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蛋疼的共识
关于蔡倏叫停调查此点上,高方平也拿蔡倏没有办法。这就是政治体系,就是一个相互博弈又相互妥协的过程。
蔡倏已经算是给了高方平一定的面子,毕竟纵火案也真不算小问题,所以小蔡同意调查却不同意深挖,因为其中肯定涉及了他的一些利益。
在这个问题上高方平和蔡倏各执理由,各有观点。尽管高方平可以去朝廷弹劾他,但是这种事实在太蛋疼,于他爹是蔡京的情况下,这就是一场打不赢的官司。就算打得赢,认真也就输了,那就形成高方平被他小蔡牵着鼻子走、把做事的时间用来政治撕逼了。这种情况就是实干派的悲哀。
所以高方平选择了妥协,于是纵火案到此为止,德1化县通判司,州衙,三个机构于此达成了共识。
尽管此番没有死人,但是纵火案在古代是绝对的重案,坐实了后,德1化县依律判处两个案犯斩刑。高方平复核案情逻辑之后签字确认死刑,于秋后问斩。
一般情况下,同案死刑在三人以下者,无需送交刑部审核。但是死刑者,需要提交提刑司审核。不过江南东路目下未设有提刑司,那就是通判审核,如果没有通判当然就必须送交刑部了。
所以是的,高方平审核之后,那两个纵火烧了小方力家的人就算是死人了。于四方张贴文告,通告百姓。
可惜非紧急状态不能判处斩立决,统一都是关入死囚牢,秋后一起执行。否则这个时候有两个脑袋悬挂在城头上,威慑就会更大。
在高方平的督办、张绵成的执行下,纵火案的破获对江州意义重大。伤害小方力家的两个恶贼挂着死囚牌子送去游街警示后,短短的几天内,鸡蛋帮低调了起来,威胁养鸡散户、殴打勒索养鸡散户的事件几乎没有了。
这就是高方平当初策论的中心:为政者之良心。
不安分的人是永远都有的,犯罪成本过低甚至没有的时候,犯罪当然就多,肆意践踏弱者就会成为一种常态。世间的弱者永远是多数,生产和经济也是依靠弱者的,弱者被践踏过度,心灰意冷消极怠工,那还搞个蛋的建设。绝对多数的一个群体若活在提心吊胆之中,能有稳定吗?
鸡蛋帮们当然是不会甘心的,不过在他们的两个打手被判死刑后,既然会死,那么他们雇佣打手的成本会无限高企,甚至成百倍的增加。于是他们也就该缓缓了,仔细的想一想到底值不值得。不论如何他们也是商人,是一定会考虑成本的。
某种程度上高方平认为韩非是对的,这家伙他说人性本恶,世间事之所以发生是因为“厉害”,利益以及害怕。利益太大的时候就忘记害怕,害怕过头的时候,就放弃利益老实做人。然而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大宋,以张克公为首的许多人老想把韩非捉去吊路灯。
以纵火者被死刑为标志事件,百姓们再次受到刺激,活力多了些,特别是利益相关的养鸡散户更加有了动力。由此开始,给高方平供货的群体持续放大,高方平的占有份额在直线提高……
第七日开始,听闻市场已经安全了,听闻可以多卖钱,其他县份上的一些养殖散户,也开始把珍贵的鸡蛋带到江州城来卖了。
到此,基本形成了高方平在江州鸡蛋市场的制霸。因为上游的货源几乎全被高方平垄断控制了。鸡蛋帮基本臭大街了。
零售终端要想好,就必须有稳定的上游供货。这个时代的鸡下蛋本来就不可控,完全依靠养殖散户的基数来支撑。现在虽然鸡蛋帮还有一些上游货源,但份额太少了,妈的大宋的鸡很任性,不想下它就不下。
所以这个局面造就了鸡蛋帮经常性断货,一断就是许多天而不是一天。他们的口碑也并不好,加之人家想找他买的时候却买不到,一两次后,即便原本是他们渠道的客户,也转向高方平的店铺了买蛋了。
鸡蛋帮的无能,错过了唯一的一个和高方平争锋的机会。
是的,他们唯一的机会是高方平提高收购价格的那个时候,倘若他们能看明白市场,即时跟进同样的收购价格,且不欺行霸市,善待客户和供货商的话,其实他们的竞争力远比高方平要强,渠道和市场更比高方平大的多。
可惜以往他们走近路、走后门成为了习惯,忘记了正确做生意的方式方法。把钻研生意模式的精力用在了勒索威胁、指望知州大人的歪门邪道心思上。对手若是一般商贩他们当然会成功,然而他们这次的对手是高方平。
经过短时间的磨合后,高方平的生意大好,已经开始大幅盈利。是的尽管收购价略高而卖价不算高,但因为垄断性的制霸地位,想不赚大钱是很难的。
小方力是个有小心思的孩子,他从高方平的口里获得了“金菜花”秘方,他是不想告诉别人的,他希望他的鸡蛋比别人多。然而高方平是猥琐的,不会让那小子如愿。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所以现在,金菜花能提高鸡蛋产量的消息路人皆知了。
这真是立竿见影的效果,于是同样的鸡,同样的一群养殖散户,江州内的鸡蛋开始增多。
数量增多未必能卖得完。若是鸡蛋帮来操作的话,他们就会把多余的鸡蛋喂狗。就和传言中的后世资本家把牛奶倒河里一样的道理。
不过高方平采取了另外的策略,更具利润率的测算,再次降低了零售价格。
价格便宜了,吃得起鸡蛋的人就会多一些,降价就如同后世的促销,是真能促进消费的。
于是销量就自然扩大,最终就这样的维持在一个不论收多少蛋,都能卖完的模式上。
不论卖多卖少,高方平得到的利润是一样的。
既然是一样的利润,换奸商来操作,他们宁愿少收少卖,因为可以减少麻烦,简化管理做到高效。但因为高方平的立场不同,他是官他要维稳,所以利润一样的时候,高方平宁愿走量,扩大销售。
这会直接和间接产生很多就业,解决很多人的吃饭问题,与此同时鸡蛋的便宜,让多一些人吃到鸡蛋,就会多一些人精力好,身体好,平均寿命提升,患病率下降。
利润是一样的,却会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模式,一种轻便高效,一种复杂臃肿。
后世对此有过论述,这就叫: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的不同。也就是私企和国企的职能不同所在。
说到国企,鸡蛋铺现在还不是国企。高方平也不能说一个人就把利润吃得干干净净,那最终会被人戳脊梁骨的,鉴于现在眼红店铺的人也多,张绵成就是其中之一,于是把老张找来,把渠道和店铺打包卖给德1化县了,现在就是真正的国企了。
很是不错了,组建这个渠道店铺,高方平费了近一月,本金动用了二千贯的样子,最终当做优质的兼赚钱渠道,十万贯卖给了德1化县。
高方平认为不能太心黑了,这个估值是相当良心了。
德1化县就是江州本城,人口比较多,相比其余常见的县份的财政来说,的确是要多一些的,但是十万对于德化县来说,也真不是个小数目,于是张绵成拿不出这么多钱,但又真的想把这个高方平拉仇恨组建起来的渠道捏在手里,于是呢没关系,没钱高方平就借钱给他。就像后世的美国政府找美联储借钱一样,用未来的税收做抵押就行。
张绵成满满的信心,拿到这么一个红火的行业渠道后,就一心的在为今年做打算了,测算着能够有多少的政绩。
不过紧跟着,德1化县收购蛋铺为国企的事,险些又遭遇了蔡倏的叫停。
算好高方平第二次出面硬刚州衙撕逼,大吵大闹了一番之后,最后又不了了之。就像当时不深挖纵火幕后指使者那样的不了了之。这些完全就是政治游戏。
权利的本质其实是用来保护下属作为的,真的不是用来抓权瞎指挥的,也不是用来迫害下属的。
高方平在江州的确不能主政,但是只要治下的县爷们敢作为,高方平就能依靠通判权,死死的压住蔡攸这个混蛋,拉走蔡倏所有的仇恨做肉盾,然后让治下的有志官员们去做事。
所以现在江州的形式在于,原则高方平和蔡倏谁的狗腿多,江州就是谁说了算了。
目下江州五县,蔡倏有多少粉丝不大好判断,但是最重要的本城德1化县,基本上是听高方平的。
张绵成是个不折不扣的老滑头,他到现在也还没有明确表态跟随着高方平,但其实他怎么说不重要,在行动上他已经三次都跟随高方平了,在事实上形成了得罪蔡倏的局面。所以这个老滑头他就是高方平的人。
拿下了张绵成,江州就等于拿下了一半,目下高方平越来越有底气和江州的这群人周旋了,一切都在比预期更良好的方向前进……
第407章 违背常理的军队
大宋的军队每年都要经过校阅,不论地区,不论禁军厢军。
三月初的时候江州军的校阅这才开始。
不知道江南的其他地方什么样子,总之江州的校阅,从一个军事演习演变为了庆典的模式,或者叫文工团的表演,应该也可以。
这个在江州较为重大的仪式,除了有无数百姓“被到场”围观外,高方平作为江州主要官员,一起被知州衙门邀请出席观礼。
江州共有厢军规模编制不小,共五千人。到场的是五千人,在册人数也是五千人。此点有违大宋的潜规则,非常奇怪,江州厢军居然没有空饷?
对此,始终坐在上方的高方平非常奇怪,原本应该为军伍没有空饷而高兴,但是违反了常态的东西,却暂时找不到原因,高方平皱了一下眉头,却没有多问一句。
军姿还算可以,以都为单位,一个方阵一个方阵走过的时刻,看似走的不错,却是,围观的大群百姓间并没有一丝喝彩之声,高方平注意观察过了,百姓们的神态非常奇怪,静得一丝声音都没有。
在高方平的身后如同标杆站立、一同观礼的毕世静看着那些厢军队伍微微一愣,还有些敬佩的神色。
高方平眼神示意之后,毕世静躬身凑近,贴着高方平耳朵道:“有点奇怪,这是一只水准之上的军伍,这个江州都监许洪刚是个人才,看来他在军中抓的较有纪律,他个人很有威望。”
高方平点了点头,心里和毕世静一样的奇怪,这是一只有杀气的军队,看他们的姿态表情就能看得出来,和高方平所见过的大宋军队有着比较大的出入。至少抛开身体素质,身高的整齐度方面,在京的上四军除了毕世静所部外,谁也没有这样的“杀气”。
侧头看了捻着短胡须在微笑的蔡倏一眼,高方平觉得蔡倏这人不简单,他是个有能力的人,从江州厢军就看得出来。
江州军当然就是蔡倏的嫡系,许洪刚其实就是小蔡的表弟。
许洪刚最后出场的时候骑着快马奔跑,在校场带起了灰尘,表演了一些对于汉人来说较高难度的马技,也算是干净利落。
却还是没有老百姓的参与喝彩声,不过他的麾下掌声如潮,整齐的大喊道:“大帅威武!”
高方平的麾下中,乃是出自将门的杨志马术第一,于是高方平看向了杨志。
杨志凑近低声道:“相公,这个许洪刚有两下子,并非草包,战技不好说,不过马技不在末将之下。”
表演完了马技后,许洪刚继续表演箭术,不停马,顺着校场跑圈,期间,在高速运动之中连射三箭。
嗖嗖嗖——
鉴于靶子的设置位置有些奇怪,处于高方平和蔡倏这边的场边,所以箭只是朝这个方向飞舞,仿佛示威一样。
突突突——
三箭连环,相继命中靶心。
高方平的麾下人人色变。其实也不用他们担心,早在许洪刚朝这个方向开弓之际,一向安全第一的高方平早就抱着脑袋躲在鲁达身后了,防止被误伤。
之所以挑鲁达,乃是因为他犹如巨石强森一样大,好遮掩啊。
汗。
这边的官员群体,以及校场中候列的厢军方阵,包括围观的所有老百姓一阵嘘嘘加鄙视,想不到号称大魔王的高方平会这么怕死,这么滑稽,在公众场合居然这样,官帽都吓掉了。
偷偷伸出个脑袋看看,最终没事,高方平又老脸微红的捡起帽子戴好,坐了下来。与此同时皱眉,心里奇怪,老百姓这次有声音了,是对我高方平。
梁红英有些想捂脸,又伸手给他扶正了帽子。
蔡倏侧头,微笑着看着高方平道:“呵呵,通判大人倒是机灵,传言你骁勇善战看来是真的了。”
高方平脸皮厚,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样子耸耸肩,表示我就这德行,你们都不了解我。
蔡倏适可而止,没用这个问题在让他难看,抱拳道:“州衙麾下粗鄙,本州照顾不周,以至于惊扰了通判大人,这里赔不是。”
“知州大人客气啦,这只是个小问题,看到江州军这么骁勇善战我就放心了。当然了,若能有点精神损失费什么的就比较好了。”高方平嘿嘿笑道。
附近听到的官员们纷纷双眼发黑,猪肉平素来贪财这不是秘密,却是雁过拔毛到了这一步,也是没有谁了。
而知州大人还真的给钱了。
只见他呵呵笑着,从手袖中拿出了一张两贯的票据递给高方平道:“请通判大人收下,本州代替许都监赔偿。”
这两贯是到江州时候参加酒席,高方平给他的红包。
迟疑片刻高方平笑笑,照样收下了,妈的蚂蚁也是肉不是。
紧跟着,蔡倏看向校场中表演完毕的许洪刚道:“大胆!惊扰了通判大人,快些过来赔罪!”
许洪刚一副不以为然的神色,却也干净利落的下马,走来这边的方位,于校场中当中半跪抱拳道:“标下粗鄙惊扰了大人。”
“此等小事,许将军不必放在心里,这不算得罪我。”高方平道。
“可是大人刚刚的举动……”许洪刚故意说到这里停下额,如此导致老百姓以及他的军伍之中,传出一切窃笑之声。
麾下的杨志关胜等人顿时念头不通达,躁动了起来。
高方平抬手打住了,又对许洪刚淡淡的道:“说了不必放在心里。你没得罪我,至于我干了什么做了什么动作,那是我的事,你没资格过问,听懂了?”
许洪刚楞了楞,点头道:“听懂了。”
高方平摆手后,许洪刚又起身上了马匹,跑到了远处他的军阵中。
表演并没有结束,紧跟着战鼓擂响后,就是军列的弓箭表演,许洪刚麾下的士兵十个一排,依次出列射箭,也算是素质之上中规中矩。射空的箭只并不算多。
高方平再次侧头看向毕世静。
毕世静凑近低声道:“仅射箭来说,素养不错,超过大多数禁军。”
紧跟着依照规矩,又有士兵,把那些被射得如同刺猬一样的箭靶抬了上来让诸位大人过目。
到高方平面前的时候,高方平叫停,伸手拿下了一只箭观看少顷,又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通判大人有什么问题吗?”蔡倏好奇的道。
高方平又笑笑,把箭只再次插在箭靶上,摇了摇头。
接下来是军伍表演的最重要环节,骑兵对冲。
当然这个环节就惨不忍睹了。江州也太寒碜,五千人的队伍中,骑兵不到两百。然后,他们的骑术也不敢恭维。
看到骑兵演练的时候,高方平今天第四次皱眉,总算看到了这只队伍的问题。
其实这是一只没有素质的队伍,个人技术不差,甚至都在上四军之上,但这种队伍最大的问题是没有统一性。
之前有纪律的假象,是建立在许洪刚强势统治上的,走方阵,射箭,这些都没有问题。看着还不错。但是在揉不得沙子的骑兵对冲环节上,就真正的能看出来了,这只军伍相互间是自私自利的。因为这个环节很危险的,危机的时候,当然最能看出什么人来。
在没有信仰,没有严格纪律性的时候,其实个人素质越高就越出问题,越自私。
校阅就算到此为止了,高方平陷入了一些思考中,恍惚间没发现,这只非常像禁军的厢军已经有序的离开了校场。
蔡倏非常高兴,感觉面上有光,离开的时候走路都像个螃蟹似的。
这不是他在做戏,高方平知道,他是真的为有这么一只军伍而自豪。
这次校阅某种程度上是蔡倏在显摆肌肉,显摆他州衙不但有治权,还有力量。
官员们都相继都离开了,包括张绵成也走了,整个校场,目下只留下了高方平和其麾下人员。
“相公想什么?人都走空了。”梁红英轻声问了句……
回通判司后,高方平坐在高堂道:“杨志。”
“末将在。”杨志出列半跪地道。
“立即带虎头营军士九十人返京。”高方平淡淡的道:“带我的亲笔信给小朵,以及张叔夜,截留最新一批作坊制造的精钢锁子甲送江州,暂时别送郓城永乐军。”
对此许多人都楞了。
却是也不容分说,现场高方平写了两封亲笔信后以火漆封了,交给杨志后,他就带着一些人去准备了。
江州的船运很紧张,不过,去的时候他们一人双骑、轻装走陆路会更快。回来带着物资盔甲什么的,张叔夜自然会安排船运的。
是的,这个时候第二批次、够装备一个营的精钢锁子甲应该差不多完工了。高方平打算暂时截留带来江南,但那些是依据枢密院命令用于装备永乐军的,永乐军也不是高方平的私兵,所以要拿来江州,权宜之下必须老张同意暂时挪动。
老张同意后手续倒是简单,锁子甲依旧是永乐军的。毕世静所部是侍卫马军司麾下,那么由种师道出文书,通过枢密院,马军司对永乐军“借”盔甲暂用,张叔夜签字后,就是正常的军备临时调动了。
给小朵的信,是永乐知军高方平的“收条”,代表收到朝廷监造的盔甲。
是的在朝廷没有文告前,高方平现在除了是江州通判,依旧还是永乐知军。要不是蔡京通过陶节夫作梗,南下江州的依旧会是永乐军,而不是外系的神卫军。
现在真正的精锐重骑只有虎头营。毕竟精钢锁子甲工序非常繁杂,打造不宜,需要慢慢的换装。
而这一批盔甲带来后,除虎头营之外又会多一个营的重骑。
之所以有这个临时性安排,是因为高方平一向是阴谋论者,一向未雨绸缪,从来不打没把握的战。
今日观看过江州湘军的额校阅之后,高方平的许多想法就变了。这只厢军并非一般厢军,根本不似大宋传统中不作为的那种懦弱军队。加之现在和整个东南系官吏对立,许洪刚的心态也根本不是大宋传统武将,看得他根本不鸟高方平。
于此情况下最终会发生什么,高方平不是神,高方平也不知道,但是以高方平的奸诈而言,只要有能力有办法的时候,绝对不会把自己置于弱势之下。
自始至终高方平都认为,太祖皇帝阉割宋军,定下弱军政策那是有原因的。东南变为国中之国,水都泼不进来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外人根本不知道内部的具体情况。于这种条件下,江州出现了一只“违背大宋常理”的军队。
会不会发生什么高方平不知道,却不影响做一些针对性的准备工作,妈的黄文炳通判被杀又不是假的……
第408章 大家的执念
现在江州有相当多的人在仇恨高方平,江州老百姓比较木然,不敢随便骂人,于是利用高方平保护秀才说话的先例,他们组织了一大群秀才在追骂高方平。
这没有什么不对,高方平才来就触动了一个不小的利益群体的既得利益,这既是斗争,是生死之地。当然会有人不高兴。
他们骂就对了,证明高方平做对了。但凡政敌不高兴的事赶紧的,继续做就对了。
鸡蛋帮已然成为了江州的一个笑话,仅仅一个月就在高方平的面前惨败,这还是有蔡倏支持他们的情况下。
江州吃上鸡蛋的人多了些,因为行业规则的进化,势头好了些,所以一些原本没事做的家伙们,开始进入养殖户的行列,养小土鸡了。
这很好,这是提前预热,为下一步他们饲养高方平的霸鸡三号积累信心和经验。
在江州,高方平要尝试不同的模式,终端的垄断渠道是国企,那么上游货源就不能是国企,得是小散户组成的“民企集群”,所以霸鸡三号某个时候就要交给千千万万的小方力。
猪肉平怎是那么好蒙的,这是为了防止张绵成将来反水,一切就成为给蔡倏做嫁衣了。妈的高方平最讨厌的武功就是嫁衣神功。
虽然渠道为王,但是只要控制住上游货源,如果情况有变,高方平可以再次出面把老张的国企打破产。这本来就是个游戏,谁让高方平是大流氓呢,食物链和智慧的段位其实早就决定了一切。
进入月中的时候,鸡蛋帮闹了第二个大笑话。
鉴于纵火事件,他们在江州已经臭大街了,为了重整旗鼓,他们依托蔡攸的关系,依托东南系官员对高方平的敌对,从其他州组织鸡蛋开始冲销,试图夺回江州市场、推倒高方平的秩序。
因为把鸡蛋作为东南系和猪肉平打对台的标志性事件对待,有应俸局系的人在牵头、以压制外地百姓手段组织货源,他们可以做到成本很低。
然而很不巧的是他们的冲货组织起来之际,店铺已经是归属德化县的国企,于是地方保护主义很正常,张绵成这个坏蛋加收了这些外地鸡蛋的惩罚性倾消税。
有小道消息说,这个税目乃是高方平研究出来告诉张绵成的。然后一群秀才就追着高方平骂“万税万万税”。并没有什么用,实际上大多数人的生活正在变得比以前好。骂声在大,也只是少数人在人云亦云,不影响高方平权威的持续性上升。
这次蔡倏没有行政干涉了,小蔡已经彻底对张绵成那个过河拆桥的王八蛋不看好了,反正州衙一但作为,也是被通判司拨乱反正,那么只有任由江州进入混乱之治。
混乱,和混乱之治是有区别的。
混乱之治就是无为而治,是利用民间自身的容错率纠正自己,是一种后世“感冒尽量不吃药”的新疗法,亦是高方平在解放思想命题上的新尝试。
在江南只能用这个疗法,江南被蔡党一手遮天瞎指挥太久,百姓木然,官府的公信力荡然无存。正如一个才受骗几次的蠢蛋,他暂时不会相信别人了,不论那个“别人”是高方平还是谁,他们都不会再相信了。
所以需要给他们一些空间、一些时间、让他们自己休养生息调理伤口。然后再去争取他们的心,否则会有反效果。
话说张绵成的税,增加了鸡蛋帮的成本,又因为天气转暖后鸡蛋保鲜期有限,且鸡蛋内部是液体会蒸发,也就是说一斤鸡蛋从苏1州运到江州后只有九两。那么在高方平建立的新规则论斤卖的现在,对鸡蛋帮是致命的成本上升。
再一个鸡蛋是脆弱的,容易在运输途中损耗破烂,于是运输损耗,蒸发损耗,反倾销税,就成为了鸡蛋帮背上的三座大山。成本相比高方平并没有优势。
加之他们要重新夺回市场,就必须比高方平便宜,所以种种因素之下,他们开始亏损经营了……
转眼进入四月天,天气越来越热。
有东南系官员支持的鸡蛋帮,和高方平的较量进入白热化。
持续一个多月的冲货策略,造成了市场过重冲击。
零售价是不会变动的,因为终端渠道在国企张绵成的手里。
但是蛋商的批发价,被鸡蛋帮的冲货不但帅新下限。也就是说零售价不变的情况下,鸡蛋帮在自己掏钱补贴,便宜批发,扩大县衙蛋铺的利润。
如此情况造成张绵成反水了,他停止收购高方平控制下的鸡蛋散户的货,改而从鸡蛋帮手里进货。他的理由是就算是公企也要对利润负责,为了这个渠道他的德1化县欠了高方平的巨额贷款,那是必须积累利润还债的。
扯犊子的时候他被高方平一个苹果打跑,于是整天不露面,我行我素,照样和高方平对着干。
没办法之下,高方平自己掏钱从散户手里,以原有价格收购进行托市。不补贴真的不行,张绵成反水后,他们真会被恶意冲销的鸡蛋帮打死的,目下已经出现了很多杀鸡卖鸡的人,因为越养越亏。
这些本地养鸡户全部破产或转职后,高方平当然就输了。也就等于源头供货将再次被鸡蛋帮控制,那么就是拥有终端的张绵成的国企也要被鸡蛋帮玩死。
那些信任了高方平的江州养鸡散户能否生产,也具有重要的意义。那代表高方平的不败神话是否会被打破,他们死一批虽然不算什么大事,但是失去了信任,将来高方平要想收拢民心就更加困难了。
所以是的,鸡蛋帮在亏损冲销。而高方平也在亏损托市。
有些东西可以通过行政命令干涉,可惜的在于江州治权并不在高方平的手里,现在是混乱之治。
而这个问题上张绵成的立场和高方平不同,既然他能买到更便宜的批发价,他干嘛要买高方平麾下那些散户的高价蛋?
妈的他的理由竟是让高方平找不到吐槽的地方!
但是大宋似乎没有相关的律法,加上鸡蛋帮有东南系官员撑腰,于是高方平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烧钱扛住……
石宝坐在江州城一个摊子上大口吃着鸡蛋粥,这是最近新出的饮食,真是太好吃了,就是有点贵。
方天定用破布包着头,提着一个篮子佯作蛋农,最近的江州城里蛋农很多。都是外地来的面生的,所以这样最低调。
“宝叔,最近这边怎么样了?”方天定问道。
吃完用手袖一抹嘴,石宝道:“回少主,高方平和那群卖鸡蛋的、以及东南系官场相护打架,狗脑子都打出来了。高方平想要独吞农牧市场,估计这只是第一步,往后有得瞧呢,就是一出大狗咬小狗的好戏。”
方天定思考顷刻之后摇头道:“东南系的官员也未必是小狗,这事到后面我估摸着有变数。”
“就是小狗。”石宝固执的道。
“宝叔,这个问题我不和你争了。”方天定道:“高方平固然是咱们的大仇人,但你没有发现吗?在东南这个贼窝之中,他是个特立独行的官员,你注意到这江州城中的老百姓的神态和精神面貌了吗,短短时日就有这样的改变,兴许他这样的官一多,江南就没有我教的立足之地了。”
石宝色变道:“如此说来要尽快铲除高方平?”
方天定想了想叹息道:“他又怎是好杀的。再说了,我最近在梦中常常产生了一个疑问:我教生存的土壤是这些狗官造成的,倘若狗官不坏了,若我们继续存在,那就代表我们的宗旨变味了。”
石宝想了很久道:“少主,这话记得不要在教中提及,不能让别人知道。”
方天定点头道:“谢谢宝叔的提醒,您说的我懂。”
少顷后,方天定忽然语出惊人的道:“宝叔有没有想过,把咱们的利益和高方平捆绑一起,与他合作?”
石宝大惊失色,捂着方天定的嘴巴低声道:“勿要乱讲,他是咱们的大仇人,这样的主张会在教中树敌。此外不论如何,高方平这人心黑手狠过河拆桥,吃相难看,这些都是公认的,和他接触是与狼共舞。他那样的朝廷鹰犬,进入了某种执念中,是不可感化不可救药的。”
方天定喃喃道:“执念……”
“少主说最近要读书,读的怎么样了?”石宝好奇的道。
“正在看李清照写的《执念》。”方天定道。
石宝又一次的吓得跳起来道:“我的小祖宗,那女人最会蛊惑人心,乃是高方平的红颜知己,她的东西有毒,不能看,在我教内是严禁的。”
方天定道:“你这么一说,我发现我教禁止的东西太多了,比狗官的官府禁止的项目更多更极端。和湖口知县郑居中对话的时候,我就发现咱们太草根太落伍封闭,这更让我想到了兼听则明的训诫。”
“好吧知道了,你要读书,但是记得把书藏好,我教不允许其他典籍的。”石宝泄气的道。
“还是宝叔最好。”方天定道……
第409章 农牧工业化
目下在烧钱托市。
要烧就多烧点,比钱多是吧,性格冲动的高方平这次打算连张绵成这个反骨仔的国企一起打死。
继续维持住两点五文的收购价,然后再开四个店铺,以大幅低于张绵成的零售价售卖。
这次就是真正的短兵相接了。零售市场说白了没什么信仰,谁的便宜市场就是谁的。
张绵成的市场很快被抢走许多。
零售价被高方平维持在丧心病狂的低价上,张绵成又不敢封了高方平的店铺。
鉴于他的利润已经被加压干净了,于是他张绵成再次做反骨仔,开始威胁鸡蛋帮,让他们再减低供货价。
于是鸡蛋帮拼了,以更低的价格供应给张绵成,承受着更加巨额亏损。
大家在巨额亏损,就看谁先扛不住了。谁的钱都是钱,鸡蛋帮的钱在高方平的眼睛里屁都不算一个,只不过有整个东南系在支持他们,作为一个政治事件在和高方平打对台。这就要看这个事件对于东南系的权贵有多重要?
任何事件都有一个伐值,一但代价太大而好处不够的时候,就是那些比鬼还奸的官老爷撤资得时候。仅仅江州的鸡蛋市场,其实那些官老爷根本没什么利益也不在乎,他们的行为,更像是扔点零花钱集中一起,请帮打手教训一下猪肉平。
如此一来,暂时陷入了相持不下的局面。
对于高方平有一个难题就是货源还是不足了。
因为售价大幅下降了,吃鸡蛋的人就越来越多,以前不吃的现在开始吃了,以前吃一个的现在吃两个。
但是一个时期内,江州本地的鸡蛋产能供给是有限的。零售市场上高方平的货不够冲销,那么占有率自然会再次回到张绵成手里,低价策略也就会宣告失败。
江州卖鸡蛋的散户们心里清楚,高方平花高价托市是为了保护本地养殖户的利益。加上小方力是个小喇叭,经常在下面宣传高方平英明神武,于是大家开始群策群力,纷纷前往外部县份上张罗,让那些外部散户把鸡蛋卖给高方平。
于是人们活跃了起来,分分行动。
小方力目下就以此为职业,变为了一个小贩子。他家没有了,他们家的鸡也被大火烧了。于是他必须有个生计。
得益于高方平收购鸡蛋的价格一向高于正常的市场价,也就高于外部县份散户的卖价。那么这个中间,帮助高方平组织货源的同时,小方力可以赚取一些微薄的差价作为跑腿费。
所以梁红英偶尔能看到,每日黎明一开城门,小方力如同小蚂蚁一样,背着一个比他自身还大的背箩出城,到日落的日后总会背着鸡蛋回来。
有时候方力会眼泪汪汪的,差价并没有多大,赚取的是辛苦钱,一但哪次不小心破损严重些就等于白辛苦了。
有两次他还鼻青脸肿的,回来的时候没有背箩,鸡蛋被人抢了,还被人打。他让周围的人别告诉他娘,以免他娘担心。
这些事都是大宋苦人所面临着的根深蒂固问题,暂时还没有太好的办法。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决的。一但离开城池这属于正常。
小方力的对应方式是再次制造一个背箩,找梁红英借了半贯钱,承诺三月后归还,于是又展开了小贩子的步伐。这孩子的第二个应对方式是,不单独行动了,选择和一些人同行,相互照应。因为目下不止他一个人从事这个行业。
也这是大宋的通行规则,多人聚集上路,只要不遇到悍匪,不携带着金山银山,一般就没事了……
四月中的时候杨志回来了。
除了带来装备一个营的精钢锁子甲外,还带来了出自郓城的第一批“霸鸡三号”。
之所以等待这么久,就是为了在汴京等候船运。
鉴于水土、以及长途运输的缘故,从郓城出来两千只霸鸡三号,但是到达京城就死去了四层,从京城到江州又死去了四层,所以现在清点下来只有三百多只了。
其实这个数据比高方平的预计要更好些。
三百多只也够了,这些算是种鸡。会在这里由高方平亲自主持用受精蛋孵化小鸡的过程,其后就该叫霸鸡四号。
然后,这些会连续稳定产蛋的小霸鸡,就可以卖给那群踏踏实实跟着高方平做事的养殖散户去职业化的饲养了。
那个时候也就不在需要小方力他们四处奔走收蛋。
很快,在江州鸡蛋市场上和他们的对决模式将会转变,从资金变为技术的对抗,是两种生产力的对抗。
两千只霸鸡从郓城出征,到江州活下来了三百多只。高方平又进行第二轮挑选,把其中哪些病怏怏的捉去吃火锅,剩下的就是活蹦乱跳的两百只。
这是大自然的进化,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现在活着的两百只,除了是霸鸡三号血统外,也是抗病能力最强,适应水土能力最强的。所以从这里开始,霸鸡族群的正统就不在郓城了,而在江州,由此培养出来的下一代,才叫霸鸡四号。
郓城方面高方平打算去信,灭绝霸鸡,展开另外一个种群:神鸡的血统树攀升。
将来的某个时候,第九代霸鸡和第七代神鸡一结合,那就……额,该叫什么到时候又说了。
两百多只鸡的繁殖工作非常简单,不用专门找地方,就在通判府内就可以。
夏天是个好时节,得抓住这个时节的温度,进行有效繁殖。
早在种鸡到达前,高方平已经找人定制了些特殊设计的“孵化箱”。且雇佣了一群工人开始培训。
是的,鸡妈妈是靠不住的,它们太笨,效力太低了,依靠它们孵化小鸡就是一个刷脸的过程,出壳率还行,但是产量实在堪忧。
这些方面,高方平是有一些心得的,孵化箱其实就是一个大烤箱,仿佛烤蛋糕一样,里面一层一层的设计抽屉盘,每一层上面都放着一排排的鸡蛋。然后在内部设计两层棉层,用于隔热隔冷。
烤箱外部以铁制,大箱子架空起来后,下面在适当的距离摆放蜂窝煤炉子加温。
后世的孵化箱依靠电,且有恒温控制器。然而高方平在大宋有个蛋。必须依靠人工的加温,没有恒温。只能依靠设计在箱子内的两层棉层作为缓冲,第一层棉阻止铁箱过快升温,第二层棉在升温后保温,阻止温度过快散失。
火候的掌控是要点。用多大的火,炉子距离烤箱的距离,什么时候挪开,什么时候再次加温。
这些方面没有谁是神仙,没有谁知道,全是在郓城的时期,小高提出大方向后,一群少年学堂的丫头们摸索总结出来的经验。
这个研究的过程浪费了太多的鸡蛋、材料,时间、金钱。却是如同第一次烧饭的人,糊了,下次火就小点,生了,下次水就多放些,增加煮的时间。
愿意干,总会找到那个平衡点的。
所谓的万事开头难,现在在江州就简单了,直接把郓城的流程套用,唯一就是更具江州现在比那边热一些的特点,略微把炉子距离烤箱的距离拉大些,其余的都不用大调整。
现在的“孵化箱”,都是被少年军改良过的第三代设计了。
小高的确是个导师,但是其余的细节流程、经验,是小虎头麾下的那群丫头总结出来的。
这又是生产力的不同。传统的自然孵化过程弱爆了,所以小鸡是非常之贵的,因为小鸡也是九死一生,得看运气。
而高方平的“农牧工业化”非常的丧心病狂,不多的工人就能不分季节、让源源不断的小鸡批发出去,颠覆性事业就从现在开始了。
“哼哼,别看你们现在闹的慌,在鸡蛋业上让我持续烧钱亏损。”高方平看着一个个的烤箱,喃喃自语道:“要推倒我猪肉平,你们还得更加努力些。落后就要挨打,霸鸡铺开之后,我会在盈利下把你们血洗得裤衩都不剩,两至三年内,一举制霸江南鸡蛋市场!”
大水过后就会知道谁在裸泳,任何一次的革新都有受益群体,也会有倒霉的群体。此番在江南,第一批改变生活、受益于霸鸡的群体,会是那群一开始就跟了高方平的养殖散户。其实高方平和他们之间谈不上患难见真情。
说直白点总要有人受益,那么他们这些站队成功的人当然要富贵……
第410章 常委级会议
整个江南的空气中,弥漫着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
在江州,表面上看起来平稳,生意场上东南系的代理人鸡蛋帮、和高方平战的有声有色。但高方平知道这里隐藏着一些深层次问题,毕竟黄文炳通判就死在江州,而且依旧没有进展。
甚至阴谋论者高方平觉得,和鸡蛋帮不痛不痒的资本决战,就是一些有心人在混淆视听的手段,以便分散高方平在其他方面的注意力。
因为说白了江州的鸡蛋市场也就这么点。对于东南系官员联盟,以及高方平这样级别的大资本来说,围绕这么一个小事打的火热,总归显得小题大做。
为什么说是小事呢,江州也就是五十万人,别说高方平现在只是亏本托市了,就算是高方平掏钱请五十万人免费吃鸡蛋,以现在的家底也可以撑个几年毫无问题。
真实说起来,江州也就不到十万人在吃鸡蛋,目下等于高方平在每个他们吃的鸡蛋上补贴一文钱左右,一天也就十万文钱的消耗,也就是每天的亏损最大值不到二百贯钱。
这点亏损高方平承受一千年也是毛毛雨,目下每个时辰进账的钱都不止这个数。
当然了,既然他们愿意这么玩,高方平表面上也乐意奉陪。
与此同时,安排韩世忠在暗处收集情报工作,不过却没有找到太过有用的信息。
小韩已经依据高方平的命令,三次秘密进入湖1口县私访,但是除了“陌生面孔略多”这个奏报外,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发现。
当时高方平的判断没有错,随着黄文炳事件的发酵,许多人和事已经低调潜伏了起来,屁股有没有擦干净不知,却暂时不伸手了,不容易抓到。
不得已之下韩世忠东进苏1州秘密调查。那是应俸局的地盘所在,同时也是东南系官员的重镇桥头堡,更是大宋东南的最强经济文化中心,还是当时种师道那批老兵潜伏的主要区域。
希望小韩能快些有消息吧……
清早的时候天气好,然而高方平心情不好。
早饭比较简单,一碗鸡蛋粥,一小碟咸菜。
吃过早饭后,蔡倏的人来通报,说让过去州衙,要升堂问事。
州衙升堂并非需要通判到场,专门来人请一般只有两个解释,事件和高方平有关,或者有较为重大的事,需要知州和通判一起同意。
于是只有去,出门的时候额外带上林冲,外加八个虎头营的卫兵,规格比平时翻了一翻。
平时来说只带梁红英,加四个虎头卫。
另外,既然装备一个营的盔甲已经到达,专门吩咐毕世静所部,挑选她麾下最精锐的一个营临时换装之后,加紧和虎头营磨合对练。
这个问题上,高方平和毕世静有点小分歧。
毕世静想装备他的嫡系营,就是最早跟他的那些老兄弟。但高方平不同意,高方平只信任来后并入的那群种师道西北系的百战老兵。
最终当然是高方平说了算,且都是毕世静的麾下,所以只得同意了。
杨志此番来江州没有正式的军职身份,所以高方平委任杨志为毕世静所部的“政委”,专门以永乐军的标准,纠正和监督毕世静所部的纪律、思想、以及风气等等方面问题。
这些工作已经开展了一些时候,效果有些,但是毕竟暂时还不能和永乐军相比。
许多东西就没有完美,只能慢慢的拉扯着前进……
来到州衙的时候阵仗颇大,司户参军,司法参军,录事参军,判官,推官,德化知县,江州都监等等人已经在坐,就等着高方平了。
这似乎是一个江州的常委会议的说?
话说高方平都还没有参加过这种级别的会议呢。在济州郓城的时候,鉴于和付群伦有仇,小高又比较跳,有洲级的重大会议时,时文彬从来不叫小高。害怕高方平在会上犯浑,又和谁个济州官员怼了起来、甚至大打出手的话,济州官统也就沦为笑话了。
汗。其实他们本身已经是个笑话。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干各的,然而今次的年终政绩审核,他们的脸全部被高方平打肿,他们全部加起来,财税也只有高方平的一半不到。
YY着,高方平走上堂去,在蔡倏的旁边平排落座。
小蔡捻着不长的胡须呵呵笑道:“高通判总算是来了,你都这样睡懒觉吗?还是昨夜在女人身上花费了太多的功夫,看你眼睛都是红肿的。”
“哈哈哈哈。”满场哄堂大笑了起来。
有的人笑,是因为别人笑他们也跟着笑,有的是一种打趣风流才子的意思,譬如张绵成这家伙就是这种心态。
至于另外的当然就是嘲笑,这种意味的笑声,是江州都监许洪刚声音最大。
蔡倏也只是随口一说,到此不在多言,一敲堂木河道:“升堂!”
“威武——”
一群差人不是太有精神面貌的敲击着杀威棒喊威武。
书记官展开笔墨做好准备,他的职责是把这次会议中发生的每一个事,每句话记录下来,如果记错了是要被吊起来的。
当然有些时候蔡倏会说“某句无需记录留存”,遇到那个情况,而又没有通判反对的话,也就不记录了。
“近来我江州并不太平。”蔡倏开场便环视众人,话却是直接指向高方平道:“皆因高方平胡乱作为,在一定程度上的扰乱了江州的原有次序……”
“我?”高方平愕然的指着自己的鼻子。
蔡倏道:“大家看,通判大人主动承认了,书记官记录在案。”
我@#
高方平不禁非常口渴,赶忙抬起茶水喝一口压惊,妈的老子好怕啊,一个书记官记录估计会把我的尿吓出吧?
这么想着,高方平耸了耸肩道:“别停,继续。”
蔡倏微微敲击着桌子道:“本州三令五申,江州治下的稳定极其重要,其他皆是次要。然而现在德1安县,瑞1口县,湖1口县,彭1泽县,皆有文书进江州弹劾高方平胡乱作为,干扰江州的鸡蛋市场次序。现在有非常多的人都专职成为倒爷,奔赴上述四县大肆收购鸡蛋,推高当地鸡蛋价格,其后鸡蛋收集后,用于在江州本城不正当竞争,致使本地养殖户大受冲击,许多人破产转业,这些造成了相当不好的影响。”
高方平道:“我能插一句吗?”
“现在还不行,等本州说完。”蔡倏说着又看向书记官道:“我这句就不用记录了。”
“……”
高方平不禁和张绵成面面相视了起来,都觉得他们这是逆天了。妈的有个老爸做宰相就是不同寻常啊。
蔡倏继续轻轻的敲击桌子强调:“除此之外,这些不寻常的人奔走贩货,造成了江州治下的匪患抬头。各县汇报中,近来抢劫商道的土匪越加的肆无忌惮。原本安稳的江州商道,就因为非常规的出现大面积的收蛋人士,变得热闹了,土匪油水多了,于是纷纷闻风而动,各地治安问题频发,各种受到土匪袭击的商人在持续增加。”
“末将有话要汇报,请明府恩准。”江州都监许洪刚列席却不能坐,他一直是站立。
“讲。”蔡倏点头道。
“各县奏报确有其事,和卑职监押司监控到的情况一模一样。”许洪刚淡淡的道:“匪患抬头,则代表标下无能,我不服。前有黄文炳通判被土匪加害,现在又这般光景,江州之匪患猖狂到了无以复加地步,显然已经不再把朝廷放在眼里,不能再姑息。”
高方平大皱眉头,原来这次会议的目的是这个?蔡倏这小子关心的不是匪患,而是要撕开口子,响应他那个宰相爸爸的剿匪政策。
思索着,高方平看向了在另一边远处的梁红英,意思是询问真有匪患吗?
梁红英点了点头,表示的确治安事件频发。小方力都不止一次受害了。
高方平第二次皱眉,不禁抬手捏了捏眼角。
接下来蔡倏也没有说话,各种官员你一言我一句的来往,显然就快把出兵剿匪的事件定调了。
赶在蔡倏说话前,高方平抬手打住道:“剿匪并非小问题,再过一段时间看情况吧?”
“还看什么情况,再看来看去的,黄花菜都凉了。他们已经抢光了江州财富,流窜去别处,再也找不到了!”许洪刚大声道。
高方平不禁大怒,手扶在桌子上猛的起身就想发作。自打来大宋后,不论官职大小,还真没有任何一个武将敢这样和高方平说话的。
但是迟疑少顷,看了看不动声色的蔡倏,以及群官等着看好戏的眼神后,高方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只得又坐了下来。
别随便在这样的公众场合上当,一但落人口实高方平破坏江州礼治,总是不太好的。兴许这个局面就是故意发生的。
思考着,高方平一阵郁闷,又抬起茶喝了一口。
许洪刚真的一副找事的样子,不服气的又叫道:“咋地了,末将身为江州都监,难道不能在江州匪患问题上说话,你高通判脾气一向坏,不尊重军人,脸色摆给谁看!难不成,你要如同在陈留和孟州杀都监一样,一言不合就把我给斩了?”
高方平不说话,眯起眼睛盯着他。
第411章 密探零零发
“高大人似乎就只会发脾气,看这气势表情你还真想杀人呢?但也要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想杀我许洪刚,也要问问我家知州相公达不答应?更要问问当今蔡相答不答应!”许洪刚大声道。
“许将军你想多啦,本司并无这个意思。”高方平笑了笑道,“另外既然是形式不好,你要剿匪,那么我想问,土匪老巢在哪,人员结构是什么?行动方式又是什么,统计出来的已知危害是几何?监押司可有把握行事,可曾有过策划和部署,该从什么地方入手?”
许洪刚不禁楞了楞,转眼却一摊手道:“这些末将咋知道,这似乎就是您个大老爷去判断的事了!你号称骁勇善战运筹帷幄,反倒问起我来了?”
“哈哈哈哈。”群官又开始起哄助威,跟着笑了起来。
不等高方平说话,许洪刚再次补充道:“哪能坐在家中就事事知道?土匪当然在山里,那不是得去找去吗?原来通判大人以往的胜利都是等来的?”
“哈哈哈哈。”这次群官起哄发笑之际,就连张绵成也有些疑惑的看了高方平两眼,却最终不说话。
蔡倏适时的介入,抬手打住场面禁止发笑,又问高方平:“高方通判你怎么看,维护江州稳定并非本州一人的事,你高方平是以拖后腿、否我蔡倏政令而闻名的,所以为江州稳定计,没你通判司同意,这个匪我也不敢剿啊?”
高方平两个指节,依次在桌子上敲击着,在衡量着其中的利弊。
原则上来说匪患当然不是好事,绝对是阻拦经济潜力的毒瘤。
以往的一些时候,每次听梁红英说小方力哪类踏实勤奋的人被抢了东西,鼻青脸肿的回来。高方平不是心疼,是觉得肉中有根刺,不把这些抢劫作奸犯科的人剿的他娘都不认识,就念头不通达。
但这些东西又涉及了很多的深层次问题,目下也没有真正的恶性杀人案件发生,没有成规模的大商号被抢事件,没有明确的敌人坐标,江州乃至江南,又是混乱之治,没有统一高效的官府,所以高方平始终在忍,始终在让。权当是民事和经济中的政策损耗对待,始终不发声。
目前几个县都已把这事当做问题上报,看似江州官场也形成了统一呼声。又考虑到真的看不惯那些不事生产而去抢劫的人,所以高方平难免也有些松动了。
考虑了许久,高方平看向了张绵成。
这个棒槌是不是自己人并不确定,但是可以肯定,他是江州唯一像个官员的人。
只见张绵成也微微点头。
这个时候张绵成他敢点头,就表示多县上报的事是真的,他德1化县也有很多的反馈。
加之梁红英也有过这样的反馈,高方平的容色已不是那么的死板了。
寻思了许久。目下局面错综复杂,毕世静所部不宜离开江州城分散,必须集中待命。而考虑到前些日子的军演,许洪刚所部的相对训练有素,他们也是地头蛇,熟悉江州情况。由许洪刚所部外出压制匪患,更容易过蔡倏的关口。
思考到此的时候,高方平最终点点头,“原则上这是州衙主张,乃是政务和军务的一环。知州大人既有意向就下令吧,我通判司这次沉默。”
到此,基本定下了江州压制匪患的基调,会议也就该正式结束了。
结束之后高方平招手,书记官送来了会议记录,高方平看了一遍,又交给了随同而来的丁二看了,大抵上没问题。于是和蔡倏一起签押确认。
之后啪的把毛笔扔在了桌子,溅射了张绵成一脸墨汁。他很无辜的擦着脸寻思,别人得罪你,为毛是我老张背锅呢?
高方平谁也不理,带着人就走了。
到了大堂门口又停下脚步,回身注视着许洪刚片刻道:“许将军切记,没有把握的事宁愿不做,没有把握的仗就不要去打,也未见得天真会塌下来。少一分戾气,多些细心和仁心未必是打仗规则,但总不会放大错,你此番出兵并不是真正的打仗,以收集情报,维护稳定为主。你听得明白本官的吩咐吗?”
许洪刚哈哈大笑,抱拳道:“通判大人请了,原来你也会讲细心和仁心?江州地界之军事主将乃是知州大人而不是你。既然定调了出兵剿匪,就是打仗。您是带过兵的人,当然知晓军伍出阵最忌瞎指挥。将在外,自是根据情况见机行事,就是听命,也是听知州大人的命令而不是你通判司命令。到时候剿匪之军报,自然会到达州衙,那时为了礼貌,会抄送一份给通判司。剿匪之功劳亦是江州功劳,报送朝廷后自然不会少了你高通判一份,我说你急个啥呢?”
人都是惯出来的,他越来越嚣张了。因为他本身是个不懂事,没有分寸的嚣张棒槌。加之他错误的以为蔡倏和蔡京在给他撑腰,他就是不死之身。以至形成了目下的局面。
现在还要依靠他维护江州次序,出面压制匪患,高方平尽量不想得罪他而增加事件的潜在变数。于是摆出怪异的笑脸道:“许都监你高兴就好,预祝马到成功。”
维持着笑脸出了州衙,还遇到戴宗问候一句,出了州衙后高方平铁青着脸,快步回通判司。
梁红英觉得他开始有少许变化了。随着做官的时日变长,执政做事的深入,地位提升,兴许发生了他身上的视角转变,总体还是那个人,但是他已经慢慢的开始喜怒不显于形,不再是初期那种暴发户似的冲冠一怒的纨绔子弟。
梁红英更喜欢原来那个高方平些,但是小高也有名言: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包括人。
往大里想,他的目标是宰执天下,就原来那个风格的话,宰执天下就显得有些蛋疼了。但是今天,他学会了控制情绪,有了些宰相肚里能划船的态势了……
江南的复杂程度,大幅超越了以前高方平的估计。难怪赵挺之始终斗不过蔡京,被蔡京牵着鼻子走。
尽管赵挺之往江南派了许多的通判,但是其实这个地方派人来根本没用,是浪费有用的官员,这里已经烂到了根子里,病入膏肓是很难救的。
而这个国朝最大的财税基地、产粮地,真可以把当时银钱紧张的赵挺之政权往死路带,让他什么都做不了,没钱做什么事呢?
其实如果当时赵挺之那个角色换做是高方平,兴许会采取更极端的休克疗法,把有用的官员攒着,一个也别派来这里浪费。因为这个坑是轻易填不满的。宁愿派去西北和东北,搞好了半壁江山,经济财税有了底气的时候,任由东南起乱,然后派可靠的重臣帅军平乱,从根子上一举解决江南问题。
历史上的童贯平方腊的时候,看似他打赢了,其实没赢,因为他也是蔡京的半个狗腿。要是换个敢作为的酷吏进江南平乱,其实是“平蔡党”,第二目标才是方腊。
就像高唐平乱,高方平顺手把柴家给办了一样。那才叫挤毒瘤。
妈的平了方腊,留下蔡党继续铁板一块,那就不叫平乱,叫给蔡党擦屁股!
当然了,这些只是意淫,思维放飞。
目下还没有发展到历史上起乱的那个时刻,且高方平已经鬼使神差的入坑了。和这里的一些人和事有了纠葛,不想看到江州被过度的伤害,不能等到真的起乱的那个时节。这是同意了州衙压制匪患的唯一理由。
此外从政治上来说,如果不来江南,这边乱不乱就不是高方平的事。但是做为皇帝和张叔夜信任的能臣,一但来了还起乱的话,名声上也不太好看。
“两难!”
高方平自语出了这两个字……
次日夜里梁红英进屋叫醒高方平,凑着耳朵道:“韩世忠回来了,带来了一个人要见相公。”
高方平穿衣起身,带着梁红英来至厅堂,只见风尘仆仆的韩世忠,以及面生的三十多岁、一副大户人家丁狗腿子模样打扮的人士。
“卑职老种相公麾下密探组零零发,参见小高相公。”进来的第一时间他就军礼跪地。
“起来。”高方平还吩咐给他拿了茶水。
仔细打量,这个样貌平平的零零发,双眼内颇有些神采,也有一股子狠人的那种意味。并且有些面熟,见是肯定见过的,他是当初从永乐军被赶走的那群中的一个。
“此番小高相公既是代表老种相公召见,有话但问,卑职知无不言。”零零发又干脆的道。
“我先问你,老种麾下的密探组,可有力量潜伏在摩尼教中?”高方平道。
零零发皱了一下眉头道:“有是有,太少,地位也太低,较难取得他们的信任,无法进入他们的相对核心圈子。这是因为他们排外性非常的强,不熟悉、不是江南人士,根本无法进入内圈。密探组当中只有两个祖籍是江南的,但因为离开太久,所以尽管有些能力,还是无法进入核心圈子,无法获知这群人的底细,无法知道内幕。”
第412章 到底唱的哪出
“那你们主要潜伏在什么人的麾下?”高方平好奇的道。
“额……请相公换个问题。”零零发尴尬的样子岔开。
高方平微微一笑,也就不追问了。因为他们肯定不会说。既然不会说那可以猜测,应该是潜伏在了东南系主要官员的府邸做事。这肯定是不能说的,在大宋,派人去士大夫的下面卧底刺探,是绝对的不赦重罪,爆出来,老种他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思考片刻,高方平道:“那你有什么东西能告诉我的?”
“摩尼教的内情虽然我等无法获知,但可以肯定一点,他们武装的速度在增加,每隔一段时期,会有成批的制式兵器装备运入。”零零发道。
高方平猛的起身,最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追问道:“你们确认是制式兵器?那些东西是连厢军都无法轻易弄到。”
这么说的时候,高方平有意无意的想到:也不尽然。校场所见,许洪刚所部的配备比较精良,除了没有神臂弩外,已经和禁军差不多,记得当时在校场观看他们的射箭成果的时候,高方平还专门查看了箭只,那是真的好箭,一般是弄不到的。
这些原本高方平不懂,之所以当时专门注意,是因为在郓城时候,刘光世专门的对着永乐军储备的箭流口水。当时高方平还奇怪,箭只是很普通的东西啊,结果才知道,西军都没有那么奢侈,不能用那种整齐的制式箭只。
皱着眉头许久,高方平道:“知道是怎么流入摩尼教的吗?源头在哪?”
零零发摇头道:“我们的人手有限,不能暴露,否则会把老种相公拖入灭顶之灾。所以我们必须相当小心低调,不敢动作过大的查探,对此不得而知。只能肯定一点是,苏杭两地的黑铁匠在减少中。另外一点,有兄弟见到不一般的船开入苏州,应该就是运送兵器的,来自真州方向。”
高方平眯起眼睛考虑了许久,不会是真州。不过真州是个河路的岔道口,自那边而来,兴许是东京来的,兴许又是江州这边去的。
较大数量的兵器流出,永远只有一个源头,就是军队。不可能是其他地方。
“这些祸国殃民的败类,还真是不怕死,人血馒头真的那么好吃吗?为了钱连底线都不要了!”高方平喃喃又道。
关于兵器方面的消息,他们就知道这么多,继续往下讨论也没有什么进展。
跟着,零零发说道:“第二个消息是,苏州知州刘正夫,东南应俸局提举朱勔接触过近,且卑职亲眼见过此二人接见过一个江州湖1口县人士。”
高方平微微一愣,提及东南系的时候最首先想到的人一般是朱勔,因为给皇帝搜刮钱财的关系,朱勔最得宠,也最拉仇恨。平时高方平倒是没有刻意的关注过苏州知州是谁。
现在听闻居然是刘正夫!
简单说,这也是个类似郑居中那种的两面三刀的小人。并且真的物以类聚,历史上郑居中刘正夫两个小人,正是同盟。
将来后如果依照历史轨迹,刘正夫会混的很好,一生都算是圣眷浓厚,其后不意外的话他会出任礼部侍郎,而后是工部尚书。
妈的这小子做过苏州知州,其后执掌礼部?礼部同时也是大宋管宗教的部门,佛教道教包括摩尼教在内,就是礼部下面的“宗1教1司”负责管理。
高方平皱着眉头,联想到很多历史无记载的东西,摩尼教应该就是自江南第一重镇桥头堡苏1州发展崛起,然而刘正夫现在是苏1州知州?将后来他会进京,又成为分管宗教的“礼部副部长”,再后来就是……方腊造反了。
一边思考着这些其中的暧昧关系,大阴谋论者高方平眯起了眼睛,妈的还真是又巧合,又有迹可循呢。
然后,历史上串通郑居中攻击张商英和刘奎的,也是刘正夫这货。
刘奎本身到不算个好东西,是能力不足的人,乃是赵挺之系。不过刘正夫是刘奎的门生,就是赵挺之和刘奎抬举起来的人。但是历史上他又倒向蔡京帮助复相。
蔡京是真正的聪明人,是不会喜欢刘正夫和郑居中这两个反骨仔的,所以后来始终和他们都不对付。
现在来说,郑居中和刘正夫这两货算是蔡党的人没差,不过同床异梦也是肯定的,因为老蔡那么精明的人,肯定也不会完全信任这两货。
朱勔倒肯定是蔡京的人,这个不用去疑问。
“关系越来越错综复杂了,这群貌合神离同床异梦的家伙,到底唱的哪出、谋划什么呢?”高方平喃喃道。
零零发抱拳道:“具体的无法弄清楚,卑职倒是不懂官场的弯弯绕绕。不过卑职再蠢也知道,苏州知州刘正夫,应俸局提举朱勔,以及湖口县郑居中的人,他们在地域、职务上,都是毫不相干的,于是卑职怀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就擅自做主,于湖口县那人离开后,安排兄弟上路暗下跟随,于那人住店打尖之际,悄悄探查了他那沉重的包裹。”
“发现了什么?有没有打草惊蛇?”高方平眼睛一亮。
零零发摇头道:“未有打草惊蛇,发现的是一些石头,色泽偏于红黑。其后我那兄弟就悄悄的撤回来了。”
“铜矿石!”高方平猛的起身。
零零发想了想道:“应该是吧。”
高方平冷冷道:“你确认那个身怀铜矿石的人神神秘秘鬼鬼祟祟,且是来自湖1口县郑居中的人,而不是饶州‘永平监’的人?”
此点上高方平犹如闻到了血腥的鲨鱼一样,非常敏感。
如果是来自饶州永平监的,那就勉强可以解释,因为永平监也叫“钱务局”,相当于铸币厂,铸造铜钱的地方。造钱的地方当然要靠近铜矿。而这个年景,大宋最大的铜矿产区就是江南地区。后世那个矿业巨头、有名的上市公司“铜陵有色”,也就在今天这个区域内。
“结合朝廷的铜矿极其紧张,江州通判黄文炳遇害,这些事件的背后有个大阴谋!一个大宋历史上最大的黑幕!”
高方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
韩世忠想了想,适时的抱拳道:“相公,所谓未雨绸缪,该是找理由召永乐军南下江州了?”
高方平叹息一声,摇头道:“要是能带来,我早带来了,蔡京怎会让我带永乐军来江南。”
韩世忠道:“那再次去信京师,请张叔夜相公周旋,责令老种相公之侍卫马军司,再派精锐南下?”
“也不行了。当时在京周旋,能把我推上江州通判司,能让毕世静所部跟我出阵江南,已经是张叔夜尽了最大的努力。总归我以往口碑教坏,杀虐过重,所以交军队在我手里,自来是一个铭感事件。蔡京为相的现在,这个问题就算官家信任我,官家他也得尊重蔡京的意见。”
韩世忠只得闭口了。
江南西路上还有太平军,广德军,南康军,都算是驻外的禁军系,而不是本地的厢军系。但是想来,他们驻防江南时间太久,高方平恐怕也很难信任他们。话说这是军队换防的重要性,军队在一个地方驻扎太久的话,和地方以及地方要员接触太久,真不是什么好事。
太平军,广德军,南康军,用后世的话说是中央野战军,而不是国民警卫队。但是在大宋,有事时候也归属境内知州调遣,不过知州不能过问内务。因为他们是正规野战军,组织关系在中央,他们三只军队属于不同部门,太平军关系在高俅麾下的殿前司,广德军在侍卫马军司,南康军在侍卫步军司。
三衙,就是大宋所有野战军的三个司令部,和后世美国的陆军部,空军部,海军部一个道理,管军政。枢密院管军令和决策,大将军总司令是赵佶而不是别人。
理论上高俅地位不高,但是他只有一个顶头上司是赵佶,也不是别的任何人。
杨马帅和张步帅都倒台了,这两个地方在以前都是黑幕重灾区,高俅老儿的殿前司好些,但是也未必好到什么地方。在加之以前张康国的治下,那就是一个坏蛋蠢货,所谓的换防,就是太平军广德军南康军在江南东路内调换一下就了事。
所以就事论事,高方平不了解江南的这三只军伍,就会导致有点不信任他们。
“你知道现在谁知无为军吗?”高方平忽然问道。
倒是问对人了,零零发毕竟是军旅的人,种师道的嫡系。于是道:“无为军前一任知军乃是黄文炳,但是因为黄文炳调任江州事,目下无为军暂无知军,不过无为军本身的主将乃是殿前司委任,叫黄启冠,正是黄文炳的弟弟。”
在大宋来说,知军和后世的“政委”差不多,不过有最终决定权。当时升郓城为永乐军,高方平知军,大概意思就是高方平出任郓城县1委1书1记、兼任永乐军旅团第一政委,史文恭那厮就是个纯粹的旅团长。
第413章 方力失踪
“这就好了……”
高方平也只能死马当做活马,暂时的把无为军当做一只可以相信的军队。这里有个理由是,黄文炳那种人是个专门挑刺的大马蜂,喜欢上纲上线,他带出来的军队不会是有战力的军队,但应该是一只小心谨慎不敢乱来的军队。
不过更加有点为难的在于,无为军不属于江南东路,而属于淮南西路。这种跨路的临时调遣,就算高方平是江南东路经略使也不行,除非是已经确认了紧急状况,经过南1京留守司批准才能行动。就像当时高唐事件时候,北1京留守司批准之后,永乐军就可以跨区跨路行动。
然而那种事后遗症很大,南1京留守司也不是高方平说请就请的,那肯定是蔡京的人。高方平根本不认识。
甩了甩头,目下也还没有真正到需要周旋这些的地步。
问下去,零零发暂时没有太多的消息可提供了。于是,韩世忠送他秘密离开。
这注定是一个高方平的不眠之夜,思考的问题在于黄文炳到底是发现了什么问题,导致在湖口被杀?为何湖1口县郑居中的人,会携带铜矿石前去苏州见刘正夫?
话说江州也有一个广宁监,也是造钱的,但因为江州的铜矿早就耗尽,已经停止运行。
然而就算广宁监没停止,那么广宁铸币局也根本和湖口知县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广宁铸币局只是在知州和通判的监督下运作,关系上直属于朝廷户部,也就是张叔夜的麾下。
这些事件纠结在一起,异常的扑朔迷离……
又一个清早来临了,进入夏季的晴朗,日头特别好。
梁红英一边伺候他,给他扶正了官帽,顺口说了句:“两日没见到小方力了。”
高方平哪有空管这些事,应了句:“兴许这次他去的远些。”
“等育出霸鸡四号来的时候,先给方力饲养可以吗?那孩子顽强上进,他家困难。”梁红英试着道。
“可以,你安排就行,不用事事问我。”
高方平坐下来吃早饭后,匆匆忙忙的赶去大堂坐堂。
期间审核了一些县治文报。
许洪刚所部出兵,已经过去几日。
这个期间高方平最关心的就是这一摊子事,一但有监押司的剿匪文报,高方平肯定第一时间观看。
文报上显示,他许洪刚所部虽然桀骜不驯,倒是也有两下子,上奏了一次捷报,捕获了一股小抢劫犯,击杀获胜,初步形成了威慑。
另外吓跑了许多散户流寇,监押司说目下势头好了些。
高方平又结合各县的县报,和许洪刚的文报相互印证,的确,各县都在上报关于抢劫破坏商道的事得到了一定压制,局面正在扭转。
德1化县的张绵成此番未有文报。
高方平捏了捏眼睛,心里始终有些不爽。感觉上,他们的呼声都似乎太整齐了,许洪刚所部也太过顺利了?
不过,暂时又找不到什么问题,且许洪刚所部也相对算是训练有素,那么顺利一些也无可厚非,总不能指望他不顺利吧?
甩甩头回神,让人去责问德1化县,为何张绵成没有关于治安匪患方面的奏报。
结果张绵成那个老滑头不知道安的什么心思,人不来回应,只是让人传话说“他很忙,剿匪不是他的事,最近忙着减轻国企亏损,无心关注其他,这些都是拜你高通判所赐”。
高方平也懒得追上门去扯犊子,说来他有些怨气也正常。因为高方平现在真在鸡蛋市场收拾他,谁叫这个老滑头过河扯桥见利忘义,妈的小高现在在江州城放冲货,乃是当中孟州牢城营平乱的模式:无差别攻击,连国企一起收拾。
国企亏损了就代表老张理财不当,此外他德1化县还欠高方平许多钱呢,那对德化县并不是一笔小数。所以……由他生几天闷气吧。
高方平在政治和立场上原谅老张,但是经济上本着瑕疵必报的奸商本质,绝不让他好过,必须让他知道厉害。要把他的国企也搞破产了,新炒热一个企业再卖给他,让他欠老子更多的钱。这就是高方平目下对待张绵成的心思……
又一个清早。
江州方面的孵化团队的第一批霸鸡四号,已经正式脱温,该找人来饲养了。
梁红英最关注小方力,最近都没见他,想找他来养鸡却是找不到。于是又不能等,只有先批发给别的养殖户去养。
养殖户圈子很崇拜高方平,早就听小喇叭方力爆料说有一种神鸡,能一年四季不间断下蛋。所以第一批脱温小鸡相当的抢手。
他们很穷,很多人没有足够的钱购买鸡苗饲养。
于是高方平把鸡苗先给他们用,让他们按手印接收。这算是合约置换,实质是一种:小农低息贷款。
这个业务是在高方平的大方向指导下,钱庄的精算师掌柜们开发出来的新业务。鉴于这种小额贷款面对群体不同,很难有什么有效的抵押,经营风险相对较大。
于是高方平限定了底线:额度要小,且暂时不对商业开放,必须是农业项目,有当地良好的务农和纳税记录者,才能无抵押贷款。
这个业务也正在孟州以及济州推广试行。效果有好有坏,的确是存在一定的坏账率。真发生了也没有办法,没有高方平的政策指导,富安也真不敢去把欠钱的人抄家,只能让他们出卖劳动力慢慢的还债。
然后还存在少量骗贷的情况,骗了就消失,妈的人都找不到。这些都是试行过程中必然会出现的问题,几乎每次新展开一个业务就会有各种问题。不过问题就是用来解决的,在解决的过程中积累经验,慢慢的完善管理体系,在往后杜绝。
所以北京和东京两个地方经济规模太大,也就暂时没有运行。要等管理体系慢慢完善才能行动。
赶走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思路,妈的高方平还以为小方力跑了做逃户了,结果去安济坊看了一下,他母亲已经病危,神志不太清晰。
那是一个孝顺顾家的孩子,他会跑去哪呢,他娘都这样了。
“她怎么样了?”高方平询问安济坊的公派郎中。
那个郎中叹息一声微微摇头。意思是总体是不成了,目下就依靠一些药吊着命,但肯定不是常法。
“方力近几天来过吗?”高方平再问。
“已经有三四天没见到那小子了。”郎中道。
高方平大皱眉头,又问道:“三四天前他母亲是否病重了,他是否知道情况?”
“回明府,那时他娘已经病重了。方力知道他娘面临的情况。”郎中道。
高方平没有再问,出了安济坊后觉得不寻常,便吩咐林冲带几个人出江州城,寻找方力去……
乐观的估计,江州,或者说江南地区很快就会出现食物的革新——鸡蛋。
大宋这方面的需求和市场就是一块干裂的海绵,短时期之内,再多的小鸡都不够养的。
在高方平的革新前,这一个产业实在太落后,比养猪业更加落后,其原因在于鸡太少,想多也想不起来。
传统的养鸡真得看运气,要刷脸。孵化小鸡要依靠老母鸡去一个蛋一个蛋的精心照顾,母鸡精力是有限的,人的精力更是有限的,不可能集中性投入太多的人力,去帮助母鸡的这个过程。
于是古代的人们对这个过程就只有采取“无为而至”,有多少算多少。一切看运气,更具家里鸡群的数量,更具鸡群中公鸡的质量,又根据孕育种蛋时母鸡的营养,每家每年获得的小鸡在三五只至三五十只之间。
是的差距就有这么大,就有这么稀少珍贵。
对于小鸡的出壳率后世是有过科学论证的,实际上在保证种蛋、也就是公鸡质量,以及营养结构满足的情况下,母鸡自己孵化的出壳率比人工孵化的出壳率高。这是自然给母鸡的天性,很少有失败。
但是古代是封闭的社会,比如小方力家,公鸡质量不够好的情况下,他们是不会知道问题所在的,不会去其他养殖户借公鸡配种的。那么这种情况会导致他们认为家门风水不好,年复一年的,让小鸡持续的少下去。
另外一种情况是营养,就和女性怀孕时期所需要的营养结构发生变化一样,种蛋的生产,和食用蛋的生产,母鸡所需要的营养也是有很大差别的。差了某些元素,会导致就算孵化出了小鸡,也是有缺陷的,难以养活。
那么如果是鸡的数量不多,且是在郊外饲养,院子里有足够的虫子,可以在营养上保证种蛋的质量,虫子的营养还真不低于高方平的复合饲料,甚至还略好一些。
不过在郊外的话,小鸡母鸡又要对抗很大的自然风险,黄鼠狼会杀鸡真不是吹的,古代郊外的黄鼠狼也真不少,防都防不住。这又是一个运气过程,要看鸡群中的公鸡,有没有能力保护鸡群。
汗,公鸡其实是很勇猛的一个物种,真有些战力的,在郓城,少年学堂的那几只公鸡经常脖子的毛一竖立,就和鲁达战个天昏地暗。大师脑袋上那些斑斑点点的疤痕,就是被公鸡打的,因为鲁大师经常去偷鸡蛋吃。
第414章 小黑屋里的宋江
城里的养殖户能够避开自然风险,但虫子是明显不够的,如果仅仅用菜叶和一些传统的粮食喂养,所获得的小鸡数量就会少到令人发指。
这些种种,造成了古代鸡的数量起不来,鸡蛋就有限、并且很贵的原因。这是生产力落后造成的获取营养困难。后世的一个鸡蛋,只是五十克米左右的价值。但是在大宋,五六文钱一个的鸡蛋什么概念呢?是五百克、一斤米的价格。
在郓城时期,经过高方平饲料配方的不断改良,以及孵化箱子的不断改良,目下的出壳率已经很不错了,能够达到百分之七十以上。也就是说一百个种蛋送进孵化箱,就有七十三个小鸡出来。
市面上的小鸡是很金贵,因为农家每年能够获得的小鸡数量有限,所以造成了鸡蛋和小鸡的价格比值非常大。仅仅提供小鸡,目下就能给高方平带来丧心病狂的利润。
科技是唯一生产力,孵化所带来的超额利润,就成为了高方平进一步改良技术、提高出壳率的动力。
现在是七十三的出壳率,往上的空间还非常大,因为后世的出壳率可以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对此高方平嘴巴都笑歪了,饲料和孵化团队、设备、产地等等都是恒定的,所以成本是一样的,再此基础上出壳率每提高一个百分点,都是惊人的利润。
这就是“唯物”,也是人类攀升科技提高生产力的动力源泉……
一批又一批的鸡蛋被送入孵化箱,一批又一批脱温了的霸鸡四号鸡苗被养殖户“贷款”拿走。
但是高方平也关注了每一期拿鸡苗的农户名单,始终未见有小方力的名字。
林冲带人在外寻找了几日没有收获。林冲所汇报的信息只是:许洪刚所部的剿匪工作进展很大,如火如荼,目下他们主力,集中在靠近湖口县的区域内。
林冲没有提及小方力的信息,只是提及了许洪刚所部剿匪如火如荼。这样的官面说辞梁红英听不懂,但是高方平却听懂了,林冲的言下之意,他母亲病重的情况下这么久没露面,小方力恐怕凶多吉少、死于土匪之手了。
到此第一次高方平开始自问:自己的初衷是不是错了,系统性的剿匪是否真要展开,剿匪工作是不是开展的太晚?
思考着这些,高方平再次拿出近期各县抄送通判司的关于匪徒落网的文报开始观看。
以前看的时候一切正常,就是感觉许洪刚所部的进度和收获太大了些,太顺利了些。但是那时,高方平觉得可以用许洪刚所部训练有素,熟悉江州情况来解释。
不过目下是第二次观看,导致了高方平有一些上次没有的心得。
从各县的文报中能看出来,活捉的土匪不多,大多数是就地正法。
看到这里的时候高方平皱了几次眉头,隐隐约约觉得不对,除非面对成规模的悍匪,真正展开了战斗,才会有大面积的就地正法动作。
江州的情况高方平虽不了解,虽然也认可大宋境内的土匪很多,但这里是南方,断无如此多的成规模悍匪道理。事实上如果成规模的悍匪数量多,相反他们不会到处抢劫收鸡蛋的散户了。而会出现越来越多的大商号被抢事件。这是有这典型不同的,这也是高方平的理论中,要把土匪相对集中一起的理由。
另外还有一个问题,和各县大量提交的事关土匪的文报不同,今次二次审核,依旧没有德1化县张绵成关于这些的抄送。
“丁二。”高方平道。
丁二起身抱拳道:“请相公吩咐?”
“我有些头疼,你来帮我审核一下这些各县文报,包括往上三年的文报也统计一些数据,我要知道三年以来,但凡记录在案的土匪抢劫案件中,散户被抢有多少,大户被抢有多少。要仔细,要快。”
高方平吩咐后,给他了一封通判司手谕,然后丁二就去司法参军部门,找历史档案去了。
林冲好奇的道:“往上三年并不关大人的事,何故介入?”
高方平微微一笑道:“你是武将,说错话我不怪你。江州的很多情况其实就在那些文报中。朝廷设立档案制度是有原因的。如今的局面总让我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仔细想,却又想不出来。往上三年的抢劫案件结构,其实就能明确的分析出江州的土匪山贼结构。”
林冲等人相视一番,没有在多说了。
话说高方平的风格不喜欢过度剿匪、只喜欢控制,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当然那要看土匪的结构是什么,兴许这些问题关系到大魔王和蔡倏在江州的政治斗争层面,所以这是他大魔王操心的问题,不关其他人的事……
死囚牢。
宋江那个胖子在装惨,高方平就坐在他的对面好奇的看着他装。
来江州已经有些时日,这是高方平第一次来看宋江。胖子的确被看管的很严,死囚牢除了特定的蔡倏心腹之外,谁也不许进出。
不过江州没有高方平不能去的地方,只是说,早先高方平不想为了见宋江而去撸蔡倏的逆鳞,所以没及时来。但是目下许多地方都有不对劲,所以高方平来了,想听听宋江这家伙对江州有什么心得。
宋江是个有心的聪明人,并且视觉和高方平不同,所以他应该会有些另类的心得。而为了不被宋江忽悠,不全听他一张嘴怎么说。所以在来之前,需要一定的时间,让高方平用自己的眼睛先观察江州各方面的情况。如此,才能和胖子所说的东西加以印证。不会被人蒙了。
“相公总算来看望了,宋江此番苦也。”宋江说着就眼睛红红的,做点刘玄德似的欲哭状。
“救你我肯定会,只是说我有我的安排和想法,所以你还需要挺一些时候。演戏就不必了,我知道你此番吃了一些苦,但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天降大任于身,劳其筋骨饿其体肤都是正常的,何况你好吃好在的,也没有皮肉之苦,装什么可怜?”高方平道。
汗。
宋江赶忙把表情收了起来。
话说大宋的牢房比较黑暗,进来小黑屋的人基本都是很惨的。不过死囚例外,如果是等候秋后问斩的人,为了“不结仇被冤鬼缠身”,默认规矩是不殴打,不饿,还会少量的给点酒肉、客气些,让他好上路。
宋江道:“主要就是没有自由,不能目睹相公蒸蒸日上的事业,是为一个大遗憾。”
高方平给他后脑勺一掌道:“还想要自由?你被关一点不冤,一言不合就捅了阎婆惜,你写的什么鸟诗词我也不懂,但你杀人了,在小黑屋待几月你觉得不应该吗?”
宋江吓了一大跳,再次匍匐在地上撅着屁股哀声道:“请相公明鉴,我现在的路线和作为,一切都是为了相公的安排。”
“死胖子你少拿我背黑锅,我没让你杀阎婆惜促成这事。你是聪明人,你绝对知道这个世间要做到一件事,绝对有至少两种以上的方法。”高方平道。
宋江这才一阵尴尬,一五一十的解释了一下阎婆惜事件。
少顷后,宋江跪在地上抱拳道:“请相公明鉴,关于阎婆惜的事正如宋江刚刚的说辞,真的是一个意外。当时宋江真没有杀人心思,就是害怕坏了相公的大计,害怕梁山的书信落在王勤飞等人的手里,我是您的人,落他们手里会给相公的名声造成不利影响,于是宋江着急了,上前抢夺书信,殴打、争执的过程中,那婆娘战力不弱,她先从我的身上夺了匕首想杀我,这才最终造成了误杀事件。”
关于此点上他说的是真是假没人知道了,除了那个死去的阎婆惜。但是他的说法在逻辑上基本成立,而且胖子剑走偏锋,的的确确是在事后自首的。
这个案子是时文彬亲自判的,这方面老时相对严谨,他把案子定为误杀,相信有他的理由和判断。所以也只有这样了。
另外,宋江专门留着梁山的书信,高方平知道,是胖子想专门等着给高方平看,表忠心,表示他一切都不会对大魔王隐瞒。
“行了,阎婆惜事件到此为止,时文彬老爷的判罚已经生效,我就不再追问。”高方平道:“我当初的承诺不变,路线安排不变。将来,我保你官袍加身。”
宋江担心的道:“启用罪人为官,确是我朝的惯例,但那一般只局限于武将,宋江如今脸上刺字,如何还能做文职……”
高方平打断道:“这是我操心的问题。我十八岁就能做到通判,所以相信我,将来我有能力给你正名。你不需要相信我是个好人,事实上就没有这种人。你只要相信你的利益就行。我们的利益是共同的,此为其一。能够提供给你利益的人中,我高方平是最仗义最好说话的人,此为二。所以只要你是聪明人,能想明白这两点,那么你会放心我,我也会放心你。”
“谢相公的抬举。谢相公的教导。”宋江眼睛红红的样子做感动态。
高方平觉得他未必有多感动,这个胖子是想做官想疯了。
权利和地位大家都喜欢,其他人不会想疯,那是因为其他大多数人还没有体会到这其中的乐趣。恰好宋江心思又大,又是“政府口掌握一些小权利”的人,自然会特别留恋这些,特别在高方平上任后,让宋江几乎到了架空王勤飞和曾世成的地步。
这些,会彻底的点燃宋江心中的那把热情的火。
第415章 卑职用脑袋担保
“好了,其他犊子就不扯了,进入正题。”高方平低声道,“把江州的一些情况,但凡你所知道的,可疑的,可信的,不起眼的,全都告诉我。我今天时间多,专门准备了一天听你述说。”
宋江便静了下来,仔细的整理了一下思路,第一句便小声道:“相公,卑职宋江要举报,江南摩尼教要反!”
在一般情况之下,他这么说那真是非常耸人听闻、非常有噱头的一个说法。只是对于高方平这个穿业者、又进一步了解些内情的人来说并未觉得有多惊讶。
皱了一下眉头,高方平只是认为,明教的造反时间兴许会提前,因为许多地方的迹象已经很明显,就连宋江这样的“不知内情”者都看出了一些迹象。此点除了证明宋江是个聪明人之外,也说明明教的迹象越来越明显。
见高方平只是皱眉而并未表现的太惊讶,宋江有些担心的道:“宋江之心日月可鉴,请相公明见。”
高方平道:“别多想,我不是不信你。相反你能看到这些我很高兴。”
宋江这才喜道:“那看来就是相公也有了这样的怀疑和看法。”他想说英雄所见略同的,只是不敢。
“我是有这想法,最早以前陈留县平乱就是我主持的,那次的主要对手就是这些人。”高方平喃喃道:“土匪去成群结队的抢劫是为了财,为了喝酒吃肉。但是宗教、特别参考明教的教义,他们对欲望、酒肉等等的需求不多,而他们却热心的去劫持大钱纲,就基本只有一个解释他们要造反,置办装备和根据地需要大量的钱财。”
宋江叹道:“难怪相公能有现今之地位和作为,宋江拜服,您能从许多事当中看出别人多得多的心得体会来,果真成功绝非偶然……”
高方平头疼的道:“先把你的马屁收起来,现在说正题,赶紧的。”
宋江抱拳道:“到达江州之后,托几个朋友的福,宋江得到了优待。”
高方平道:“这我知道,你整日出入酒楼。”
宋江哀嚎道:“相公错怪宋江了,宋江又怎是表面这么肤浅,那只是我表现出来的一种假象。实则宋江每到一地便喜欢结交朋友,留心观察当地的官场态势、民情、以及各种各样的消息。因为此,宋江依仗着及时雨的薄名,结实了几个江州江湖上的朋友。其中之一是一个力大无穷头脑简单的黑厮,名曰李逵。”
高方平微微点头,示意接着说。
宋江察言观色,见大魔王不责怪自己多结交江湖朋友后,这才微微放心,又道:“李逵乃是湖1口县人士……”
高方平听到的时候微微动容,来了兴趣。
宋江接着道:“通过李逵那黑厮,卑职发现了一宗湖1口县的大案情——铜矿!”
“接着说。”高方平好奇的看着他,想不到他宋江连这事也发现了?
宋江道:“说来这只是一个巧合。李逵那厮最是好赌,又总是输,为了还赌债他有时会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听说他之所以在湖1口待不下去,是因为他是那边有名的贼了。有一次我给了他十两银子,被他输光,我问他钱呢,他因不好意思便吹牛说钱还在。为了凑到钱让我放心,不知道怎么的他拉了一小车铜矿石来我面前,说是他把我给他的钱都买了铜矿,准备自己炼铜。”
顿了顿宋江道:“我一听,当然知道他在瞎掰,恐怕那辆推车都是他偷来的。在我朝,一切矿产属于皇家,严禁非官方买卖是铁律。铁矿还有挪动余地,但铜矿贵重,加之在我朝缺铜的大背景下是绝对不敢有人私自买卖铜的。至少换我,我宋江只敢和聪明人做铜生意,而绝对不敢为了一点小利和李逵那样的没头脑私下交易铜矿。所以当时我便断定那些铜矿石,是他从湖1口县偷来的。”
高方平眯起眼睛道:“确定是湖1口县?”
宋江点头道:“非常确定!且我又给了李逵五两银子,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悄悄把那些铜矿石埋了,不许他声张。还让他带我到他捡铜矿石的地方查探。看到有非官方人士在私自开采铜矿!”
听闻到这里高方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果然坐实了这样的猜测,他们的胆子还真是到了逆天的地步,敢隐瞒发现的铜矿,私下进行开采,私下进行造钱。
这真的是一条天大的黑幕,蔡党在南方的利益比想象的更大,胆子更肥。若非之前高方平不来见宋江,已经提前用自己的眼睛观察了江州,此时还真的未必敢相信宋江的说辞。
宋江接着道:“观察的最初期,卑职也以为是官府开采。因为他们开采规模颇不小,全部人都身着厢军服饰。并且外围有湖口县差人巡逻四周。有军和差,至少会是江州监押司以及县衙的联合执业。但因为宋江久居官场,知道一些门道,我看出了其中的猫腻,差人是真正差人,但是厢军应该是假军,却有真正的制式装备。”
到此高方平勃然色变,猛的起身厉声道:“宋江,你对我之陈述不是一个小问题。如若错了,那是罪大恶极杀无赦之罪。你陈述之‘真差人’,无异于对通判司弹劾当今国舅郑居中的不赦之罪!”
宋江脸色惨白的跪在地上道:“卑职用脑袋担保句句属实。我宋江在郓城官场工作如此之久,天天接触差人,只要照过面我能辨认出来,差人的心态、差人的语气、差人挂刀和握刀的姿势、以及一些下意识习惯,和普通人是有绝对的区别的。这些对于我宋江,不难判断。”
高方平回忆了许久,记忆中还真是那么一回事。小高所见过的差人,就算不当值不带刀的时候,也总会有意无意把手靠向腰间“要扶刀柄”的态势,而寻常人则没有这个习惯。这是因为长刀是管制兵器,只有公务员有权利可以明目张胆的带刀。
其余普通人就算是藏着刀,也不可能在腰间,所以不会有下意识去腰间扶刀柄的习惯性动作。
想到这里高方平信了宋江,凝重的问:“你判断铜矿开采现场有假军,但那些人有真正的制式装备又是怎么回事?”
宋江压低声音道:“坦白的说宋江对差人的判断十拿九稳,但是对军却不如想象中的那般熟悉。我只是发现了那些厢军脸上太干净,很少见到有贼配军。”
高方平点头道:“这是一个点。厢军中的确应该有一定比例是贼配军,至少有七分之一左右。如果是正常军事任务,为了官府面子,很可能脸上有刺印的就不出动。但是开矿这样的苦力却相反,队伍中应该大量贼配军才符合逻辑,毕竟虽然都是军队,但贼配军无人权,肯定要优先去最苦最累的第一线。”
“相公英明,卑职也是这个想法。”宋江抱拳道:“除此外更显著的一个特点是:厢军很懒散,能混就混,能闲就闲,但那些作为苦力在开矿的厢军相当吃苦耐劳,相当的有行动力。以卑职对基层的了解来看,他们的吃苦耐劳和行动力超越普通的农人!”
高方平再次色变:“如果你确定,几乎就只有一种解释:他们是被洗脑的宗教人士!”
宋江一字以一顿的道:“此点卑职用脑袋担保!卑职的思维和相公不谋而合。他们的行动力到了非人的地步,且不用监工用鞭子监督,其行为让我想到了戴宗口里的‘摩尼教众’。李逵曾经还偷过矿里的一把兵器,拿来送给我,吹嘘是什么神话背景里的宝刀什么的,但是我看了之后,兵器陈旧,不是新造的,并且是官府制式兵器,还标有江州监押司字样,字样明显被人为的模糊过,不过依旧有迹可循,能够辨认!”
高方平铁青着脸喃喃道:“接着说。”
宋江摇头道:“基本上就是这些,于是根据这些情况,卑职便有了摩尼教要造反的判断,开场就对相公陈述了。”
高方平道:“这次就算了,以后无需你主观进行判断,只需陈述现象。判断性质是我的问题而不是你的。然后,明教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又不是秘密,就算是他们害处也有限。但郑居中这样的国贼内鬼,为了钱财不计后果的丧心病狂之举,害处更大。国朝内忧外患之际,蔡党一手遮天祸国殃民,但是郑居中比蔡党的贪财腐败更可恶!”
高方平始终铁青着脸不说话,在考虑一些问题。
若非来江州已经有些时日,并且很多东西有了心得,还真的不敢相信宋江的话呢。至于现在,宋江说的东西变为了一种佐证,更加肯定了早先高方平对江州的种种判断。
还真是那个理论,所谓的道消魔涨论,地里不种植粮食,自然是杂草毒瘤丛生,占据了土地。
江南实在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蔡党的腐朽造成了整个官场的不作为,民不聊生,民间麻木,于是各种各样的情况便就此衍生了出来。
第416章 触目惊心
于朝廷层面上,户部的资产表中,江州的铜矿早已枯竭,造币局广宁监建制还在,却早就停止生产了。在此情况下,湖口事实上还在开采铜矿,且是真正的县衙差人出面维持次序,明教人士伪装厢军开采,这基本上,就在高方平这里坐实了郑居中“叛国”的要件。
但这里有个最大的问题是,能否拿到郑居中“参与”的直接证据。如果拿不到,那么大宋的官场真的很蛋疼,他郑居中又没有出面,出事最多推给手下,推给摩尼教。他最多就只是一个“失察”之罪,坦白说,这个罪名对于大宋的士大夫几乎没有什么影响,最多不会升官而已。
在高方平的概念中,郑居中这就是叛国。可惜无奈的在于,就算有他和明教勾结的证据,官面上也不能定叛国罪!
因为现在明教还没有正式的造反,它是一个合法思想,属于礼部“宗教司”注册的合法机构,在官面是摩尼教,和佛教道教一样归属礼部管理。一样享受免役免税政策,这就是它能在初期发展一定的教众的原因。
某些方面大宋真的很蛋疼,精英读书人太多并且掌权,于是更具他们的诉求,大宋的思想和言论自由度到了空前的地步。导致这些前唐几乎被搞绝的宗教,再一次的合法化了。
至于到了后期,明教和朝廷的冲突起点,应该是江南被搞的太穷,蔡党太丧心病狂,缴纳不起税费的人越来越多,所以不爱逃跑不爱造反的南方人,便越来越多的加入宗教避税。那么加入的太多,朝廷税费少了,朝廷就会觉得明教越来越不懂事。与此同时,摩尼教的明尊善母信念、又更具当时的形式结合了汉朝妖人太平道的教义。
“旧天已暗无天日,新天当立,冲破黑暗,迎接光明”,这就是演变出来的变种——明教。
教义当然是好的,但其实都是游戏,看当权者怎么对信徒解释了。更具这样的教义,以及当时江南被蔡党祸害到了某种程度的土壤,于是方腊就成为了四大寇之中最猛之人,一时之间响应者百万之众。
朝廷和明教双方的冲突,自此而来。
当然现在还没有演变到哪一步,所以在合法的途径上,很难把这些事给办了。
目下除非高方平有方天定和郑居中勾结的直接证据,才能把郑居中定性。因为自陈留事件后,方天定被开封府定为反贼,文告昭示天下后,方天定并没有去开封府或者刑部申诉应诉,就代表默认了事实,依据大宋律方天定还真的就是反贼了。
但在没有连坐制度的大宋,方天定是反贼却不代表摩尼教也是邪教,方腊依旧没罪。没办法,兴许这些内中也涉及了层层黑幕,礼部属于左司,乃是蔡京直接领导。所以没有蔡京的同意,谁也不能现在把明教给禁止了。
关于兵器。
方腊他们现在开始筹备,收集兵器装备教众太正常。但是鉴于江南的许多铁匠被高方平的政策吸引去了京城猪场,剩下的以江州为例,被黄文炳抓了很多,都落在了许洪刚的手里,加之他是蔡倏的亲戚,蔡倏是蔡京的儿子。
如此一来近水楼台先得月,许洪刚等人在宗泽离任后,一定获得了工部许多的图纸、技术、甚至技术骨干的支持。于是他们自己可以私造很多东西,所以当时军演的时候,高方平能看到他们的装备接近于禁军。
只是神臂弓和火药没有,这两个的技术一个在匠作监,一个在军造监,分别处于张商英和张叔夜的监管下,所以许洪刚弄不到。
不过根据宋江的说辞,高方平早先的判断是正确的,江南地区的管制兵器流出最大的来源就是军队。而军队之中最大的黑幕,现在来看许洪刚所部嫌疑最大。蔡倏到底是失察还是纵容,亦或是直接参与,目下还无法判定。
这些事没有一个小问题,全部纠结一起,触目心惊,让高方平都有些手足冰冷。
现场沉默了这一下,宋江又道:“还有一点不为人知的事,上述的其中一些观点宋江最先找黄文炳举报过。”
高方平微微一愣,随即大皱眉头。
宋江道:“原本我看他风格,像个敢惹事敢作为的人,也不是蔡党的敌人。可他听了后将信将疑的神情,嘴巴上却说我大逆不道胡言乱语,派人殴打我一顿,警告我不许再提及这些问题。由此一来,让我有些心灰意冷,便整日里在酒楼喝酒,酒后题诗,后来相反被黄文炳以这为由给抓了,竟由此对我进行迫害,欲置我于死地。”
“原来是这样……”高方平楞了少顷又道:“你不要多想。很明显黄文炳信了你的话,的确去私访调查了,但是为此他被人杀了。”
“啊!”宋江惊呼一声,他的模样竟是不知道黄文炳遇害的消息。
关于此点,他的心态到底如何高方平也不确定,他有可能知道也有可能真不知道。兴许他也听闻了黄文炳死于李逵的大斧,而他和李逵走的近,又被黄文炳迫害,所以他害怕背这个锅,在高方平的面前做戏。
不过这些无所谓了,现在已经不是操心这些的时候。宋江从来不可能是一个单纯的人,他只是一个复杂的聪明人,此点上启用他的时候,高方平就清楚的。
“黄文炳他本身不是什么好人,也相对的谨慎。”高方平思考着道:“你举报了后,以他的性格会在心的。但他那样的人很难信任别人,特别是你的贼配军身份他更不信任,于是他为了不让你露出口风打草惊蛇,不惜利用诗词做文章打算封你的口。另外还有一个用意是,他不喜欢这么大的功劳被别人分享。这就是你此番的遭遇来源。于是乎,关于你的问题上,黄文炳用其他一些利益取得了蔡倏的妥协,于是在案情有瑕疵的时候蔡倏强行定了你的死罪,所以复核文书他没有交给刑部,而交给了他的父亲蔡京去处理。事件的始末内情、已经无人知晓了,不过这些是我高方平的判断,大抵应该是这样的。”
宋江听后沉思了起来,还有些脸红。作为他当时有些小心思,急于对黄文炳表功,攀上一个在江州的靠山,但是这在高方平的面前说了出来是有些尴尬的,有点不够忠诚的感觉。尽管表面上黄文炳和高方平算是一个派系的人。
高方平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想什么,此点我相反不在意,还比较信任你。黄文炳是江州通判,某种程度上就代表朝廷,你信任官吏是对的,有事的时候第一时间汇报朝廷是对的。为此你受到了不公正待遇不是朝廷的锅,是黄文炳的锅,但他已经为此付出了代价。我也理解,你不可能事事报告我,你得知这些的时候我远在郓城,只是一个县官,八竿子也打不到这边,所以你的最佳策略当然不是报我,而是报黄文炳。”
宋江松了一口气道:“谢相公的大度。”
“尽管你被判了死刑,不过放心,事不可为的时候,驳回关于你的判决就是我一句话。但现在不是行动的时候,许多的问题我得好好考虑一下。”高方平起身道:“今天就聊到这里,宋江你继续安分的待这里,现在不让你出去,是因为我还有后续安排。你提供的消息,你的心得,对我非常有用。我高方平若是从这个大坑之中爬了出来,度过了难关,将来我一定不会无视你对我的忠心和功劳!”
要得到大魔王的诚心夸奖是很难的一件事,此点上宋江谈不上感动,却是非常的在意,这是一种成就感和存在感。于是胖子跪地,撅起肥屁股道:“相公的认可,便是我宋江做事唯一的理由,一切都以相公的安排为准,宋江就在这死囚牢里时刻准备着,以便迎接相公的重任。”
高方平点了点头,带着梁红英离开了囚牢。
临没,宋江道:“江州复杂多变,请相公保重好有用之身,咱们这群人将来只能指望您。”
“好。”高方平的声音漂浮着,人已经消失了……
高方平死囚牢探望宋江的事,自然是会被蔡倏知道的。但是知道了也无所谓,他怎么想也一点不重要。
蔡倏最多以为高方平在策划给宋江的翻案事宜。关于铜矿、兵器等等这些惊破天的事宜,蔡倏有否参与暂时不好判断,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蔡倏以为宋江不知道这些。黄文炳为了独享功劳不打草惊蛇,自然也不会提及宋江知道这些。
所以目下,这些还都是没有浮出水面的秘密。否则的话,其实宋江就不会是等待着秋后了,应该早被人毒杀了。
现在到底要如何入手查办这些一环套一环的惊天大案,老实说,就算高方平这样的酷吏心里也没有底。妈的这些全是政治问题,而不是律法问题……
第417章 叔夜相公的迟疑
回通判司后提笔,亲手写了给张叔夜的信。
于信中的最后这样写道:“目下尚未水落石出,于书信中下官不便透露内情。能说的在于江南之地到了病入膏肓地步,不能在坐视。为人臣子食君之禄这种矫情的话,下官不想多说。直说一点,为了一展报复和理想、为了我自己的利益,我高方平要作为要做事,要名声,要官位,所以我需要做事环境,而我之环境则是其余人灾难,这是斗争,是生死之地,自来面临搏杀。皇帝托我守望江州,且身负相爷期望,我高方平一向的立场是不妥协,绝不对恶势力让步。所以将后来兴许会面临一些比较大的局面,形成朝廷一定程度的博弈,此点需要相爷大力支持。另外仅以现在的力量而言,下官并没有把握将这些恶棍送进地狱,仍旧需要相爷第二次支持。我需要江南东路禁军的临时指挥权,相爷您看着办吧。”
写好了之后以火漆封好,亲手交给梁红英道:“红英,这次必须你亲自去京城面见叔夜相公,当面交付我之书信。带四匹好马,昼夜兼程,快一刻钟是一刻钟。如若张叔夜不同意或做不到便算。如若取得老张帅令,则你马上去高府见我父亲高俅,面交我之书信,要求他立即以殿前司名誉,撤换驻江南东路太平军的禁军主将为党世雄,回程之际带党世雄上路,顺路进入江宁府以南太平军防区,以枢密院虎符、本官之文书、及殿前司委任书三书为凭,让党世雄立即行驶主将权利,调遣太平军南下江州!”
堂下众将全部色变,想不到一直以来动作不大的大魔王,此番的第一个作为这么惊天动地。让其余这些不知道内情的人,有种即将要在江南打内战的错觉。这真的算是雷霆事件了。
梁红英真不放心离开他,但是一起在牢里听闻了那么多触目心惊的东西,加之此番高方平之托付步步心惊,任何一步都不容出现岔子,她也认为只有自己去才稳妥。
于是,梁红英接过给几个京城大佬的书信,抱拳道:“红英今夜就会上路,相公一定保重自己,我不在的日子里记得少出门,别着凉。”
现在她的手里,有给张叔夜的信,以及给高俅的信。
这下,梁红英带着多封书信以及期望,挑选了几匹健壮的战马,昼夜兼程的赶往京师。
上次有人带着希望和求助的书信,赶往北1京,请求调军的权利,高唐有惊无险。至于此番梁红英前往东京,结局如何大家的心里都没有底气。
很多时候世事就是这样的,做什么都要一些运气,运气是资源之一,成事在天。这次当然不会例外……
湖1口县之内的问题一定非常严重,急虽急,但是高方平也不傻,没有贸然前去。不是说去了害怕遭遇黄文炳的形式,而依旧是早前那个判断:现在经过了这么久,他们已经擦干净了屁股,潜伏起来了。
现在查不到什么的,最多高方平能“发现铜矿”,然后上报户部。这只能在一定程度上往回国朝损失,却治标不治本。国贼毒瘤依旧潜伏在官场队伍中,郑居中甚至有可能因此高升。
因为如果他们潜伏起来擦干净了屁股,高方平去发现了铜矿,在湖口发现,湖口知县郑居中那是天然有功的,蔡倏也有功劳,于是乎一群原本应该上断头台的国贼,就会被蔡京堂而皇之的升官。
此外文报之中,最近许洪刚所部主力,也集中在湖口地区活动。这到底是为什么、他许洪刚有没有和郑居中同流合污,谁也不知道。
这又是一本理不清楚的混账,许洪刚肯定是蔡倏的人,这个不用去疑问。而蔡倏站在他老爹的立场上,和郑居中这样的人有些心病是肯定的。所以无法判定许洪刚和郑居中的猫腻是私下,还是蔡倏授意。
当时和种师道麾下的密探零零发接触之际,零零发说了:郑居中带铜矿石去和苏州知州刘正夫接触,而不是和更有用的蔡倏接触?
这些种种原因,事件变得异常复杂,基于这些,高方平暂时静观其变,至少先等梁红英请来枢密令,带太平军进驻江州之后在说……
进入五月初,各地要开始为雨季作应对准备。
蔡倏把麾下推官曹官判官们,一个不剩下的派了出去,分赴各县,统一督查河道的加护等等工作。此一时刻的江州是混乱之治,蔡倏这么的缘故,应该是用他的嫡系做事,顺便对下面抓权,想要夺回治权,结束和高方平间的混乱之治。
高方平当然有办法否了他,但这些也的确事关地区安全,不能拿这些开玩笑,于是继续忍。
另外,韩世忠小队观察到的结果是,治下的几县中,以德1化县最为积极,张绵成那厮整天忙着组织百姓服役,清理淤积河道,加固薄弱地方。传言他很少在城内,有时干脆就待在河边的营地中不回江州城。为此,老张这家伙博得了一些百姓的好评声。
不过这个局面让高方平有种错觉,张绵成是故意找事情忙,他在躲着我高方平。
江州的多事之秋,这些不寻常的地方老让高方平感觉不好,却一时不能发现问题所在。查看了几次各县文报,其余几县的主题依旧是在汇报剿匪的进度,治安的变化等问题。
但是关于治安和剿匪的事,德1化县张绵成依旧只字不提,张绵成的文报中,全是关于召集民夫服役、清理河道的细节,其余的汇报为零……
梁红英不眠不休、昼夜兼程之下,跑死了两匹马,于五月初三到达了京城面见张叔夜。
接道高方平的书信后,张叔夜一夜没有闭眼,始终在书房考虑着这其中的利弊关系。
高方平的信中并未透露任何一字细节,只说了江南事大,局面错综复杂,需要再派军队直属。
居于对高方平的信任,居于以往那犊子很是办成了一些事,张叔夜有理由相信:那个骁勇善战的狠人发送文报进京求救之际,想来江南的情况的确是非常严峻了。
太平军的组织关系在殿前司,防区属江南东路。理论上要换防去江州,在江南东路未设帅司的现在非常简单,也就是张叔夜签一个字的事。
体制就是这样的,如果江南东路设立有帅司,那么其境内军伍,就是江南东路经略使节制,老张只能给经略使下令,而不能过问其中的细务。但是现在江南东路不设帅司,那么东路之内的防务,枢密院就能直接下令。
太平军原本就是驻扎东路的禁军系,仅仅在东路内换防,只是一个例行的事务,不属于“军伍调动”,所以都不需要陶节夫签字同意,枢密使和枢密副使,其中任何一人主张,另一人不反对,就生效了。
是的虽然有正负之分,但是其实在职权上和后世有些不同,张叔夜和陶节夫官位上有区别,但是职权原则上并没有上下之分,如同江州的高方平和蔡倏一样的,各自执掌一块业务,与此同时,拥有相互间的否决权。
不是特别大的事务,其中一人主张就是“军令”。前提就是另外一个不反对。
陶节夫这家伙是个态度暧昧的家伙,和高方平与蔡京的关系都不错。军事思路方面更偏于高方平,因为老陶是带兵的帅臣,高方平也懂军,这里有天然的亲近感。一般情况下,要老陶违背蔡京的利益去主张,他是不会干的。
但是如果是为了高方平的事、张叔夜去主张,他老陶却大概率不会拆台,只要事情不是太大就行。
所以基于这些政治原因,原则上太平军是否顺河南下支援高方平,目下就全在老张的身上了,他说行基本就行。他说不行,那就谁也没戏了。
不过到底是否同意高方平的请求,老张接到高方平文书之后便心里打鼓,满篇文字中,错字就不说了,那是高方平小儿的惯例。仅仅只说那字里行间透出的深重戾气,就有些让老张头疼。
考虑到以往这犊子心黑手狠、杀伐果断的闯祸能力,任何人要把额外的军队交给他,都会心里发虚的,保不齐前脚同意,后脚他小子就弄个震动朝野的大新闻出来。妈的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老张相爷您勿要犹豫,所谓兵贵神速,小高相公他做此安排,绝对是有原因的。”梁红英着急的跪在地上抱拳道。
“不要催,你等我想想。”老张背着手在内堂走来走去的:“你说的我都知道,我也知道这小子此番一定是遇到难题了。然而军伍非同儿戏,尤其是在我朝。他太年轻太冲动,脑壳有坑,行为幼稚,这些又不是别人冤枉他。这个节骨眼上,他捅出来的篓子柴继辉都还关押在刑部天牢,并没有一个说法。他在高唐一股脑砍了近三百个脑袋,其后拍屁股走人,博州蔡攸和高廉,现在都还在为了这些后遗症送文报给户部,要抚恤,要说法。要老夫的命!”
“……”梁姐一阵郁闷,看起来小高相公他名望不小,然而在官场口碑太差了,恐怕以后做事会越来越难,毕竟他的官位是越来越大,涉及的事务也就水涨船高了。
老张没有第一时间同意,请走了梁红英,让她回去等候消息。老张扬言需要考虑一些时候,会同时彦张商英等人商议一下。
梁红英回到高府病急乱投医,试图说服高俅从皇帝的层面活动活动。
然而老高历来是个大滑头,如何肯用军伍的事去找皇帝开口。他知道皇帝自来最讨厌兵事了。
老高的观点自来是,有难度、办不了事的情况下就和稀泥,随波逐流,闷头发财是王道,干嘛去主张、干嘛去拉仇恨?妈的拉仇恨还拉到了需要援军的地步,说明那小子走的道路不正确,三观不正。
所以到此,高俅老儿虽然不给儿子拆台,却也不会在这事上去活动,扬言除非枢密院做出了决定,殿前司才会配合,否则就说明小高正在做的事是错的,不应该的,逆反大流的,妈的讲起这些来老高一套一套的,讲的比小高还华丽,也是没有谁了……
第418章 逮到张绵成了
五月初九的时候雨水开始更多了。
目下来说,江州蔡倏派出去的“常委”一个都没有回来,阴谋论者高方平感觉更加的不好,小高有理由认为,这是蔡倏的政治谋略,要彻底架空整个江州官场,要抓权。
其他一切“战场”都可以丢,但是江州本城的阵地不能丢,否则要出大事。加之高方平也关心河道加护的事宜,再有,高方平始终觉得张绵成在躲着,召见他他也不来,推说是事务忙碌,离不开工地。这一定有些暧昧的事宜在其中了。
基于这些高方平也坐不住了,违背了“安全总管梁姐的吩咐”,不但出门了,还离开州城,去德1化县断河道的工地沿线视察。
但是又扑空了,依旧没能见到张绵成,似乎那个老小子得到消息后,又溜走躲了起来。
“狗东西你继续躲着吧,下次你千万别让我见到。”
高方平于河边的雨中破口大骂。林冲关胜等人护卫在身边,给他撑着伞。
甩甩头,高方平继续靠近河边,见服役的民众们很苦,器械工具非常落后,甚至就谈不上是器械,时而也会有落水,受伤的消息传来。
但是总体上工地并不混乱,进度虽然慢,各种机制倒也相对健全,基本都被张绵成管理到了水准线之上了。
“通判相公,工地危险,雨中河边湿滑,您不要在靠近,以免危险。”高方平走近人群的时候,两个德1化县的差人上前拦截。
有个在河边做活的泥腿子中年人始终注意着高方平,见高方平接近了,却被拦住,他一阵失望。他停下了他手里的事,主动想靠近,却是只走了三步,被两个监工的差人几鞭子抽得又跑回去了。
这些只是不起眼的小事,但是毕竟不太好,林冲关胜等人便道:“相公我等回去吧,这里人太杂了。”
高方平仰头看看雨,见工地有次序,张绵成又不在,所以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眼见这些差人虽然有点流氓,但是老实说,换高方平在这里指挥,也未见得会比这温柔。
转身走开之际,刚刚那个不甘心的中年人终于出声大喊道:“通判相公请留步,小的有句话要说出,否则就冤枉……呀。”
他又被差人打闭嘴了,差人似乎在有意维稳还是干什么,有矫枉过正的嫌疑,打闭嘴后,过去拖着中年人就想把他带离这里。
于是高方平就好奇了,抬手打住道:“慢。”
又有差人赔笑道:“通判相公尊贵,无需听这些刁民胡说八道……”
高方平冷冷打断道:“你们在开口,我就把你们扔河里去,把他带过来。我来江州就是来听人喊冤的,然而来了这么久,一起喊冤的都没有,这让我这个老爷很没有存在感,知道不?”
几个差人一阵尴尬,只得闭嘴了,把那个满身是泥的中年人带了过来。
“你刚刚在喊冤吗?”高方平道。
“是的,小人替别人喊冤。”中年人道:“他们一直不让我见通判相公,街坊邻里的,大家都叫我‘会叔’。”
高方平点头道:“这个称号我似乎听过,好像是小方力的邻居,这些年一直在照顾她们母子?”
会叔道:“大人英明。我知道苦人的事只是小事,您要照顾一州,是没工夫听别人饶舌的。张绵成大人就是这么说的。但方力那孩子失踪了,他娘现在将死边缘,眼看只有最后一口气,她娘说有冤情,想见您一面。但是她自己不会动了,张绵成老爷也打过了招呼,不许她离开安济坊。”
高方平听后铁青着脸,仿佛毒蛇一样看着几个德1化县的公差,冷冷道:“你们活腻了吗?”
那几个公差吓得面无人色,跪在地上喊冤道:“通判相公息怒,不论如何这是县老爷吩咐,我等又能如何?而且张绵成老爷也说了,一个妇女即将病死,这样的事江州不少,谁都要见通判相公,谁都要来麻烦通判司,那是不可能的。也并不是张绵成老爷刻意限制妇女自由,皆因他的病疑似会传染,且已经灯枯油尽,随意离开安济坊的话,不论她自身还是别人,都有风险。”
高方平听后楞了楞,这才容色稍缓。
方力她娘的情况高方平见过,有点肺炎趋势,并且已经恶化。这个病在记忆中传染性并不强,但这个时代的人害怕这些情况并不奇怪,特别是作为父母官张绵成对此采取措施、那真的无可厚非。
思考片刻,左右无事,高方平指着会叔的鼻子道:“你放假一天,跟我去安济坊见方力他娘。”
……
上次见这个体弱的妇女时她是昏迷的。这次眼看不行了,她脸色相反红润了起来,勉强的有了点精神,应该是所谓的回光返照。
安济坊的郎中也说了,她现在的情况没办法,送去东京太医院也没办法。
为了安全,高方平用侵过药水的棉布捂着口鼻,没有过度靠近,问道:“方力他娘,听说你请别人代为喊冤,本官今日才听到,好在赶上了。有话说吧,基本上你是将死之人,再也没有什么顾忌了,把你想说的说出来。我在江州几乎已经被架空,什么消息也听不到,现在我高方平穷得只有时间了,我听你要说什么。”
她娘红着已经哭泣道:“我儿方力这么久不见面,一定出事了。作为没有能力的妇人,我知道有些事是天灾人祸,怪不得别人。但是作为失踪的人口,我请会哥帮忙去县衙报案。听会哥说县衙不立案,找各种理由推脱。民女记得通判大人您和小方力有些际遇,您也是敢为民说话的官,于是民女就委托会哥去通判司说。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黑幕,会哥还未到通判司就被县衙的人阻拦,说不许用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去干扰通判司,且恶语警告会哥别在折腾。会哥良心好,为了安慰我这个将死的妇人便回来和我商议,打算择机再去通判司告状。却是我们的交谈被安济坊的人听到,告诉了德1化县衙,于是原本已经缴纳了钱无需服役的会哥,也被县衙的人抓走,去强制去服役了。”
“继续,你气息越来越弱,把话尽快说完了,别哭了。”高方平面无表情的道。
她娘红着眼睛微微摇头道:“没了……总算等来了大人,把民女想说的说出来了,就这些。其实民女知道方力已经出事,那孩子打小孝顺,他只要没死,就算是万水千山也会赶来看我,他不来就说明出事了。民女最大的愿望是,在死前让您知道这些事,感谢您一直以来对我家的帮助……”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说完了,到这里的时候仿佛睡觉的人,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就不在说话了。
等了少顷没有反应,一个安济坊的郎中上前查看少顷后,微微摇头道:“她去了。”
把郎中一掌推开,高方平走上前亲自查看了下,的确没有了呼吸和心跳,点头道:“安心走吧,你说的老子听进去了,你的死,你儿子失踪,我会尽量帮你问问公道。”
转身离开之际,高方平对那个会叔道:“当初我收了小方力的钱,答应给他一些小鸡作为回报,可惜那些鸡一直送不出去,现在把这些鸡这算成钱,安排方力他娘的身后事好了,你来操持。”
让林冲给了会叔两贯钱后,高方平离开了。
回到通判司第一件事,高方平忍无可忍,怒拍桌子道:“把张绵成给老子抓来!”
毕世静尴尬的抱拳道:“他有意躲着您,始终请不来。”
“不是请是抓,我用词不够清楚?”高方平道。
既然有命令,毕世静就带人去了。
请当然请不来,抓的话张绵成就是一个小鸡,他的人也不敢真的阻止神卫军执行命令,所以,躲在家里喝酒张绵成就被捉来通判司大堂了。
这家伙此时满身酒气,衣服也很脏,像个邋遢大王。
全部人、包括高方平在内都乐呵了,这家伙最近都待在工地,此番为了避开高方平跑回家去,居然也没来得及整理洗澡什么的。
“张绵成你是不是脑袋被驴踢了,躲着我干嘛?”高方平问道。
“下官脑子正常着呢。通判大人若是没有要务,下官还有很多事要做。”张绵成抱拳道。
“我是问你,你是不是躲着我?”高方平道。
“没有,大人想多啦。”张绵成呼噜呼噜的摇头。
高方平一脸黑线,却是拿他也没有办法,转而问道:“你阻止方力他娘问事,理由在哪?”
“大人想多了,下官没这么干。”张绵成照样呼噜呼噜的摇头。
高方平眯起眼睛道:“你是不是打算永远用这句应答我?”
“大人想多了,下官不会这样的。”张绵成邋遢鬼的造型继续摇头。
高方平一恼火,顺手拿起带有墨汁的笔就朝他扔了过去。
啪的打在张绵成的脸上,弄了满脸墨汁。不过他低头看看自身,摊手苦笑道:“下官的身上比墨汁脏多了,大人,您的笔和墨汁不便宜,就不要这样浪费了。”
我@#
高方平这次干脆拿着砚台,猛的起身。
第419章 方脑壳
汗。
见这个纨绔子弟此时拿着一个威力巨大的暗器,张绵成机智的跑到毕世静身后躲着。其余人也一群的拥上去阻拦道:“相公息怒,息怒。”
如此,这才把高方平的凶器给没收了。
高方平也暂时不刺激大家的神经,故作冷静的一摆手挥退了众人,然后沉默的样子,背着手缓慢开始度步。
等大家放松警惕,度步接近张绵成的时候,高方平发动突袭,猛的跳过去一拳打在张绵成脸上。
啤啤啤,啊啊啊——
一套组合拳迅雷不及掩耳的,把张绵成打了仰面栽倒。
“王八羔子,老子干死你个蠢蛋!”
高方平扑上去掐着脖子又狠撸了几下,张绵成的脸就被打肿了。
林冲等人实在无语,再次强行把大魔王给拉开了。
高方平念头稍微通达了些,再次高坐上面的时候,张绵成也没见多生气,依旧那副不死不活的样子候着,说道:“下官的作为并无什不妥,然而若是通判相公念头不通达,要再打几下出气也是可以的,其实您并没有多少战力,你的事迹我还是知道的,陈志明乃是我同窗,他说您伤不了他,当然您也就伤不了我。”
难怪啊,孟州那个扬言“你伤不了我”的老陈,居然是他的死党同窗?
高方平眯起眼睛注视他少顷,忽然道:“我知道小方力绝对是非正常出事,且你知道些内幕,你却不能说。从一开始,你就在很奸诈的故意作为,想通过一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事,故意引起我的注意,引我来过问?”
张绵成微微色变,目光变得极其古怪,不过依旧一句话也不说。
高方平只是凭着感觉故意瞎掰了一句,不过看到张绵成的这个表情后,坐实了一些东西。
于是高方平拍着脑袋,一边思考一边喃喃道:“让我想想,近期内你和别人最不同的地方是什么呢?”
林冲凑近低声道:“此点上相公已经总结:近期内,治下几县都是关于治安和匪患的说辞,唯独德1化县对此只字不提,其实江州的所有县他人口最多,对这些的反馈应该最多才对。”
高方平点了点头,脸色慢慢变得难看了起来,少顷低声喃喃道:“我最担心的事:剿匪……终于出乱子了对吗?”
张绵成还是没有说话,以一种奇怪的表情看着高方平。
高方平铁青着脸色,拍案起身道:“张绵成你回答我!小方力到底怎么了!”
张绵成考虑了顷刻,像是在观察高方平的用心程度,观察高方平到底是不是在做戏,到底是不是在应付了事?
许久后,像是张绵成有了答案,第一次抱拳道:“明府的提问下官无法回答,最近太忙,许多规划和安排等着我关注,我不可能事事照顾,不过……兴许大人的疑问,我所遗漏的地方,县衙内还有依据留存呢?”
高方平注视他很久,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冷冷道:“毕世静。”
“末将在!”毕世静出列半跪在地上。
高方平扔下令箭:“戒严德1化县衙,一切人员,不论他是谁,立即停止手边事宜,禁止任何人出入,禁止任何人走动,禁止任何人交谈串供,说话者,行动者,身带兵器者,不听调遣者,视为叛乱就地正法,无需请示。此番行动独立,侍卫马军司之神卫军第七阵、乃是依据皇帝和叔夜相爷委派听命本官,除本官命令外,不受任何人干扰,这是原则。”
“遵命。”毕世静当即带人离开了……
一切突如其来,许多人不明所以,不明觉厉。
仿佛要变天似的,德1化县衙之一切工作都停止了,一切人员就留在原地,禁止走动。这里已经被神卫军戒严,这种情况在大宋是绝少发生的。
一些人开始心里打鼓,似乎这是高方平在江州第一次把獠牙显露了出来。
紧随其后的是,高方平带着林冲关胜杨志鲁达等强悍部将,进驻县衙,查询所有的档案留存,并且对外封锁了一切消息。是的,虎头营亲自戒严,就算是知州衙门来人、就算蔡倏亲来,也挡住不许任何人进出,不许任何人串供通消息。
查询的过程中,找到了不少事关许洪刚所部剿匪后呈报德化县的文书。
只是说,这些东西并没有被张绵成汇报给州衙,也没抄送给通判司,全部被他刻意的压了下来。张绵成这狗日的是个滑头,做事一定有原因,所以高方平省察这些特别仔细。
依照大宋规矩,不论打仗还是剿匪,军功是以人头算的。也就是说活捉的,属于哪个区域内的土匪,人要交给当地县衙,因为只有县衙的才是有司法权的机构,大宋军人是没有民事权和司法权的,他们只能在有命令的情况下行动,且在文官的监控下进行。
就算是更具军法就地正法的悍匪,人头也是功劳,不过人头也要呈交当地县衙复核,同时,也就算作县衙和军伍共同的功劳一起计算。所以类似的事件,各处复核了后,就会把人头焚毁,因为只要县衙记录在案,认可了,就做数了。与此同时就会当做大家的功劳,积极的往上汇报。
就是这个原因,当时许洪刚所部出征后,大家的奏报都很积极。而自来不信任赵匡胤留下的破烂军队的高方平,省察也一直仔细。只是失踪没有看到德1化县的奏报。
德1化县挤压了很多来自厢军剿匪的文报,但是张绵成并没有签字复审,也没往上奏报。这只有一个解释:这其中有一些黑幕他不认可,所以他不敢签字,不敢享受这份功劳和荣耀。
张绵成是个滑头,却也是个有良心底线的人。这是高方平对他人格的评价。
基于张绵成的这个特点,高方平开始仔细复审那些被他压下来的文报,与此同时,林冲等人从县衙相关机构中,取出了十三个尚未被仵作火化的“土匪人头”。
这些人头全部一排的,摆放在高方平的桌子上,虽然恐怖,高方平却也眼睛不眨一下的在仔细看。
有的面目还清晰,却相对陌生,有的已经面目模糊了,难以辨认。
这些都是用石灰腌制过风干了的人头,没有了血色和灵气,加之有些变形,而又有许多伤口横加面目模糊,很是难以辨认。所谓的复核,也就是走个过程,签个字。其实大多数看不出什么太大的问题来。
但高方平不甘心,张绵成那样的老滑头拒绝签字,肯定是有原因的。
看不出问题来的时候,他这种滑头根本不会为此得罪蔡倏和许洪刚。他不签不报只有一种解释:他一定看到了猫腻!
心有所思,某个时候高方平在一个“型号”略小的脑壳上驻留目光,理论上这个小号的脑壳面目模糊了,难以辨认,但是高方平总觉得对这个脑壳有点似曾相识的亲切感。
也不知道这种感觉是哪来的?
思考少顷,方力他娘已经在前一刻钟过世了,恐怕最熟悉的就是那个会叔了。
于是赶紧的,吩咐人去请来会叔辨认。
观看了许久,会叔终于变成了一个泪人,跪在地上磕头道:“老爷……小方力他死的冤,草民用身家性命担保他不是土匪,他是个努力又上进的孩子,一向都是自食其力。”
高方平闪现着毒蛇一般的目光,红着眼睛冷冷道:“无需你告诉我方力是什么人,你只告诉我,确认是皇帝子民方力的脑袋吗?”
“千真万确!”会叔哭红了眼道:“方力从小有个绰号叫‘方脑壳’,因他的头型不太圆,我看着他长大的,所以不会判断错,另外他的唇齿也和别人有些不同,门牙比别人少一颗,且那颗门牙特别大一些,大人可自行查看。”
了解和不了解的人,都好奇的看着高方平,只见此时的大魔王和以往有些不同,手有些微微颤抖,想去掰开那个已经风干的脑壳的嘴巴查看,但手到面前却迟迟动不了。
林冲并不知道多少小方力的事,很是奇怪,以为是大魔王害怕“尸体”,于是走近伸手道:“末将来。”
“走开!”高方平一摆手把林冲推开了。
燕青也红着眼睛,这个时候倒是非常理解大魔王。因为麾下的人中除了梁姐外,燕青是最喜欢孩子,最熟悉小方力的人。
受到了形式感染,燕青悲愤的道:“此举全然丧尽天良,此番不把责任人的脑袋砍下来,你枉称大魔王。”
高方平总算开始平静了下来,用了些力气,打算拨开方脑壳的嘴巴,却是因为僵化,难以作为。最后一激动,高方平干脆拿起脑壳来,非常恶劣、有侮辱尸体嫌疑的在桌子上敲了几下,这才把嘴掰开了查看。
确认了。
大魔王侮辱尸体的举动险些让在场的所有人昏倒了。他们一致觉得,大魔王的作风又回来了,所谓的同情心也只是出现了那么一瞬间就消失了,或者是被他隐藏了起来。
第420章 战争状态
坐实了小方力已经遇害,被人当做畜生一样的处决了。
高方平此后再也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红着眼睛一直在沉思,考虑着江州许许多多的人和事。
尽量的不去想方力一家了,然而他娘那句“我没有要求、只想在死前把想说的说出来让相公知道”的话,总是犹如幻听一般,盘旋在高方平耳边。
“你倒是给个说法,要不要立即把责任人捉来斩了,为死者讨回公道?”燕青又不冷静了,激动的问道。
于是叽叽喳喳的燕小乙又被吊起来了。自此之后人人悲愤,却没人敢说话了。
张绵成还以一种好奇的目光看着高方平,观察着他的一切作为。
某个时候高方平直视着张绵成的目光道:“张绵成你真是活腻了!从你的作为分析,你早就获知了这事。你是一个喜欢留心观察的聪明人,和其他官员比你了解基层,加之因为国企蛋铺事务,你经常和养殖户接触,所以你较为熟悉比较有特点的小方力……”
说到这里,高方平一恼火便把整个桌子掀了,起身盯着张绵成道:“但此丧尽天良的事你选择了沉默,躲着我?”
张绵成不卑不亢的道:“下官没有沉默,您懂的。”
高方平走下来扯着他的衣领道:“事有轻重缓急,不是所有的问题,都可以玩和稀泥似的政治游戏。很多时候沉默并不是金而是卵!长了一个嘴巴,太祖皇帝定下了保护文人文官的国策就是要让你说话!说话!说话!士大夫的免死牌是要让你敢撕开黑幕而不至于受到迫害!你张绵成或许有看不惯之心思,同流合污你不会但你在随波逐流!本官早前一在强调官员不作为、就是犯罪!你却在关键时刻和老子玩猜谜的游戏,玩官场文化?”
张绵成侧头看看,目下在身边的都是高方平的自己人,于是低声道:“有些话下官无法主动说,但我也故意引导了,我还保留了必要的人头、文案,作为证据,就等着有人过问的。”
高方平铁青着脸寒声道:“若不是因为这样,你现在还有命在?你真以为士大夫他就杀不得!”
张绵成浑身冷汗,低着头。
高方平指着他的鼻子道:“你现在没有‘被消失’,一是因为你没有同流合污心态、有想披露的心态。二,一但我现在‘把你消失’,依惯例,德1化县的县治就会落在蔡倏手里,那对我之部署极其不利。所以这两点,就是你现在还能张口说话的原因。你给老子放明白一些,如果你习惯了不说话,兴许我就真的让你永远别开口了。话说张绵成,你注意到我的口型有多坚决了?注意到我此番戾气有多重了吗?”
“明府威武,下官注意到了。”张绵成额头见汗的抱拳。
高方平冷冷道:“你的账我给你记着,等事情全部圆满结束后,根据你的表现,在来和你拉清单。现在我暂时没有心思和你扯犊子。”
张绵成顿时松了一口气。回想了一下他的表情戾气是真够重的,兴许刚刚差点就没了脑袋。以大魔王的卑鄙无耻和手段说,做点偷梁换柱的事他是敢的,小方力会“被土匪”了,那么官员当然也有可能“被土匪杀”了。
譬如黄文炳一案,明显有天大的黑幕在其中,但为了政治问题,不也被蔡倏极力的想定为“土匪”事件。
话说就是因为看到了江州隐藏着大问题,又前有黄文炳被杀,张绵成觉得江南已经没救了,根本不清楚县衙到底潜伏着多少“敌人嫡系”,所以这就是他老张不敢轻易开口说话的原因,他害怕变为第二个黄文炳。他可没有那么多的资源和高手护卫,手里也没有非江南系军队。
关于张绵成的事就算到此揭过了,说这么说,其实高方平不一定不打算在事后追究他。因为有更值得追究的人在。张绵成的沉默是犯罪这毫无疑问,但高方平理解,他有他的难处,其实在江南这个大坑中,他已经是业界良心了。
而且这个节骨眼上,这个老滑头有大用,甚至能够决定此番江州的命运走向。
高方平早前的想法是对的,若换个地方做官张绵成会有大作为,只因为在江南这样的大环境里他被浪费了,导致他什么也不敢做,什么也不敢说,只能身在其中随波逐流。从人性来说他有罪,但是值得原谅。
当时赵挺之错了,那些相对有想法的官,真不应该派来江南这个大粪坑来,要不就被同化,要不就变为了张绵成这样随波逐流的人。有个大马蜂似的黄文炳然后被杀了,这么赤1裸1裸的。
现场一地的狼藉,也没人去收拾。大家都在沉默,暴风雨前的宁静,大家都不知道大魔王在打什么主意?
高方平没有在追究张绵成,仰着头思考很久有了某种决定,轻声道:“别愣着,收拾清理一下摆好桌子,要用。”
当即有不少人开始清理,之后高方平扶正了帽子,转身上坐。
“江州……目下已经妖风四起。神卫军所部,立即依据本官令,戒严江州本城,不许出只许进,任何人皆不例外包括蔡倏本人以及他的从人。”
高方平环视一圈后,缓缓再道:“更具江州现有的事件分析、推断,本官有理由相信,蔡倏已不具备指挥江州的能力。依据大宋律,又依据目下江州正在如火如荼的剿匪,乃是紧急状态,江州通判司,正式宣布江州进入战争状态,由通判司否决州衙再次期间一切指挥权。”
众人全部色变,想不到大魔王玩的这么大,看来真的要出大事。竟然在蔡京当政的现在,他把蔡倏这个知州定位“不适合领导”,将其废除。
这么做还真有依据,通判司的一言否决权真不是开玩笑的,换做一般事高方平否决了就作废了。但是否决知州职务,用后世的话来说需要“常委会”同意,不过前有蔡倏亲自主导匪患严重的事件,把江州定位紧急状态,在政治上就代表江州告急。亦可以默认是断绝了和外部其余常委的全部沟通。妈的谁让蔡倏把他们派出去抓权的。
大魔王见缝插针,是会抓住机会利用每一个能利用的东西的。
于是依据大宋律,紧急状态下的权利中心就在江州本城,就是高方平、张绵成、以及蔡倏三人,绝定最终权利归属。
也就是说紧急状态下,高方平主张,张绵成只要在文书上签字,蔡倏就不在是掌握军政法大权的知州,被暂时闲置了。
玩的就是时间差,高方平的“动议”,并非最终判决。蔡倏不服气可以离开江州进京找他爹拨乱反正,但重要的是,他往返中书门下的这个时间里,权利暂时在高方平和张绵成手里。
最终有多少时间被蔡京拨乱反正大家都不知道,但大家却知道高方平素来杀伐果断,一但开始行动就要咬人了,在中书门下定调、重新夺回蔡倏权利前,就是快狠准,等蔡倏重新带着中书门下的文书再临江州之际,兴许事情已经被高方平给做完做干净了。
对此重磅事件,毕世静在皱眉,燕青兴奋,鲁达在站着打瞌睡,关胜在不明觉厉,杨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表示支持。
他们所有的人意见都不重要,他们是武将也没有说话权利,打酱油就可以。
最终,高方平拿了一把匕首一边修着指甲,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看着张绵成道:“张大人,通判司的主张出来了,现在江州是否进入战争状态,本官是否有做事环境,一手遮天的蔡倏是否靠边休息,就看您老人家站哪边?你至始至终在享受着我猪肉平的好处却始终不表态站队。平时或许有你和稀泥的余地,但目下是打仗,本官绝不容许有和稀泥的人存在。这是思维信仰和立场的决战,揉不得沙子。也是你脑袋还在的理由之一,你真以为我高方平仁慈不会杀人?我是需要用你。”
张绵成又一次心里忽上忽下的,整个背脊冷飕飕,不知道该如何决定。妈的这叫左右为难,如果不投票,江州就继续混乱之治,谁也不知道接下来发生什么了。
然而如果站队大魔王,天晓得这个不良少年会做出什么来,这么明显的政治流氓行为,过了这个当口,宰相蔡京会有多大的反弹?这些就没有一个是简单的事。让张绵成难以决定。
当然他虽然犹豫,却不会去站队蔡倏,某种程度上小方力的死就是蔡倏的不作为。
高方平对他的定位是准确的,随波逐流他会,但是同流合污他还不至于。
始终没有回应,高方平怒拍桌子,拿起小方力的人头朝着张绵成砸了过去道:“张绵成你给老子放明白些,不可能永远和稀泥,不可能永远不得罪的人,你只有三条路,一,辞官挂印跑路。二,被我吊起来打死。三,被蔡家过后清算但是我会帮你扛住。再次强调关键时刻不作为就是犯罪,皇帝给你权利是让你做事的,不是用来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