道:“我们只是路过,不是土匪。”
妇女道:“这里也没有土匪,我不怕,你们是外乡来游玩的吧,可惜来的不是时候,杏花早就败了塞。”
“我知道。”高方平点点头。
“等我一哈,把这里刨了再和你们说。”妇女又把田里的石块刨了两个出来扔在了田埂上,这才走上来。
高方平在田埂上坐下来道:“你这是打算干什么?”
妇女偏着脑袋想了想道:“也不干什么,就是没事可干,天气也不热,便来田里折腾,把地养一哈。”
“哦。”高方平犹如个大昏官一般的摸着下巴点头。
“你家有多少土地?”高方平道。
“二十亩。”妇女道。
高方平楞了楞,还真不少呢,又问道:“明年打算种些什么呢?”
妇女指着道:“你看见这小片就不种了,养养再说,听人说地会种坏,成都不缺粮食,到处是可以种的地。种多了也没用处,够吃就可以。于是我来刨一下,争取明年这里尽量少些杂草。”
高方平想了想道:“杂草不那么容易清除的。你这基本是做无用功。避免杂草的方式就是种植其他东西。如果不种,其实有杂草也没什么的。”
妇女摆手道:“你不懂,一看你就是不种地的人。地是有养分的,杂草的生长,是对土地养分的掠夺,就像锦州山里那些山民一样。”
高方平微笑道:“这么说来,你要和我辩论辩论了。”
“不怕你。”妇女说道。
高方平起身背着手走了一下,七步成词的模样道:“杂草生长当然会掠夺土地养分。既然你懂这道理,那也就要知道能量永恒,土地的养分给了杂草,只要杂草没去其他地方,枯草又落下地,也就等于‘出来混要还的’,这其实就是大家常说的肥水不流外人田。与此同时,草能吸收一些空气中的元素,在光的作用下产生另类的东西,加速土地的积累。这个道理,和你家男人力气用光后会恢复、且恢复之后肌肉更强健是一样的。”
妇女不禁楞了楞,也不知道他说的真的假的,不过想了一下似乎有些道理。
于是妇女道:“那万一生了草后,其他家的牛,来把我家的草吃了就跑怎么办,这还能量守恒不?”
高方平摊手扯犊子道:“那就得像个办法,让那头吃了草的牛,把屎拉在你田里,于是你的东西仍旧没少,且更多元化了。或者既然你田多,粮食用不完,也可以专门养牛草,让别家的牛来吃,让他们付给你钱。你地里的养分少了,但成都的牛就多了,你钱也多了。这其实就是经济,是可持续的内循环。简不简单?”
妇女挠头楞了许久,一拍腿跺脚恨声道:“对啊,老娘怎么就没想到这办法呢。以往反正也没事做,养田生草,其他家的牛来吃、还发生矛盾了,我让我家那口子提着扁担打上门去,有时候打个头破血流,还被捉去县衙喝茶。”
高方平起身,远看着一望无际的平原喃喃道:“这有时候呢,仅仅你有想法也不好使,得官府正确认识到这个问题,由官府来主导,便有了规矩,那么大多数人遵照规矩做事,自然就成了。”
“看着你娃年纪轻轻,说话有水平,是官宦人家子弟吧,一定念了很多书?”妇女暧昧的样子,多看了高方平几眼又道:“我家二丫没事做,家里也不需要她照顾,你们大门子里还需要丫鬟吗?”
“不需要。”高方平离开之际笑了笑:“我猪肉平入川了,大家的劳动力就会开始值钱了,将后来只要肯干,你只会觉得人不够用,而不是多余。”
又指指她打算闲置养地的田:“田别闲着,就算要养地,豆科植物最好,找些金菜花种子随便一撒,基本不用照顾,以这里的地质来说,每年可以收割很多次,如果你不卖金菜花,就把那些枝叶剪断落在地里,于光合作用下覆盖为腐殖土,或者让其他家的牛来你地里吃金菜花,你收钱。另外粮食可以多种些,我带了几万人来,接下来也会有源源不断支援建设的人进川,这些人是要吃粮的。这就是经济。你种粮他们做工。做工后就有钱,他们有钱就会买你的粮食,你就有钱交给官府,官府又有钱付给工人,工人又买你产出的粮食和牛。在这个过程中会促进所有东西多起来,为什么会多起来呢?妈的谁知道啊。去问问你家男人轮了锄头力气用光之后,手臂肌肉为啥会多起来、力气为啥大起来呢?这是一个现象,现象肯定会折射出本质。”
妇女几乎晕了,看着他那离开的背影喃喃道:“原来猪肉平是这样子,老娘竟是和他这么近?”
……
第956章 说打就打
梁姐不懂杜甫,但她非常喜欢浣花溪。鉴于非常没文化,于是没有对这里的形容词,她只是觉得,这里的茅庐、小溪、水潭、竹林、阁楼、小桥,都看着很厉害。
于是在菊京带着高方平四处走访勘察,制定成都府路三年计划的现在,便只有梁姐是个闲人了。
梁姐现在还有了些小心思,已经完成了户籍上的手续,梁姐现在真是小高的妻子之一了。只不过还没有入门礼确认,大魔王不打算摆酒宴了,所谓的确认就是来一发。
却是迟迟不来,于是梁姐纵使不是文青,也喜欢带着气息越来越弱的小宝,出来游玩。
一个美女带着一头熊猫游山玩水,在汴京的话就是一道风景和新闻。然而这里熊猫很常见,美女也很常见。于是没什么出奇的,大家该路过路过,该干嘛干嘛。
往前走,小竹林的旁边是一派亭台香榭,活脱脱的世外桃源,还有门,看那高门大宅的,乃是超级大户人家。
熊猫小宝虽然堕落了,看到竹林还是高兴的,兴许它怀疑里面会遇到个帅哥熊猫可以撩汉,还可以吃竹笋,于是便一扭一扭的进竹林去了。
梁姐便坐在河边等候小宝,一边把河水当做镜子,照着臭美一番。
正在宁静之际,便有了些混乱声音传出来,梁姐起身看,只见小宝犹如丧家犬似的从竹林跑了出来,身后追着几只凶猛大黑狗。
梁姐不禁一阵泄气,小宝真是怂到家了,当初打不过大鹅,现在作为一个熊猫居然三条大狗都打不过。
逃命的时候小宝并不迟缓,咬着一个干瘪瘪的过期竹笋跑回来梁姐身后躲起了。
这些狗有点特殊,梁红英装作弯腰捡石头吓唬的时候,它们也不跑,看起来狗嚣张习惯了,它们继续往前冲锋。
于是第一条大狗飞扑上来的时候,最终梁红英就下狠手了,眼明手快的捏住了其中一条的脖子,咔嚓一下就拧断了脖子,把尸体扔出去后,另外两个大狗依旧不跑,又扑了上来。
于是又被她两手给拿住了。
打算干掉它们之际,忽然一男声呵斥传来:“你敢!”
梁红英又不是文青怂人,就算听到了,还是把两条大狗给干掉了。
然后扭头看去,只见一群狗腿子家丁模样的人冲了出来。在这个时代,他们这个群体叫帮闲,就和当初花花太岁麾下的富安一德行,全是些银洋蜡枪头,唬人用的。也叫花胳膊,个个都是左青龙右白虎的肌肉刺青男。
大宋就流行纹身,且已经传到东瀛去了。目下在杭州混迹的那些个倭人女子都以刺青为美,在胸脯上或者屁屁上纹图案,这个流行趋势就是大宋带起来的。
梁红英很不高兴的看着那些狗腿子道:“你们哪个单位的?”
那些家伙见是一男装打扮的美女,便调戏的样子道:“小娘子倒是长的好看,老子们都还没问你是谁呢?竟敢在我高家大院造次,别怪爷爷没警告,这几条爱犬乃是主家少爷的最爱。此番你摊上事了。”
“原来这里就是高老庄?”梁姐记得西游记里好像也有这个地名,也不知道是不是一处哦?
一个肥头大耳的汉子乃是它们的头领,走了上前,如同健美比赛似的表现着阳刚之美,一鼓气,肌肉还会一跳一跳的。
其实梁姐还是习惯他的,毕竟高家还是有富安哪类傻瓜的地位的,却是许多年没见这幅情景了,便也好奇,伸手个指头通通那个汉子道:“大哥肉好多啊。”
这些狗腿很奇怪,觉得这个美女胆子大的不像话,要是换附近土著们的话,早就吓得如同丧家犬似的逃走了。所以这是个人傻钱多的外乡人。
在他们的眼睛里,喜欢这样男装打扮出来玩的美女,多数是大户之家的小姐。
“小娘子不知可以不算错,然而打死了咱们高家的狗,是要赔钱的,出来混就讲个规则。如果伺候的好,爷爷几个可以回去找其他借口,说狗摔死了。然而说不好,哼哼……”他们狞笑着道。
梁姐想了想也觉得似乎有些道理,郁闷之下也只得掏出一张纸币,放在了那个头子的手里。
纸币成都不多,但这里毕竟是大城,有还是有的,小民一般还不信纸币,但大户人家是懂纸币也收纸币的。
那个汉子低头看看,双眼一翻道:“三贯钱,你打发要饭的吗?你干脆把哥几个的腿全部打折了就是你说了算了!
“好啊!”
梁姐又萌又干脆,竟是真的出手了,猛的一伸手捏着那个头领的肩膀,然后扔河里去了。
其他人又跳又叫,操家伙的同时扬言要把小娘子先奸后杀。
梁红英就真的恼火,干脆把这九人一起给打趴了。
然而这群无赖嚣张的有些不科学,嘴都被打歪了,还在威胁道:“你根本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此番你完蛋了,神仙也救不了你。这个成都定然叫你有来无回。”
到底是他们人多,打斗的过程跑了一个,于是一转眼,远处的那大宅院里敲锣打鼓的样子,听声势,怕是有百人的队伍准备冲出来了。
我去~
就连梁姐也被这个阵仗吓到,这真是捅了马蜂窝了,再不跑小宝恐怕完蛋。
“小宝快跑!”
就此一来,一个美女一头熊猫,被追了如同丧家犬一般。
跑回内城之际,是有军伍站岗的好吧,原本以为追的越来越近的那些家伙会收敛些,却是他们高老庄的人已经逆天了,继续追杀的样子冲锋。
“什么,高家庄的人又闹事了啊?”内城一个小军头一看,带着属下躲了起来。
没办法,听说他们乃是高相亲戚,早前就很嚣张了,尤其猪肉平进成都的现在,他们的嚣张程度可不一般。
梁红英不怎么怕他们,但是小宝的安全还是很重要的,眼看被追上,小宝也跑不动了,于是梁红英把小宝笨重的身体背起来,跑入了成都府衙内。
“你们干什么!”
府衙门口四个带刀护卫上前呵斥道。
“滚!”
却是才过去,就被石头地瓜什么的打的满头大包的退了回来。
带头的那个年轻人,上前耀武扬威的喝道:“快些叫林摅老儿出来对话,他竟敢窝藏高家庄的仇人,舞弊罪犯,说不好进京理论都可以。”
妈的来头这么大,于是差人也吓缩头了,拿了门口那个敲鼓的锤子就跑了进去,大门都关起来了……
林摅正拿着当地某豪族送来的一副杜甫手迹观,老林平时不太喜欢字画,但限于杜甫的名头,还是打算把这个东西收藏,目下正在商议价格。
“明府折煞了我等,这就是孝敬您的,算是您新到任的见面礼。”那个老员外媚笑道。
林摅注视他少顷笑而不语,喝了口茶寻思,这原本也是惯例,倒也算不得什么大手笔。只是说目下在大魔王治下,这以往的常例就算不是罪,那也不是小事了。
“明府迟迟不说话,到底有何顾虑呢?”老员外又道。
“顾虑谈不上,然而你们不欠我,我也不欠你们。买东西要花钱是常例,东西我打算收下,最好你还是开个价格,这样一来大家都方便些。”林摅微笑道。
没等老头墨迹,几个差人冲了进来慌张的道:“大人不好了,浣花溪庄子上的人把府衙给围了起来,让咱们交人,说咱们舞弊。”
“放肆!老子在京城才砍了几百个人头,他们以为我是病猫!”林摅一听不禁大怒,拍案起身。
那个老员外一听浣花溪,也皱了一下眉头,凑近低声道:“是高家庄人,因为是某大牛的亲戚,进些年浣花溪可很是嚣张呢,且愈演愈烈的态势。”
这么一听林摅也明白了,同时皱起了眉头,这个事就难办了。
为难就为难在,林摅不是赵鼎不是老常,是个狠人却同时也是个机智份子,妈的既然是高方平亲戚,如何能随便处理呢?处理不好不但惹怒了高方平,与此同时也让新的成都官府的公信力受到质疑。
不抓的话不成体统,他们太嚣张。抓的话呢,老实说林摅也真不敢把他们怎么样,既然不怎么样最终还是要放,那等于拉了仇恨却什么事都没决绝,白抓。
两难就两难在,大魔王目下威望太高,林摅不方便把这事上报给他,且他也不在成都城。上报了就代表林摅无能,把难题退给上官。下属的作用是为上官解决难题的好吧,怎么能耍滑头又推给上官呢,那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考虑的这个当口,林摅还没有弄清楚问题起因,打算采取安抚政策,亲自出去和他们谈谈,却是又有手下慌张的来报:“知府相公,再不处理不行,形势不受控制。他们开始砸府衙大门,越来越重,弄的现在府衙内人心惶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局面,您得当机立断。否则不知道接下来会演变为什么?”
“猖狂!”
林摅就拿起茶碗砸在地上呵斥道:“围堵已经让成都府下不来台,遑论冲击?谁给他们的狗胆子。他不给我面子,我也不给姓高的面子了,拿本府关防调毕世静部进内城,全部抓起来。”
“真的……抓起来啊?”属下刻意的提醒道。
林摅不怀好意的看着他片刻,最终又妥协了,泄气道:“好吧不抓,让毕世静赶紧的来,把他们给老子……打出去,打回浣花溪去,要快,不能让更多的成都老百姓看笑话了。”
“是!”
那个属下急忙带着老林的关防去找毕世静了……
第957章 明府要咋整就直接些
成都老百姓有了新的谈资。
传说犹如看电影一般,在成都府衙的门口发生了军民大战。因涉及到某权贵,没人敢把事情扩大化。
当时接到命令的毕世静部入内城时候,专门收缴了部下的兵器,只带着禁军的军盾和棍子,和那些个狗腿子家丁打了个天昏地黑,一地鸡毛。
此番事件,最终导致了几十人受伤,七人重伤,一人死亡。
两日之后,从双流回到成都的高方平不禁大怒。
才进治所,就听闻梁姐诉说了那三条恶犬引发的血案。
其后,梁红英一副请罪的样子跪在地上说她也有罪,但她也很赖皮的要求算她自首,逻辑性她还是有的,既然是自首,她请求大魔王从轻发落。
因这次涉及的问题真不小,高方平那是真的紧张,反复的追问了梁红英一些细节,又找人从民政司拿来地图和成都府资产簿。
最终确认那片竹林不属于高家庄,而是成都官府公共区域,于是,高方平这才略微松了口气。
这样一来的话,梁红英把三条恶犬打死没有不妥。现场打伤了九个人的确存在不妥,防卫过当那是妥妥的。但好在这几人伤的不重,然后这也得另案处理,这绝对不是他们丧心病狂围堵府衙的理由。
在大宋政治下,高方平判定梁红英的作为、和他们冲击府衙没有因果关系。真正的因果关系是他们姓高。
其实就是类似这些原因,高方平一向很不待见亲戚,同时严管身边的人。就怕出现这种“被绑架”的幺蛾子。一但被绑架腰直不起来,就没有公心了,那当然许多事都做不好了。
这其实就是赵宋得国不正,做许多事有顾虑的原因。
成都府有个高老庄,有这群亲戚,高方平当然知道。其实世事没有惊喜,当年白池草原大捷,高方平以大宋从未有过的威望加中书侍郎,班师回朝的时候,来自高唐,来自成都的亲戚,那是一波一波的。
妈的都不怎么认识那些人,然而他们但凡只要能说出个典故来的,除了去汴京骗吃骗喝,还扬言要留在京城,帮高方平守着得来不易的“江山”。扯什么上阵不离亲戚兵,打虎还需堂兄弟什么的鬼话。
苦于高俅老爹是个念旧护短的人,和那些人也自来都有联系,往年每到节日,那些亲戚都有年货送给朝中高太尉。
奸臣老爹他并不需要那些污糟猫年货,但他老了,需要那份感觉,喜欢被人尊敬被人拍马屁,喜欢家大业大的那份感觉。
于是这些亲戚们,始终在活跃,始终想进京。
鉴于高俅老爹的关系,大魔王当时戾气也不重,只是很客气的招待他们吃了些美食,观光汴京后就给“请”回老家去了,且不许他们再来。
然而有个蛋的用处,条条大路通东京,那些路又不是高方平的。大宋出行不需要路引,所以连通知关卡不许他们过都做不到。这些家伙们,照样有事没事的进京看望高太尉,带去亲戚间的问候和年货。
为此,老高不止一次的说小高见利忘义过河拆桥,不近人情云云。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就算不进京他们也成土皇帝了,现在没人能说清楚这个成都府治所,到底是林摅的还是高家的。总之就和当时的汴京道士没人管一样,近几年来,这个成都府也没人管高老庄的事了。
他们养了天大一群打手,全部吃的肥头大耳,犹如天蓬元帅似的。
低头看看民政司送来的各种资料,高家庄地盘那是越来越大,那几乎不是一个庄子了,用后世的话来说已经算个区。他高老太爷就是个区1委1书记。
好在大宋有制度,不许民间持有盔甲弩箭,当然也不许建城。如果这种情况在欧洲的话,他们就真的自己建个城堡称王了。
资料显示,原本的高家庄算是有些家底,但远没有那么大。也就是大宋一般化的庄子,高老太爷就是一个一般化的员外。
但尤其近两年,扩张的太凶。高家庄的围墙扩张了两倍还不止。
现在的堂下,无数官员后列,纷纷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他们也不知道大魔王现在作何心思,其实早前林摅的意思要捂盖子,不让大魔王知道这事,大家也都支持。因为这不但涉及了高家,更涉及了他夫人梁红英,那肯定是很难处理的。
可惜梁红英是个粗人,脑洞大,竟是主动对大魔王来了个“自首”,于是大家来之前就觉得完蛋了,有小道消息是大魔王掀了两台桌子,砸了三个青花瓷。砚台之所以幸免于难,因为那是苏辙辞官时候赠送的,算是名器之一,很值钱。听说当时大魔王都拿起来了,却是犹豫了一下因为小气,又放下了。
所以么官场就这德行,领袖威望太高的时候也是双刃剑。现在大家就在下面低着头一个望着一个,竟然用眼神都可以交流。
基本上他们真可以,甚至可以用各种表情就扯起犊子来,似乎在相互甩锅。
最终大家的眼神交流了一番后,全部看着林摅。表示他是知府老爷,他的锅。
林舅舅受够了这些家伙的眼神,记恨在心理,打算过后收拾这些家伙,然而现在也只有低着头等着顶雷了。顶不过这一波,被大魔王弄去青城山里看八卦就麻烦大了,那铁定被道士下毒害死。林摅现在是和道士苦大仇深的。
大魔王始终没开始骂,林摅就越紧张,最终忍不住豁出去道:“明府要咋整就直接些,大家都等着做事,成都府有太多情况需要熟悉,老在这里候着也不妥。”
高方平指着林摅道:“我本来想骂你,然而我偏不。骂了,这股能量泄了,相反就让你甩脱了,你舒坦了我就念头不打通达了。”
林摅没心没肺的道:“既是这样,下官无能,真处理不了成都府的事。要不干脆下官主动上表朝廷,要求自己贬官一级,去万安军效力。”
万安军就是海南岛,看似这家伙打算破罐子破摔去做野人了。现在的海南岛又不是旅游地,到处瘴气野兽毒虫,到处是这个时代找不到原因的热带病状。
“想跑?”高方平摸着下巴道。
林摅道:“实在是……成都府情况复杂,下官很难当好这个家。既是明府在这里,有我没我的区别并不大。”
“想贬官不是不可以,没你世界也会转。然而你说去海南就去海南了?弄的朝廷是你家的一样,我分分钟留你在成都,把你弄去青城山烧香你信不信?”高方平道。
“……”林摅最担心的事终于被他说出来了,于是不敢再提撂挑子的事了。
否则啊,聪明又有些底线的官员,显然没谁想这个时候在成都做事,不撸了高家庄就没法执政,然而谁去撸呢,说撸就撸啊?
考虑了顷刻,高方平也有泄气的时候:“这事怪你们,但也不全怪你们。换任何人都很难做,这点我心里有数。林摅你有毛病,我暂时不好判断你的心态。你是故意不抓那些人,把问题推卸来给我呢。还是真的为我着想,想大事化小?”
顿了顿高方平又道:“换郑居中做这事就是其心可诛,他会借机放纵高家庄的嚣张,他们越嚣张,事情闹的越大,我高方平的脸就会被抹的越黑。所以你林摅这么做了,我也没有太多意见,毕竟你已经尽力,用相对恰当的方式,控制了事态的扩大化。”
林摅点点头,微微拱手。
高方平道:“都不要有压力,不要多想。尤其林摅,把心思多花费在水利工程上。水利工程的任务绝对不能放下,某个时期一定会派大用。”
林摅皱眉道:“那高家庄的事……”
高方平摆手道:“都去吧,今日晚了,明日我亲自去走走,和他们聊聊。这是我的疏忽。”
林摅带着大家离开的时候不太看好,去聊聊又能聊出什么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从奢入俭比较难,那相当于戒烟,所以已经膨胀起来的人性较难扭过来。
但这是大魔王的家事,大家也不方便继续说了,只有等着看了。
要是没有高方平,那么高家庄这事说不好就是造反行为,遇到酷吏,被抄家灭族那是妥妥的,譬如如果是在别处,林摅肯定敢这么干,并且也真的干过。
可惜那是高方平的亲戚,高方平铁定下不了这样的决心。
且公正的说,避开诉棍思维的话,高家庄当然有大罪,但他们真没造反心思。那犹如一个被宠坏了的熊孩子,因为嚣张,从而让他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所以高方平说出“我去找他们聊聊”那句的时候,大家基本就知道这个事件的走向了。不可能定为反贼的。
就像老邓认为山民是乱民强盗,但高方平不许他们简单粗暴的这样定论一样的道理。从这里来说,大家又觉得,这个事件还真不能说高方平偏袒护短,因为大家知道是怎么回事,高家有罪但他们真不是反贼。
阿弥陀佛,希望大魔王能处理好,否则他那番披肝沥胆的装逼词“哪怕就信我这一次”,就沦为空文和笑话了。由此队伍当然就难带了,大建设的效果就要被损耗很多……
第958章 红楼梦、大观园
天明之际专门沐浴更衣,高方平换上了一身青衫,头上挽了个髻,戴上一片青色纶巾,带着熊猫和菊京低调出门了。
这幅造型很亲民,外面的老百姓们惊为天人,纷纷放下手里的活计围观打招呼。
只要不举着肃静避让的牌子,这些家伙就会来围观。在他们的眼睛里,大魔王这个造型只要在手持一把羽扇,那活脱脱的诸葛丞相。
一匹快马冲入了坐落浣花溪的高家大院,高家老太爷关心的问道:“他以何种姿态出行?”
“带着一个男装美女和一头熊猫,青衫纶巾,没了。”快马探子说道。
于是老太爷大为高兴,觉得高方平这孩子明事理念旧情,笑道:“赶紧的集合了起来,全部高家血统的人包括女眷和孩子,出浣花溪,迎接相公。”
……
高方平到的时候高老太爷太满意了,行大礼道:“老朽见过孙儿相公,只因相公公务繁忙,都没来得及去府衙拜见叙旧。”
高方平笑着下马道:“太公客气了。”
其后也和在高唐差不多,老老少少一群人围了上来,拉拉扯扯的,叙旧的、卖乖的、占便宜的都有。
这些人不是伯伯婶婶的就是爷爷奶奶,至于高俅老爹辈分为何那么低,高方平就不知道了。话说高方平都不认识他们,却也只得应付着各种拖油瓶。
有个开裆裤小屁孩抱着一头木马,跟着高方平身边一跳一跳的,他是高方平的叔叔。问他在干什么,他说他是高家军,在练习骑马打仗。
“那有这么多打仗,去去去,自己玩去。”高方平给这开裆裤小屁孩后脑勺一掌,又给了一块肉干,让他去自己玩。
看到这一幕老太爷更加满意,满面春风的陪着走,一边笑道:“长生,还不过来给相公告罪,你不冷静下闯了大祸,得罪了相公的夫人,谁给你的胆子,敢带人追击夫人的?尽管你是不知不罪,但你终究做错了事,甩不脱。”
高长生是略比高方平大几岁的一个年轻人,前日带队围堵府衙的就是这个傻子,否则如果没他在,狗腿子们就算嚣张习惯了,也不会脑洞大到去府衙耀武扬威的地步。
事后的了解,三头恶犬就是他养的。听梁姐形容后,那是藏獒,高长生这家伙专门花大价钱弄来饲养的。听说那几头藏獒已经把浣花溪附近的熊猫都吓跑了。其实要论武力藏獒如何打的过熊猫,可惜这些外来物种攻击性强,犹如蛮子一样,而熊猫戾气不重,所以老被欺负。
高长生是个傻子,老太爷喊话后,他仍旧不肯过来告罪。似乎是觉得掉面子,软对抗。
高老太爷气得把拐杖猛砸在地上,喝道:“孽畜你听不懂人话吗?”
“我又没错,怎么告罪?”高长生心高气傲的朝老太爷一拱手,又对高方平拱手后,尽自走开了,不陪着这只迎接队伍了。
于此把老太爷气得整个身子颤抖起来,又尴尬的看高方平一眼,不方便说太多,只是喃喃低估:“这个逆子,气死老夫了。”
长生他娘很年轻,是个美1妇,不知道是老太爷的第几房?她出来抚着老太爷的胸口道:“老爷别伤了身子,不气不气,长生自小就这样,性格固执你是知道的。”
安抚了老爷,她又来拉着高方平的手臂,打算说点转圜的话,不过高方平一抬手打住了。
然而,场面就静止了下来。
高方平想了想又道:“继续走吧,我很想参观一下高家大院,现在是叙旧,不谈其他。”
“对对对,不谈其他。”老太爷又带着大家,陪着高方平走。
这里的河流犹如护城河,算是高家大院这边的一面墙,也在某种程度上挡住了高家大宅的外扩。因为已经不好意思了,再往外扩的话,不论谁是知府都不敢支持他们,那就把浣花溪形成了他们高家的“内河”了,吃相太难看,成都老百姓也就不答应。
往另外一个方向的话,他们的地盘也已经接近武侯祠了,也在一定程度上挡住了高家的扩张。因为那个地方就算皇帝批准,他们也绝对不敢把武侯祠拆迁,还是因为成都老百姓不会答应。
所以这里真的是个区,过河的桥修建为了亭台长廊形势,景色实在优美,是个避暑的绝佳圣地。
高方平难免被这景色吸引,停下脚步站在长廊中,居高临下看着河面。
这幅文青造型一出现,赶紧的,当即有人吩咐拿来了笔墨,由老太爷亲自把笔递给高方平道:“相公才高八斗不逊于杜甫,言辞虽锦绣不足然而雄浑处旷古绝今,无人可匹敌。既到了此处,就于这里题词吧。”
高方平拿着笔老脸微红。虽然老头不算过于夸奖,我大魔王也是有些经典语录的,不过要在这个地方如同杜甫一般题词,你以为我是李清照啊。
题字也等于鼓励他们做狗腿,以这些家伙的尿性,他们准能把题字装裱为牌坊,吓得往后的官员不敢过来。
于是高方平就很龌蹉的寻思着,写点什么警语,讽刺这些人的跋扈。
这边高方平刚要在柱子上落笔写字,那边就有人骂了起来。
原来是河里正巧来了艘小渔船,便有副管家指着大骂道:“瞎了狗眼,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你来拿鱼,没了鱼,就是动了我高家风水,你什么意思嘛!”
小渔船上的人赶紧掉头跑了。
高方平大为不满,干脆在柱子上写下:浣花溪公园桥,成都府路治。高方平。
写完把名贵的毛笔朝河里一扔,背着手不在停留,快步往里走。
老太爷把字看清后满头大汗,字写的并不优美先不说,这个“公”字用的太刺眼。现在几乎默认这条河是高家的,然而高方平在这里题题字“公园,成都府治”。无疑昭告整个成都,这里不是私家是公家的。
妈的想把字给抹去,然而这就是双刃剑,既然要求他写了,抹去了那真是罪过。
到此一来这些老学究们就开始担心了,原本见他没带官府仪仗来,以为是私情为主,方便转圜,现在真的没人知道他大魔王在想什么。兴许长生真的摊上事了。
进入高家园林后的确很美,池塘,小桥,花园,林子都有,一处处的院落分布,有的美女在树下弹琴,有的好色子弟在追着美女嬉闹。
这妥妥的让高方平想起了红楼梦。
一个唇红齿白的小生犹如贾宝玉似的,跑来给高方平见礼,他是某叔叔。说话文绉绉的引经据典一番,却是高方平也没弄懂他要表达什么?
真个家大业大的一个大观园。
这里大多数人都沾亲带故,都被老太爷叫了过来客气一番,叙旧一番。很显然他们在步步为营,要用温柔的亲情,来阻止大魔王的这次发飙。
高方平真不是来发飙的,但也不是来和稀泥的。低于着头迟疑了一番,仅仅如同逛公园似的走了一半不到,就有些累了。于是道:“好了,该看的也看了,入正堂喝茶吧,另外……把长生叫来。”
听到这句后大多数人不明觉厉,而老太爷等少数几人极其尴尬,却也只得照办……
正堂里,高长生进来的时候一副愣头青的样子,不肯折腰,软对抗的样子偏着脑袋,看着天花板。
老太爷怒斥道:“孽畜你当真冥顽不灵?”
高方平道:“算了太公不要再说。其实说起来呢,他这样也好,我来这里不是探亲,我很忙。既然来了,我就是想把问题找出来解决掉,事情已经发生,他即便认错也过不去,问题仍旧没解决。”
许多人色变了,想不到高方平竟然这么说?
“你……”高长生很生气的看着高方平。
高方平道:“长生叔叔,你觉得你没错吗?”
高长生愤怒冲晕了头脑,一副文青辩论的样子道:“行,既是到此,你不是我侄子了,是朝廷来的大人,那你就说说长生何错之有?”
高方平也就火大了,猛的起身道:“你这么和我说话?”
“不这么说,难道要我跪下?我乃成都府秀才功名身,亦是你长辈你不知道吗?”高长生侃侃而谈。
如此直接把老太爷气的双眼发黑,他娘也极其担心。
高方平想了想,又坐了下来。
“大人词穷了吗?哼哼,难怪啊,高俅兄长都说你不近人情、目无尊卑。”高长生道。
高方平喝了一口茶道:“接着说,为啥你认为你无罪?”
“你夫人隐瞒身份,不依照规矩出行,遇‘家门’不入内参拜长辈,何来的礼法?我的三头爱犬先死于她毒手,算不算谋杀?”高长生道。
高方平指着坐在旁边的熊猫道:“这货险些被你的狗咬死、你怎么不说?它似乎没在你家里走啊,难道我记错了,那片竹林也变你家的了?”
高长生仰着头道:“长生没说那竹林属于我家,依照您刚刚的题字那是公园,既是公园,熊猫走得,我的狗难道走不得?”
高方平微微一笑道:“接着说,别停。”
高长生又道:“长生用词谋杀的确不妥,事实上动物无人权,动物生死无需官府落案。在公园之地,熊猫和狗的冲突是自然之道,是也不是?长生无意冒犯,就算狗真把熊猫咬死了,这个过程也没什么不对。然而事实是熊猫没被咬,但我的狗却被无情打死了。”
高方平道:“这里算你说对了。但你都说了狗无人权,我夫人打死你的狗,她不对但她没犯法不是吗?且她已经采取了措施,愿意赔偿了。”
高长生道:“那么接下来,我十个手下被您的夫人无情打伤,而她毫发无损。在我不知道她是谁的情况下,我带人缉拿‘以武犯禁’的凶徒有错吗?”
高方平铁青着脸又起身,看着这个诉棍。
第959章 作死了当然会死
高长生又一副讥讽脸的样子笑道:“高大人好大的官威,还容不得人说话,难怪你在读书人中名声那么臭?你是不是想用围堵官府等于造反的罪名,把咱们一家端了呢?如果是,小生亦有辩解。我们并未围堵官府,你摸着良心对高家祖宗说,你相信我是专门去冲击官府的吗?事前我根本不知道梁红英是谁,一路追击‘凶徒’见他跑入了官府,我当然急了,因年轻冲动,言辞或有不妥。无奈官府差人瞎作为,不和咱们沟通就拿走了击鼓之锤,面对‘缉拿凶徒的百姓群体’,差人不是来沟通,而是不合时宜的关上了大门,把拿贼问说法的群众拒之门外。这里长生要问,谁给他们的胆子在办公时间把国之公器关门的?”
“所以这就是你冲击府衙大门的理由?”高方平眯起眼睛道。
高长生摊手道:“门破了吗?若你真想用此理由栽赃我等造反,你良心何在?你比谁都明白,咱们确有不妥但无造反之心。他们关门,收走了击鼓之锤后,咱们敲门只是提醒他们不能关门,这亦是击鼓的一种形式。这些就是我的辩解。”
高方平猛的起身,两步跨过来一巴掌抽他脸上,把他打了转起圈来,然后提着他的衣领喝道:“还在以诉棍的思维撇清?你到现在都不明白吗?我不是来追究你造反之罪的,而是这个事件死人了,有人在冲突中被活活打死了你懂了吗!”
其他人吓得大气不敢喘了,老太爷敲着拐杖怒斥道:“长生你不要再说,老朽在护短也看出来了,这里不念亲情的不是别人,正是你!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高长生书生意气的仰着头道:“我就是不明白,我何罪之有,他身为高家晚辈,来了成都却避而不见,这已经不对。干嘛还要咱们全部人陪着他转,顾忌他高不高兴?现在人人自危,就害怕落下个造反名头。但天地良心,我的作为到底是不是造反,大家心里都清楚。”
“……”
高方平真拿这个傻子没任何办法了,这是个赵明诚似的、自己把自己忽悠瘸了的人。
叹息一声,高方平坐了下来迟疑少顷道:“这个问题,现在大家都看着我,包括林摅在内。我当然知道你没有造反之心,但其他人未必不这么想,要知道诉棍不止你一个,看不惯你家的官也不止林摅一个。我不带仪仗来这里,说白了我就是要解决这个问题。但长生啊,你没给我机会。你到现在仍旧不信任我,仍旧站在诉棍的角度和我玩文字游戏。这代表你没有良心。这次没谁想和你过不去,但因你的冲动无理而起了冲突,一个活生生的人被打死了,你说一千道一万有个卵用。你怎么就没想到‘你害死了一个人’的事实!”
“那不是我害死的,死的也是我高家的人,是禁军把他打死的。”高长生大声道。
高方平冷冷道:“你当真这幅辩词?你真的要放弃我冒了忌讳给你争取来的这个‘自首认错’机会?”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长生无罪,当然不会认罪。”高长生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态势。
高方平抬起茶碗喝了最后一口,起身离开,路过他身边时停下脚步道:“我算是明白了,你和胡市一样你总是无错的。但你唯独没良心,被打死的人他不是高家的人,是皇帝的子民。昨晚我一夜没睡,辗转难眠的就在想,到底是谁,喜欢专门饲养那样攻击性爆强的恶犬、却又不拴好了?表面上看似乎你没错,因为你真没违反大宋律,梁红英打死了狗,却做噩梦说梦见狗崽子来找她麻烦。这就是你和她的区别。看起来你对她错。于是也就出现了看起来胡市对我错。”
顿了顿接着道:“临近天明时候我想明白了,你的确没造反之心,但死了一个为你卖命的人你没事似的、且放养那种恶犬不加管教,这些就是没有良心的表现。你想博得美名,证明骨气,对抗我,不认错。所以你不怕死。为了你的不怕死,你甚至不管高家的感受。当然了,你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了,所以我让你在乎别人、在乎你的狗腿子、那真的要求太高了。不在乎他人甚至家人生死,就是你的人格表现。”
“今早我已经知道你没有良心了,我还知道成都无数老百姓,无数官员群体看着我。对我最简单的做法,就是把一干闹事的人全部拿了重办。知道吗,那才是我的美名。我明知道这样,但我仍旧抱有侥幸心理,害怕我错了。于是我打算顶住压力,冒着往后队伍难带的风险来解决问题。这么做我肯定错了,因为我有良心。我知道你们嚣张但你们真的没造反。”
“相公……”
高老太爷老泪纵横的样子要说点什么,却被高方平抬手打住了。
迟疑了一秒钟之后,高方平道:“太公,此番罪不至你身,但其实要我看来,上梁不正下梁歪,能把长生教成这样,要说你是纯洁的、你没责任我是不信的。这是一次警示,做人不要太嚣张,种下什么因一定结出什么果。这个往后啊,您真得仔细想想什么是正确,什么是家教。”
“相公……”
长生他娘起身含泪叫了一声,却也被高方平抬手打住了。
最后高方平指着长生的鼻子道:“招待这货吃点好酒好肉,才好上路。这次没人谋反,非法聚众、围堵官府或许有解释,但皇家禁军进场后仍旧不纠正错误,对抗禁军执法,造成一死多重伤的严重后果,社会影响极其恶劣,一定是死罪了。”
高方平扬长而去后,老太爷和长生他娘脑袋一歪就昏倒了……
离开了高家大院之后,走的很慢。因为小宝走不动,这家伙就快死了,体力不太好。他和高方平一样,只有逃命的时候牛逼。
于是就慢吞吞的陪着熊猫,让它观赏一下这个浣花溪。可惜附近的熊猫都逃走了,因为长生养了许多藏獒且喜欢放出来“物竞天择”。高方平无法肯定是不是青城山的道士告诉他这是风水,总之就是不能忍受这行为。
一边走,菊京疑惑的道:“相公为何不立即拿了他,万一他跑了咋办?”
高方平摇头道:“那家伙不会跑,反正都是死,不跑的话将来他的事会有争议,博得美名,会有人用他的事来骂我这个大魔王,他要是跑了名声就臭了,就是狗1屎。你不了解老子们大宋读书人的心态。”
“嗨。”菊京这才放心了。
“回去的时候记得让牛皋去山里,拐带个帅哥熊猫来给小宝。兴许她可以做一次娘的。”高方平又道。
“嗨。”菊京乖乖的点头。
高方平最喜欢和菊京在一起了,和她一起最有调教的感觉,腰臀比例也相当的扎眼,唯一就是不能碰。因为梁姐也是有小心思的,她老防着这一手。此点上她已经叛变了,和梁希玟有过密谋。还有皇后娘都警告过小高,大宋相公不许弄异族女进门。
进成都内城时,许多军人和八卦百姓见高方平空手而回,便有些失望。然而鉴于他的卖相堪比诸葛丞相,大家会自动脑补“他有他的难处”。
老奸巨猾的林舅舅躲在城楼上观看,见高方平那游山玩水归来的模样,觉得他是一个坐地分赃的强盗头子,也不知道他此番去高家,和他们建立了多少亲情,收了多少不义之财?
总之林摅对大魔王打算敬而远之,上次在开封府就被他坑的不要不要的,这次更复杂。话说当时老林真不是装逼,他真的想脱离大魔王的五指山,去海南岛做野人。又不是说只有在这里才能载入史册名扬天下。
“大人快看,小高相公他空手而回了,形势不妙。”一个属下对林舅舅说道。
林摅喃喃道:“这小子废了,撸了高家就是政绩,队伍就好带了,这么简单的事他也没能做好。此番他装逼就难办了,他这个酷吏白做了,往前的努力大打折扣。这样一来我真要开溜,因为在这成都真没有什么事可做了。”
身边的属下顿时跑光,装作不认识他。大家这才知道老林几次被撸出京去,真不是因他识字不多,而是他会胡言乱语。
城墙下,高方平仰头看着林摅道:“你爬那么高干嘛,不怕被摔死啊?”
“高处才安全,万一摔死了好歹也算因公牺牲,您亲戚胆子那么大,我害怕迟早有天被他们害死。”林摅金鸡独立的造型。
高方平叹息一声,对他点了点头。
林摅道:“那,相公这个样子,我就默认是可以动高家了?我队伍都准备好了,就等着捉人?”
高方平道:“明日再去吧,让他把断头酒喝完。”
“此番砍几个脑袋?”林摅又道。
“主要责任人是高长生。但拔出萝卜带出泥,麾下有一群跋扈的狗腿这次未必死罪,但把你们以往的事找找,譬如放纵恶犬伤人、为恶乡里的事,我真不信没有。找到理由就多砍几个,让他们陪着长生上路。”高方平道。
林摅竖起大拇指道:“够猥琐,这下我就放心了。然而高家那片地太大,怎么处理?”
高方平皱着眉头少顷道:“这是历史遗留问题,我虽然有些看不惯,但若现在追究,就等于否定锦州会议的结果,锦州会议的基调是对川中官员以往历史问题的宽容,戴罪立功,暂时以水利和铁路建设为目标。所以……先放着吧,若真的遇到来成都府告状被抢夺土地的百姓,我会亲自处理,我让高家把地还给他们。”
“好吧信你这次,我就暂时留在成都府看看情况,不去万安军了。”林摅这才满意的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