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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缘分0     天风txt下载     天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一章 欲救无门

    大帐里,浅水清依然镇定。

    沐血的哭诉,颤动了他的心,但他却不能有丝毫慌乱。

    身处高位,一言一行皆为楷模表率,不可有丝毫错乱,他的心在滴血,脸如冰霜,口中却只能淡淡地说:“辛苦你了。”

    “将军!”沐血大叫起来。这是他第一次以正式官职称呼浅水清:“我沐血带兵无能,害佑字营损兵折将,请将军责罚我!”

    浅水清长长叹了口气:“你说得没错,我是该责罚你。”

    他走到沐血的身边,仔细看了一下沐血的伤势。

    沐血的伤,其实不是太重。只是腿上中了一箭,鼻子被风娘子给打破了。他真正伤的,是一颗心,而连日的奔波,又消耗了他太多体力。

    这让浅水清放心许多,他点点头突然扬声道:“沐血领兵无方,导致我部为流寇所败,殊为无能。来人,立刻把他带下去,仗责八十,去其卫校一职,由旗下尉官接任。”

    “将军!”这个命令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帐里一群基层士官同时跪了下来:“此战虽败,非沐校之过啊!”

    沐血大吼:“你们闭嘴!败就是败了,总要有人承担责任。我不承担谁来承担?”

    浅水清轻轻扫了大家一眼,微笑道:“战争的无情,并不总是在战场上的。以后你们会明白,至于现在……一路奔波,大家都辛苦了,好好回去养伤休息吧。”

    林跃激动大叫:“可是沐校现在经不起八十军棍了!”

    “先打四十,余下的以后再打。”浅水清淡淡道:“都下去吧。”

    浅水清了话,大家都不敢不听。

    沐血被几名他麾下的士兵带了出去,很快,劈劈啪啪的打板子声便传了过来。

    浅水清的心,随着那板子落肉的声音,一下一下,狂跳不已。

    一双温柔的手,搭在了他的肩上,正是夜莺。

    “一定要这样吗?”

    浅水清淡淡道:“一定要这样。佑字营新败,士气正衰。若无严格军法警醒他们,下次作战,只怕就再无信心勇气。把一切过错推到沐少头上,虽有些不公平,但当时领导大家的是他,不是我。我这样做可以给大家一个错觉,只要我在,佑字营依然可以战无不胜。沐少……想必他也明白这点,所以才主动提出受罚。”

    夜莺也叹息无奈,世事无情,越是良帅名将,有时就越是需要做出一些自己不愿意去做的事。

    “你觉得……能挽回多少士气?”

    对这个问题,浅水清却只能苦笑摇头:“有限而已。倘若做做姿态,就可以使颓丧的士气立刻重振,又或是有个名帅良将,就一定可以让他们充满信心,那这将军……也太好做了。他们……毕竟不是第三卫。”

    是啊,毕竟不是久经沙场的第三卫,而只是一群初上战场的新兵而已。葬风坡一战过于惨烈,很多战士的心中,怕是已经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

    浅水清淡淡道:“真正要让他们恢复信心,唯一的办法就是……从哪里跌倒,就给我从哪里爬起来!”

    说到这,他眼中流出一线精电寒芒。

    草原马匪,我终将全灭尔等!……

    沐血的棍伤,还真是不重。

    打他板子的士兵,都是沐血的兵,谁也没舍得下重手,**疼是疼了,却未见有多大伤势。事实上他们若真打重了,浅水清还未必能饶过他们。

    坐在沐血的床边,浅水清给他端上一碗小米粥:“喝了它,是夜莺亲自给你熬的。”

    沐血摇了摇头。

    浅水清只道:“夜莺,你喂他。”

    夜莺豪不客气地坐过来,一把将沐血放在自己的腿上,正要给他强灌下去,吓得沐血大叫:“算了算了,我自己吃吧。”

    夜莺得意一笑,给了浅水清一个得意的白眼。

    看着沐血吃完那碗白粥,浅水清轻声说:“这一次,马匪的行动完全出了咱们的预料之外,有组织,有纪律,行动目的一致。我现在最担心的,不是别的,而是方虎雷火他们那边。方虎他们的主要行动目标不是马匪,而是一些山野强徒,地方豪霸。他们和马匪们并没有太大的冲突,充其量,也就是路过后顺手宰几个。现在的问题是,马匪们已经得罪了咱们佑字营,会不会对他们也下手攻击。”

    这个问题,立刻问倒了沐血。

    “还有,马匪们到底是怎么联合起来的?他们到底是用什么具体战术能让你们冲都冲不出去,这里面颇有古怪。在以往,我们可从没见过这样的情况。”

    沐血立刻回答:“我也觉得很奇怪,他们好象一下子就成了一支正规军队一样,作战严密有序,进退得体,战术配合精妙。如果不是这样,我们不会杀得那样艰难。不过还好,他们最终还是出现了号令不遵的情况。混战对纪律的要求太高,马匪们没这个能力执行军令,所以才给我们这个可趁之机。”

    浅水清一拳敲在自己的手心上:“这就是问题所在。如果说是马匪中有个有能耐的领导,那这些队伍就绝无理由出现这样的执行问题。沐少,如果我告诉你,现在给我一支八百人众的马匪领导,我只需要三个月的时间,就能打败所有的匪众,统一大半草原,让他们以我为遵,你信还是不信?”

    “我信。”

    “所以,马匪中若要有这种阵战强人,那丰饶草原一带,就应该出现一支强大而统一的马匪组织,绝不会如现在这样零散杂乱。”

    沐血一楞,突道:“你是说,马匪中出现了一个原本不属于他们那一群的人?”

    浅水清沉声道:“我刚才已经问过了卫里的几个士兵,虽了解得还不仔细,但已大致有数。”

    “你在葬风坡碰到的这种骑战术,很是有点门道。它充分挥了骑兵的高效高作战能力,避免了防御不足的现象。但是这需要长期有素的训练和有组织的领导才能做到。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马匪们缺少训练,所以才会执行不力。由此可见,教导他们这种作战方法的人,来到马匪的时间并不长。他们之所以能维持这种战术,主要是取决他们自身的马术技巧,而非组织纪律。”

    “此外,马匪们采用这种作战方式,明显是要全歼我部所有。”说到这,浅水清冷哼一声:“这帮马匪,从来都是恃强凌弱之辈。他们敢有胆联合起来和我们打一仗,已经是令人匪夷所思了,现在竟然还敢妄图全灭我们,这可胆大到不是马匪了。连飞雪卫当初来攻,也没妄想过要全歼我部,他们凭什么有这个胆量?有这个信心?”

    沐血连连点头,这时候也不顾**上的伤痛了:“你说得对,那你的意思是?”

    “他们有了后台,一定是有人鼓动怂恿他们和我们作对!”夜莺也反应了过来。

    浅水清哼道:“没错,一定是这样!唯一的问题就是……到底是谁在这么干。”

    这个问题,问得沐血和夜莺都面面相觑。

    佑字营最近得罪的人太多了,太多人有理由想灭佑字营,问题只在于敢不敢做了。

    “不可能是那些富豪权贵。”夜莺先否定这一条:“他们要想灭佑字营,先得把自己的儿子救走。没理由把自己孩子也搭进去。何况佑字营只要他们出点钱,也没太多为难那些公子少爷,他们心中有数,没道理做这样的蠢事。”

    “难道是……”沐血看了一眼夜莺,用询问的眼光看浅水清。

    浅水清知道他指得是谁,却摇摇头道:“我不认为是南督。我们就快回北门关了,南督要杀我,没道理急在这一时。京远城大战方起,他怕也抽不出有沙场指挥能力的人来杀我。”

    夜莺大奇:“南督?是铁血镇督南无伤吗?他为什么要杀你?”

    浅水清大感尴尬,看看沐血,沐血无奈道:“云家大小姐,在草原护粮战中,喜欢上了咱们家将军。”

    这件事,在佑字营里也算不上多大秘密了,沐血告诉夜莺,到也没什么。

    只是谁也没想到,夜莺听了这话的反应,一时间,神情竟是颇为古怪。她呆楞了一会,才啊的一声轻叫出来,喃喃道:“原来是这样。英雄美人,天作之合,本就该如此的。”

    浅水清看看沐血,后者的眼光竟带了几分戏谑。

    略带惭愧地摇摇头,浅水清道:“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恐怕还得着落在风娘子身上。”

    他看看夜莺,夜莺很不情愿地扭捏了几下:“我去把她带过来。”……

    披散的长,满面血污,带着不甘不忿与不屈的愤怒,却激昂出惊人的斗志。

    风娘子,这个草原上赫赫有名的女悍匪,即使是利刃压颈,也绝不低头。她跪在地上,就那样死死地盯着浅水清,到似恨不得要吃了他一般。

    “草原五流众,暗流铁千豪,刃流李容川,山流安长寿,名流萧公扬,月流风娘子,为当今草原五大悍匪,叱诧草原,百姓闻风丧胆。想不到今天竟然能有机会见到风娘子英容艳貌,浅水清三生有幸。”

    随着那一声郎郎长笑,浅水清的话语随着风飘至耳边。

    风娘子的脸色凝聚出一片血火之潮:“你就是浅水清?”

    浅水清吃吃一笑:“我这个名字,天下嫉恨,想来是不会有多少人愿意冒充的。”

    风娘子冷笑:“没想到血屠南门关的浅水清,看上去到是个俊俏郎君呢。”

    “我也没想到以悍勇之名传彻草原的风娘子,竟然还这样年轻,这样漂亮。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风娘子的那个风字,本该是个疯字吧?”

    风娘子哈哈仰天长笑,却是再不理浅水清了。

    浅水清看看沐血,沐血摇头苦笑:“这个女人,嘴硬得紧。我路上拷问过她,不给她饭吃,只给她水喝,却就是挺着不说。”

    浅水清惋惜地摇头:“沐少,不是什么人都怕死的。也不是什么人,酷刑都能有用的。风娘子……你不知道她当年做过三年大牢吗?那牢里的滋味,百种酷刑,千般折磨,根本就不是我们这些军人能想得到能做到的……她能挺过三年而活下来,本就不是易事。咱们的这点磨人手段,在她看来,怕是太过儿戏了。”

    沐血一呆,没想到风娘子还有这般经历。就连风娘子也吃惊地看着浅水清:“你怎么知道我的事?”

    浅水清悠悠回答:“不知敌,岂可战敌?我既然决定对草原马匪下手,事先若不征集一些情报,也就太过草率了些。别忘了,草原最大的马帮领之子,就在我的那支少爷部队里呢。别人不了解你们,他还不知道吗?”

    风娘子愕然,她到的确没想到浅水清做事竟如此细致。

    “据我所知的草原马匪,素来是彼此忌惮,相互防备的。因此,我令沐少轻骑突出,各个击破,在战术上绝无问题。只是我没有想到,竟然还会有一个意外出现。”

    浅水清看着风娘子,眼神中浮现出一些异样。

    意外,在概率论中是属于必然的存在,属于不可控因素。

    没有一个将军喜欢意外,但它却总会存在。而局部上的意外,往往却是整体上的必然。

    “告诉我,风娘子,到底是什么人在帮你们对付我?”浅水清冷然问。

    风娘子冷笑:“你为什么不直接把我送过去毒打一顿,看看我可会说?”

    浅水清哈哈大笑起来:“刑讯之道,攻心为上。这酷刑毒打的做法,我从来不屑。虽然折磨人的确省时省力,但是很多时候却未必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如果可以,我总会想办法让对方自己招出来。”

    风娘子微楞,浅水清已经说道:“当我听沐少说到他是怎样突出重围的时候,我心中当时就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到底是什么原因,可以让一个以根本就不怕死的悍匪,在那样一场战斗中打得如此被动,如此消极,如此的畏缩退避?”

    浅水清霍然站了起来,走到风娘子的身边,专注地盯着她:“你不怕死,可你担心你帮兄弟,对吗?就如我们军人一样,都有着情愿付出生命也要保护的东西,对吗?而你……并不相信你的盟友,对吗?”

    风娘子骇然看着浅水清。

    这个人的心思,百转千回,竟已然毒到这种地步?

    浅水清惋惜地看着她。

    同样的感情,同样的想法,他当然能看穿风娘子。唯一的不同就是:

    一个是兵,一个是匪。

    然后,他用无比怜惜的口气道:“我很担心。我担心你想保护的人,已经不存在了。我担心五流众已经变成了四流众。我担心,你从此以后,都不能再看到你的亲人兄弟了……匪就是匪,是不懂得人情道义的。”

    这一番话,正击中软肋的风娘子,她颓然倒在了地上。

    她呆呆地望着那片天空,那里,她曾经的兄弟,曾经拥有的一切,只怕正在灰飞湮灭之中……

    送走了风娘子,浅水清也陷入了一片沉思中。

    连风娘子,也不知道那神秘人是谁么?

    看起来,自己暗中的对手,很是有些古怪呢……

    沉思良久,浅水清极是认真地对沐血说:“不管暗中帮他们的人是谁,他既然是冲着我来的,想要我这个人,他就绝不会放过其他三支部队。”

    沐血沉声道:“那我们立刻赶去救他们,也许还来得及!”

    浅水清头痛不已:“问题就在这。”

    他看着沐血一字一顿地说:“风娘子不知道,我们也不知道,下一个他们要动手的目标,到底会是哪一支部队。”

    那一刻,沐血如陷冰窟之中

    爆之后,订阅反而下降了,令人很是郁闷.

    想来想去,不外乎两个原因:

    一:国庆期间,大家出去玩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到也没什么,反正终归会回来。

    二:有读者不喜欢葬风坡之败.

    没人喜欢打败仗,这点很能理解.不过战场之上,百战百胜的,那是神,不是人.

    不好意思,我写得是人.

    不过话说回来,网络小说,本身就是yy小说,一昧追求真实感,而忽略读者的感受,那也是不行的.所以缘分不可能做那种触犯众怒的事情.我只是希望,在结果yy的同时,能让一切显得更合理,更真实些.多些波折,有些起伏,故事才能好看。单纯的一帆风顺,我不认为那样的书好看.

    经历过一些挫折后的成就,会更有爽快感.一种复仇成功的快乐.

    就象我前面说过的那样,我们yy结果,但我们不yy过程.

    打败愚蠢的敌人,不会给人任何成就感.打败有实力的敌人,在这种针锋相对的过程中,尔虞我诈,奇计百出,那才应该好看.

    所以希望读者继续支持我,毕竟我现在成绩还算不上很好.当然,如果有意见,请一定提出来.

    你们不说,我怎么知道呢?呵呵??

第二十二章 旋星阵

    时间,从未如此紧迫过。

    离葬风坡之败,已经过去了四天。

    没人知道在这四天里,会生什么样的事情。

    假如是浅水清在领导马匪,他绝对会立刻马不停蹄前往寻找方虎等人的踪迹。

    方虎他们在帝国东部的动静闹得太大了,要知道他们的下落,实在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但是根据浅水清的预计,马匪们不会这么做,他们显然有更重要的事要先完成。

    这就给了浅水清可以挽回的时间。

    方虎他们三个的行动路线,是浅水清预先为大家规划好的。根据时间推算,这三个人所在的位置完全可以预期。要找到他们,并不是很困难。

    马匪们留给浅水清的时间绝不会多,一旦错过,则可能自己的一支部队就此遭到对手的屠杀。这一次,蒙面人吸取上次的教训,怕是再没人能轻易逃脱了。

    因此,浅水清一面催促部队加紧赶路,一面不断地和大家探讨对方的下一波攻击方向。

    与此同时,蒙面人也在努力寻找着方虎等人的踪迹。

    他知道浅水清为什么要对付马匪,知道浅水清所做的一切的目的,甚至知道皇帝陛下为什么能容忍纵容浅水清做这一切,但他惟独不知道浅水清独自离开了佑字营,北上寻找熊族支持的事情——这件事,即使在佑字营中也是极度机密,只有几名高层将领才心中有数。

    他只知道,浅水清就在这四支队伍中。他必须把他找出来,才能确保抓住浅水清。

    葬风坡一战,浅水清踪影不见,那他就只可能在剩下的三支队伍中。

    问题是,他在哪支队伍里?

    假如让沐血的人通知到了浅水清马匪集结的事,那么剩下的三支部队很有可能合三为一。一旦如此,则再想消灭佑字营,就会困难异常了。

    但是就在这种情况下,他却偏偏没法下令马匪们立刻南下,对佑字营赶尽杀绝。

    因为这个时候的五流众和老鸦窝,正忙着接管风娘子的实力呢。

    “混蛋!混蛋!一群鼠目寸光的混蛋!!!”蒙面人跳着脚的大骂。

    他是万万没想到,一个风娘子的被掳,会引起这样严重的一连串后果。

    先是沐血部顺利逃逸,然后是风娘子留下的大片势力空白和财富引起了众匪觊觎。

    风娘子部下的那五百凶悍马匪,人数虽不多,战力却极强劲。他们中有些人死忠于风娘子,坚称不见风娘子的尸体,绝不改投别路。

    于是,一场疯狂的内部清洗先展开。

    风娘子部也不是傻子,他们边战边跑,在大草原上一路鼠窜。马匪们追击佑字营没见使多大力,追击叛匪却是个顶个的卖力。在连续多日的追逐后,柳彪和其他匪终于将大部分的叛匪砍杀,只留少量分散逃逸者再无遗患。这时,沐血已经遇到了浅水清,熊族援军也急急开在了救援的道路上。

    蒙面人的说话正在失去效力,没有了佑字营威胁的马匪们故态复萌,肆意掠杀。风娘子的老窝直接被数千匪众抄了个底朝天,所有的家当被洗劫一空,彻底断了风娘子的根基,这才大摇大摆地离开。

    那时,柳彪才劝着大家听蒙面人一席劝:“佑字营不除,浅水清早晚带人来报复。只有彻底铲除了佑字营,才能避免以后的麻烦。”

    斩草除根,那是马匪们最擅长的事。可是对官军斩草除根,这话听起来就总有些别扭,有些不可思议。

    说得严重些,那叫造反!

    很多人怀疑,一旦真得杀光佑字营,皇帝到底会不会报复,蒙面人连脸都不愿让大家看见,显然是不信任他们,很有可能也抱了事后抛弃的念头。马匪们疯狂,贪婪,嚣张,但是不笨,因此,对蒙面人的建议始终拖拖拉拉,不过最终,还是被蒙面人说服了。

    原因很简单,佑字营里的另三支部队,他们杀的都是地方豪强。

    他们所得的钱财……可比沐血那支要多得多了。

    很多人抱着灭掉佑字营,掳尽其财,然后散伙回老家做财主的想法,选择了继续跟随蒙面人前去战斗。

    但是蒙面人的心里,却已是一片怅然。

    追杀叛匪,洗劫风娘子部众,已经耽误了大家太多的时间。时机一失,则再不复返。他对这帮无组织无纪律的部队,也再不看好,隐隐地想到,自己奉命诛杀浅水清,却来找马匪帮助,是不是一个错误的选择呢?……

    天风历9月23日,佑字营离开北门关的时间已经近一个半月,横扫整片草原的时间也已数十天。四天前葬风坡上的一场战斗,终结了一支部队的挺进,而另三支部队,也已经开始了回缩,准备在预定时间内转回约定地点,奔赴前线作战。

    这个时候,浅水清的部队,也在飞的行进,他们终于来到了那个决定手下命运的十字交叉口——盘罗道口。

    指挥大帐里,浅水清背负双手,看着那张帝国地图,眼神聚焦在东部各个区域,眉头紧锁,一筹莫展。

    “由盘罗道口一路南行,正好可以迎到雷火回归。若是向西,则可以找到无双他们。向东,那里是最靠近北门关的方向,正是方虎所在。马匪们到底会选择优先攻击哪支部队呢?”夜莺小声嘀咕着,显然也很难判清楚马匪们的行进路线。

    熊王穆沙尔大大咧咧道:“管他呢,直接冲过去,找到一支不是,就再找一支!”

    沐血苦笑:“只怕到时……就已经太晚了。”

    “那也比在这里浪费时间好。”穆沙尔浑身沸腾的战意熊熊燃烧。

    他刚作为佑字营的雇佣兵团出现在这片土地上,正渴望能有一番大作为。

    沐血看看一言不的浅水清,犹豫了一下问:“浅少,你有什么看法?”

    浅水清低头想了一会才说:“不知道对手是谁,我们很难猜到他的想法和目的。而现在,我们对他的唯一能够下手的地方,就是他在沙场上的表现。每一名将军,都有属于自己的指挥风格,或许可以从这方面再入手研究一下。沐少,我需要你把当时战场的情况再具体地和大家说一下,然后画张图出来。”

    对沐血来说,葬风坡之败,或许是他一生中永远的痛,当时的情景,他依然历历在目。

    对手的骑兵是怎样运动的,他们是怎样接受号令进行攻击,防御,又是怎样协同配合,一幕幕的景象,就仿佛电影里的镜头重放,在沐血的脑海中映现。

    那张摊开的宣花白纸上,随着沐血的口述,一场艰苦惨烈的战役就这样在一笔一划中逐渐显现。

    一道道纵横交错的骑兵线,一条条血脉张扬的生死线,在众人的眼中,构成了一副生动无比的骑兵沙场作战图。

    浅水清反复地看着那张图,不时地向沐血提出问题,精细到每一个环节,细致到每一名战士。

    他甚至招来数十名当时在葬风坡上的战士,问他们听到的每一个声音,看到的每一个画面,只为了求证某个心中的细节存在。

    而当这些细节逐渐汇聚在一起,如无数涓涓细流,交相融进浅水清的脑海中时,心中的思路越清晰,震撼也就越大了起来。

    直到最终,他呆滞当场。

    “浅少,你到底看出了什么?”沐血意识到浅水清已经看出了问题。

    浅水清强自镇定心神:“我想,我已经找到答案了。”

    众人大喜。

    浅水清也不废话,他直接指着那草图上的黑线道:“你们看,马匪全部是近战骑兵,只有少量弓骑射手,箭法虽佳,但是缺乏面积性杀伤能力。我现如果我们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各增加一支弓骑分队,则效果会出现极大的转变。对手的车轮骑战术围困我部,最怕的,就是有重装步兵钉死他们,迟滞其运动节奏。可如果在这支车轮旁,另有一支精锐部队协同运作,那么这支钉子就很难挥作用。”

    “四千马匪,以弓骑进行面杀伤,以少量精锐铁骑做内锋线上的冲击力量,以运动模式围困围剿,应该是这个战法的核心部分。辅以足量的预备队,会造成相当大的杀伤力,足以绞杀一切被围困的敌人。这是典型的正兵对决中,以优势骑兵围困劣势骑兵的战术,而且主要体现在轻骑对轻骑上。但是由于这种形势极为罕见,因此也极为少用。而我们现在看到的,却是一个准备不足,兵种不足,配合不足,纪律不足的半残有缺的骑兵阵。所以,这是沐少能逃出来的主要原因之一。”

    说到这,浅水清看了大家一眼:“我说这些,你们有没有看出些什么?”

    还是沐血略有所悟,他想了想说:“你的意思是,这套战法,其实本身是一个完整的战阵运用,只是由于极为少见,而这次又用得残破不全,所以才没让我们看出来?”

    “没错。”浅水清很肯定点头:“大家想一想,这能是个什么阵?”

    一时间,帐里所有的人都开始沉思起来。

    夜莺读过不少兵书,此刻琅琅说道:“古之兵法中,战阵多以方阵圆阵和长阵为主。骑兵以突击为利,多以单锋的尖刀阵或双锋的燕尾阵为主。而轻骑兵则通常采用两翼齐飞,迂回折杀的战法。这种轮骑战法,极为少见。”

    沐血立刻补充:“也有象撒星阵这种专为轻骑对重骑使用的阵法,这种阵法也是很少见的。毕竟一般情况下,轻骑都避免和重骑相对抗,而轻骑对轻骑里,撒星阵并无太大作用。”

    说到这,沐血突然咦了一声:“我记得有一种阵法,正是用来轻骑对轻骑的,好象就是从撒星阵中衍变而来。叫……”

    “叫旋星阵!”夜莺大叫起来。

    “对,就是旋星阵。”浅水清一拳锤在了案上:“这种阵法,专为轻骑克轻骑而准备,走得是与撒星阵完全相反的路线。撒星阵以点制面,形势散乱,依靠正面穿插敌后反击对手。而旋星阵却是利用轻骑的高运转,辅以弓射,强行压制困死敌军。沐少碰上的,就是这个旋星阵!”

    “可是现在世上能用好旋星阵的将军并不多啊。”夜莺叫道。

    沐血也沉声道:“至少擅长攻坚的暴风军团里就没有擅长旋星阵的将军。”

    浅水清那一刻的眼中,却流露出无尽的悲哀。

    他看着沐血道:“暴风军团里没有人精通旋星阵,难道天风帝国里,也没有吗?”

    沐血一滞,他想了好久,才喃喃道:“雪风军团云风舞,最擅长轻骑克轻骑。旋星阵更是雪风军团最拿手的好戏之一。”随着话音落下,众人眼中也齐齐流露出强烈的不可置信。

    那一刻,浅水清仰天长叹。

    那个他最不想知道的答案,最终还是落到了他的面前。

    天下云家!……

    撒星阵,历史确有。为岳飞创。岳爷爷曾用撒星阵以轻骑大败金兵铁骑,令人赞叹。

    在这里,佩服一个先。??

第二十三章 红土岗上(1)

    答案,已经摆在了众人的面前,结果,却是如此的令人难以接受。

    天下云家来人了。

    他们知道了浅水清和云霓的事情。

    而他们的做法,已经明确表明了态度。

    他们不需要浅水清这个女婿,惟杀之而后快。

    云风舞要坐镇恶浪河,亲自过来的可能性很低。而且若是云风舞亲来,只怕沐血根本没希望能突围。

    那么他就只能派亲信暗中前来寻机杀死浅水清,以给南无伤一个交代。

    这个人必须是云风舞的绝对亲信,可信任之人,最好是云家自己的人,这样,丑事也不至于外露。

    同样的,这个人也必须精擅于沙场,是个有声望有地位并有一定能力的将军。

    这样的人,在云家并不是太多,云岚,就是其中一个。

    不过浅水清第一个否定了云岚:“不可能是他。云霓告诉过我,云岚最疼爱他这个妹妹。就算他这个妹妹闯了天大的祸事,云岚也总会为她顶罪,请父亲原谅。云风舞要想杀我,就绝不可能派云岚来。云岚是不会忍心让他妹妹伤心的。”

    “而且……”浅水清冷笑:“利用马匪剿灭佑字营,这想法是不错,但显然错估了马匪的实力。这个人用马匪来施展旋星阵,却把好好一场歼灭战做成了夹生饭。旋星阵的特点,是以快打慢,以动制静,保持阵型圆转流畅为第一要务。为了达到这一目的,真正的旋星阵甚至需要放弃矛,枪等不利度的长兵器,而全部改用马刀,以斜劈挥砍,旋风快打为主要攻击方式,其特点就是急掠如风,杀戮如潮。面对困守不出者,则以外围弓骑猎杀。可是马匪们呢?杂七杂八各种武器都有,就算没有那二百步兵拼死抵挡,象他们这样打法,也早晚自乱阵脚。可见这个指挥将领自以为是,却能力平平。这种半生不熟的火锅乱炖式打法,如果是云岚做出来的,那他就太愧对天风双秀的称号了。何况风娘子也说过,来人虽蒙面,从声音和举止行为来看,年纪却不小,应在四十岁左右。”

    “所以,这个人一方面应该是云家的人,有着沙场指挥的经验,但显然又缺乏独当一面的机会,思虑事物不够周详,更缺乏临场应变的能力,思想老成守旧,处事照本宣科拘泥不化……用我们家乡的话来说就是严重的教条主义。”

    穆沙尔轻轻插了一句:“到是有趣的说法。”

    浅水清继续道:“这样的人,当不成大将,却有可能是个副将,未得阵战要领之精髓,而已得其之神似。”

    在经过严谨的分析后,那个马匪背后的神秘人物,终于呼之欲出。

    浅水清缓缓道:“云家在雪风从军的,就那么几个。能得云风舞信任并倚重的更少。而任他副职又过了不惑之年的……”

    “是云风寒!云风舞的亲弟弟!”沐血叫道。

    “就是他!”浅水清的声音中吐露出丝丝凉意。

    揭开了迷团,有些事,也就不在那么神秘。

    怪不得云风寒在风娘子的面前也要蒙面,怪不得他一门心思要置佑字营于死地,怪不得他能知道佑字营的要害所在,在这刻下出断然一击,险些毁了浅水清的全部心血。

    因为,他是云家来人。

    他要杀浅水清,却不能让世人知道是云家做得此事。

    知道了是云风寒,也就知道了他的目的所在,要猜测他先攻击哪支部队,就会容易多了……

    在地图上划出一条条曲线后,浅水清和大伙一起分析:“云风寒想全灭佑字营,为的是避免我和云霓的事传出去。但这些事,都没有杀我重要。所以,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找我,这也就更说明了他绝不会放过方虎雷火他们。”

    “很显然,云风寒并不知道我去找熊族了。所以在他的想法里,我依然在佑字营中,而咱们佑字营也依然是一块被分裂成数块的肥肉,可以供他一口一口吃掉。而那些马匪,对他来说只是可以利用的棋子,用过后就可以扔掉,所以他绝不会心疼马匪们的死伤数字。必要的时候,他会让马匪用自己的命来换我们的命。”

    “可马匪们绝不会接受。”夜莺冷冷道。

    “对。”浅水清说:“所以他要想让马匪卖命,就得拿出足够的诱饵来。”

    浅水清道:“第一,剩下的三支部队里,他要找那有钱的,这样才能刺激马匪的作战意志。”

    沐血接了一句:“第二,他必须尽可能的确定浅少在哪支部队里,只有最快度的抓到浅少,他才算完成第一主要任务。在他的想法中,谁的战果最大,浅少就最有可能在哪支队伍里。这也正好和第一条相呼应。”

    “第三:云风寒毕竟是雪风副将,不可能长期在外,所以他必须尽快解决这件事。如果他不能在下一次战斗中立刻找到我,那就必须立刻开始第三轮攻击,再次寻找新的目标。所以他必须有一条合理的攻击路线图。”

    “第四:雪风军团的作战习惯,历来是以快打快,擅长阵战,而非伏击掩杀。马匪的情况同样如此,因此他需要一个有利地形,寻找既能挥马匪优势,又能不利于佑字营集团作战特长的地方,方便马匪一举击溃我部。以避免葬风坡一战的事件重演。”

    “第五:云风寒既然不愿以真面示人,自然也不会愿意这件事闹大,所以,他应该是希望找一个偏僻些的地方来解决战斗。”

    “第六:云风寒老成守旧,遇事当以稳为重,一定会找个有后路的地方展开战事,以避不测。”

    “第七……”

    “第八……”

    随着大家的分析,对云风寒的目的和意图的了解逐渐明白,一条可能的运作与行动路线图逐渐在地图上清晰起来。

    去掉那些不必要的枝枝叶叶,一再筛减掉各种可能性最低的地点,终于,地图上一个鲜明的标志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紫烟镇,红土岗。

    锁定目标——方虎部!……

    红土岗,是紫烟镇郊外的一片陡峭山坡。

    坡上有一片小树林。从林里向外看,可以将红土岗周边的一切情况尽收眼底。由于坡度的原因,从林中杀出,处于居高临下的姿态,先天上就占有优势。岗后是一片洼地,不利逃逸。从边道而来的队伍若以奇兵伏击,夺其声势,慑其锋芒,则大局可定。一旦战局有所不利,也可以退守山林,从林中小道迅离开。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这片山林离红土岗的距离稍微远了一些,大约200米的距离。

    这段距离,对遭受突袭的敌人来说,会有一个短暂的准备时间,并对攻击方造成一定的伤害。

    不过正如浅水清预料的那样,云风寒不会在意马匪们死多少,只会在意对手能否被全歼。所以,他考虑问题绝对会忽略减少伤亡这个因素。

    这样一来,红土岗,这片易攻难守之地,就成了他的最佳选择。

    此刻云风寒坐在马上,看着林外,眼神中吞吐着冷酷寒芒。

    他的耐心正在受到煎熬,因为方虎竟然迟迟未到。

    他本该在昨天就出现在这里的,可是却不知为何突然停了下来。

    林中的马匪,苦守一天,已经有不少人出抱怨的声音了。

    还好有柳彪和几个匪压制着,否则光是对付这些属下,就是颇令人头痛的一件事。

    只是令他头痛的,还不止这一桩。

    他身旁的那个刺客兼保镖6子山也给他带来了一个不让他那么高兴的消息:“大公子送来了信息,看样子对您的作法很不以为然。大公子觉得,与匪为伍,万一传出去,平污了云家声誉。”

    云风寒冷哼一声,劲气拂动蒙面巾:“我看他还是在为大哥不肯派他出手而耿耿于怀呢。”

    6子山微微沉吟了一下:“听说,大公子对浅水清,也是颇为欣赏的。”

    “或许他只是更不喜欢南无伤罢了。”

    “这也正常,毕竟是对手嘛。更何况政治婚姻,本就易惹人反感。听说云帅已经在苍天城为大公子物色好了一位大家闺秀,并打算和大小姐在同一时间完婚。想来,大公子也是极不乐意的。”

    云风寒淡淡地说:“婚姻大事,哪容得他们小辈自己做主了。”

    6子山低低轻笑几声,再不言语。一张惨白的脸上,却平添了几分血色。

    云风舞派他来协助云风寒,其本意是由云风寒出面,带他直接去见浅水清,然后伺机刺杀,以他的江湖手段,这种事本可以做得人不知鬼不觉。但是云风寒却认为,佑字营可能已经有很多人知道了云霓和浅水清的事,所以为云家声誉计,当将佑字营也整个消灭。

    云风寒已下定决心,战后将把所有佑字营战俘一律格杀。

    一名马匪这刻快马掠过,来到柳彪的身边大声叫道:“报大当家,已经看见了方虎部队。”

    这个消息,振奋了所有人的心神。

    终于来了,让他们好一阵苦候。

    “让大家注意隐蔽。”柳彪沉声道。

    “是!”

    柳彪回头看看云风寒:“先生,他们来了。”

    云风寒恍若不觉,淡淡道:“让你的兄弟,做好准备吧。”

    这一次,我再不会任对手轻易脱逃。

    小半个时辰后,一支骑队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逐渐进入众人的视野。

    为的骑将,眉眼峥嵘,冷酷严峻的脸上,一道深色疤痕,如蚯蚓般蠕动着,血色深目里,灌满了风火流芒。

    正是方虎。??

第二十四章 红土岗上(2)

    细碎而凌乱的马蹄敲打在岗上的红土地上,扬溅起块块泥巴。清晨时分曾下过一场润物细雨,使得地面多少有些泥泞不平。

    十辆大车拖着的财富,在地面犁出两条长长的深沟,驮马们负重吃力,士兵们却喜笑颜开。

    出了红土岗,转向正东,再往前二十里路,就是通关大道。届时,方虎部将作为第一支完成练兵任务的部队,等待其他三支队伍的回归。

    然后,他们将一起杀向北门关,那里,有一场决定大6新格局的重大战事在等待着他们。

    “还有三天,就能到北门关了。这趟的回程,真是过得刺激无比啊。”方虎仰天叹息。

    申奇在一旁小心地赔着笑:“看起来,方校是迫不及待要上战场了。”

    没人知道浅水清是怎么想的,他当初离开佑字营时,把申奇交给了方虎管理,这在当时可把申奇吓了一跳。

    佑字营所有人里,最不喜欢申奇的人,大概就得算方虎了。

    他老子逼跑了方豹,现在赔了个儿子给方虎。方虎会怎么看他,怎么对他,申奇完全可想而知。

    而方虎是什么人?

    这个后来被成为第二血魔王的的家伙,留在世人们心目中的形象永远都是嗜血残暴的。他在芦苇荡点起的那把大火,洗涤了士兵们心中的善良,荡平了他们的恐惧,剩下的,惟有血性,残暴,凶狠,与疯狂。

    他是从始至终最为坚定不移的忠诚于浅水清的人,浅水清的每一个命令,他都会豪不犹豫也绝不打折地执行,这包括了以前的南门关屠城之举,也包括了后来令整个大6侧目的血香祭大旗行动。

    那场行动,令整个大6都为之震撼!

    他是浅水清的第一亲信,也是战场杀人的第一屠夫,他比沐血,雷火等人都更狠,更凶,更残暴。

    所以这一路上,申奇别的本事没学会,这溜须拍马的能力是大涨。

    他是太怕方虎了。

    方虎嘿嘿一笑,轻蔑道:“我辈军人,沙场争锋,敢战效死,惟勇字当先。这种心情,你这种书生是不会理解的。”

    申奇只能尴尬地笑。

    这笑容如一副浓彩印象,在光的传递下,送到林中云风寒的眼中。

    他的眉头,蹙得越紧了。

    还是没有看到浅水清。

    浅水清……你这个混蛋,你到底在哪呢?

    身边的鼓噪声正在增加,几名匪的呼吸明显加重,那是看到一辆辆装满财宝的大车后,心情极度震荡后的结果。

    柳彪粗声道:“没想到佑字营还真是生财有道。十大车的金银啊,妈的,就这一队人马,就弄来那么多钱。佑字营这段时间捞到的好处都他妈够养活整个暴风军团的了。”

    身边是他的二当家韩成鼓动起怂恿的声音:“老大,动手吧。”

    柳彪看看一旁的云风寒。

    云风寒默默地计算着距离,好久,才终于点头:“让你的兄弟上吧,这次,一个不留,全部杀光。”

    “嗷!!!”来自草原的恶狼们,同时出了一声疯狂而猖獗的嚣喊,下一刻,林中现出大批大批的马匪身影,呼啸着冲出山林,奔向那渴望中的财富。

    战争在一开始,是如云风寒预料般进行着的。

    突如其来的攻击,令对手根本没有想到。弓箭手刚刚列好阵型,马匪们已经冲出了一半的路程。

    随着那声清晰的:“标定距离,100米!放!”

    一阵稀疏的箭雨向马匪们头上射去。

    面对这种层次的攻击,马匪们显示出了他们高的骑技。

    他们既不隔挡,也不退缩,而是直接藏身马腹,最大限度地缩小了自己的面积。

    只是一个瞬间,数千匹疯狂驰骋的战马上,竟然一下子全都空空荡荡起来。待箭雨落过后,却又再次齐齐出现,口中啸傲出得意的欢啸。

    如此两三个轮回,他们已旋风般冲至方虎的部队身前,所受到的箭雨伤害竟是微乎其微。

    方虎也不由轻轻吐出一句:“这帮家伙……骑术还真是不赖。”

    马匪冲至的一刻,突然变成两队,斜向插上,在佑字营的两侧划出一条浓密厚重的大黑线。

    这一次,云风寒没再使用旋星阵,而是采用了轻骑兵的传统战术——两翼齐飞,迂回折返。

    两支铁流在那刻宏扬出浩大气势,方虎部的四周立刻沸腾飙扬起一片狂放恢宏的铁骑澜流,卷着漫天肃涩凌冽的风尘。但是方虎的眼中,却透露出胜利的曙光。

    他就象是早已在渴望中等待一场即将到来的大餐;又象是在黑暗中寻觅那处久违的***。

    马匪轻骑的突出,只给了方虎久候的杀戮渴望,而非遭遇突袭时的惊慌失措。

    他残忍地微笑着,伸出舌头添着自己干涸的下唇,轻声吟语:“狗已进门,放闸!”……

    随着那一声放闸声落,方虎的部队突然做了一个大转向。所有的骑兵全部后撤,车队旁赫然现身出一批身着铁甲的重装战士。他们的手中,竟然是专克骑兵的锋利长戈。

    无数面盾牌也在同一时间在各个角落擎起,转眼间就组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大圆阵。

    每一面盾牌中都有一点空隙,正好可容长戈通过,仿佛一个包裹住全身的铁刺猬,密密麻麻伸出无数根钢铁长刺,予人以无处下手之感。

    就在对方把自己用铁皮完全包上的同时,却并未静止下来。

    他们在移动,就象一只缓慢爬行的大乌龟,一步一步,虽慢,却绝不停顿。

    缺乏足够攻坚能力的轻骑兵,面对这只巨大浑圆而混身铁刺的步兵大方阵,一时间颇有无处下手之感。他们旋绕盘舞,大声咒骂,少数马匪冲上前试图杀出一条裂缝,然而对方这只铁皮刺猬,却还拥有飞刺的功能——一支支流箭从盾牌缝隙中射出,正中敌人。

    这只铁皮大乌龟,昂摆尾,活跃之极。它左弯又绕,时而前行,时而后撤,就象是在随兴玩耍,肆意挑逗着对手,刺激他们的神经,跳动对手的火气。

    原本就不擅长攻坚的马匪们气得嗷嗷直叫,各种骂声纷至沓来:

    “狗娘养的杂碎,躲在乌龟壳里有个屁用!给老子出来!”

    “象个娘们一样的躲着,你们还是男人吗?”

    “妈的一帮没卵蛋的家伙!你们愧做帝**人。”

    他们用无用的漫骂,泄这种老鼠抓龟,无处下手的感觉。

    远处林中,云风寒也在惊讶。他惊讶的是:对方的变阵,为何如此之快?

    不过他还是冷冷一笑。

    甲壳包得再厚,失去了行动能力,依然只有死路一条。没有进攻力量的防御,再强,也总有被破的一刻。

    他镇定下令:“把所有用重武器的骑兵集中起来,集中攻击其一点。将所有弓骑也集中起来,改用覆盖式射击。再命二百个兄弟,准备投矛。我就是砸,也要把他们从这龟壳里砸出来。”

    然而,他的命令甚至还没来得及传达到位,战场上就又出现了新的情况。

    铁皮大乌龟,竟然自己出现了裂缝。

    就在马匪们为自己的骂战成功而欢呼的同时,一辆带着无数喷射小口的奇特车子,在裂缝中逐渐显现,那上面是一个个精亮着散出夺命寒芒的箭头,正指向马匪轻骑。

    “糟糕!”云风寒大吃一惊,脱口叫了出来。

    下一刻,战况陡变。

    阳光突然在一瞬间变得刺眼起来,无数晶芒闪烁出夺命的光辉,红土岗的上空响起一道道尖利的破空风声,随着空中那百千道锋芒光辉的闪过,大批的弩箭飚射向对手,掀起一片猩红血雨,马匪群中瞬间舞动出一片撕裂天地的惨呼,无数马匪战士就那样哀号着倒下,身上插满了奇特短箭。

    云风寒的眼神剧烈收缩着:竟然是一次可射二十支劲弩,连铁甲都可以穿透,奇贵无比的百弩连机!!!

    铁皮大乌龟分五个方向张开五条裂缝,整整十部百弩连机在同一时间推出,在刹那间催生出一片血腥狂潮。

    “该死!他们怎么会有百弩连机的?!”云风寒疯狂大叫。

    柳彪也慌了:“他们变出来的吗?”

    “不!”一个阴冷的声音响起,正是那个6子山:“是那是辆大车上本来就装着的。那上面放的根本就不是金银财宝,而是百弩连机。咱们上当了,他们早有准备!”

    “立刻撤退!”柳彪吓得大叫。

    “不行!必须立刻让他们冲上去摧毁那些连机,让大家不要怕死!只要那些连机被毁,我们就还有机会取得胜利。”云风寒大叫道。

    若是在平时,这道命令云风寒颁布下去,他的士兵会不顾生死的冲上去完成任务。

    可惜,现在他不是在雪风军团。

    他的士兵,也不是真正的军人。

    “你***休想!你想让我的兄弟和那帮铁壳子拼命吗?我要带我的人走,能走多少是多少!”柳彪大叫。

    混蛋!云风寒愤怒的想杀人。

    将军争执,士气受损,再想打胜仗,难比登天。

    然而这一刻,他还只是灰心,下一刻,他却彻底绝望了……

    随着一声响亮的清啸,铁皮大乌龟上的盾牌同时撤下。

    失去了龟壳的铁龟阵,放弃了防御的同时,换来的却是那凶猛飚悍的进攻力量。

    “吼!!!”

    一声狂怒的喧嚣,撕裂苍茫。

    一个高大威猛若盘古再世的壮武士,站在一辆大车上,向着天空呼喊出雄壮的战号。

    无数高大的人熊诡异地出现在步兵方阵之中,一只只大人熊,踏着劲撼的步伐,轰扬出地动山摇的雄伟气魄。

    “熊族武士?!”云风寒的心都凉了。

    三百名和百弩连机一起隐藏在车中的熊族武士这刻的突然出现,带给马匪们是绝对的震撼。而他们出现的同时,已放出悲啸狂歌,凶狠地杀向外围的马匪骑队。

    与此同时,更多的熊族武士出现在红土岗上,摇曳出风中狂影。

    当先一人,青面獠牙,手持板门大刀,正是穆沙尔。

    他的大刀斜斜指向岗后的那片小林,正对云风寒绝望的眼神。

    沉静如水的大地,终于在这刻沸腾起来

    9号去东北,准备在那里的农村过段时间.

    农村是个好地方,山清水秀,四野开阔.东北的天也大部分是晴朗的天.

    对写作来说,这是很好的事.

    在城市里写作,每天承受那份喧嚣,感觉就象是精神上受到冲击与煎熬.

    对我来说,再没有比安静的环境和一份好天气更能让我进入状态的了.

    至少我不必每天半夜里爬起来写东西,只为了那一点深夜的静寂.

    跟大家说这个,一方面是表明自己写作的决心与信心,另一方面,是要说一下:坐火车的时间很长,差不多要24小时,然后还要把电脑般过去,接通网络.很麻烦这段期间里,我自己没法更新,只能委托编辑帮忙了.

    我希望在编辑把我的存稿完之前,我能重新进入工作环境.

    如果顺利的话,应该不会需要太长时间,只是要有段时间不能看到书评,没法和读者做交流了.不过那之后,我想我的更新度,一定会加快许多了。

    就说这些,单是看在我为了写好这本书甚至要去过农村生活的份上,大家也得继续支持我了哈.??

第二十五章 红土岗上(3)

    指挥战争,就象是指挥一场大型的交响乐演奏。

    每一个指挥家,都想让乐曲跟着自己的节拍去走,变音,是演奏中最不可接受的一环。

    一个小小的变音,或许只是演出中的一点瑕疵。可是变到成为一场巨大的噪声,那么这场演奏,就已经彻底走向死亡。

    战场上形势瞬息万变,熊族武士这个变量,就象是一股巨大的杂音彻底冲垮了本属于云风寒的表演时间。

    他们从哪里来?他们为何而来?他们是如何找到自己的?一连串的疑问冲击着云风寒,他的脑袋有些蒙。

    耳际是匪们疯狂的咆哮,大声的斥责,无能的谩骂。

    柳彪大喊:“快想想办法,现在该怎么办?怎么办!”

    “闭嘴!”云风寒愤怒大吼:“此仗败局已定,唯一的问题就是怎样才可以别把所有家底都输掉。敌熊族武士虽强大,奈何是近战步兵。步兵永远也不可能追上骑兵。立刻命令全军后撤,脱离战斗,同时留下一支五百人的队伍,牵制住敌军!”

    柳彪立刻冲出林中,下达退出战斗的指令。

    然而,战场之上,岂是你说退就能退的?

    没错,步兵追骑兵,永远是追不上的。但是把后背留给敌人,是一件相当危险的工作。倘若没有殿后部队的掩护,所有人集体后撤,那么在这个撤退过程中,敌方对己方造成的伤亡将是异乎寻常的大。

    云风寒老于沙场,他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他再次忽略了一件事。

    他所率领的,是一支马匪联军。这支联军里,没人愿意以身狙敌,做那殿后策应牺牲自己成全他人的英勇壮士!

    草原四流众,老鸦窝,五名匪同时吹响了撤退的号角,面对云风寒愤怒的嚣叫,他们根本不予理会。

    谁愿殿后谁殿后,反正老子不干!

    风中呜呜的鸣角声吹响了马匪联军的草原悲歌。

    成片成片的马匪在转身,后撤的过程中倒了下去。

    方虎部的铁甲阵已防御全开,十部百弩连机嚣张至极的冲到攻击的第一线。它们尽情地向敌人喷吐着复仇的火焰,无数钢弩劲箭飙射敌人,将红土岗的上空笼罩出一片死亡阴云。

    数百名骑兵同时从铁甲阵中冲了出来,他们奔喝呼啸着杀向敌人,度之快,之猛,之烈,是马匪们根本无法想象的。

    云风寒苦心积虑找出的这个战争地点,最终却成了马匪的丧葬之所。

    方虎堵在边道上,四周是熊族武士的疯狂围剿。失去了斗志的马匪如一群没头苍蝇到处乱转,白白化成他人刀下亡魂。

    兵败如山倒,这一声撤退的号角彻底吹响了马匪的丧钟。缺乏组织纪律的马匪们,终于尝到了自私的苦果,这场所谓的撤退,仅仅是成就了敌人对自己展开一场空前的屠杀。

    云风寒看得手足冰冷,他的心彻底凉了。

    不知何时,他身边的声音低了下去,四周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仿佛所有人都已不在身边,直到一个低低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用兵者,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知己而不知彼,则战无良策,被动挨打;知彼而不知己,则空有良策妙计,却有力难施。”

    云风寒霍然回身,正是浅水清,微笑着站在他的身后。

    那一袭白马银袍,在这秋风萧瑟下,竟是说不出的英姿飒爽。

    “佑字营浅水清,向二叔问好。”他淡淡地说,**长空中漫漫风烟,飘向云风寒的身周……

    数百名战士,诡异无比地在后方归路上出现,切断马匪最后归路的同时,也将林中的指挥地围困成了一片狭小的空间。

    在这片空间里,无论是谁都难逃那片由钢刀长枪组成的密织大网。

    身处绝境,匪们固然惊慌失措,云风寒反而镇静了下来。

    外面,是马匪们在被敌人做成夹心馅饼来打,这里,则干脆被浅水清轻骑迂回,直抄指挥中心。莫说马匪们现在已经是各自为战了,就算是他的指挥依然有用,被浅水清这么一搞,也要立刻断了他的全部生机。

    云风寒长叹一声,望着浅水清说:“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浅水清微微一笑:“旋星阵。”

    云风寒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那么,你也该猜到我这样做的原因了?”

    浅水清只是一笑:“南督惯用借刀杀人之计。当初衡长顺这把刀他没用好,现在就找天下云家来出头。只是我没想到,二叔的手段如此狠辣,竟想将整个佑字营也一起灭掉。”

    云风寒摘去了面纱,这刻要这东西再也无用。面纱之下,是一张清削修长的瘦脸。

    下一刻,云风寒傲然说道:“浅水清,你虽然打败了我,我却很是不服。可恨这帮马匪全是乌合之众,根本就是一群扶不上墙的烂泥。否则我只要用一千骑兵,以锥形阵使用凿穿战术,你的那些熊族武士,未必就能挡我归路。”

    浅水清立刻回应道:“锥形阵攻击虽利,但是阵形过于呆板,缺乏变化。骑兵需要空间方能挥高优势,我若以挤压战术相对应,充分挥熊族武士身体强健之能效,只怕二叔的这把尖锥也未必能撕开缺口吧?”

    云风寒微微呆滞了一下。

    他一生为将,跟随自己的大哥征战沙场,名气虽不响,战斗经验却极丰富。浅水清名气虽大,他却认为以自己数十年的沙场经验,绝不会敌不过这不过一个刚刚窜起的小小武将。

    然而他终究错了。

    红土岗一战,浅水清以方虎为诱饵,吸引大批马匪进攻,于悄无声息中布置好必杀的陷阱。四方包抄,中心开花,把马匪们做成夹心饼来打,战法布置精妙,他却尤然不服。这刻出言说什么凿穿战术,无非是为自己的失败找个借口,试图挽回一点最后的尊严,却被浅水清三言两语就给破了。

    这样看来,即便是手下统率的是雪风军团精英战士,自己也未必能赢他一分半毫。

    他长叹一声:“江山代有人才。我本以为年轻一辈里,除了无伤和岚儿外,再无人可他们,没想到现在又出了个浅水清。这一仗,我败了,败得心服口服。”

    他自承失败,显然是彻底心灰意冷了。

    “二叔过谦了。”浅水清淡淡道。

    挥一挥手,数十名战士押着匪们离去,场中,只剩下云风寒。

    浅水清回说:“你们都退下吧,我要和二叔单独喝上一杯,聊聊家常。”

    一张小几拿了出来,上面摆放着酒菜。士兵们纷纷退下,惟有沐血站在他身后,望着云风寒的双眼,喷薄出强烈的火焰怒潮。

    浅水清跳下飞雪,向云风寒做了个请的手势。

    云风寒呆了一呆,终究还是走了过来。

    说起来,这是云风寒与浅水清的第一次见面,这之前,他只见过关于这个人的画像。

    现在看来,他比画像上的人,要更年轻,也更英俊许多。

    这刻浅水清为云风寒恭恭敬敬地倒上一杯酒,执足了后辈之礼。战场之上,硝烟弥漫,喊杀震天,这里,却自成一片世外桃源,全不受林外战事的影响。

    时不时地会有士兵向浅水清报告战事进展,浅水清总是随意几句话就把命令吩咐了下去,一切调度均是信手拈来,却是胸有成足,智珠在握。

    云风寒看着浅水清镇定自若,指挥淡定有度的样子,一时间有些感慨。

    所谓大将之风,想来也就不过如此。如此年轻,就有这般谈笑用兵的举止风范,将来确是必成大器。

    如此风度,如此神采,难怪小霓要对他倾心了。

    那一刻,他突然有些惋惜。

    惋惜这样一个人才,却不能见容于云家,惋惜云霓一腔感情,最终将托付流水。

    或许是因为是因为云霓的关系吧,下意识里,云风寒丝毫没有身为败军之将的觉悟。

    他此刻更多地用一个做叔叔的眼光去看待浅水清。

    要杀浅水清的是他;

    要灭佑字营的是他;

    如今欣赏浅水清,喜欢浅水清的,却也是他。

    人心矛盾处,由此可见。

    6子山冷冷地站在云风寒后面的不远处。不知为何,他的心头却生出一丝不安来……

    红土岗上的杀声,渐渐停歇了。

    战斗已经进入了尾声。

    云风寒这刻和浅水清把酒对饮却刚刚进入**。

    他们尽情聊天,彼此了解。浅水清诉说着自己和云霓相识相恋的经过与原由,一切是那样的自然。

    云风寒听得有些楞神,终于渐渐了解到云霓与浅水清之间那些经历来有,也明白了南无伤在这中间扮演的角色。

    他有些惊讶,惊讶浅水清得罪南无伤竟然到现在还能活得好好的。

    惊讶浅水清怎么有胆量做下那样的许多事情。

    惊讶浅水清为何到现在依然有如此自信自己能和云霓在一起。

    他们说了很多话,喝了很多酒,就象是好久未见面的老朋友,畅所欲言,无所不谈。

    或许是因为喝多了的原因吧,云风寒突然放声高歌起来。

    军人,永远都最爱唱军歌。当他唱到“四万里江山如画,尽归我土。三万里河东入海,服我所化”时,却突然号啕痛哭起来。

    没人知道他为什么哭。

    或许是因为他的失败,或许是因为他的后悔,或许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

    因为浅水清自始至终都没有问他为什么哭,只是用眼中那一点淡淡的忧伤看着云风寒。

    或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云风寒为什么哭。

    或许,真正该哭的那个人不是云风寒,而是浅水清自己。

    良久,云风寒终于哭罢。

    他抬起头看着浅水清:“闲话,已经聊过。酒也已喝干。我知道了你的为人,知道了你的过去,了解了你和小霓的始末。可是这些终究不能改变一些事实。”

    他缓缓道:“你……打算怎么处理我?”

    眼中一点精芒炸现,浅水清的心突然一痛。

    他看着云风寒,这个沙场的对头,云霓的叔叔,那股莫名的惆怅席卷心头。

    他淡漠地笑,细语轻言随风而过:“二叔希望我如何处理?”

    云风寒苦笑。浅水清不答反问,其实已经给了他答案了。

    他点点头:“我害死你佑字营这么多兄弟,你是不会放过我的,对吗?”

    浅水清镇静地看着他:“总要有个交代的。”

    “那你该如何对云霓交代?”

    “无需交代。”

    云风寒明白了:“很好。浅水清,你果然是做大事的人。你够狠,够辣,够果决。”

    说着,他回头看向6子山:“子山,我死后,你负责把我的尸体送还大哥。告诉他,我云风寒没能杀死浅水清,有负大哥重托。不过浅水清这个小子,我看他不错。或许以后真能越无伤也说不定。我临死前最后的建议是:暂勿对浅水清下手,且看他将来能有何成就。”

    6子山沉默点头。

    云风寒抬头仰望那片苍天,心中凄楚,却哈哈长笑几声,随手将腰中长剑拔出。

    那一道凄厉剑光,在长天下划出一个将军最后的血性。

    血光炸现,云风寒的尸体重重倒下,掀起漫天风尘。??

第二十六章 目标--京远城

    红土岗上的风,带着点点腥味传来,拂动了浅水清的长,却拂不去心中沸腾的火热。

    云风寒最后的表现,呈现一个真正的军人的风采。

    他本想以一杯毒酒结束云风寒的生命,给他一个最体面的死法,最无痛苦的死法,但是云风寒却选择了吻颈自尽。

    对军人来说,死当见血。

    6子山带着云风寒的尸体走了,浅水请没有留难他。

    而大战后的诸般事务,却仍需他来处理,容不下太多情感在这里宣泄。

    有士兵来报:

    “报将军:战事已全部结束,敌匪大部被歼,俘敌两千余人。我部佑字营战死士兵三十二人,受伤一百余。熊族武士无人战死,受伤十余,重伤一人,我方大获全胜!”

    浅水清立刻下令:“命,俘敌一个不留,全部杀掉。全军打扫战场后即刻开拔准备扫清敌余残孽。”

    “是!”

    看着那小兵远去,浅水清又道:

    “夜莺。”

    “属下在。”

    “给我记录一份通告。”

    “是。”

    “通告:今有草原马匪,肆虐帝国,残害百姓,使民不聊生。有雪风军团伏波将军云风寒,路遇草原马匪,竟遭其毒手。云将军一生悍勇,沙场征战,灭敌无数,奈何虎落平阳,却为宵小所趁。虽一人力杀悍匪十余,终奈何不得悍匪群狼人数众多,陨身为国。叹乎,悲乎,帝国有建以来,从未损失如此大将,马匪之恶,已为帝国大患。我佑字营托皇帝庇赖,秉天地正气,正当灭此劣匪,以告慰云将军在天之灵!”

    “另:马匪联军四千有余,妄图螳臂挡车,阻我天风大军。我佑字营于红土岗一战,大破马匪联军,尽歼全敌,以敌之尸骨告慰云将军生平!佑字营全营,为云将军之死,哀悼三日!”……

    大战之后,先要做的就是收拢部队,清点战果。

    马匪们在草原各地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老窝,那里聚敛着大量的财富。

    在以往,这些秘密据点很难找到,哪怕是那些商人,也不可能提供出这样的消息。

    但是有了风娘子,这一切便再不相同。

    风娘子痛恨五流众毁她基业,带着佑字营一路血洗五流众贼巢和老鸦窝。原本留守的马匪,全部遭到佑兵营的奇兵突袭。令浅水清感到惊喜的是,在清剿老鸦窝时,赫然还现二百名佑字营士兵被关押在那里。他们受了多日的苦楚,却在这刻终于盼到了光明的回归。

    这其中,赫然就有苏云在内。

    那个在葬风坡上一心效法浅水清,救了整个卫队的优秀战士,竟依然还活着。

    那一刻,沐血也是喜出望外。

    在洗劫了草原五大势力的残余部队之后,佑字营非但财富上得到了进一步的巨额增长,战力上也因为经历了连场大战,而出现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如今的他们,再不是当初刚离开清野城的菜鸟新兵了。

    红土岗剿匪战和其后的一系列追剿,让浅水清的名字再次响彻观澜大6,而他再次血屠两千马匪降虏的凶狠手段,也同样令世人震惊。

    这一次,可没人为他遮瞒杀俘一事了。浅水清凶恶之名,由此不径而走,传说里,他已经成了杀人如麻的恶魔降世。

    从他离开清野城之后,大军一路回师北门关的路上,先后干出了两件轰动天下的大事,耗时总计五十八天。此时,离他参军入伍的时间还不到半年,他的名字,却一次次地在天下各地传唱。这期间,没有人知道红土岗云风寒死亡的真相,也没人知道那一仗,有熊族武士的参与。这些强力武士做为浅水清的秘密武器,被雪藏起来,严令佑字营军士不得泄露。

    红土岗大战的第四天和第六天,佑字营在盘罗道口等到了期待已久的无双部与雷火部。

    他们一路满栽而归,带着数不尽的财富,还有那在经历过一场场战斗后迅成长的战士。

    佑字营,终于重归一体。

    10月2日,前往北门关的路上。

    行军大帐。

    浅水清叫来了风娘子。

    那个曾经叱诧草原,纵横不可一世的女悍匪,如今已然萧索落寞了许多。

    草原马匪的覆灭,令风娘子有一种同命相怜的感觉。

    这令她倍感失落。

    浅水清看看她,突然露出了些许笑意,他问:“你恨我吗?”

    风娘子一呆:“官兵剿匪,天经地义,何恨之有。”

    “那么说我杀你也是天经地义了?”

    风娘子哼了一声,却不答话。

    浅水清想了想,这才缓缓道:

    “据我所知,你当年也是良家女子,后来是被月流大当家的看中姿色,给劫了过去。可是你不甘受辱,矢志报仇,每日勤练武艺,最终成功杀了大当家的。只是你为什么不就此回家,反而就呆在五流众里做了马匪们的新领袖呢?”

    风娘子冷笑:“失洁女子,哪个男人愿要?天下既无路可走,自然只能自己闯条路出来。”

    浅水清点点头:“果然如此。”

    他看着风娘子笑道:“如果我放了你,你以后还会做马匪吗?”

    风娘子一呆,想想终归还是摇了摇头。

    她这刻听到浅水清这样问她,自然是有放她的企图,傻瓜才会回答自己还想去做马匪,再说草原马匪现在也差不多都死光死绝了。

    没想到的是浅水清连连摇头:“那真是太可惜了。假如你回答我你还愿意去做马匪,我一定立刻放你。”

    风娘子差点没跳出来。

    浅水清笑咪咪地看着她,却是一句话也不再说了……

    风娘子走了,带着浅水清送给她的武器,马匹还有金银财宝以及十名佑字营战士,这其中赫然包括了苏云在内。

    她直到临走前,也不明白为什么浅水清要放她回去,而且要求她回去继续当马匪,并保证提供她强大的支持和援助。

    浅水清所谓的支持,是风娘子做梦都未想过能得到的。

    比如说:浅水清给了她足以武装起三千名优秀战士的金银财富。

    比如说:浅水清送给了她两台凶恶狰狞,杀人无算的百弩连机。

    这种可怕的阵战机器,在红土岗上带给马匪们死亡的恐惧。

    而这种杀戮机器的得来,完全得益于那些富贵子弟兵。

    在那些富贵子弟兵中,有一个正是帝国东部最大的凌都铁厂的大公子。有他在,浅水清想要什么武器装备,铁厂都会为他优先供应。而富贵子弟兵中的另一位公子,则为浅水清带来大量的优秀甲胄。

    再比如,浅书清还给了她一份特殊的名单。名单上,尽是些显贵大豪的名字。只要风娘子需要,随时都可以寻找他们的帮助。

    浅水清对她唯一的要求就是:你必须成为丰饶草原上的马匪之王,因为我再不愿看到草原上有任何一支散乱的马匪组合。

    当然,这支马匪也不再以劫掠百姓为生存条件,他们的生存方式,就是以战养战。他们为当地百姓提供一些官府做不到的武力帮助,从而换得足够的后续支持。

    风娘子豪不犹豫地接受了这个条件。

    对于如此处置风娘子,沐血雷火等人都看不明白。

    浅水清只能解释道:“草原马匪,是杀不绝的。今天,你可以杀了所有的马匪,明天,又会再生出一批新的。我让风娘子重新去做马匪,又派他十名助手,就是为了将来好控制丰饶草原上的这股力量。对帝国来说,一批受到控制的马匪,远比不受控制的马匪所能造成的伤害要小得多。当然了,马匪本身也可以为我佑字营提供大量的优秀骑兵。或许以后,我们再要新兵,就可以直接从这批马匪中进行招募了。我已经交代了苏云一项特殊任务,从今天起,马匪将再不是一支无组织无纪律的作战部队了。而他们的性质,也将在我们的引导下出现极大的转变。”

    将草原马匪变成自己的后备补充兵员,是浅水清的一个异想天开的想法,但正如富贵兵团和熊族武士一样,他们在将来,也同样会成为浅水清一支极为重要的作战力量。他们与前两者一起,支撑起浅水清不败的传说,建立起一个庞大帝国的辉煌荣耀。

    和他们不同的地方在于:富贵兵团是挤牛奶式的存在,他们为浅水清提供的是财力物力上的帮助。而熊族武士则是纯武力帮助,属于血酬模式。而未来的马匪大军,却是一支人数不限,自给自足,战力强劲的新组织模式——也就是放养模式。

    相比之下,放养模式付出更少,获取的回报则可能更大,在未来所能提供的帮助,也更加复杂,灵活和多样化。唯一的弊处就是,以放养模式成长出来的军队,其独立性更强,形成地方军阀的可能性也更大。

    不过对浅水清来说,有才能的领导,只怕手下没本事,不怕属下想造反。他有这个自信,能镇住所有骄傲跋扈的从属。

    在结束了这一切之后,浅水清终于将散后的注意力,回归到京远城前线上了。

    那里,将是决定他自身命运的地方。

    那里,也将是决定一个国家命运的地方。

    在那里,他将和止水第一名将做第一次面对面的正面交锋。

    所有的绸缪,所有的准备,都将在这一刻骤然爆。

    一场席卷整个国家的新的风暴,即将展开……

    京远城,我们来了!浅水清在心中如斯狂吼。??

第二十七章 回归

    北门关。

    远方的地平线上,一队披甲大军如奔腾的大河正**而来。

    先是一支飚洒着汹汹战意的铁血骑队出现在人们的眼前。

    当先一骑,白马银盔,威风凛凛。

    正是浅水清一马当先,处在骑兵队伍的最前列。

    在他的身后,是三千虎贲化成的一道钢铁洪流正在踏出让敌人胆寒的脚步。

    迎着溯风招展的大旗,挥舞出一条绚丽的彩带,飘展出蔓延至天穹苍宇的杀气,一个个钢甲战士就这样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之中,一波又一波出现在京远城的战场之上,如潮水连绵不绝。

    正午的阳光斜洒在这些归来的将士们身上,**一身的金黄。

    那金色灿烂的盔甲,锋利难当的长矛,整齐划一的队列,迎着风,送来胜利的欢嚣。

    浩荡的队伍转眼间淹没了人们的视线。

    他们沉默,他们冷静,他们手持利刃,眼神中喷吐着强烈的战意。

    在他们的身后,是多达二十部的霹雳重弩车。

    粗如手臂的重弩就象一把长可戳天的战枪,锋芒四射,光照九州。

    再其后,多达二十台的百弩连机也出现在众人的视野前,每台连弩机上多达二十个的射孔,弩尖闪亮着的光芒如星光纷舞,令人望而生寒。

    北门关城头,指挥塔上,战千狂怔怔地看着那名白马白袍,仿佛沾染不上人间半点尘埃的年少将军,心中一时有些恍惚。

    这个混蛋,在帝国闹腾了这么长时间,终于舍得回来了吗?

    且一回来,就带着如许威势。

    他离开清野城的时候,带走的是一批新兵,到了北门关,却带回来一批饱经沙场的老兵。

    不仅如此,他还带来了无数令人垂涎的攻城重械。尤其是后面出现的那一台台高大壮观的攻城塔,仿佛钻天入云般的进入人们的视线,进入士兵们的心中。

    这其中有些,是从军部调来的,是公器。

    还有些,是铁厂拉来的,是私货。

    佑字营里,私货的数量和质量都远高于公器!

    佑字营的归来,那个传奇英雄的回归,为北门关的天风大军,带来了新的希望。

    北门关的跑马道上,浅水清与战千狂并骑而行。

    在战千狂的左侧拖后二将,分别是虎豹营的洪天启和铁狮营的东光照。

    如今铁风旗辖下三营,又未经历北门关大战,可以说是龙牙军中战力最全最强的一个旗。暴风军团将十二里连营扎在北门关-京远城一线的开阔地带后,南门两关就交给战千狂的铁风旗驻守了。其中虎豹营驻扎在南门关,铁狮营则驻扎北门关。

    浅水清刚一回到北门关,就受到了战千狂的隆重接待。

    “浅水清见过战掌旗,此次征兵,水清一路耽搁,误了前线作战的大事,还请掌旗见谅!”

    凭心而论,战千狂是很喜欢浅水清的,所以这刻虽是求谅,浅水清却无半点心虚。

    果然,战千狂哈哈大笑道:“皇帝命你代天巡狩,你想什么时候来,是你的事。我们是管不到的。不过这些日子,你在帝国闹得动静之大,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洪天启也悠悠接口:“得神马,掳权贵,荡平马匪,所作所为震惊天下。方今世上,论胆量豪气,再无人可与浅水清相比。我算是服了。”

    浅水清低低轻笑几声。

    说到天鬃马,几个人同时朝他**的飞雪瞧去。

    雪白的马身,长鬃飘散出一片如云水波,高昂的姿态,轻灵的步伐,无一不提醒着众人这匹马的罕见珍贵。

    众人皆感好奇,都想知道浅水清是怎么降服飞雪的。浅水清受迫无奈,只能将自己当初和云霓落魄草原时的情景说了一遍,当然,那些旖旎温存的细节就自动跳过了。

    战千狂听得大为赞叹:“宝马识主。这马能跟你,也算是你的福分。看来上天注定你是要做一番大事业的。”

    “水清惶恐,有战旗在,哪有浅水清表现的份。”

    “不要跟我虚套客气。对了,它叫什么名字?”战千狂爱不释手的摸着飞雪的长鬃问。

    “它叫飞雪。”

    “哦?竟然还是和咱们的死对头同名?”

    浅水清很认真的回答:“就是同名。本来我还打算让它姓抱的,但是飞雪不同意,我也只能作罢。”

    战千狂一楞,忽然哈哈狂笑起来:“好!浅水清,你果然有气魄。竟然敢把止水第一名将抱飞雪当马骑!而你的马竟然还能看不起抱飞雪。哈哈,我佩服你!既然你今天带着佑字营回来了,那么过两日你我就共赴沙场,打抱飞雪一个落花流水!要是咱们铁风旗能率先攻入京远城,我就向烈帅请命,让抱飞雪来给你做马夫,每天和你的这匹飞雪一起成双配对!”

    “谢将军吉言,浅水清定不辱命!”浅水清也大声回答道。

    那一刻,飞雪希律律一声长嘶,鸣啸出九霄风动……

    与此同时。

    京远城头,抱飞雪巍然屹立,眼神中惟有前方那片血色战场。]

    南北两关的失陷,将止水人置于巨大的危险之中。

    而抱飞雪的肩头,则担负起了一个国家的兴亡荣辱。

    或许是天生的攻击性性格吧,在战事之初,抱飞雪并没有困守待死,而是主动出击。

    8月27日,战事初起没多久,抱飞雪亲命手下悍将臧飞豹带领三千战士悄悄出城,夜袭天风军,双方激战一夜,均死伤无数。但是止水军终于成功焚毁辎重营,众多大型攻城器械被焚之一炬,惹得烈狂焰大怒,攻城也越困难起来。

    其后不久,南无伤用计引臧飞豹出兵,结果在离京远城不足二十里外的地方将臧飞豹和他的三千士兵完全围住。臧飞豹突围无果,引憾自尽,止水七勇士再折一员。

    双方各用奇计,各有斩获,天风军损失大量攻城器械,逼得烈狂焰不得不采用缓攻慢磨的打法,等待下一批器械的到来,而止水军则折将损兵,暂时缺乏足够的反击能力。

    天风军攻打京远城的局面,由此而陷入了僵局。

    那个时候,浅水清和他的佑字营正满世界抓少爷兵,前线的战事一天惨烈过一天,浅水清和他的士兵,得到的却是一生中都难得的悠闲。

    临到9月,佑字营在草原上对马匪们大开杀戒,京远城的战事,也开始一天激烈过一天。

    烈狂焰开始有意识地增加投入兵力,进一步加大京远城的防守难度。

    与此同时,来自后方的各路援军也在源源不断地开来。

    龙威军来了。

    龙鳞军来了。

    暴风三纵也来了。

    而抱飞雪得到的增援,却只有区区一万人。

    整整十五万大军,包围只有六万守兵的京远城,以一股磅礴之势风卷于这片战场之上。

    历史证明,虽然守城方可以依据地利以少量兵力对抗敌大军,但是当兵力达到三倍以上的倍差时,绝大多数的攻城战,是攻城方的胜利而告终的。

    考虑到天风军军人素质与止水军士兵素质的对比,暴风军团的十五万兵与止水六万兵相抗衡,完全可以算上三倍实力差距。

    所以,唯一的问题就是:要到何时,天风人才能拿下这座止水最后的要塞,从而长驱直入。

    天风皇帝苍野望对天风军的进展已经开始不耐烦起来了。

    于是,京远城在这片风雨飘摇中摇摇欲坠。

    抱飞雪的心情,也越沉重,焦躁,和不安。

    远处弥漫的硝烟,在这片沙场上已凝结成了厚厚的乌云,那血色的泥泞,充斥在每一寸土地上。

    天风人连绵数十里的军营,一眼望不到尽头。猎猎飘扬的旌旗,带给人无尽的压力,黑云压城。

    城欲摧。

    “总领,回去休息一会吧。”身旁的商有龙小心提醒道。

    抱飞雪不置一言。

    今天,又是一场恶仗打了下来。

    天风人的攻势依然凛冽,止水兵却已经疲惫不堪。

    烈狂焰并不急于一时一刻下城。他命令全军以旗为单位,轮番攻击,轮番上阵,意图消耗敌人的精力。

    作为攻城方,他掌握主动,想怎么打就可以怎么打。抱飞雪没有选择的权利。同样的,当烈狂焰以中等规模的兵力进攻对手时,他却不能只派六千人防守。

    谁知道下一刻,天风人的大军会不会一起呼啸而上,以强攻之势拿下京远城头呢?

    这场战争,比耐心,拼体力,熬精神,就看谁是能撑到最后的人。

    抱飞雪阴冷的眼神,越的寒意陡峭了。

    他今年还很年轻,才二十九岁,虽是止水第一名将,却是年轻有为。

    “有龙,你说……我们还能守住京远城多长时间?”抱飞雪轻声问道。

    商有龙微微呆滞了一下,却终是未答。

    他想说,我们永远都能守下去,想说,有抱飞雪在,天风人就一定进不来。

    可是他终究什么都没说。

    希望,是给战士们用的。将军们,却永远要看到现实。

    现在的京远城,每守住一天都是奇迹。

    抱飞雪悠悠道:“这场仗,止水已是败定。京远城,也已朝不保夕。不过苍野望若是以为,拿下了京远城,就等于拿下了止水,他就大错特错了。”

    商有龙看着抱飞雪,抱飞雪的脸上露出一丝阴狠厉意:“决定战争胜负的,并不总是在战场之上。军事上解决不了的问题,未始不可尝试一下外交手段。”

    抱飞雪霍然回道:“有龙,只要你我能再坚守住京远城半月,到时候,咱们就等着看天风人的好戏吧。我要把所有失去的,全部都拿回来!!!”??

第二十八章 叛将(1)(求订阅!~)

    浅水请和佑字营的回归,就象是一剂强心针,打在了天风军人的身上。

    对天风军来说,浅水清就是一个擅于创造奇迹的英雄。

    他总是能将一切不可能的事变为可能。

    而这个英雄和历代所有英雄最大的不同就是,他比任何将领都关爱他的士兵。

    佑字营的伙食,可以说是史上最好的伙食;佑字营的军饷,十倍于其他部队;佑字营的战绩,未上战场,就已有了赫赫威名。

    他们在红土岗上的大战,灭敌四千余众,却只损失了三十多名战士。

    这是近年来中等规模战事里,所记录的伤亡最少的战斗,已经进入零伤亡的概念。

    同时,佑字营还拥有全军团最好的武器装备和攻城器械。

    这支部队,不上战场的日子里,士兵的生活都比将军还舒服。

    赫赫战功,宽厚待下,这两点奠定了浅水清在军中的地位。

    他曾经的光辉,现在的光芒,都令人为他震撼,对他钦佩。

    当然,也有少数将领不服不满,但是这一切,对浅水清来说太容易解决。

    来到北门关的当天晚上,浅水清先后拜访了龙牙军下各镇各旗甚至各营的将领。

    几乎每一个将军都收到了来自浅水清的特殊问候——一个装满了所谓的“当地土特产”的大包裹,里面放满了金银珠宝,以及一张大额银票。

    该嚣张的时候嚣张,该低头的时候低头。回到北门关,就再不是佑字营可以自家独断的天下,夹起尾巴做人,有时候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除了南无伤和李规,几乎没人不喜欢浅水清——尽管这两人也同样收到了浅水清带来的“土特产”

    那个时候,南无伤颇有种要状告浅水清贪赃枉法的冲动,但是考虑到这份贿赂遍及全军,甚至连皇帝都拿了好处,吃到嘴软,终于只能压下这口闷气。

    他还没傻到为了浅水清一人得罪全军的地步。

    整个暴风军团,唯一没收到浅水清礼物的,或许就是烈狂焰了。

    浅水清知道:对于烈狂焰来说,再没有什么礼物比京远城更有意义。

    而在他拿下京远城之前,他还要先做一件事……

    回到北门关的第二天。

    京远城战场上。

    带着些微凉意的秋风,吹在两骑奔驰的骏马上,迎出一片晴朗天空。

    浅水清策马在前,拓拔开山孤身在后。

    “过了前面那片坡,就进入京远城的控制范围了。”浅水清迎着风大叫道:“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余下的路,就要靠你自己走了。”

    拓拔开山怔怔地望着浅水清:“你就这么放我走了?就不怕军部诸将置你的罪?”

    浅水清朗朗大笑:“我告诉他们,拓拔开山已为我暗中降服。他此去京远城,是为我之内应。这样,你回京远城一事,就成理所当然。”

    “那我要是没有暗中助你,你该怎么办?”

    “天下妙计,岂有次次都成的道理。拓拔开山为人奸诈,他假意降我,最终却诈我欺敌,逃回京远城。我心恼怒,却只能徒呼奈何。我丢失敌方大将,负荆请罪那是免不了的,杀头却是未必。军部充其量也就是罚点俸禄,责我戴罪立功吧。”浅水清笑嘻嘻地回答:“我初回北门关,就送重礼予各旗重将,他们拿了好处,想来也不会非要置我于死地的。”

    拓拔开山呆了一呆,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了。

    浅水清道:“只要你答应不把熊族武士的秘密说出去,你现在就可以回家了。”

    拓拔开山长叹一声:“浅水清,你是我见过的最捉摸不定的人。你虽有熊族武士,却藏而不露,如今整个暴风军团现在都不知道熊族武士的存在,可见你对其何等看重,将来战场之上,怕是准备要给抱总领一个意外。这样重要的事,你竟然会相信我能保密,你可知,我要做到知而不说,那有多么困难?”

    浅水清淡淡笑道:“那是因为你是拓拔开山。所以我相信你。”

    淡淡的一句话,拓拔开山心中却是无比动容。

    他呆楞了好久,终于长叹一声,什么也不说向京远城方向奔去。

    无论浅水清待他如何,他终究不可能背叛止水。

    或许下辈子,我能做你的手下吧。他想。

    叹息中,却听到后面浅水清喊:“拓拔将军,请等一等!”

    拓拔开山停下了战马,回头看向正朝自己奔来的浅水清。

    浅水清一脸郑重地拿出一个铁镯子,交到拓拔开山的手中:“差点忘了把这个交给你。”

    拓拔开山呆呆地看着那铁镯子,黢黑无奇,却不知是什么。

    “这个铁镯子,是我以前游历各国时见到的。它是纯铁打造,分量却是极轻。我见它做得好玩,就把它买了下来。这段时间里,我和拓拔将军相处了两个月,彼此间也算是有了些感情。既然离别在即,也该送些礼物给将军。若是送些金银财宝,那是小看了将军的为人,就把这镯子送给将军,做个纪念吧。”

    拓拔开山心中一阵感动。

    他将铁镯子套在自己手上,拱了拱拳说:“谢了。”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浅水清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他口中喃喃:

    拓拔开山,祝你一路走好……

    沿着那条运兵道一路向前,要不了多久,就来到了京远城下。

    拓拔开山一人独骑,随着离目标越来越近,远远地望着那片高大城墙,看着那成片成片的守护军士,拓拔开山心中激动不已。

    终于能回家了。

    远远望去,京远城城头,旌罗密布,十步一哨,防御森严。

    作为止水最后的防线,京远城的布防措施在抱飞雪的领导已经可以说是武装到了每一寸土地。

    以高大的城墙为依托,止水人在这里建立起了庞大的军事防御工事。

    单是城门一处,就建有护城墙,瓮城等多道防御体系。

    护城墙是与护城河截然不同的另一种防御手段。

    京远城外围并没有拦城大河,且京远城本身也不是只有一道大门,而是整整五道。

    在建城之初,京远城并非是用来最后防线的用处。

    它是止水面向天风的一个进攻指挥中枢,它的进攻意义,更大于防守意义。

    护城河这种东西,虽可以防备敌军的冲锋,但是同样有阻碍己身进攻的弊端。一旦两军对峙,城门吊桥只要一放下,对方立刻就会有所察觉,从而做好布置。

    而护城墙则不同。

    它不仅是保护冲车撞击城门的主要手段之一,同时它也是攻守转换的一个重要战略掩护手段。

    高大的护城墙完全遮掩住了城门,从外面根本就不见城门的开启闭合。因此,一旦守军要转入进攻状态,只需隐藏在墙后,敌人就会很难现。这为守方进攻创造了良好的条件。而护城墙上本身还建有鹊台,上置守兵百人,与城头守卫遥相呼应,联合防守,更增加了进攻的难度。

    两个月前的那场大战,臧飞豹之所以能轻骑突出,焚烧天风军攻城器械,靠得就是这护城墙的掩护。倘若京远城用得是护城河体系,那么这样的进攻便极难完成。

    凡事有利有弊,拥有动态进攻能力的京远城,就纯防御态势而言,并不比北门关强多少。它既不是南门关那样的天险绝地,也不是寒风关那样的绝对级钢铁防御,而是一个守中有攻,攻中带守,攻防转换极快的特殊型战略要地。

    而在这样地方进行防御,如何挥其有效进攻点,就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判断守军将领指挥水准的基本标准。

    此刻的京远城城头之上,数百双冷竣酷烈的眼神,正牢牢地盯住拓拔开山,上千只闪着寒芒劲光的利箭也已锁定了目标。

    他们谨慎而小心的戒备着城头四周,防止可能存在的敌人突袭,同时看着拓拔开山来到护城墙下。

    “我是拓拔开山!我要见抱飞雪总领,放我进门!”拓拔开山在下面喊出一片威武声潮。

    拓拔开山,这个名字就如浅水清的名字在天风军般响亮。

    只是相传,拓拔开山已经站死在北门关。

    也有人说,他是被俘成为了浅水清的降虏。

    甚至还有传言,说拓拔开山已经叛国投敌,成为浅水清手下的一员干将。

    然而现在,他却奇迹穿越那天风军封锁的连绵战营,单人独骑来到京远城下。

    这……是怎么回事?

    城头的众士兵迷惑,守关的将领也有不解。有那伶俐的,立刻前往通知值守大将。

    片刻之后,一个穿着雪色战甲的将军在城头现身,望向拓拔开山的眼神幽幽,如狼般闪动着诡异邪戾的苍茫。

    正是碧空晴。

    望着城下的拓拔开山,碧空晴冷酷的眼神里喷射出肃杀的冷咧,一把阴柔的声音如细针般刺出:“拓拔将军别来无恙。你不在天风军中好好待着,怎么跑到我京远城来了?”

    他的声音虽细,音却及远,那别有意味地话语传到拓拔开山的耳中,听得他微微一楞。他大喊道:“碧将军,你放我进来。有什么事情,我们当面说,不要有什么误会。”

    碧空晴冷冷一笑,身边一个小校低声道:“附近没有藏兵,拓拔开山不可能是来赚门的。”

    微点了点头,碧空晴道:“打开城门,放他进来。”

    门开。

    两队止水战士迈着刚健的脚步从里面轰轰而出,一队又一队士兵骤现城头。

    城门防御在大门打开的刹那间增加了数倍,数百名出城战士在同一时间将武器指向拓拔开山,防止他有任何异动。

    拓拔开山正迷惑间,只听城头之上,碧空晴厉声狂喝:“止水叛将拓拔开山,负我皇恩,反叛故国,是为国贼。今竟还胆敢妄图为天风内应,诈归夺城,实在是可耻可恨。来人,立刻给我把他拿下!”

    这一声喊,声震京远城头,仿佛一个晴天霹雳,彻底击晕了拓拔开山。

    浑浑噩噩间,他再不知生了什么事。??

第二十九章 叛将(2)

    夜,寂静若水,漆黑如墨。

    拓拔开山一个人被关在京远城的大牢之中,牢外,是整整二十名止水战士小心守护。

    “我要见总领!”

    “我不是叛徒!”拓拔开山摇着巨木厚柱组成的栅栏狂吼。

    他一拳又一拳疯狂地击打在巨木之上,伴随着巨大的吼声,将木桩打的碎屑四溅。他是如此愤怒,以至于全力出手,全不顾己身受到的伤害,一双铁拳上满是斑斑血迹,牢房却被他的轰击震得地到山摇。

    一名战士有些紧张地看着牢房里威地拓拔开山,小心地问自己的头领:“这家伙好大的力气,他不会把牢房给拆了吧?”

    那兵头瞪了他一眼,心中也有些测测。

    拓拔开山神力盖世,勇武难挡,在军中人人皆知。这刻见他如此疯狂,如此愤怒,只能小心翼翼地说:“拓拔将军你先不要着急。我们都知道将军忠心体国,一心保家,只是您这次归来实在太过蹊跷,难免惹人怀疑。碧将军只是暂时将你收押此处,已经去禀报总领大人了。想必总领大人很快就会还你清白的。”

    “已经三个时辰了!为什么总领还是没有讯息回来?就算是总领在边州,也***该通知到了!”拓拔开山怒吼。

    他是真得伤心了。

    在佑字营的那段日子里,自己多少次日夜期盼,午夜梦回中,渴望能回到梦想中的家园。

    哪怕家已破,国将亡,那终究是自己的国,自己的家。

    他想要回去,和自己的亲人子弟们站在一起,并肩战斗,浴血沙场。在他看来,这就是一个军人的归宿。

    马革裹尸而还,是战士最后的荣耀。

    他回来了,面对的却是通敌叛国的指责,身处的却是诬枉陷害的牢狱之灾。

    他甚至看不到一个自己的朋友,看不到一个人肯站出来为他说话。

    每个人都怀疑他,每个人都不相信他。

    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抱飞雪。

    他相信抱飞雪绝不是随便就会听信人言的人,他相信抱飞雪一定会查明事实,还他一个清白。

    京远城总领府,此刻一片***通明。

    抱飞雪揉着微微有些酸痛的太阳**,心情在烦恼与悔恨中跌飞。

    他的下,是商有龙做汇报:

    “已经证实信的确是范进忠本人的笔迹,他没有理由欺骗我们。”

    抱飞雪淡淡地问:“但他也有可能为天风军所骗,对吗?”

    商有龙低头不语。

    抱飞雪长长地叹了口气:“有问他是怎么回来的吗?”

    “空晴去问过了。他说是浅水清亲自放他回来的。”

    “为什么放他?”

    “他在草原上帮过浅水清一次忙,为他做了一件事,所以浅水清答应给他自由。”

    “什么忙?”

    “他不肯说。”

    抱飞雪坐直了身体:“有意思,到是不改他的一贯本色。”

    碧空晴拱了拱手:“总领,拓拔开山若未投敌,浅水清没道理这样轻易就放他回来。他既然敢放拓拔开山回来,就一定有他的阴谋。若以拓拔开山的性情论,我不相信他会降敌,可是浅水清这个人,阴险狡诈,诡计多端,做事从不做无用之功。我们已经吃过他很大的亏,所以这次,我们不得不小心处理。”

    商有龙也沉吟道:“最重要的是,从我们得知拓拔开山降敌的消息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月……该死的浅水清,他在这个时候把拓拔开山放回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抱飞雪的眼神一沉:“你是说……他的义父?”

    商有龙重重点头:“拓拔开山是个孝子。他要是知道他的义父死了,而且是被我们杀的,是以通敌家属之名所杀,他就算是再如何忠于国家,也绝不会放过我们。”

    历代以来,朝廷为控制军人,从来都是严格律法。

    军法规定:士兵可以战死,不可降敌。凡降敌者,诛其九族。

    止水人是这样,天风人也是这样。纵观观澜大6,古今战事,为控制军人,所订律法莫不如此。

    拓拔开山若是普通士兵,这样的惩罚与报复未必会降到他的头上。

    可他偏偏是个将军,而且是止水七勇士之。

    他的叛国投敌,对止水人的士气来说,是个沉重的打击。为了挽回这种士气影响,止水人立刻拿他的家人开刀,这并不稀奇。

    稀奇的是,两个月后,他竟然又回来了。

    而最糟糕的是,他似沪并没有投敌——尽管他回来的过程是如此诡异。

    还有什么消息比这更令人难以接受的吗?

    一想到这,抱飞雪心中凉意升起。

    浅水清,这就是你所期望和等待的事吗?

    以降敌之名构陷拓拔开山,然后再亲手把他送回到京远城?

    倘若拓拔开山知道他义父已死,他第一个要对付的是谁?

    倘若那个时候,他正在自己的身边,他第一个会杀的是谁?

    你可是已经给了拓拔开山某些承诺?只要他取了我的人头,就可以换来数不尽的荣华富贵?

    城将顷,国将亡,拓拔开山生无所恋,愤而取主将人头以献城,浅水清,这就是你的全部打算吗?

    你下了一着好棋啊,可是,我又岂能如你所愿?

    那一刻,抱飞雪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成大事者,岂拘小节。

    想到这,抱飞雪朗声下令:

    “传我命令:拓拔开山为止水叛将。他投敌降国,现又欺我以方,妄图为天风内应。命将其严加看守,不得放纵。自即日起,派专人审讯拓拔开山,务必要他吐出所有天风军情为善。有敢不招,军法伺候!”

    “遵命!”

    这一刻,总领府已下定决心,不管拓拔开山是不是通敌叛国,他都必须是个死人!!!……

    点点星光下,浅水清望着那片寂寥星空,心中也在唏嘘着。

    每一次他仰望星空,总会有许多感触感慨。

    他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奇怪自己能为世界做些什么,又或者世界能为自己做些什么。

    这半年来,是他人生经历中最复杂,最离奇,境遇最多,变化最大的半年。

    短短半年时光,他经历了一个普通人一生都难以遇到的大喜大悲。看惯了悲欢离合,见多了生生死死,也历经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种种事情。

    当初入伍时那写日记的习惯,如今已被他彻底摈弃。

    做得官大了,秘密也就多了,再不可随意留些把柄予人手。

    心中的话无处可说,便只能对着这茫茫星空寄语苍茫。

    身后来了夜莺为他轻轻披上一件大衣,轻声叮嘱道:“更深露重,早点回营休息吧。”

    “谢谢,我再站一会就好。”

    身后的夜莺也便跟着他一起站立。

    想了想,浅水清道:“白天,烈帅把我叫去了军事会议。南督点了我的名,要铁风旗负责明日攻打京远城,烈帅没有反对。”

    “那不正是你所等待已久的吗?”

    “问题是时机未到。”

    “那么明日的战事……”

    “以稳为主。咱们跟着战将军,走一步,守一步,拖过一天时间就行。”

    夜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一双玲珑的大眼睛看着浅水清,好久,她说:“你明日的表现,定会令所有人失望。我知道你在等什么。不过拓拔开山是招险棋,用得不好,我怕将军反受其害啊。”

    夜莺的意思,浅水清完全明白。

    想了想,浅水清突然道:“夜莺,你会赌钱吗?”

    夜莺一楞,摇了摇头。

    浅水清笑道:“赌之一道,学问颇多。在我的家乡,有这样一类专业的赌博高手。他们纵横赌场,每趟均有斩获。但是象这样的高手赌牌,却是从来不做那把把都赢的事。他们更多于关注怎样去赢得一副大牌,而不是把精力分散在那些小牌之上,平白引起他人的注意。因此他们赢的次数虽少,赢来的金钱数额却总是很大……拓拔开山虽是险棋,但是仅凭三千熊族武士的战力,根本不足以拿下京远城。既然做不到,那就必须为此增加可以获取胜利的砝码。这就好比一个人打不过一只老虎,就必须带只狼做助手。这只狼可能会帮你对付老虎,也可能会反过来咬你一口。既然不带这只狼就肯定打不过这只虎,那么就索性带了它上阵,反而能增加胜利的可能。”

    有一句话,他没说。

    京远城,是早晚都会被天风军拿下的。这点他可以肯定。但对浅水清来说,如果京远城不是被自己亲手打下,那么他情愿京远城现在还在敌人的手中。

    军人,永远以军功为先。

    夜莺眨动着明亮的大眼睛:“那么这趟赌,你有多大把握呢?”

    浅水清堂皇回答:“输,则平白损失一员将军,使战斗平添些难度而已。赢,则我可亲手拿下京远城。输赢之道,在于得失比率。拓拔开山虽然珍贵,却终究比不上京远城来得有价值。这次,就让我看看抱飞雪到底会不会让我失望吧。”

    那一刻,他的脑中浮现出戚天佑对他说过的一句话:“浅哥儿,官做得大了,心也便跟着大了。想要保护的人多了,结果可能就是一个也保护不了。”

    是啊,官做得大的了,心,也便跟着大了。

    正如他父亲所言:

    人心若水,心大则浊,水深则浑。

    抱飞雪,你身为止水第一名将,所得太多,我就不信你有那份胆量魄力,敢把拓拔开山放在你的身边。

    只要你不敢,你就得按我为你计划好的步骤去走,只希望,拓拔开山你莫要让我失望。

    那一刻,他的内心深处却浮现出另一个声音:浅水清,如今的你,可依然还是一池浅水???

第三十章 景深门逆袭战(1)

    京远城下,龙牙军四万大军傲然挺立。

    今天,是又一次例行攻城。

    铁风旗,是今天的主攻旗。

    龙牙军是其后盾。其余兵马都在休息之中。

    缓攻慢磨的战法,其目的,就是以消磨对手的体力精力,待其疲惫后予以全力一击。因此,非到正式时刻,暴风军团不会全军出动。

    烈狂焰虽会观阵,临场指挥的主将,却是南无伤,冲锋则是铁风旗。整个龙牙军为其后应,一旦战事出现重大突破,则立刻突击。

    依仗着辖下三营的兵力,铁风旗实力已居于各旗之,人数高达九千余人。

    镇守后方,少经战事的他们,如今斗志正盛,士气饱满。

    战千狂身为掌旗,这次亲身第一线指挥作战。他的身侧,是洪天启,浅水清和东光照。

    战前巨大的压力下,四将也同时面现沉重之色,连一贯嚣张昂扬的飞雪,也安静地看着前方。

    那里,京远城头,无数刀枪剑戟林立,多少英雄豪杰待命。

    战争,让大好男儿冲上战场,以血博血,以命换命。

    “进攻。”

    随着战千狂一声令下,打头阵的永远是重型投石机。

    无数飞扬的巨石呼啸出夺命的风声,在天空斜阳的照射下,于地面拉出一条条漫长的弧影投射对手。

    在空中巨石的强力压制下,三支千人步兵方阵先跟着动了起来。

    他们用盾牌擎起一片钢铁守护的天空,一步一步踏着坚实的脚步走向城下。无数支飞箭流矢穿梭出死亡的尖啸,如暴雨倾泻在步兵方阵的头上,射在盾牌上,如冰雹砸落,出咚咚的声响,偶而有箭支穿过缝隙,击中一名战士。战士便沉闷无声的倒下,任后方士兵踏过自己的身体,向着前路开进。

    他们是勇敢的战士,无谓死亡,视其为归宿。

    浅水清冷眼看着眼前生的一切,仿佛这些再不与他相关。

    三个千人步兵大方阵里,有一千人是他的佑字营士兵。

    第三卫暂时归还给了虎豹营,由于是骑兵,并不担负攻城之责,而是负责巡守掩护,防备敌人出城袭击。

    铁风旗辖下九千正规军,其中有他三千直属,一千是和他关系极铁的第三卫。假如这场仗落了个惨败,那他赖以称雄的本钱会立刻全无。

    还好,战千狂显然也没打算把自己的兵全部用来填补京远城这个巨大的无底洞。

    他并没有命令全军疯狂进攻,而是派防御最强的重步兵战士做打头进攻,其目的就是为了减少伤亡。

    战争在煎熬中进行,在煎熬中继续。

    一切都依照最保守的态势,既不疯狂,也不退缩。尽量减少不必要的伤亡,以消磨敌守军防御力量为主要目标,多进行远程攻击,重装步兵吸引敌火力,以防御为主。蚁附登城宜稳不宜快,稳扎稳打。这就是铁风旗今天的所有行动策略。

    对浅水清来说,今天这场试探性的战役并不是他建功立业的好机会,相反,他在努力观察抱飞雪的排兵调阵。

    三千步兵来到京远城下后,以京远城左侧的景深门为主要进攻方向,开始了阵地争夺。他们并不急欲登城,相反,而是试图冒着箭雨,滚木,擂石,对城门护城墙进行强行拆除。二十根攻城巨木在二百名重装战士的把持下,对准护城墙动一轮又一轮凶猛冲击。城墙在巨木擂击下摇摇欲坠。

    浅水清立刻道:“战旗,要小心城门突然开启,由骑兵从里面对我们进行掩杀。”

    战千狂点点头:“命:虎豹营第二卫,两旅各五百士兵,组成铁壁防御,围堵城门通道,小心掩护其他两卫。

    随着洪天启命令传下,指挥旗帜飘展,前线基军官立刻接到指令,指挥部队变阵。

    两支旅队刷的分左右扑向护城墙后的道口。

    护城墙后上有鹊台,大约有近百名止水士兵在上面不断向着下方投射冷箭标枪。他们与墙下士兵交相射击,互换生命。

    随着拆迁工程的加快,墙基逐渐动摇,景深门前的这道护城墙眼看就快保不住了。

    景深门的护城墙数天前刚被拆过一回,如今修补尚未完善,已经在遭遇又一次拆迁了。算起来,它也不知被拆迁了多少次,随着攻城节奏的加快,拆迁力度的加大,它最终将会彻底崩塌,连接受修补的资格都失去。

    这场攻城大战就象是一场拆迁办与钉子户的大决斗,你方补罢我再拆,总予人无穷无尽的折磨之感。

    最终到底是拆迁办大获全胜,横扫全场,还是钉子户屹立关口,不动如山,在这场大战完全结束之前,没有人能给出一个确切答案……

    战争,以人为本。

    抱飞雪历来都很相信这句话。

    曾经教导过他的恩师告诉他,再多的城市,没有足够的士兵,都好象一个不设防的女人,惟有任人摆布的份。

    所以,抱飞雪的守城特色,历来以杀伤敌人为主要手段。

    他在防御战中的反击力量尤显凌厉,总是能在别人想不到的地方,看不到的角落里,进行着出乎人们意料之外的打击。

    这种神出鬼没般的攻击方式曾令他的敌人大感头痛,而在这种高攻防转换中,起着重要调节作用的抱飞雪,就是一个有绝对实力的指挥家,把一切节奏牢牢控制在掌握之中。

    城头上,抱飞雪看着三千战士正孜孜不倦地干着拆迁工作,试图为大军正面攻击城门打开一道缺口,不由出一声嘿嘿的冷笑。

    他左手做出一个用力下斩的动作,身后碧空晴大喝:“出击!”

    下一刻,战场上形势陡变。

    先遭到敌方强力攻击的,不是正在掩护进行拆迁大业的两支千人方阵,而是两支堵塞墙口防备敌人出击的虎豹营的两支旅队。

    当墙后两侧赫然出现多辆有着巨大尖刺擂木的大车时,战场外的诸将同时变色。

    那一刻,就象是云风寒在红土岗上看到了百弩连机的心情般,惊愕中带着愤怒。

    冲锋车!

    冲锋车,一种载有巨大擂木的巨型车辆,其主要用途为攻坚,比如轰击城门,摧毁城墙。但是本身并不牢固,极易摧毁。

    作为攻城方的天风军并没有城墙或城门可供冲锋车威,而抱飞雪的目的,却也不是用来摧毁敌人的城墙。

    他是在利用冲锋车自身巨大的冲击力量,来撞击重装部队的铁壁防线,为后路骑兵的出击做准备。

    冲锋车的骤然现身,在第一时间里为战千狂响起了警号:抱飞雪要还击了。

    命令两侧卫队后撤的旗令刚刚出去,多部冲锋车已挟着巨大而澎湃的力量狠狠地撞向那些把守通道的重装战士。

    排山倒海般的力量撞击在战士们的身上,筋裂骨折的声音甚至可以传到后方督战的地方。士兵们喷出大口的鲜血,身体倒飞,阵型顷刻间散乱。

    动攻击的冲锋车一力前冲,将铁壁阵穿了个透,推动大车的止水战士转眼间便被左右两侧的天风战士砍了个稀烂,然而下一刻,大队的止水的铁骑汹涌而出。

    正是飞雪卫!

    雪亮的马刀挥舞出凌厉的刀光,长矛吞吐出刺人的寒芒。他们冲散天风人的防御阵型,转而向护城墙下的士兵杀去。护城墙上的守护士兵也同时展开了猛烈的攻击态势,其攻击力度竟比之前大了数倍。

    战千狂高声大叫:“第二波上前,迎击敌军。虎豹营第三卫准备出击,掩护我部将士,一定要把他们牢牢拖死在那片阵地上!”

    出击,能为守方带来巨大利益的同时,也有着巨大的风险。一旦攻城方顺势进攻,必定可以凭借巨大的数量优势消灭对手,理想情况下甚至可以借机反攻城门,一举夺城。

    六千铁风旗后路将士,同时狂喝着冲向飞雪卫,而城门深处,一支又一支部队不断地开出来,全是飞雪卫的精英骑兵,他们竟是丝毫不顾对手的进攻,誓要把这三千敌人留在自己的土地上。

    六千将士眼看越杀越近,前头部队甚至已经开始了与敌飞雪卫的交锋。整整九千铁风旗战士,呼啸着聚拢在护城墙下,围绕这巴掌大的一小片土地,展开了疯狂的大混战。

    而后路大军,也已经开始向前移动了。

    对天风军来说,他们不怕混战。因为他们的后方,还有十数万将士在期待着他们打开局面。

    这样的混战,对天风军是有利的。

    战千狂一马当先,挥舞着战刀咆哮于京远城东墙之下:“全歼飞雪卫,打通景深门!天风——浩气长存!”

    吼!!!

    群起呼应。

    这一刻,战千狂心喜若狂。

    抱飞雪的这次进攻,一开始虽有奇兵之效,但没有及时的回收回撤,执着于杀戮敌军,却实在是一个大大的败着。只要能拖住飞雪卫,堵住他们回去的归路,则这三千精英卫队,势必为天风全歼。

    然而浅水清的心中,却不由迷惑地想:抱飞雪,真得有这么蠢吗?

    他注意到,飞雪开始不安起来了。

    它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开始不停地踢踏着地面……

    城头之上,抱飞雪的眼神已经眯缝成一条线了。

    所有铁风旗的将士几乎都集中在了景深门护城墙一带。

    他向商有龙点点头:“今天,就先吃掉这九千人吧。”

    商有龙疯狂大吼:“景深门,环形防御!卸板!!!”

    轰!

    随着一声轰然巨响,刚刚冲近前方战场的铁风旗战士愕然现,在他们的身后的大地上,仿佛地震一般出现大面积的塌陷。

    一条宽达六米,深长十余米的环形深沟,竟然整个将护城墙一带全部笼罩了进去,沟中更是布满了尖刺木桩。

    这条深沟就象是一个巨大的u字,从京远城的内层墙基饶了一个大圈,包围住整个景深门一带,将护城墙也完全囊括进去,最终尽头是在另一段的京远城墙。而u字深沟唯一的出口,就是景深门,。

    九千铁风旗战士,此刻竟是欲退无门,被活活困死在这深深的壕沟圈之内。而他们身后的十数万驰援大军,也为这深沟所阻,再不能前进半步。

    那一刻,战千狂的心陷入冰凉深窟之中。

    什么时候?抱飞雪竟然命人暗中挖了这样一条深沟出来?

    飞雪卫出击的真正目标,竟不是那三千冲锋战士,而是整个铁风旗。

    转眼之间,抱飞雪翻手为雨,玩出了一手漂亮的关门打狗的战术,铁风旗全体战士,被笼罩在被敌全歼的巨大危机之中。??

第三十一章 景深门逆袭战(2)

    关门打狗,是守城方极爱用的一个招数。

    瓮城的存在,就是为实现这一招数而明的。

    放少量敌军入城,凭借城中有城的阻碍,背后放下铁门相隔,将敌人隔绝在一个封闭的空间之中,然后城头士兵以弩箭招呼,大量射杀敌军,是一种极其有效的守城方式。

    然而关门打狗战术本身也极其危险。

    世界上数以百年的战争史,曾经不止一次有人用过关门打狗的战术,也不止一次被人破过。

    狗,是很凶猛的动物,一旦门没来得及关上,或者狗急跳墙,反咬一口,则城破人亡就是转眼中事。

    毕竟被关起来的狗,已经在城中了。

    一旦他们突破瓮城防御,深入城内核心,对敌人造成的损害是相当可怕的。

    抱飞雪这次用的战术,却是在城外玩出这套关门打狗,利用一条早已挖掘好的深沟,阻滞敌人援军,同时断其归路,不仅可以消灭敌人与城墙之下,同时也可避免被敌人反咬一口的危险。

    当然,其代价就是这样的战术只能使用一次,第二次就不灵了。而其所花费的精力却是巨大,一旦歼敌人数过少,反有得不偿失之嫌。

    九千铁风旗士兵,怎么说都不能算歼敌太少了。

    抱飞雪是铁了心要给天风军一个颜色看看。

    他要全灭这支部队,为此,他不惜以飞雪卫为诱饵,吸引敌人。

    京远城的东墙城头,随着那一道深沟的出现,大批大批的弓手也随之出现。飞雪卫却在此时,向护城墙后龟缩。

    原本已经废弃无用的冲锋车,竟然在这刻变废为宝,被止水军士用来做为阻挡敌人反扑的障碍物。他们用冲锋车堵住护城墙口,坚决不放一个天风军人过去,甚至连少量未来得及撤出来的飞雪卫士兵也同时被拒之墙外。

    而随着这一撤退,铁风旗迎来的是城头上的如潮箭雨。

    这一次,所有的弩箭同时上阵,如暴雨倾泻,以数倍于原先的攻击强度射向天风战士。

    一名又一名天风战士哀号着倒了下去,飚扬出全身的热血。

    洪天启也高声狂喊:“放云梯,准备后撤!”

    数十名携带云梯准备攻城的战士立刻将云梯,避擂飞梯,级大宽梯等等攻城器械全部放倒,搁置在深沟之上。

    云梯虽然不利行走,但是总能将大家带回去。

    然而,抱飞雪的布置,岂是这么容易破解的?

    攻城必带云梯,他若是连这点都考虑不到,又岂能做此无用之功。

    他并不着急对手的撤退,事实上,他在等待对手将全部的云梯都放下,形成一道十数米宽的云梯桥,并已有数十名战士行走在上面之后,才冷冷下令:

    “点火。”

    黑油!

    那个曾经让浅水清扬名立万,建下不世功勋的奇异法宝,终于在这刻再次建功立业。

    谁也没想到,抱飞雪竟然会在沟中布下黑油陷阱。

    数支火把从u字深沟的两侧城墙扔下。两道巨大的火龙咆哮出焚天烈焰,沿着那条深沟一路窜行,奔腾出汹涌烈焰的疾狂。

    轰!

    两条巨焰长龙,于深沟中部汇拢,撞出漫天火花,以焚尽苍生之势吞噬了所有试图回撤的战士。

    凄厉的惨号声中,被笼罩在巨大烈火中的数十名铁风旗战士凄惨尖叫着倒进了那深长的壕沟中,所有云梯一刹那间化为灰烬。

    烈焰环空,后路尽绝!

    “不!”战千狂声嘶力竭地狂吼。然而城头之上,再一次箭潮**。

    浅水清历声狂吼:“防御!结阵防御!”

    重装步兵们再一次高擎盾牌,撑起了一片遮天大网。

    然而,被那道火焰深沟困死在这片狭小空间里的铁风旗,在这张网下所能期待的,仅仅是片刻的残喘。若无奇迹的出现,全旗覆亡,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面对抱飞雪为天风军准备的这条深沟豪堑,后路天风军迅做出着反应。

    龙牙军下,鬼风旗,烈风旗,火风旗,灵风旗同时向另外四座京远城门起进攻。这次他们学乖了,先用工程兵打头阵,寻找各处的翻板陷阱,然后再进行规模性的进攻.他们的目的,不是为了下城,而是为了增加其他四门的压力,分弱抱飞雪在景深门布置的重兵绞杀策略.

    而血风旗则由李规率领,立刻前往景深门,直接救援铁风旗。

    抱飞雪挖的这道沟,诡异离奇。

    火焰仅仅燃烧了片刻,就自动熄灭。

    然而只要有对手试图架云梯上去,立刻就会火龙再起,疯狂吞噬一切。

    这种火起火灭的招数,使铁风旗战士的后路完全断绝,同时还在为试图回归于营救的过程付出生命的代价。连续数波的架桥横渡,均被无情摧毁,上百战士的性命,就这样被白白消耗。

    浅水清看在眼里,悲痛的同时,心中大感讶异。

    这种控制火焰燃烧的办法,只有一种——就是通过埋在地下的管道,控制黑油的进出,以做到控制火焰的焚烧与熄灭。

    设计出这个工程的人,绝对是这个时代的能工巧匠,非一般人能做到。看来止水国,也是人才辈出啊。

    面对这样的一道沟,唯一的办法就是填土入壕。平其喷油口,阻其火焰进入,制造一片空白地带。

    然而,京远城的喷油口,离地面仅有一米之差。

    就是这一米距离,上面的人无法摧毁它,唯一的方法就是填平它。

    大量的工程兵带着铁铲开始铲土,试图在短时间内填平沟壕。只要能填没大半,堵住喷油口,就可以将己方士兵救援回来。

    只是十余米深的大壕沟,兼又宽长六米,岂是短时间内就可以填平的?

    而铁风旗在这段时间里,则将遭受重大的打击。

    东墙之上,一辆辆重型弩机出现在城头,巨大的弩身直指铁风旗的盾甲防御。而一部部小型投石城也出现在城头,只是他们投放的不再是石块,而是以韦草灌油蜡制成的火擂木。当粗大的火炬点燃那些火擂木时,熊熊的火焰几乎要沸腾了城下将士们的心,无数柴草被包扎在巨弩之上,狠狠地扎向天风将士。而护城墙上少量剩余的士兵,也开始搬出早已准备好的茅草扔下城墙。

    劲弩贯穿铁盾,将铁壁阵撕开道道裂口,将敌人钉于地面,火擂木掀起漫天的火流星,投掷向地面,引燃茅草,火势熊熊燃起。

    抱飞雪的意图,不仅是用火来断其归路,还要用火,将敌人全部活活烧死在这个陷阱之中。

    熊熊火焰弯曲了战千狂的头,他心痛地看着自己的战士在火焰中呼号,怒视城头上方正出阴冷笑容的抱飞雪。

    抱飞雪,你果然够狠,够毒,够奸诈狡猾。

    “兄弟们!咱们和他们拼了!”战千狂愤然狂呼:“推开冲锋车,咱们杀进景深门!”

    后退既然无路,就开始前冲杀出一条血路。

    这个时候,天风健儿们悍勇不畏死的血性终于显现。他们狂呼着冒着箭雨流火向止水方起进攻。

    弩箭在空中对射每时每刻都有各自的战士倒下,墙下的甬道处,更是杀成一片血河汪洋。

    抱飞雪冷眼看着这一幕,嘴角边露出不屑的笑:“拿弓箭来!”

    一张牛筋铁背大弓送到了抱飞雪的手上。

    抱飞雪张弓搭箭对准了战千狂,喃喃说道:“擒贼,先擒王!”

    嗽!

    利箭破空而出,出夺命的尖啸,于长空中悲鸣流转。

    战千狂怒如狂的表情,于下一秒间凝固。他呆呆地看着身前穿胸透甲而过的犀利长箭,血,正汩汩地流出他的身体。

    疼痛处……一片温热。

    “战将军!”浅水清大吼着冲了过来,在他倒下战马前将他扶住,战千狂就那样缓缓倒进他的怀中。

    从那条深沟出现的一刻,浅水清就一直没有停止过思考。

    他没有看自己战士死亡前的呼号,只是在不停地思索对策。

    战千狂的濒死反击,他并不同意,那无益于全旗将士的突围,只是加他们的死亡。

    但是同样,他也为战千狂的血性与忠勇所叹服。

    他从来都不相信这世上有某种战术无解决之法,唯一的问题是你何时能够找到。

    然而在他找到解决方法之前,战千狂竟然中箭了。

    这一刻他再不顾其他,抱住战千狂的身体,大声叫道:“飞雪,给我跳过那道沟!”

    飞雪一声长嘶,向着那条狭长深沟狂奔而去,**一条银色闪电,在临近深沟时,跃身而起,带着两个人,于半空中滑出一道迤俪长虹。

    蓬!

    烟尘飞溅,飞雪稳稳地落在了对面。

    狂嚣的欢呼掀起在天风军中,抱飞雪更是吃惊得大弓都差点脱手:“该死!那是什么马?那上面是什么人?它怎么能跳过六米宽的沟的?!”

    碧空晴阴狠回答:“他就是浅水清,那匹马,应当就是传说中的天鬃马。”

    他就是浅水清?抱飞雪盯着浅水清的眼神,越充满了仇恨怒火。

    浅水清刚跃过那道壕堑就将战千狂交到一名战士的手上:“赶快找人救将军!”

    “是!”那血风旗士兵连忙答应。

    浅水清策马对着周边士兵大叫道:“你们还磨蹭什么!我的士兵还在那里被困着,敌人正在屠杀我的士兵!还不赶快填壕!”

    “将军,壕太深了!不可能那么快填没的。”有士兵高叫。

    浅水清大怒,身边微弱的声音却低低响起,正是战千狂:“水清。”

    “战旗!”

    战千狂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我快要死了。”

    浅水清急叫:“不!战旗,你不会死!你放心,他们会救活你的。”

    战千狂摇了摇头,他的伤有多重,他自己知道:“水清,别说话,听我说……咳,咳。我知道自己的事。我不可能活过今天了。但是我要求你……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我们铁风旗救出来。他们……都是咱们的兵……是咱们的兄弟……不能让他们死在那里……”

    战千狂再说不下去,口中已喷出大量的鲜血。

    “战掌旗,战千狂……”浅水清声嘶力竭狂吼。

    战千狂却渐渐地闭上眼睛。

    他死了,死不瞑目。

    在他说完那句话后,就这样静静地死去了。

    抱着他的血风旗士兵,呆呆地站在当场,再不知该如何是好。

    “带我去见李规!”浅水清狂吼起来:“我的兵还在那里!我要把他们救出来!”

    血风旗的指挥中枢,李规高坐马上,冷冷地看着浑身浴血的浅水清。

    “浅水清,我告诉你,身为天风军人,万事以国为先。虽然我恨你,但是我还不至于为此而打算葬送铁风旗九千军人的性命。只是这壕太深,短时间内,我们根本不可能填平他。你还是认命吧,铁风旗……他们撑不了多久了。”

    浅水清回头看去,景深门战场之上,敌人的强弩还在一支又一支地连射而来,而那些火擂木也如不要钱了般拼命的砸向天风军人的头顶。他们也知道,壕沟终不可能阻拦敌人太长时间,所以他们要在最短时间内消灭这支为数高达九千人的强力部队。

    而一旦火势全面升起,则铁风旗救无可救。

    那里,有沐血,有方虎,有雷火,有无双。有他佑字营的所有兄弟,还有虎豹营的第三卫……他们在奋力战斗,拼命反击。但是他们也同时在无限接近死亡。

    战士在悲号,战马在嘶鸣,硝烟弥漫中,生命飞逝,如烟化虚空……

    浅水清的心在滴血。

    他猛然回大喝:“杀马,填壕!”

    李规浑身巨震:“你说什么?”

    “我说杀马,填壕!”浅水清大喝起来:“让你的骑兵立刻把马杀了,把壕沟填平!”

    “你疯了吗?!这不可能!”李规大叫起来。

    一道雪白的亮光擎起,浅水清千人斩刀法陡然挥出,正削中李规**战马的颈脖,一声悲鸣中,战马倒下,李规伧然跌下。

    他人在半空之中,浅水清已飞跃而至,雪亮长刀架在李规的脖子上,浅水清一字一顿道:“我说杀马,填壕!把所有尸体也推下去!把所有能丢进去的东西都他妈给我丢进去!”……

    一匹匹战马在战士们的泪洒中哀鸣倒下,然后被匆匆推入深沟。

    数百骑训练精良的良骑骏马,就这样被天风军人屠杀,堆积壕沟,化成一条长达数十米的血肉大道。沟内的喷油口,为马尸所阻,两侧的燎原火势,烧不进中间的血肉桥梁。阵阵的烤肉香味,带着刺鼻的焦枯气,香飘整片景深门的天空。

    铁风旗的战士们在这条由马尸组成的大路上迅撤退——在丢下了上千具尸体之后。

    抱飞雪呆呆地看着那条由战马和其他所有零零碎碎能抛弃的一切物体填平的深壕大沟,一时间也呆滞无言。

    远远地,他能看到浅水清的刀依然架在李规的脖子上。

    在最后一名士兵退离战场的那一刻,浅水清放下了刀。

    血风旗的战士如狼似虎般将他押倒在地,捆了起来。

    “浅水清,你果然够够狠,竟然能想出这等法子。”抱飞雪喃喃说道:“但愿天风军能因你挟持李规一事,将你碎尸万段。”

    他再不想在战场上见到这个人。??

第三十二章 内应(1)

    抱飞雪的美好愿望,终究还是落空了。

    虽然浅水清劫持了李规,逼其杀马救人。但其功远大于其过。

    战马虽然宝贵,甚至比一些普通战士更值钱,但是几百名战马怎么都不能比九千战士更重要。而且救回铁风旗战士,也算是挽回了军心,避免了一场有可能是天风近数年来最大的一次攻城损失。

    景深门一战,抱飞雪充分显示了其料敌机先,指挥有度的能力。他的防御手段永远蕴藏着强烈的反击,稍有不慎,就可能反中其计,不愧是止水第一名将。

    而在这一战里,天风军损失最大的,不是别人,正是战千狂的死。

    一名虎威将军战死沙场,这差不多是暴风军团近些年来死去的级别最高的将军。

    在短短半个月内,继云风寒之后,又一位中级将领死去,这个月,只能说天风帝国流年不利。

    他的死,同时也为天风军内部带起了一番争议。

    谁来接任战千狂的掌旗之位?

    铁风旗辖下三营,按资历,洪天启,东光照,都是入伍多年的老军人,都有资格接任掌旗之位。但是论战功,谁也没浅水清大。

    包括今日景深门之败,也是浅水清救出了大部铁风旗军士,他的声望,在天风军中可以说是如日中天。

    但是,有很多人并不希望他接任。

    南无伤自然不希望,李规也不会希望,甚至连鸿北冥和舞残阳等人也不希望。

    浅水清太强横了。

    他强横到什么事都敢做,什么人都敢惹的地步。

    尽管他平时温文有理,对大家都很谦虚,很客气,甚至也知道低调做人,结好大家。但是他做的事,却从不低调。

    这样的将军,不好控制。

    这样的人,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就升到掌旗之位,对谁都是一个威胁。

    所以,就算是烈狂焰都没法让大家改变想法。尽管他一再推举浅水清为将,最终却还是被军部众将力请收回成命。

    他们的理由很简单:“铁风旗新败,士气颓丧,此刻不宜从铁风旗本部中选任何人出来。最好还是另找一位将军来任掌旗。”

    烈狂焰只能接受。

    南无伤向大家推举了一个人:鬼风旗掌旗,惊风展……

    英魂陵园中,又多出了上百个新坟头,更多的尸体,有些填了壕沟,有些根本就没有机会抢回来。

    坐在战千狂的坟前,浅水清一个人低头沉思着。

    他在想一些事情,想一些他以前从未想过的事。

    战千狂,以前并不是他的直属领导。在以前,他先接受戚天佑的指挥,然后是沐血,再就是洪天启。

    他们都是真正的豪杰人物,对自己也是关爱有加。

    而战千狂……他为浅水清做的最大贡献就是在南门关帮浅水清遮掩了那杀戮四千战俘的事。

    他和自己的交集并不多,他欣赏浅水清,却从不多说什么。

    一个很典型的普通将领,既不光芒夺目,如浅水清般名动九州,也不碌碌无能,苛责属下。

    他除了名字霸气点,其他几乎都没什么可拿得出手的,可就是这样一个将军,在铁风旗中却饱守爱戴。

    如今,他死了,铁风旗的将来,又该何去何从?

    一时间,浅水清有些迷惑。

    惊风展是什么人,他比谁都清楚。

    北门关一战,鬼风旗损失最重,因此他对浅水清那次的延误恨之入骨。

    而惊风展本身也是铁血镇辖下三旗之一,对南无伤素来尊重,惟其命是从。

    再考虑到惊风展是南无伤的提名,浅水清绝不指望惊风展还会给他什么好脸色。

    景深门一战,佑字营没了三百多个兄弟,整个铁风旗死了一千多人。还好他填沟及时,否则火势增大,则全旗都将覆没。即使如此,也有三千余名战士受到程度不同的烧伤。有些人,被迫永远离开了战场——带着一身的伤势。

    佑字营有钱,每一个受伤或死去的战士都可以得到大量的抚恤。但是其他两营就没那么容易了。

    第三卫和他的交情匪浅,浅水清主动帮虎豹营承担了所有抚恤,这一来,若是独独漏掉铁狮营也说不过去。

    整个铁风旗的战士,全得了他浅水清的好处。连一向少和他来往的东光照,看他的脸色都要更加亲近许多。

    也就是说,铁风旗……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是他自家的了。

    惊风展,他真不该接受这个任命的。

    想到这,浅水清安心了许多。

    天色将暗,浅水清站了起来。

    他向着长天出一声呼啸的口哨,他在召唤飞雪。

    等待良久,飞雪却始终未见。

    浅水清呆滞了一会,似乎想明白了什么,苦笑道:“飞雪,你是在埋怨我吗?因为我的一声令下,杀死了那么多匹战马?它们虽不如你,可终究也是你的同类,对吗?”

    “好吧,你不想理我,就随便你吧。战场太残酷,我也不想你每日受到这样的血腥刺激。你若想离去,我不会拦你。”

    他一个人,缓缓走下了陵园长阶。

    在那远方的暗处,飞雪注视着浅水清的离去。

    它能感受到他的哀伤,能察觉到他的痛苦,甚至能明白他做出那样的选择时的无奈。

    它明白,却无法接受。

    人,需要时间来冲淡痛苦。

    马,也是如此。

    飞雪低下头,无意识地啃嚼着地上青草。

    这次,它再不挑食……

    景深门一战结束后,抱飞雪就一直坐卧不宁。

    浅水清那天的表现,深深触动了他。

    在两关大战时,就是这个名字,把止水逼到了亡国的边缘,而现在,他再一次成了英雄。

    天风人败了,浅水清却赢了。

    这个人,必成我之大敌。

    他终于决定了一件事。

    “我要见拓拔开山,我要他把所有关于浅水清的事情全部都说出来。”

    这一场战斗,撼动着浅水清和铁风旗的同时,也撼动着抱飞雪本人。

    一场为了准备全歼一支高达万人的部队而绸缪良久的战斗计划,本身并没有出任何问题,却因为那个浅水清而彻底失败。

    杀马,填壕。

    他怎么能想出那样的办法来脱离困境。

    在那个人人惊慌只想着逃命,无心战斗,纷忙慌乱的背景下,竟依然能冷静如斯,分析出所有可能的利弊得失。

    这个人,必将成为他的大敌。

    他要在这之前,全面的了解自己的对手。

    拓拔开山冷冷地看着抱飞雪。

    三天了,从自己来到京远城到现在已经过了三天时间,抱飞雪一直没来见他。

    他不相信碧空晴有胆子直到现在才把自己回来的消息通知抱飞雪。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抱飞雪根本不相信他没有叛变止水。

    可是现在,抱飞雪终于肯见他了。他的心中,也油然升起了一线希望。

    此刻,他被强压着跪在地上,充满希望的眼神看着抱飞雪。

    “总领,我不是叛徒,我也没有降敌!”拓拔开山低低地吼道:“你真得相信,我会帮助浅水清来骗城吗?”

    抱飞雪淡淡道:“既然这样,为什么你不说出所有你知道的佑字营军情?”

    “那是因为我答应过浅水清,这次回来绝不泄露任何有关佑字营的事。”

    抱飞雪霍然站了起来:“国难当头,你还在这逞英雄,讲义气?拓拔开山,你简直是糊涂到家了。”

    拓拔开山却回声大吼道:“我可以出卖自己的命来守护国家,却不能出卖我身为武士的荣耀!总领,给我一个机会吧!我会上战场努力杀敌,证明给你看的!”

    “放屁!”抱飞雪霍然站起:“拓拔开山,你是个军人,不是武士!既然你想保护自己的国家,就该为它做一切你能做的事!我现在需要的是你告诉我所有关于佑字营的事。沙场作战,有你不多,没你不少!最最重要的是你要立刻把所有你知道的关于佑字营的事都说出来,否则我就只能当你是叛逆论处!”

    拓拔开山微微一呆:“你说什么?”

    抱飞雪一楞,拓拔开山却已经听出了抱飞雪话中的意味。

    他怔怔地看着抱飞雪:“当我是叛逆论处?就是说你知道我不是叛将,对吗?”

    抱飞雪心中一寒。

    拓拔开山心中的怒火腾腾燃起:“抱飞雪,你***混蛋!你根本就知道我不是叛将,你竟然还关押我!你***混蛋!我要向国主告你!”

    那一刻,拓拔开山就象是一只怒的雄师,狂吼着,叫嚣着,想要冲上去撕碎抱飞雪,将他扯成片片裂帛。

    “你***就因为我是范镇守的人,就这样对我,是不是?!因为我不是你的嫡系!还是因为什么别的乱七八糟的原因!所以你***混蛋就想陷害我!你明明知道我没有叛变!!!抱飞雪,你不得好死!……”拓拔开山的狂吼传遍了整座大牢,数百名止水军人听得清楚,脸色一阵白。

    抱飞雪阴冷的眼光越凛冽了,阴森的声音冷酷传来:“押下去,和其他天风战俘关在一起。从现在起,他就是天风军人,而非我止水战士。”

    “遵命!”值守士兵惊惧回答。??

第三十三章 内应(2)

    大牢里,有大约六百名天风战俘。

    他们大部分是在两个月中的攻城战里强攻上城头时被抓的。

    每一个被俘虏的战士,都是最英勇,最顽强的战士。

    这其中,也包括了昨日景深门之战的几名铁风旗战士。他们受了伤,躺倒在死人堆里。他们的战友没能把他们救出来,反到是止水人把他们带进了城中。

    天风军素来爱惜战士。

    他们有用俘虏换俘虏的习惯。

    所以,抱飞雪也不得不尽量多抓活虏,以换回自己的士兵。

    对守城方来说,以一抵三的格局,就意味着自己的每一个士兵,都要挥出对方三名战士的价值。

    所以,这笔买卖他没有拒绝的权利。

    而且他若是拒绝,只会降低己方士兵的士气。

    不过这可不代表关在牢里的战士,就会有好日子过。

    对守牢士卒来说,动辄打骂俘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不小心打死一个,也不过是少换一个自己人回来。

    拓拔开山坐倒在大牢的地上,身周是三十多名天风军人。这许多人,拥挤在一间空间狭小的牢房中,连个躺下的地方都没有。这样的牢房,有整整二十间,就象一个个鸽子笼般,将他们困于其中。

    他不由摇头苦笑,自己魂牵梦萦地想要回到止水,最终却还是和天风在一起。而且……是这样一个凄惨的格局。

    “拓拔将军,拓拔将军。”他昏昏欲睡中,耳旁听到呼唤声。那声音带着无比的喜悦。

    隔壁牢房里,一名战士蹒跚着爬到牢边上,抓着那粗木巨栅小声喊:“拓拔将军,我是佑字营的兵。你还记得我吗?我叫狗子啊。天啊,我都等了你一天了,想不到你真得被关进来了。”

    狗子?

    那不是浅水清在夜莺之前的贴身卫兵吗?

    拓拔开山霍然坐起,他惊讶地现,狗子的身上竟然一点伤都没有。

    “你是怎么进来的?”他急问。

    狗子谨慎地看看四周,向身边的几名天风军士眨眨眼睛,于是,那几名战士同时谨慎地站起来,向外方观望,小心防备。而与拓拔开山同一牢房的天风军士,竟然也同时向周边拥挤,有意识地回避起了他们的谈话。

    看起来,狗子竟早和众人打好了招呼。

    狗子低声道:“是将军让我进来的。他说,要是我进来后,你在牢里,就说明他没有看错抱飞雪和你的为人。现在,就是你做选择的时候了。”

    景深门一仗,作为钦定“战俘”之一,狗子受到营中诸将的保护。待战败回归时,他退出火圈,往地上一躺假做战死。止水人打扫战场时,他跳出来大喊“投降。”结果就这样被生生带进了京远城中。

    而他的任务,就是找到拓拔开山,说一些浅水清叮嘱过的话。

    此刻拓拔开山闻言一呆,问道:“什么选择?”

    狗子低声道:“是入我天风军,还是继续做止水兵。”

    拓拔开山愕然,狗子却又道:“将军要我告诉你,其实当日你回到京远城之前,他就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拓拔将军,恐怕你的家人已经不在了。这就是为什么抱总领不会放过你的原因。”

    “你说什么?!”拓拔开山狂吼起来。

    外围的止水警戒士兵听到喊声同时走了过来,狗子急得向拓拔开山眨眼,然后大叫:“我说你***是混蛋,是混蛋!你现在既不是我天风军人,也不是止水军人,你活该有此报应!”

    几名止水守卫听到这叫喊,只是冷哼一声,又走了回去。

    眼看着他们离开,狗子才继续压低声音道:“将军说,他不想瞒你。他要我告诉你,是他散布的流言,说你反叛了止水。他是想断你归心。奈何你死忠止水,不肯降他。止水人不会放过你,所以也不会放你的家人。你的回来,令他们手足无措。”

    拓拔开山呆呆地听着这个消息,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竟会是这样。

    “浅水清,是你害死了我义父!”那一刻,拓拔开山怒气上涌,恨不能一拳砸死浅水清。

    狗子却冷笑道:“你要这样想,也未始不可。但是我家将军告诉我,我进了这牢狱之后,就是止水人的阶下之囚。如果我受不住敌人的苦打折磨,大可以投降了事。浅将军绝不会逼迫每一个他辖下的士兵不可投降,更不会逼迫手下士卒做那慷慨就义之举。他说,军人为国作战,便是尽了本分。被俘之后,有权为谋生计而降敌。所以,我建议你好好想想,到底是浅将军心狠,还是你家总领手辣。别忘了,浅将军可没逼着他们杀人。”

    拓拔开山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浅水清允许你投降?”

    “没错,而且不是我一个,是整个佑字营,整个他麾下的所有士兵和将领。当然,我狗子是誓死不会降的。浅将军的好意,我只能心领了。”狗子嘿嘿笑道。

    “拓拔将军,你好好想想吧。要是你还想和将军在一起,大家共同享受所有曾经有过的富贵,就做个决定吧。止水人已经抛弃了你,你再也无处可去。”

    拓拔开山冷冷道:“我们身在牢里,你们或许可以被换回去,抱飞雪却无论如何不会将我放回去的。我就算肯跟你,又能如何。”

    狗子只是一笑:“你刚知道令义父去世的消息,心中悲痛,也不必强作镇静。到底是该恨我家将军,还是该恨这天杀的降虏以通敌论处的军法,你自己去想吧。反正,我已经把话带到。若是你肯入我天风军,我自会把后面的话带给你。若是不想,也就此作罢。我家将军说了,拓拔将军素来一言九鼎。他如果真在牢里呆着,那他就必定是因为信守诺言之故。所以,你只要说是肯归,我就可信。若是不然,大不了熊族武士一事被你泄露而已,没了这张秘密牌,同样可以做为王牌来打。他可以接受你做出的任何决定,就当是他偿还欠给你的人情罢了。”

    拓拔开山沉默了。

    狗子还有后面没说的话?听他的意思,难道浅水清真有办法让他出这牢狱不成?

    他一时有些迷惑不知所已……

    夜,凄凉,带着些许的悲伤。

    浅水清一个人站在空旷的荒地上,看着绵绵连营。

    不知狗子的情况现在怎样。

    他是否可到达了牢狱之中,顺利见到了拓拔开山?

    又或者在被俘的途中,就已被敌人一刀杀掉?

    二十名为拓拔开山准备的战俘,最终能成功进入那所牢狱的,怕是还不到一半。而这些人,都是佑字营最忠诚,最勇敢的士兵。

    狗子是这些人中最年轻的。但是他忠诚,聪明,灵活多智。

    浅水清只盼他别有什么事才好。

    在他的身后,夜莺亦步亦趋地跟紧着。

    如今,他每天夜里思索诸般事物,夜莺都会跟在他的身边,看他愁眉深锁,看他辗转踱步,听他悠悠叹息,见他对月无言。

    很多时候,浅水清会和她讨论战事。夜莺虽然少历沙场,但是兵书读过不少,人也伶俐,每每可以帮他解开心中的情结缠绕。

    只是大部分的时候,还是浅水清自己在绸缪策划,然后由夜莺来帮助寻找其中的不足。

    听着那一个个令她匪夷所思的计划,夜莺经常就会不由自主的想到:这个人到底是用什么材料做出来的?为何脑子里总有这许多妙想天开的奇谋妙计。他对胜利的执着,又是来自怎样的一股力量?

    此刻浅水清随口说道:“狗子他们,已经进了京远城,可是计划才刚刚展开。如果拓拔开山不在牢中,又或者他不愿意归顺我,嫉恨我,甚至出卖我,那么他们就算是白白牺牲了。我也不知,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夜莺款款回答:“天下奇计,总有风险之处。拓拔开山不经历此劫,只怕也不会死心踏地跟你。我到是觉得,你让狗子他们过早揭破真相,会对局势展有所不利。其实大可等待他成事之后,再行说明。”

    “若是这样,我就是真正在利用他了。拓拔开山人虽豪勇,却从来不傻。他最不喜欢的,就是那些对他**阴谋伎俩的人。我待他以诚,反能感动于他。否则要是他自己猜出真相,他必会恨我,则所有承诺便会自动废除。当然,这也是因为他是拓拔开山,不是别人。若是换了是别人,我定会尝试先利用,再杀掉,以除后患。”

    浅水清淡淡地诉说,看着夜莺的眼,他苦笑:“成大事者,不可有妇人之仁。你以后,再莫用那种看仁人君子的眼神看我,我会受不了的。”

    夜莺吐了吐舌头,低下头去,一双大眼睛滴溜溜转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久,她低声说:“飞雪回来了,情绪不是很高。你去安慰安慰它吧。”

    浅水清微微一呆,脸上终于现出欣慰的笑意。

    飞雪,你终于还是不舍得离我而去吗?……

    牢房里,经过长时间的思索,悲痛,沉寂,与冷静之后,拓拔开山终于看清了眼前的局势。

    形势已然如此,再没有他拓拔开山选择的余地。

    他对狗子道:“我同意加入天风军,不过在我见到浅水清之后,我一定会给他一拳,如果他能撑着不死,我就是他的手下。若是他死了,我就当为我义父报了仇。浅水清是害我义父的人,抱飞雪也是。若不杀抱飞雪,我心不甘。”

    狗子嘿嘿一笑:“好,有将军一言,我就放心了。浅将军只要我转达给你一句话:能帮你我逃脱牢狱,甚至从内部拿下京远城的东西,他早就给了你。他要你好好想想,说你一定能想起来的。等你找到了那东西后,所有时间,地点,如何动手,你就都会明白。而这里的六百天风战俘,到时就是你麾下的士兵。有我们在这,他们一定会惟你之命是从。”

    早已给我?自己何尝接受过浅水清赠送的东西?

    不对!

    那一刻,拓拔开山表情怪异,他心思百转间,望向了那只套在自己手腕上的铁镯子。

    纯铁打造,份量极轻?

    见鬼,浅水清早就对他有所暗示,难怪这镯子如此合手,能配上自己那粗大的手腕。

    他再不犹豫,褪下铁镯,狠狠地向地面砸去。

    掰断裂开的铁镯,里面果然是中空的,只是空间极小,只放了两种东西。

    一张卷得很紧的纸条,和几个银色小铁球。

    待到打开,才现原来那铁球是用一种细长的银丝细锯缠绕而成。这种细锯虽然锋利,但却极易磨损,因此镯子里几乎塞满了这种银色锯齿球。

    拓拔开山打开纸条,上面写道:

    “银锯可切开围栏亦可杀人。半木而锯,拳击而断,则众俘皆可脱困。将军悉城内诸事,余者可自决。12日午时动手,混乱敌军,火焚全城。定武门为攻目标,我方夺门,你方接应。此信看完后即毁。”

    字条空间无多,浅水清用词尽量简洁,不过拓拔开山还是一下就看懂了。

    他一把将纸条吞进了肚中。

    看着狗子,他亮出一根银丝细锯,一字一顿道:“我们有三天时间,足够把所有的木栅全部锯断。记住,半木而锯,留下少许缝隙,不要让敌人提前现。”

    狗子的眼中精光一闪:“明白。”??

第三十四章 军事会议

    清晨紧急的号角响起,从各个军帐中奔出数十道迅捷的身影向着总帅大帐急跑去。

    会议厅里,烈狂焰高坐帅位,脸色阴冷若水,两侧依次是鸿北冥,舞残阳,劫傲,南无伤,计显宗,廉绍一等一干大将。

    风角一响,所有营以上将官都必须在一刻钟内赶到帅府,浅水清来到时,帅府已经坐满了暴风军中诸将,放眼望去,众多帝国沙场精英,浅水清这个游击将军,职衔最低,官位最卑,勉强有了参加军事会议的资格而已。

    看看人已到齐,烈狂焰缓缓站了起来。他这一站,一股庞然气势立刻席卷全场,所有人都跟着站了起来。

    “都坐下吧。”烈狂焰摆摆手示意大家坐下:“叫你们来,是有个消息要告诉你们。”

    “昨天我接到了苍天城飞马快讯送来的陛下的嘉奖令。我为大家念一下。”

    “陛下说……”

    刷,众将齐齐跪下,烈狂焰皱了下眉头:“都给我起来,这是嘉奖令,不是正式诏书,也不是宫中的太监们来传旨。由我来传,没必要跪着听。”

    大家再次坐回到位置上。

    “陛下说,两关大捷,是帝国自有建以来最大也是最重要的一次胜利,通往止水之大门,已仅余最后的阻碍,破除京远城,则下国一事,指日可待。今我暴风军团诸将,沙场奋战,努力杀敌,连战连捷,是为国之忠臣,将之楷模,兵之表率,民之栋梁。然,京远城一日不下,止水道路一日无法打通,两关之利,亦一日不得体现。在此,陛下盼我等再接再励,不畏辛苦,定要早日拿下京远城,兵进止水。他在苍天城,为大家摆好酒宴庆功。在此,先为两关大捷参战诸将,表帝国之感谢,增良田,宅院,赐御府美酒。请诸君好自为重。”

    说着,烈狂焰看看浅水清:“浅水清,陛下还有话托我给你。”

    浅水清霍然起立。

    烈狂焰道:“陛下说,他相信你,一定会在京远城之战上,再创佳绩。他还说……他相信你一定是个守信诺的人。”

    浅水清的嘴角微微抿起,挤出一道微笑的圆弧,他当然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苍野望在委婉提醒自己,自己曾经做出的承诺。

    明是嘉奖令,其实是在催促下城。

    听着这份嘉奖令,军团诸将谁也没露出开心的笑颜。

    苍天城里,皇帝的**因两关大捷而高涨,耐心却在等待中流失,而京远城,却被抱飞雪守成了一片铁桶江山。

    他的凌厉防御态势,给每个将军都带来极大的心理压力。

    “怎么,你们就没什么要说的吗?”烈狂焰悠然问道。

    南无伤向烈狂焰拱了拱手:“无伤有几句话想说。”

    “你说吧。”

    南无伤眼神横扫全场,看到浅水清时,格外停留了一下,这才移开:“诸位,景深门一战,我部铁风旗伤亡惨重。死,一千余人,伤,三千余人。余者士气颓丧,心乏斗志。在这一仗里,抱飞雪的表现,想必大家都看得很清楚了。”

    廉绍一粗声粗气的回答:“抱飞雪的确是人中之龙,不愧止水第一名将之号。不过你提这个,又有什么意义呢?”

    南无伤冷笑:“意义大了。我要提醒大家的,是我们现在面对的情况。就是我们现在在我们对面的,是止水的第一名将,是抱飞雪,不是别人。这个人,阴谋诡计层出不穷,事事留有后手,处处用心防备。如果我们一心只想扩大战果,匆忙慌张地去攻城,最终只能是碰个头破血流。这两个月来,烈帅吩咐大家施缓攻慢打,疲劳敌人之战术,正是针对抱飞雪的弱处下手。我大军虽有十五万人在此,吃穿用度是彼三倍,但是我天风国力强盛,目前这些消耗,国家还支撑得起。但是止水嘛……连年积弱,他们比我们要撑不起。”

    “所以,陛下的意思,虽是督促我部尽早下城,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一切攻防调派,均应根据战场的实际情况来做决定。抱飞雪不是好对付的对手,我认为我们还是应该顶住压力,继续施行缓攻慢打,消磨对手之策。”

    凭心而论,南无伤为人虽阴险,但的确有几分真材实料。他这番话,说得很有道理,也符合目前的实际情况,令大家不得不慎重对待。

    到底是响应陛下号召,立刻全军强攻,还是继续原先的策略,稳扎稳打,这令大家颇费思量。

    那个时候,浅水清也在奇怪。南无伤这样建议,到底是为了爱惜军士性命,情愿用时间来换取低伤亡,还是仇恨自己,知道自己在皇帝面前立下了保票,才故意用拖延时间的方法来借皇帝的手惩治自己?

    或许两者都有吧。浅水清想。

    景深门一战实在是给大家的心头蒙上了太多阴影,抱飞雪的表现阴毒狠辣,让太多将军无法忘怀。

    没人敢说,抱飞雪以后还会不会有更厉害的后招拿出来。

    而下一个后招,或许就再无法破解,或许死亡的,也再不是九千战士,而是九万战士了。

    浅水清想到这,眼前突然一亮,他隐隐地似乎抓住了什么问题的关键。

    军事会议上,众起纷纭,每个人都在表各自的看法。但是显然,南无伤的看法是深入人心的。

    苍野望,大体上算是个明君。他在暴风军团主事的时候,就曾经显露过卓越的军事才华,是以才能被后来的将军们尊称为野王而不名皇帝。但正因为是明君,所以将军们只怕事情做得不够好,不怕抵触自己的君王。

    苍野望的嘉奖令,可以视作是对大家起的强攻令,也可以将其简单的看成为一种鞭策。

    倘若军部诸将认为不宜强攻,就会自动地把这份嘉奖令的性质转变。

    毕竟这不是明令诏书,也就说苍野望虽急着要下城,却还是把怎么拿城的方法与权利交在大家手中的。

    因此,会议在讨论中逐渐倾向于南无伤的观点也就不在稀奇了。

    那个时候,大家都在讨论,惟有浅水清一个人在闷头沉思。烈狂焰的眼神,从这个人的身上跳到那个人的身上,跳来跳去,终于还是落在浅水清的身上了。

    “水清,你在景深门一战的表现不错。你对是否应该展开全面强攻京远城,有何看法么?”

    这是第一次,烈狂焰在正式的军事会议上,询问浅水清。

    也是第一次,浅水清在正式的军事会议上,表达自己看法。

    这第一次,总是最重要的一次,也关系到浅水清自己的计划能顺利实施的一次……

    一个简单的问题,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浅水清的身上。

    这个从军时间最短,立下的功劳却已经写进天风史册的年轻人,他虽年纪轻轻,资历浅薄,但是他的智慧和非凡的指挥才能却早已令众将深深折服。而现在,他更是紫心勋章的得主,官位虽卑,身份却尊。

    所以这投来的众眼神里,有羡,亦有妒。

    浅水清微微抬了下头,原本翩飞的思绪在这刻被这一句话重新扭转了回来。

    然后,他轻声说道:“景深门一战,是我第一次和抱飞雪做正面接触。必须承认,这个人用兵如神,算计良多。那条断我归路的深沟,更是设计精妙,令人匪夷所思。但也正是因此,让我产生了一个问题。”

    “哦?”烈狂焰立刻来了兴趣。“你说,什么问题?”

    “那样的一条沟,如此之深,如此之大,还要辅以喷油管道以控火势。需要多长的时间,多少的人力物力才能完成?”

    这个问题,听得大家都为之一呆。

    浅水清没有等大家回答,已经继续说道:“两关大捷距今不过是两个月的时间。而京远城不可能在北门关失陷之前就挖沟筑垒,以陷我等。这样一条沟,工程算不上浩大,却也需要时间来完成。为什么以前不用这个方法来对付大家,偏偏要等到前几日才用?怕就是因为这条沟在那个时候,才刚刚完成吧?只是我铁风旗运气不好,偏偏就选了景深门做进攻方向,方才中了对方的诡计。”

    有人问:“那又说明什么?”

    浅水清一笑:“两个月的时间,才挖出那么一条沟来,且是五门选一,有着明显的撞大运成分。除非我军同时强攻五门,否则无任何战略上的意义。若只是为了吞我一旗战士,这怕是有些太过浪费了。那么,抱飞雪是不是还有别的目的呢?这便是我的疑惑之处。”

    说到这,浅水清看看军部诸将:“我浅水清,只是一介小兵升上来的一个小小营将,不敢说有多大智慧。但我历来相信一件事:凡为将者,以众击寡,以强凌弱,方为王道。那每天靠阴谋巧计打仗的人,不是神,就是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倒霉蛋。”

    说到,浅水清露齿一笑,笑得竟颇为好看:“抱飞雪不是神,他是个倒霉蛋。他的确很厉害,但他已经没有太多选择了。所以……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抱飞雪在景深门一战的表现,其实是他最后的挣扎。他知道他那条沟能困住我们,但是他不敢放太多的人进来。因为人多了,可能会导致景深门自身的危机。他比我们更害怕自家有失。他也知道深沟之计并不是真正管用,不可能挡不住我大军前进的步伐,但他偏偏还是要用,是因为这个方法远大家的思维之外。他用运气来代替神机妙算,为自己罩上一层神秘光环,仿佛咱们的每一步行动,他都能事先料到。其实呢?每天攻城,五门选一,那百分之二十的几率,他有太多机会可以碰上。而只要碰上了,就是昭示他神算无双的机会来了。这个家伙……难怪会被吹嘘为止水名将,这心理战术却是玩得好极呢。”

    “所以,京远城其实早已是强弩之末,他所做的一切,仅仅是为了让我们怕他,仅仅是为了让我们因为畏惧他,而不敢放出手来全力进攻。”

    这番话,令大家听得目瞪口呆。

    有些话,浅水清没有说,但他没有明说,大家却能听出那意思来。

    抱飞雪其实还是很厉害的。他算准了你们。

    而我,比他还厉害,我算准了他。

    人力有时而穷,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抱飞雪缺兵,缺士气,缺后勤支援,缺精兵良将。他缺太多东西,而只要天风军不是傻子,他的妙计能施展得空间也就有限。

    所谓的经典战役,永远是在良将与庸才之间产生的。

    良将与良将之间产生的,通常都是些或者平淡无奇或者惨烈异常的战役。因为大家都是人精,谁也不会轻易上谁的当。要么不打,要么就拼个你死我活。

    那条深沟之计,之所以能为大家带来震撼,就是因为它有太多限制,不易使用,难以挥。而抱飞雪拼尽全力,搞出那么一战,仅仅是为了……让对方惧怕自己。

    不过话又说回来。

    拖延时间,并不能解救抱飞雪,解除京远城败亡的命运。没人知道抱飞雪有什么目的,又有什么计划,也因此,他们同样也吃不准浅水清所说的这些到底是对还是错。

    只能说:听上去很有道理。

    抱飞雪到底是黔驴技穷,还是暗含杀手,谁也不知道,谁也说不清。

    保守作战,可能避开风险,也可能错失良机。

    强攻压上,同样是利大弊大,胜负难料。

    一点表现,无数分析,产生出完全不同的结论与作战方向的建议。

    因为浅水清和南无伤两个人的不同意见,导致的是一场军事会议上罕见的大争议。

    有人坚持稳妥为主,支持南无伤的看法。这一派,以鸿北冥,计显宗,李规等人为。

    有人坚持强攻硬打,立刻下城,防止迟则生变,反中抱飞雪拖延之计。这一派,以舞残阳,廉绍一等人为。

    还有人做了中立派,不一言,不执一词,冷眼旁观,坐开风起云落,你争我吵。这一派,则大多是龙鳞军劫傲的人。他们没人参与两关大捷,对浅水清不了解,对南无伤则心有防备。

    剩下最后的,是暴风三纵。

    暴风三纵,均是骑兵,对攻城没有言权,只能两派皆不反对。反正不管什么时候打下来,这冲入城中大肆砍杀的,肯定少不了骑兵一份。他们属于两边都支持的一派。

    那个时候,引争端的两个人,南无伤与浅水清,却同时保持着缄默。

    没人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或许南无伤在想:以这种完全不同的军事见解,稳妥保守派和急功近利派的天生对峙,看起来就算没有云霓,你我也无法成为朋友。

    或许浅水清在想:无论如何,我偏偏不能让你得意,更不能让自己的计划功亏一馈。

    两个人彼此对望,彼此关注,在脸上做出虚伪而友好的表情,眼神中却同时寒光凛冽。

    浅水清承受着那隐含在眼神中的凌厉攻势的同时,心中的那个念头就是:

    南无伤,你太过爱惜羽毛了。你不愿意公开与我翻脸,却总是背后下刀子。你可知,很多时候公开翻脸,比背后伤人要来得更快更直接更有效一些?

    你的自爱,终会让你失去最后的杀我机会。

    想法,在那一刻沉淀,代之而起的,是冲天的豪情。

    浅水清突然长立而起,拱拳向烈狂焰大声请命:“请烈帅于两日后下命全军强攻京远城,让浅水清暂代掌铁风旗,并为攻城主将,龙牙五旗为我辅助,龙威龙鳞两军为我后援,水清可担保为大军打通通向京远城内城的道路!”

    这一声请命,楞住了军部会议上争论不休的诸将,争吵声嘎然而止,就象大喉咙里被人一下子塞进个橄榄,有种说不出话,又咽不下去的难受感觉。

    打通通向京远城内城的道路?你怎么不干脆说拿下京远城的?这两者之间似乎已无太大区别。

    惊风展更是恼怒不已地怒视浅水清,妈的,老子还没上任,你就先来抢官了。

    就连鸿北冥脸色都难看不已,什么时候,攻打京远城竟由一个营将任主将了?

    舞残阳和劫傲则互相对望,心中同时升起一个念头:这个小子,竟比传言中的更烈,更傲,更狂!

    烈狂焰都虎声凛凛起来:“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浅水清一笑:“我当然知道。我既然说了,就一定要做到。我若做不到,且还没有战死沙场,就任凭烈帅如何处置我。不过我要是做到了,还请烈帅答应我一件事。”

    烈狂焰沉声回答:“你要是能做到,什么事都可以答应!”

    那一刻,浅水清的眼中喷吐出强烈的复仇火焰:“那好!若我做到了,则京远城必为我天风大军所下。届时,我要屠城三日,以慰战将军在天之灵!”

    浅水清语不惊人死不休。

    这一句话,就若那天上雷霆,劈晕全场,将一众将军劈成了泥雕木塑。??

第三十五章 血香祭大旗(我回来了)

    10月12日清晨,战争的号角终于再次吹响。

    伴随着那巨大低沉的风角鸣声,十里连营里的天风大军,再次出动了。

    京远城下,多达十万战士组成的一个个步兵方阵,从高空俯视,就象是一块块大型的麦田,铺天盖地,种满了整片城前旷野,四万名骑兵分布两侧,杀气腾腾。

    士兵们顶盔上的红缨随风飘荡,飘摇出一片红色麦浪,此起彼伏的景象蔚为壮观。

    阵地的中间,高大的移动指挥塔上,烈狂焰居,左右是暴风三军的鸿北冥,舞残阳和劫傲。

    暴风军团四大巨头同时出现在一片阵地上,攻城人数多达十五万人,这在近年来都是罕有的盛事,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正是浅水清。

    在那场军事会议上,浅水清用他曾经的荣耀,所有的战功,和未来的无限可能,换取了今日一战的权利。

    烈狂焰同意了。

    这是第一次,京远城下十五万大军齐齐出动。

    工程兵,重装步兵,轻重骑兵,弓射手大队,器械兵各路兵种齐备;冲车,钩车,蛤蟆车,攻城塔,重弩机,投石车,诸般器械齐全;龙牙军,龙威军,龙鳞军,三路大军并进;景深门,定武门,光耀门,乾安门,宗胜门,五门同往。

    铺天盖地而来的浩瀚大军形成的茫茫钢铁海洋,怒潮汹涌,狂涛直泻,勃出冲天的杀气,扑向那屹立在前路的京远大城,他们就象一群狼,贪婪地看着远方的食物,眼中喷薄着**与仇恨的火焰。

    钢铁大阵前,一骑飞马电般驰过,沿着巨阵中线,划出一条雪色光影,正是浅水清。

    他站在十五万大军组成的雄厚无边的大宽阵前,高声狂吼:

    “我天风帝国,自有建以来,百年征战,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此皆因为天风军士悍勇,上下用命,国威昌盛之故!今止水鼠辈,积弱无能,国主昏庸,百姓孱弱,竟妄图以螳臂挡我天风大军。诸位兄弟们!你们说,我天风军,可能打败这等无用匪类!”

    “能!”十数万天风将士同时呼换出那一声摇天捍地的呼唤。

    浅水清继续大呼道:“三日前!我铁风旗受止水诡计所害,战将军战死。大家可知道他临死前对我说得是什么吗?”

    他看着众人,高声喊道:“他说:我辈军人,可战死,不可战败!我们从哪里跌倒,就得从哪里爬起来!他说:我死后,浅水清你要把我葬在那陵园的最高处,让我看着我天风大军冲进京远城,杀止水人一个片甲不留!他说:我铁风旗的将士,绝不能就这样白白战死。我天风帝国的将士,也从不留无谓的鲜血!”

    “杀进京远城,干掉抱飞雪!!!”浅水清肆意狂吼。

    “杀进京远城,干掉抱飞雪!!!”所有将士同声狂吼。

    浅水清信口杜撰的战千狂的遗言,的确很大程度刺激了这暴风军团的十五万将士。他们现在的心中,斗志满满,充满了杀戮的渴望。

    就连鸿北冥等人也不由点头,这个浅水清,果然有一套。他这套战前激励,却是做得相当精彩。

    只谁也没想到,浅水清竟然还有下一**作,而这**作,就古怪得有些离奇了。

    十名佑字营战士,同时从队列中出来,抬着一个巨大的铜瓮。

    这个铜瓮,高有两米,瓮口直径约一米。上面还赫然擦着三根细长的红色血香。

    浅水清坐在马上,正可以够到那血香的高度。他用火石点燃血香,看着那三缕香烟袅袅升起,浅水清回身吼叫道:

    “此香,祭天祭地,祭我军中战死英灵与那血色战旗!我浅水清在此立誓!今后每战攻城,必点此香。香未尽,城若降,则尽为我虏,我必厚待,不杀一人!香灭未降者,满城皆屠,绝不放过!!!”……

    血香祭大旗,香起城降,香灭城亡。

    这是浅水清立下的攻城铁规,无人可改,无人能变。

    京远城,是血香下的第一个祭品。

    在他拿下京远城前,没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是在那之后不久,人们终于开始明白血香的意味了。

    血色线香很长,但是也很细。

    这使它的燃烧过程,奇快,却又奇漫长。

    半空里的那三个星星点点在苍茫现出三个猩红的小亮点,以匀向下蔓延,燃烧。它蕴示着主将的攻城决心,也蕴含着所有天风将士的攻城**。

    血香上燃起的青烟,在长空中缭绕翻飞,化成片片青烟逐渐淡去。

    飘到京远城头,飘到抱飞雪的眼中,那眼里,是一片血色狰狞。

    浅水清的话,他听得很清楚。

    香起,城降,人可保。香灭,城亡,人尽屠。

    浅水清,你果然够嚣张。

    浅水清,佑字营。你可知道,这些日子我天天都在想着你,念着你。我想你念你,仿佛情人一般丝毫不敢忘怀。你夺我城关,杀我士卒,毁我大计,今天,又带兵强攻。你可知道,我有如何恨你,痛你,切齿挂你。

    他口中喃喃,双手的指甲已抓进肉里。

    面对着浅水清在激励士卒前的**动员,抱飞雪一双细目中暴射出漫天仇恨火焰,阴冷的字句从他口腔中钢珠般蹦出:“传令:有杀浅水清者,赏金三千,拜将,赐军中第一勇士之号!!!”

    “有杀浅水清者,赏金三千,拜将,赐军中第一勇士之号!!!”这道命令,在第一时间如波浪般传遍全城,此起彼伏,最终形成一股滔天声浪,响彻边防,与天风大军的进攻鼓号遥相呼应。

    震耳的声浪如声声击鼓,传到浅水清耳中时,他却惬意非常地笑了。

    站在佑字营的最前列,眼望着这巍峨巨城,耳听那隆隆战鼓,浅水清悠悠道:“听,沐少,止水人恨我,可真是恨到骨子里了呢。”

    沐血也嘿嘿一笑:“我们是不是该回敬他点什么?”

    浅水清点点头:“那是要的。”他想了想,然后很认真地说:“传我命令:有能拿下抱飞雪人头者,赏金一两!”

    沐血一呆,方虎已经反应过来。他哈哈狂笑,用足内力对着己方士兵大喊:“天风军的兄弟都听着!有拿下抱飞雪人头者!赏金一两!!!!”

    “有拿下抱飞雪人头者,赏金一两!!!”无数士兵狂喝大笑着呼喊起来。

    这一声喊,如尖利的长针,凶狠地刺进了京远城的城头。

    抱飞雪的脸色,一下子变的苍白无比。

    两军交锋,士气当先。

    随着浅水清那一声狂妄之极的命令“赏金一两”,天风军士气前所未有的高涨起来。

    军人的世界里,没有谦和,浅水清在战场上的表现与平时判若两人。战场上的他,永远是肆意张狂,纵情天下的。

    你不是要千金悬赏我的人头吗?那好,我就还你个赏金一两。你抱飞雪这止水第一名将的身价,也不过是我佑字营浅水清的千分之一罢了。

    他嚣张,狂傲,丝毫不怕激怒对手。他恨不得对手愤怒,只为了在那怒火燃烧中失去冷静与理智,犯下一些可供他利用的机会。

    就连烈狂焰都不得不承认,这个时候的浅水清,的确有几分狂人本质,有几分大将风采!

    他站在高台之上,悠悠说道:“浅水清,就让看看你到底能做到怎样的地步吧。千万不要浪费这用自己的荣耀与性命换来的机会,否则就是我,也未必保得了你。”

    悠悠时光,随香而逝。烟雾缭绕中,那一线血香进入最后的燃烧阶段。

    香灭一根。

    众兵出鞘,将军上马,弓手张弦。

    香灭二根。

    盾牌前扬,士卒踏步,万众待。

    香灭三根。

    京远城的上空,浅水清那“进攻!”的呼啸撕裂这最后的宁静。

    攻打止水最后屏障的一场大战,在这刻正式打响。??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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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风介绍:
这是一个从小兵到将军的故事,为了爱情,浅水清全力以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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