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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缘分0     天风txt下载     天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章 争议

    清晨的曙光尚未散去,一骑快马已经飞骑来到孤星城大将军府。

    “我有紧急军务要见鸿大将军!快快让开!”那个怒马少年狂喝海嚣。

    “你是哪个部队,有什么军务?”忠于职守的士兵不为所动,厉声喝问。

    “虎豹营千骑卫,卫校浅水清帐下士兵,无双。”少年如是高呼,裸露的胸膛上,一道道鞭痕纵横交错,狰狞之极。

    阻拦的士兵什长面色大变:“虎豹营叛逆,还敢回来见大将军?给我拿下!”

    无双嘿嘿冷笑:“我们是叛逆?天下就没有功臣了。”

    那什长一楞,无双运足内力高喊:“南门关已落入我天风军之手,虎豹营浅水清恳请大将军派驻部队,接管此关!……”

    声若洪钟巨浪,传遍方圆数里,一时间,所有的士兵愕然呆立。

    城内的声音依然响彻,一声声高喊震彻全城。

    “虎豹营已拿下南门关,恳请大将军派驻重兵。另有紧急军务需要面呈大将军……”

    我的老天,这是玩笑吗?所有士兵都目瞪口呆互相对望。

    天空中掠过一道苍茫的身影,仿佛惊虹现世,人影在将军府的上方做了一个奇异的盘旋落于地上。下一刻,无双已经被鸿北冥大手抓住,圆目怒睁:“你说什么?!”

    他来得太快,冲得太急,手上用力太重,无双被他抓在手心里,象抓只小鸡般轻松写意。

    涨红的脸呼吸困难,无双勉强吐出几个字:“南门关……刚入我手,三重天,已失其一。请大将军……派兵把守。”

    带着无尽钢性的字句一个个跳出鸿北冥的口中:“你……敢……耍……我?!”

    “小人……不敢……”无双吐气艰难,鸿北冥连忙放开手。

    他在府中听到无双的喊叫,心中震骇,竟直接就冲了出来,这刻听到无双一再重复此话,突然觉得世事离奇,怎么也不肯相信浅水清有这般能耐拿下南门关。

    说他畏罪投敌,到是更来得可信一些。

    被鸿北冥放开束缚,无双大叫道:“我军将士于昨日夜间通过落鹰崖进入南门关内,突袭敌守军,歼敌两千余人,余者尽俘,还请大将军前往点收城关!”

    “落鹰崖?你们怎么可能爬得上去?”

    “浅校于50天就已开始准备攀爬落鹰崖的事情,落鹰崖下至今仍有五条巨索。我卫将士为了攀登此崖,整整损失了四十一名士兵。大将军若是不信,只需派兵前往南门关一看便知。”

    震惊的凉气从鸿北冥的口中吸入,化成一股热风沸腾燃烧了全身。

    他猛然暴喝:“来人!立刻通知铁风旗,让战千狂带兵前往南门关。叫他一路小心观察,防止有诈。”

    看了无双一眼,鸿北冥挥一挥长袍大袖:“你跟我来。”……

    大将军府。

    龙牙军帅鸿北冥高坐中间,左是南无伤和计显宗以及座下四位掌旗。铁风旗掌旗战千狂,已经出前往南门关,而灵风旗掌旗水中棠,至今仍率兵驻扎虎头岭,无法回来。

    鸿北冥的右侧,则是廉绍一,和他手下的三位掌旗。

    暴风军团在盘山一线所有掌旗以上的将军,此刻几乎都在这大将军府中了,唯一例外的,或许就是正中间站着的少年无双了。

    “大家,都已经听到无双的说话了吧?你们觉得,此事可信度有几分。浅水清的计划,又到底是否可行?”

    抿了口茶,鸿北冥慢条斯理地问。

    在最初的震惊之后,鸿北冥开始思考这一切行动所带来的得失后果。

    毫无疑问,浅水清打南门关就是为了脱罪。由此可见,李规的控诉并无虚假。问题是他现在立了大功,别说杀他已是不可能的事,只怕功过相抵后,还得重重赏他。对鸿北冥来说,这到不是什么问题,大不了事后好好抚慰李规一番,现在更大的问题是,这个家伙竟然还想连北门关也一起拿下,胃口之大,可远远乎大家的想象。

    但是不可否认,他的计划,的确有很大的可行之处。

    三重天之所以难打,就在于其互为犄角,成相辅相成之势,一方有难,其余两方会立刻来援。多年来天风军攻打北门关,其余两关总是不会袖手莫视。不是派兵来援,就是奇兵突出,迂后折回,突袭敌后。

    这一度令天风军相当头痛。

    南门关一失,等于是彻底断了止水出关的通道,从此之后,再不用担心象上次劫粮那样的事情生。而北门关若能再得手,则京远城将彻底孤立无援,率大军攻打,也再不用担心其他方面的驰援或袭扰了。

    只是……万一失败呢?

    鸿北冥看了看李规,他知道,李规一定会反对这个计划。

    果然,李规显然已经意识到生了什么,他抱拳而立道:“鸿帅,浅水清夺关一事,还不知道真假,必须等战千狂回了信息才能确定。现在谈是否攻打北门关,还有些言之过早了吧?”

    无双冷笑:“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我已经全部向鸿帅禀报过了。李将军这么说,是不相信呢?还是不希望呢?”

    李规的虎目迸射出仇恨的雷霆,口气中隐含着风雷阵阵,却强自压下火气:“小小新兵,竟然敢口出狂言。如果换了是我领军,就凭你不听军令,泄露军机一事,就得将你当场处死!……”

    “多谢将军费心了,无双已因此受到处罚。而且若非此错失,火势一起,其余两关必定知道南门关有危。因此浅校已原谅属下。到是将军所说的,要等到战将军回报信息后再做动员,只怕到时已经太晚。若是让北门关知道了南门关失陷的消息,再做奇袭,就断无可能了。希望李将军不要因私废公啊。”

    李规听得大怒,鸿北冥却冷哼一声,无双只觉得耳边仿佛响起了一声炸雷,浑身剧烈一颤,知道这位大将军对自己的无礼已经动怒了。

    不过他天性倔强,对着众位将军,竟依然不卑不亢,硬是不肯低头。

    他临出关前,浅水清告诉他:军部诸将,掌军中杀伐决断多年,个个都不是吃素的主。在他们的面前,既不要太软,为人所不齿,也不要太硬,会惹恼大家。要无双自行掌握分寸。

    无双不知道这分寸该如何掌握,便牢记了浅水清教他的那句话:语言要硬,口气要和蔼。因此这刻,对着李规说话毫不退缩。那句语言要硬,他算是把握住了,这口气和蔼嘛……他就彻底抛到一边去了。

    鸿北冥看看南无伤:“无伤,你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理。”

    “我看,浅水清拿下南门关一事,八成不是谎言。”南无伤想了好一会才很是不甘愿地说:“据我对这个人的了解,和他在当初运粮战中的表现来看,此人历来是胆大妄为的。挟持云霓,远遁草原,杀死衡长顺,这些事都是他干的。现在再多出这么一个奇袭南门关的事来,到也不足为奇。令人惊讶的是,他竟然成功了,而且是以一千人马完成了这个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那你的意思是……”

    “我觉得,南门关被拿下,是件好事,浅水清理当受到重赏。但是他私杀衡长顺,功过相抵,饶他不死也就够了。这攻打北门关一事,他现在只是小小卫校,哪来那么大本领去拿下如此大的一个关口。最重要的是,我军准备不足,大部分的攻城器械尚在运输途中。在这种情况下强行攻城,成功的几率太小,不值得做冒险尝试。”

    无双的心立刻就寒了。

    南无伤不比李规,他虽然一心想要浅水清死,却总能做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子,并且说得是如此冠冕堂皇,如此大义凛然,仿佛他现在所做的一切,真得都是在从大局考虑。

    这刻他这样说,鸿北冥一时间也有些犹豫,拿不准主意到底该不该立时出兵。

    还是大风镇镇督廉绍一,颇带疑惑地看了看南无伤。

    他可是带兵多年的老油子了,哪里听不出南无伤的话,其实是要治浅水清于死地。

    他对浅水清并不了解,也不知道浅水清和南无伤之间的那些恩恩怨怨,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我只想提醒大家一件事:假如浅水清的确拿下了南门关,而且现在正沿着运兵道前往北门关,那就是说,他和他的八百人已经在止水境内了。如果我们不去,而京远城的守兵得到消息后又出城攻打南门关,到时候,只怕浅水清和他的士兵后路被断,就成了进退不得的局面,要被止水人来个翁中捉鳖了。”

    南无伤的眼前一亮,随即又暗了下去。

    廉绍一说的,他岂能不明白,若非如此,自己又何必宁愿放弃北门关而阻挠出兵。

    如果说他以前害浅水清,纯是为了讨云霓欢心,那么现在,随着浅水清夺下南门关,必定会在军中声威大振,对他的声誉可算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李规嘿声道:“兹事体大,劳师动众出击北门关,一旦不成,损失远八百之数。浅水清不听军令,私自行动,就算是战死沙场,也是咎由自取!”

    计显宗眉毛一跳:“他若是不私自行动,只怕南门关到现在还在止水人的手里呢。”

    “那是另外一码事!”李规大叫起来。

    南无伤也附和道:“没错,为了八百骑而牺牲更多的将士,智者所不为。攻打北门关,成功几率太小,不宜行动。”

    “那么可不可以加派一支部队去配合浅水清?”廉绍一说。

    南无伤立刻摇头:“不行,一来时间不够,二来人太多,声威太大,恐怕敌军会提前有所现,毕竟那一带不适合藏人。浅水清要藏这八百人已是不易,再要加人,只怕弄巧反拙。总之,如此仓促的进攻是不可行的计划。”

    一时间,各路将军各抒己见,有的认为此刻攻打,正是大好时机,不可错过。有人认为风险太大,不宜妄动,最好等烈狂焰来了之后再做打算。

    反正有了南门关,则三重天犄角之势已缺一角,日后再打,同样有很大的成功把握。

    众位将军各持己见,偏偏还各有各的道理,连鸿北冥都觉得头痛无比。

    在他心中,其实浅水清的计划的确是大有可乘的。但是南无伤的反对,却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南无伤不比计显宗和廉绍一,他驻守盘山多年,屡立战功,虽然官职比他小一级,但在盘山一带,却享有极大的声望,对止水军的情况也了解甚多。他的意见,显然远比计显宗和廉绍一来得重要得多,偏偏南无伤却反对浅水清的计划,竟然和李规站在了同一阵线上。

    这让鸿北冥很是郁闷,想不通浅水清是不是又杀了某个战士,正是他南无伤的表弟啊?……

    争执不下中,廉绍一叹了口气,深深看了南无伤一眼:“对于立功之人,我等见死不救的做法,一旦为天下人知,只怕会令人心寒吧?”

    阴狠的诡谲,在李规的眼中一闪即逝,他冷笑道:“你我不说,天下谁人能知?”

    下一刻,他的眼神已经落在了无双的身上。

    无双的心中一跳,一只手已经悄悄地摸在了弓弦上:“看来李将军是想杀人灭口了。只要杀了我,则不救浅校一事,从此再无人知道,非但如此,还可以将夺下南门关一事的盖世奇功揽在自己的身上,当真是打得好算盘啊。”

    李规仰天大笑:“你身为士兵,见官不拜,是为无礼。兵器不解,还面带杀气,更是有谋反作乱的嫌疑。杀你以正军威,那是理所当然。至于这南门关的功劳嘛,有鸿帅在此,自然是鸿帅胸怀丘壑,运筹帷幄,指挥有度得来的战果,天下又有谁敢不服!”

    一番话,说得众皆心惊,就连鸿北冥都意动神摇起来。

    谁也没想到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从外面传了进来

    “我就不服!”

    门外一片彩云飘摇,幻出千般光彩。翩翩而至若蝶舞轻花的一个女子就这样施施然走了进来。

    正是云霓。

第十一章 血已冷

    “云霓?”南无伤惊得几乎要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南门关失陷一事,如今全城都已知晓,我也是天风子民,自然为天风大胜而欢欣雀跃,怎么能不来。不过也幸亏我来了,才听到原来世间还有如此卑鄙无耻之人。”凤目紧盯李规,云霓樱唇轻吐:“想不到堂堂虎威将军,竟然也会行苟且之事而出堂皇之言.这杀良冒功的行为,我天风帝国还从未有过呢!”

    厅中众将,一时皆大感尴尬。云霓继续冷笑道:“李将军,我云霓不请自到,擅闯高级军事会议,口出狂言,污蔑将领,是不是也该杀之而后快啊?”

    云霓不是无双,她是雪风军团云风舞的女儿,是天风皇帝最喜欢的女孩,同时也还是南无伤的未婚妻。借李规一个虎胆,他也不敢这样说,这样做。

    南无伤心中大急,忙拉着云霓到一边轻声说:“云霓,你不是一直都恨浅水清的吗?怎么现在反而帮他说话了?”

    “没错,我是恨浅水清,可是兵家大事,岂能容得下私人恩怨。”云霓冷哼:“要说恨,我恨止水人远浅水清。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除非你在一年之内拿下三重天,兵进大梁城,否则休想娶我。现在有机会可以破城,你却不要,难不成是另有新欢了?”

    这冤枉大了,南无伤正要解释,云霓又道:“此战,浅水清若败,他必死无疑,自然一切休提。可他若胜了,则从此打开我天风军通往止水的一大门户。他为国立功,我云霓自然也愿忘记他过去对我的种种行为。”

    对云霓来说,这或许正是让南无伤放弃对付浅水清的好时机。有国家大义为借口,任何个人私怨,的确都是可以放下的。毕竟当初南无伤设计害浅水清的计划,也着实是把她吓了一跳。

    南无伤听得愣神,怎么也没想到云霓会这样说,一时到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惟有无双,看着云霓的眼神,隐隐间略有所思。

    虎目中爆射精光,李规不满说:“事关重大,我军准备不足,各镇兵马新到,休整未毕,攻城器械准备也有所不足,仓促攻城伤亡必大,还需谨慎抉择。我的提议也是为大家着想,还请云小姐不要误解人意。”

    云霓冷笑:“时机稍纵即逝,岂容你等在这里婆婆妈妈商榷来商榷去的!看来在李将军的眼里,拿下北门关这样的重要大事,还远比不上你一个妻弟的性命。”

    “你!!!”李规大怒,鸿北冥轻咳一声,瞪了他一眼,他这才乖乖坐下。

    清了清嗓子,鸿北冥无奈说:“李将军的话,云霓你就当是一个玩笑吧,毕竟大家也都没有同意。”言下之意,自然是让云霓不要把刚才说出去的话泄露出去。

    云霓摇了摇头:“若是我军兵,配合浅水清的后方进攻,无论成败,我都可以当作是一个玩笑。可要是大家继续这样婆婆妈妈的下去,只怕就不是玩笑,而是有心陷害了。我虽是南无伤的未婚妻,可更是天风子民,万事当以国事为先。天下云家世受皇恩,高俸厚禄,无以为报,自当将在前线的所见所闻,如实向皇帝禀报!”

    “……”所有人一起狠狠地看向南无伤,共同心想:你可真是找了一个好未婚妻。

    南无伤大感尴尬:“云霓,你是女人,不懂军事。北门关城高墙厚,我方攻城器械不足,浅水清只有八百战士,就算是由后方突袭出其不意,要想活捉北门镇守,打开城门控制全局,依然是困难无比啊。”

    云霓眉头一挑:“我出身军人世家,每天听得是父兄谈论战事,看得是士兵操练武艺,你真当我对这些一窍不通么?没有攻城器械,难道我们连云梯都没有吗?”

    “蚁附登城,无其他攻城方法配合,士兵损失太重。”

    “打不下北门关,我军就无法顺利进攻京远城,死伤就永远不会停!长痛不如短痛,怕死就不要来当军人!”

    眼看着云霓竟然和南无伤对着干了起来,争吵愈演愈烈,鸿北冥气得一阵头痛。

    李规按捺不住叫了起来:“妇道人家,竟然在这里妄谈军事,要不是看在云风舞的面子上,早就把你哄出去了。”

    秀气的凤眼中闪过一丝刚毅的决绝:“妇道人家也比你们这些男人有骨气。你们不去,我去!”

    回厅外,云霓郎声道:“来人,给我备马!将军们怕死不敢去,就让我一个女人去攻打北门关好了!”

    话音落下,云霓向着厅外奔去。

    外面的婢女早将战马准备好,云霓跃马而上,姿势竟是熟练无比。

    南无伤冲了出来,拉住缰绳:“云霓,你疯了?这是战争!不是儿戏!”

    云霓一拉马头,高叫:“不要拦我!南无伤,我告诉你。野王要我来探望你,是对你的恩典。盘山前线,除你之外,再无一个人能在自己的未婚妻面前杀敌立功。你若是一昧儿女情长,不知进取,只会让我看你不起!这成亲之事,你以后都休要再提!”

    一声轻诧,马鞭落下,**战马出动人心魄的长嘶,踏出条条尘烟,向着城外北门关的方向急奔而去,只留下一帮将军,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知该如何是好。

    反倒是鸿北冥,仰望远处的那片远去急虹,忍不住赞叹了一句:“好刚烈的性子,还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云风舞有个好女儿,无伤啊,你却未必有个好未婚妻呢。”

    赫然转身,鸿北冥大声下令:“动员大军,即刻出,准备攻打北门关!!!”

    走到南无伤的身边,鸿北冥低声对南无伤训斥道:“去把你的女人给我带回来。记住,以后别再让她来捣乱了!”

    南无伤大惭……

    战争的命令来得如此突然,时间又如此紧迫。

    孤星城内鼓号吹响,声音绵延百里;旗帜飘摇,招展出无数暗语急令。

    各级传令官匆匆奔跑,传递讯息,各营,卫以下将官同时得到了一个讯号,就是攻城之战,将提前打响。

    所有的部队都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即定的战场。

    六万人的大军调动,在如此匆匆的行为之下,依然有条不紊,充分展示了天风将士的高效率机动作战能力和指挥能力。

    而鸿北冥则和他的将军们一起对着地图进行研究。

    南无伤道:“此战以敌后穿插突袭为主,我军六万主力为辅,因此正面我军其实就是一个幌子。既然是幌子,就当以虚张声势,震慑敌军为主要手段。表面上采取强硬的攻城姿态,在实际行动中采用保守做法,以尽量减少不必要的损失。”

    “我反对!”廉绍一立刻道:“浅水清的八百士兵人数太少,其主要任务是混乱敌军,而非攻城掠地。如果我们不使出全力来打,一来,北门关压力太轻,极有可能先全力对付浅水清等人。二来,他们可能根本就不会放出求援烽火,这样一来,浅水清以南门关援军的身份混入北门关的可能性就几趋于无。三来,攻城不力,就算浅水清为我们制造了机会,也很有可能因为我们的原因而造成错失战机,最终失去夺城的机会。所以,我们要么不打,要打就必须全力以赴,给北门关守军以强大的压力,迫使他们不得不全力应对,这才能给浅水清以可趁之机。”

    计显宗也有些担心:“可是一旦失败,我军损失必重啊!”

    鸿北冥摇了摇头:“这个时候,已经不再是考虑损失的时候了。我同意绍一的看法。我们既然来了,就不能空着手回去。这一仗,要么不打,要打,就得全力以赴!”话音落下,鸿北冥狠狠一拳,重重砸了几案之上。

    “传我命令,将所有的投石车都拉上去,先和他们进行一次远攻对决,交换火力,制造声势。半个时辰后,动全面攻势。让将士们不要怕死,有能第一个登上城楼者,赏千金,封校。身为校官者,入营拜将!”

    挺起身,鸿北冥虎视众将军:“此战,我军若胜,则止水国从此门户大开。天风帝国百年梦想,将因今天而实现!一切,就拜托诸位了!”

    众将军齐声应是。

    随着命令的散,所有将军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做,纷纷告辞离去。

    鸿北冥遥看厅外,那里,是无双如风中的标枪巍然矗立。

    鸿北冥走了出去:“无双,能再跟我说说你们攻打南门关的详细情况吗?”

    “大将军想知道什么?”

    “呵呵,只是想听听你对浅水清这个人的看法。”

    无双低着头想了想:“我说不好。他是我见过的最让人看不透的男人。”

    鸿北冥长叹一声:“是啊,的确是个很令人看不透的家伙。每一次听到这个家伙的名字,总是能给人带来许多惊讶。”

    无双有些诧异:“鸿帅以前听说过浅水清的名字?”

    鸿北冥仰天大笑:“苍天城中,现在还有谁不知道浅水清?‘不要告诉我她是什么人,哪怕她是野王之女,天风公主,你要是敢不派兵增援,我照样一刀杀了她!’……嘿嘿嘿嘿,浅水清,你果然好大的胆子。当日在驻马店口出狂言,竟然连天风公主都说照杀不误。你可知道这句话早已轰动京城!”

    无双惊得汗都出来了。

    当初驻马店护粮之战时,他还没入伍,也就没有参与,但多少也听说过一些。没想到浅水清挟持云霓时,说得竟然是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这小子,语言果然很硬!

    他不知道的是,当时天风皇帝苍野望在听到这句话后,反应是:仰天哈哈大笑三声,然后说了一句:国之勇士啊!国之勇士。

    然后就再没说过什么。

    不过他的这个反应被视为对其行为的一种激赏,因此到没人敢下令将其捉拿,也成就了南无伤奖励其功的事情。

    而今日之后,浅水清的大名只怕整个观澜大6都会知晓,世之名将,就算是又多了一个。

    战争,果然是英雄与传说的诞生之地!

    鸿北冥看了看无双:“你的鞭伤,是因为那个赵二宝?”

    无双低头应是。

    “恩,我明白了,难怪浅水清会派你来通信。照理说,你这样的弓手,在突袭北门关中本是可以挥大作用的。可惜啊,你心太软。到是这个浅水清……果然是够狠够辣的心肠。”

    无双一呆:“鸿帅这是什么意思?”

    鸿北冥看着无双,语气低缓悠和,微笑道:“浅水清不是在你离开后立刻就出去了北门关吗?既然全军动员,那么那些战俘如何处理?难不成再把千辛万苦打下来的南门关还给他们?又或者是带着三千八百多名战俘一起上路?你啊……毕竟还是幼稚了一些。”

    仿佛一个霹雳,重重地劈在无双的头上,他连退几步,脑海中映出一片可怕狰狞的景象

    他不敢想象,近四千战俘的命运,在这一刻,竟已注定是一个悲惨的结局。

    “不!!!”他狂喊怒号,嚣舞出一片愤怒的声潮。

    惟有鸿北冥,仰向天悠悠说道:“小子,这就是战争。凡成大业者,必血洗沧桑,屠戮天下。”……

    与此同时,南门关。

    铁风旗掌旗战千狂高坐马上,眼前,是一片血海尸山。

    地上无数死去的止水士兵们,那一张张惊恐的脸上依然流露着愤怒,不甘与无尽的悲愤哀怨。

    整个南门关,因这四千人的性命,已成为一片血色泥沼。

    战千狂呆呆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良久,才出命令:“立刻回报大将军,南门关已入我手。此关已死……空无一人。”

    “另:南门关六千士兵,皆为战死。杀俘一事,不可外传,有泄露军机者,一律……杀无赦!”

    血红的眼眸中,流露出对世事沧桑的无奈。

    “浅水清,你好歹也算是我铁风旗的兵。这……或许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了。”

    他叹息,然后转身离去。

    那一刻,战千狂的心中,出了与鸿北冥同样的一声感慨:凡成大业者,必血洗沧桑,屠戮天下!!!

第十二章 战狗

    躺在那片悠悠青草地上,浅水清觉得有些头晕目眩,他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这感觉如此强烈,血腥味甚至直接刺激到他的胃里,翻江倒海,象个搅拌机一样搅拌不停。

    三千八百九十六个战俘。

    三千八百九十六条性命。

    一念之间,就这样全部杀光死净。

    没有同情,没有怜悯,甚至没有丝毫的犹豫。

    连下手的士兵都开始颤抖,惟有他,站在那片高墙之上,死死地盯着眼前生的一切,眨都不眨一眼。

    他知道自己变了,在那天在戚天佑的墓前立下那个誓言之后,他就彻底变了。

    为了自己,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还有自己想保护的兄弟,他可以杀尽天下一切人。

    这个誓言,他做到了。

    但他却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似乎少了些什么。

    灵魂在飘散,注意力难以集中,以至于眼前一片朦朦胧胧,直到那声愤怒的呼喊,将自己的精神重新又唤了回来。

    “浅水清,你这个杀人凶手!你这个屠夫!我要宰了你!宰了你!!!”

    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他轻声说:“他醒了?”

    “恩,很激动……已经打昏他两次了。我说,要做就做个彻底,干什么还留这么一个家伙?”方虎有点想不明白。

    “这个易星寒,以后对我们会有大用的。留着吧。”

    “听你的。”方虎做了个手势,一个士兵再次对准易星寒的后脑来了个凶狠的闷棍。

    愤怒的呼喊停止了。

    从草地上坐起来,看看四周的环境。

    这里是个小山坡,前面有一片树丛,再往前就是运兵道了。他们现在位于北门关的对角,处于京远城-北门关和南门关-北门关这两条运兵道的夹角之中。

    有树林的遮挡,没人能看见丛林后有一支多达八百人的队伍隐藏其间。而他们,却可以同时看到两个方向的动静。沐血带了四百名战士砍倒树木,破坏道路,布置陷阱,阻敌交通,断其归路。这主要是为了防范京远城的来军。

    “咱们的斥候有现吗?”

    “屁都没有,这一带安静得象墓地。”方虎回答。

    “那就好,让大家轮流睡觉,等候前方的消息吧……让刚干完活的兄弟们先休息。”

    “恩。”方虎点点头。看着浅水清躺了下去,他也不客气地躺在浅水清的身边。

    “浅哥儿。”

    “恩?”

    “聊聊吧。”

    “切。”浅水清扑哧一笑:“哪来那么多好聊的?好好休息,没准下一会就得上马做战了。”

    方虎长叹了口气:“睡不着啊。没准运气不好,今天这一战,就是最后一战了。一睡下去,以后想醒都醒不了喽。”

    浅水清给了他一下:“别说晦气话。”

    “不是晦气,只是突然感觉,自己早晚有这么一天。咱们当兵的嘛……不是阵前死,就是马上亡。早死晚死都一样,有话憋着不说,死的时候都不甘。”

    浅水清闭着眼道:“这一仗下来,只要能活着,以后都不用担心死不死的问题了。”

    “是啊……军部要是不给个咱哥几个大点的官做,我他妈第一个不干。这可是三重天啊!咱天风人十年都没能拿下来的关卡啊!不对,是一百年没打下来的关卡啊!眼看着就要被咱们几个在一天一夜的时间里给连下两关。这事……想想都滋润。”方虎乐呵呵的笑。

    “恩。”浅水清继续小寐。

    “等打下了北门关,我他妈就去找个女人乐乐。”

    浅水清没搭理他。

    “我是说找个相好的……做老婆的那种。”方虎补了一句。

    “这样好,省得你再去**女人。”浅水清淡淡回答。

    “你他妈就忘不了这事了是不?**女人也比你个屠夫强,一口气杀近四千人!”方虎笑骂。

    浅水清的脸色微微一变,方虎立刻知道自己错了:“对不起,浅哥儿。我知道你心里也难受。”

    “没什么,要么不做,做了就别后悔。”浅水清长呼一口凉气:“老实说,你现在是不是有点怕我了?”

    方虎立刻点头,后脑勺在草地上磕得咣咣响:“恩,浅哥儿,我不是怕你了,我是服你了。这天底下,还真没你不敢干的事。杀逃兵,挟持云家大小姐,杀衡长顺,打南门关,杀战俘,再打北门关。我说你***胆子真够大的,这天底下怎么就没你不敢干的事呢?”

    浅水清呆呆地看着头顶的那片天空,看着天空那几片云彩飘过,悠悠的说道:“有些人,人有多大个,胆有多大个。我算是这一类吧。”

    “恩,你算。”方虎很肯定的点头:“我到现在还忘不了那帮战俘死时的叫喊。那场面……我好久没有害怕的感觉了。浅哥儿,以后……我是说如果有以后的话,这杀战俘的事,能不干就别干了。最起码别喊我干了。”

    “怕了?”

    “怕了。”

    浅水清心中一阵寂然。

    这个世界上,能让方虎说害怕的事,终究不是太多。

    “想听听我的故事吗?”浅水清突然说:“我小时候的故事。”

    “你说。”

    “我们家小时候,对门有户人家,养了条狗。那狗不错,是条大狼狗,很凶猛的,是个看家护院的好帮手,曾经抓住过小偷……还有隔壁家一只鸡。”

    “然后呢?”

    “那一年……我大概七岁吧。有一次去隔壁家玩,结果他家没人。我闲着没事,就去逗狗。”

    “那狗那么凶,估计不会给你面子吧?”

    浅水清扬起一只手臂,上面有道淡淡的痕迹:“这是那时留下来的。现在看,是没什么印子了,当时可疼得厉害。”

    “唔。”

    “被咬了之后,我什么也没说,一个人悄悄跑回家里,找点药给自己涂上,然后把手臂一包就算完事。所以,始终都没人知道我被狗咬过。”

    “再然后呢?”

    “那天晚上,我拿了包老鼠药,把那狗毒死了。”

    方虎不说话了。

    浅水清微微一笑:“虎子,我不是个好人。谁得罪了我,我肯定会加倍报复……从小就是这样。有时候我想,我这个人就和那条狗一样,凶猛,残忍,除了对自己好的人,其他谁都不在乎。”

    方虎一声不吭。

    浅水清继续道:“咱们当兵的,其实也都是狗。战狗!在战场上凶猛的咬来咬去,不是你死,就是我死。没有明天可以考虑。要想活下去,光是功夫高,那是没用的。只有不做狗,做了人,才能活得滋润,活得健康。”

    “所以你现在就拿命去拼?拼个做人的资格?当了营主,就算是人了?”

    “如果是以前,我不会这么干。但是有些时候,人的命运是不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的。生命里,总有一些你需要为之奋斗的东西。比如爱情,比如兄弟。”

    方虎有些迷惑:“爱情?”

    浅水清笑了起来:“是啊,爱情。就算没有,也可以去追求啊。狗……是没有资格追求爱情的,他们所追求的,只是交配,繁殖……和温饱。”

    方虎沉吟了好一会,才说道:“每只狗都想做人,但永远不可能每只狗都实现理想。”

    “所以,只有敢拼的狗,才有做人的资格。”

    “这里有八百条狗,可并不是人人都能做人的。”

    “活下来的,就是人。”

    方虎沉默了,看着浅水清。浅水清仰面朝天,再不一言。

    拍拍浅水清的肩膀,方虎站了起来,默默离去……

    风,送来了战鼓的擂声,咚咚咚咚,响彻在人的心底。

    沉睡中的士兵,从草坪上爬了起来,看向浅水清。

    他还依然躺在草地上,双眼微闭。

    “虎子,这么着急干什么?”

    “战鼓响了。”

    “那就是才刚刚开始。”

    “我们不上?”

    “急什么,让兄弟们继续睡觉。”

    “作战之前最好做些适当的运动,保持头脑清醒比较好。”

    “放心吧……时间足够用,他们还没睡够呢。”

    “那好,听你的就是了。”

    所有人都重新躺了下去,浅水清却坐了起来。

    站在那片小坡之上,遥望远方,战斗的序章,已经打响。

    “今天……将会是最长的一天。”不知为何,浅水清的脑海里,突然响起了那句名言。

    是啊,最长的一天

第十三章 鏖兵(1)

    北门关,作为近十年来天风人攻打过的次数最多,也一直未能拿下的关口,它一度牢牢的将天风人的脚步挡在关外,捍卫着止水国的尊严与荣耀。这座庞大的军事要塞横亘于断龙山一线,同时也横亘于每个天风战士的心中。

    多少年来,天风人在这座城前积留的尸骨,足以填满这座城市。

    作为止水人最为倚重的天堑巨城,北门关常驻雄兵三万。自战争伊始,就始终没有停止过扩建和加固的工程。

    用一米见方的大石块垒积,用水泥浇筑而成的外城墙,高十五米,厚两米,城墙宽度三千米。其建筑巍峨雄浑,高大壮观。

    为了抵御天风人的进攻,城墙前的树木被砍伐一空,而左侧的虎头岭至北门关一带,更是被削成了一片光秃秃的山壁。

    巨大的城墙之前还特别修筑矮墙,洒满铁蒺藜,制造种种陷阱用以保护城基,以防备敌人用冲车等攻城器械对城墙起伤害性的冲击。

    至于北门关的大门,更是用精铁打造,重达数十吨,需要十名士兵合力才能将其推开。大门厚近半米,就算是用攻城锤砸,不砸上千下,只怕都难以破坏。而在门前更是陷阱密布,荆棘丛生,仅是门头守卫,就搁置了整整三百名战士。他们的任务:就是用生命和战刀,捍卫住这道通向城内的大门。

    在北门关外城墙之后还建有更高一层的内城墙和瓮城,以及用于保护弓箭手的女墙,高大的指挥塔楼和射击塔楼。

    除了擂石,滚木,弓弩,投石机等守城常备武器,这里还有止水人为守城而明使用的黑油。

    假如浅水请在这里,他当然知道这种黑油就是后世自己的世界被称为黑色黄金的石油,但是今天,在止水,黑油被用来做为最有效的防御武器之一。

    用它们泼洒城墙,使城墙湿滑难以攀登,在必要时以火引燃,火焚巨墙,都是止水人用来保护自己的最重要手段。

    在此之外,还有就是那些巨大的重型投石机了。

    作为北门关的地主,止水人几乎把所有能砍的树木都砍回了城中,把所有能搬走的石块也都搬回城内,势必要让攻城方找不到一点可以利用的资源。

    面对这种种的一切设施,也就难怪天风人面对北门关,要一筹莫展了。

    然而今天,北门关迎来的将是它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重大考验……

    远端的地平线上,缓缓出现了一条粗而绵长的黑线。

    随着隆隆的战鼓声响,击破这片宁静的天空,回荡在九宵云外,黑线逐渐显现在世人的面前,于是,人们看到的是一片宏大到令人震撼的场景。

    五万余步卒排成的巨大方阵在大地上组成汹涌的狂涛海浪,以一种整齐而有节奏的韵律迈动着前进的脚步。每一步踏下,地面都微微震动,仿佛地震来临。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人海,钢铁盔甲的海洋,黑色浪潮席卷而来,连空气中都带着几分沉重的压抑。

    最前排的士兵,右手持矛,左手提盾,铁制护面盔下,惟留一双双阴兀冷酷的眼神,虎视城头。

    他们是最强悍的士兵,坚忍,耐苦,悍不畏死。

    冲锋营!

    三千冲锋营战士组成了攻城第一线部队,长矛指天,在阳光下反射出灿烂的光辉,慑人心魂,动人神智,乱其士气。

    在冲锋营之后,是一个个由不同兵种组成的步兵方阵。他们同样神情肃穆,带着不屈的战魂和意志,来到这片沙场之上。

    他们在距离城前的百米之外停下自己的脚步,虎视城头,大口地喘气,仿佛一只只饿极的狼,空气开始弥漫出诡异的肃杀气氛。

    城头的士兵被这一刻敌人的巨大气势震得有些呆,直到一名反应迅的士兵终于扯着嗓子狂喊起来:“敌人进攻了!!!”

    警钟响起。

    警钟就是集结号,北门关守军在第一时间拿起武器,穿上盔甲,按以前演练好的安排,纷纷跑上自己的岗位。

    静悄悄的城头之上,转眼前树起一片片枪林戢丛,原本空荡荡的射击孔前,也出现了那同样的一张张阴兀面容和冷酷眼神。

    北门关的守军是经过大战熏陶过无数次的老兵,他们和天风军人一样冷血,一样残忍,一样嗜杀。或许他们在士气上,在对国家战争的信心上有所不足,但在这种关键时刻,他们依然知道挺身而出。

    士气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假如可以用分值来计算的话,那么100分的士气和80分的士气,其实并无太大差别。只要不跌到及格线以下,那么士兵一样会勇敢作战,一样会舍死拼搏。

    北门关的城墙上,几名骑马的将军也先后出现。他们策动战马在城头飞奔,大声呼号,下达着各种命令,鼓舞士气,同时小心地窥伺着正在前来的天风军,看看对手到底要搞什么鬼。

    而在内城的一座高塔之上,北门镇守范进忠正举起“千里眼”,仔细地眺望着眼前的敌军。

    “是龙牙军的人,另外还有个大风镇,都是老对手了。奇怪,怎么这次只用了三个镇的兵力就来攻打咱们?”范进忠的声音淡定从容,到是丝毫不见慌乱。

    “看来是求功心切。”一名将军在侧回答。

    “不太象。我知道鸿北冥,他不是个贪功冒进的人。天风军虽强,但是强在骑兵而非步卒。以往攻打三重天,都是烈狂焰本人带着暴风三军一起来攻,时间半月,无论成败具皆后退。但是这次,却连一半的兵力都不到,而且是在雨季之前起攻击,这就更不合理,更说不过去了。”

    在观澜大6,每一年的雨季之后,东部地区都会出现一段时间的好天气。

    在这段时间里,这里温度适宜,空气湿润,水源充足,而再过两个月,也就是粮食丰收的季节。

    由于雨季刚过,树木具皆湿润,不易燃烧,不利火攻,而沙土富含水分,用于对付北门关的黑油效果更佳。

    因此,这也是最有利于进攻方的一个时间段。

    几乎每年的这个时候,天风军都会对止水人起一次大规模的进攻,试图打通前往止水的道路。

    但是今天,事情开始改变了。

    天风军在雨季到来之前提前动了攻击,而非雨季之后。

    这一点,令范进忠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放下千里眼,范进忠喃喃道:“没有天时,没有地利,同样也没有人和。兵家作战,仓促而攻是为大忌,天风军又怎会犯下这样大的错误?鸿北冥,是你已经骄傲到可以欺我北门关无人了?还是你另有打算?”

    这一次,没有人回他的话……

    按照往常的惯例,每一次攻打之前,天风军都会派出士兵对着城门喊话,建议对方投降,打击对方士气,同时鼓舞大家奋勇作战。

    但是这次显然和以往有很大的不同。

    没有任何的宣告,在士兵们来到城关下的那一刻,进攻便已经开始。

    最先起攻击的,是军中上百辆重型投石车。

    上百块重逾千斤的大石在同一时间流星般飞向空中,在划出一道道震撼人心的抛物曲线后,以雷霆之势狠狠地砸向北门关的城头。

    那是令人望而生畏,无比震撼的一幅场景,空中石雨漫天,带着死亡的呼啸,落向城内。而北门关的守军也不甘示弱,同样以投石车进行凶狠的还击。

    石块落在人群中,摧毁城墙,夺走生命,鲜血喷洒,飚射出死亡怒放的鲜花。

    仅仅是在开战那刻的第一时间,就已经有成批成批的战士倒了下去。

    他们中有的人已经是身经百战的老兵,有的却是刚上战场的新兵。有些人已经杀敌无数,踌躇满志,有些人可能却依然保持着一只鸡都没杀过的记录,渴望立功建业。

    然而在这一刻,他们共同成为这场壮烈大战的第一批牺牲品。

    天风军的投石车,主要目标是城墙,而止水军的投石车其主要目标则是对方的投石车。

    目的不同,战术也略显不同。

    天风军的投石车几乎都是朝着一个部位进行狠砸猛攻,因此在短短几分钟时间内,几乎将城头的某个位置砸出了一个绝对空白区域。而止水军的投石车则以四面开花之势在对手军中蔓延。

    在一辆辆投石车被对方砸得粉碎成为一个个破木架子之后,立刻有大批的弓箭手上前,向着天空出手中的愤怒之箭。

    利箭如死神的尖啸,鸣转着冲向天际,击破苍天,焚化万物,化成死亡的黑潮扑向城头。

    箭的威力虽小,但是带来的伤害却更大。

    成片成片的箭雨落在城头上,将那片无人的空白带又扩大了几分,与此同时,第一批攻城队终于出动了。

    顶着箭雨出击的第一批攻城队,并非攀城的士兵,而是一支奇特的工兵队伍。

    他们有的手拿铁铲,有的则持着用于钻凿的鸦嘴鏙,还有人推动足以掘毁城基、洞开城门、摧塌城楼、攻破城防的大型攻城槌,开始冒着死亡的威胁冲到城墙下,利用远程部队制造的相对空白地带,对着那片保护城基的矮墙进行土工作业。

    他们清除陷阱,扫平铁蒺,刨砸墙基,推倒矮墙,用自己的生命为后面的士兵的前进铺平道路。

    无论是天风人,还是止水人,在多年的大战中都早已经总结出一套与之相对应的攻城与守城经验。

    每一年,大家都会拿出新的战术,第二年又彼此破解对方的战术。

    彼此相互恶战,相互交流,相互学习,各自都已经熟悉得没法再熟悉了。

    就象鸿北冥知道对手的下一步会如何应对一样,范进忠对眼前的一切同样熟悉了解。

    一切如各自预料的方向去展,范进忠甚至可以看到天风军最终完成拆除矮墙大军齐攻,却又在己狙击将士的奋战下伤亡累累的场面。

    一切,都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唯一令他想不明白的就是,为什么鸿北冥要如此仓促的进行着这场毫无胜面可言的战争。

    然后,他冰冷的语言出冷酷的语调:“传令,左城头加派五百刀盾手,准备滚木擂石,敌人将在那个点上起强攻。”

    随着一小片矮墙的迅拆除,一个有利的进攻点出现,全面进攻的号角终于吹响,大批的战士出狂潮般的怒吼,以一种摇天悍地,暴雨雷卷之势轰击而来,范进忠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不可置信的诧异。

    “全面进攻?竟然是全面进攻?鸿北冥……他疯了吗?”

第十四章 鏖兵(2)

    战事初起的一刻,伤亡之大,就已经惨痛到令任何人都无法接受。

    天风军从城墙的各个位置展开了悍不畏死的强攻,天空中布满了阴霾,那是箭雨在遮挡光线。

    天风战士们纵情挥洒着来自身体深处的那片原始野性。他们尽情呼号,高声狂叫,挥舞刺矛和长刀,然后奋力攀登云梯,不要命地向城头靠拢,出击。

    被投石城砸出来的那片空白段,是天风军的主攻位置,同时也是战斗搏杀得最惨烈,死亡人数最多的地方。

    城头上旗帜飘展,来自各个方向的守兵不断地扑向这里。而在城下,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兵山人海,也在轒辒车的掩护下向着此处蜂拥而至。

    可容小队精兵自塔顶直接跳上城头与守军进行肉搏的高大的攻城塔,可以将士兵直接从梯子上带到城头的翻梯云车,所有天风军能够拿得出手的攻城器械一拥而上,誓要将眼前的城墙打开一条通向城内的缺口。

    于是,这片方圆不过数十米的土地上,仅是半个时辰,就已经倒下了数以百计的战士的性命。有天风人的,也有止水人的。

    小小一片区域成了绞肉机,生命不断地填充进去,又飙散出来。

    进来的,都是完整的,出去的,则大多已失去生命的光彩。

    血色大旗在这一刻迎风飘扬,战士们狂奔怒喝,劲舞飙扬出最后的斗志,尽情地挥洒出刀光枪影下的那片血与泪。

    哀号声弥漫四方,甚至连远在后方的将军们都能亲身感受到来自前方的惨烈搏杀。

    范进忠的眉头越皱越紧,显然,事态的展已经大大出乎于他的意料之外。

    数十架云梯集中在左侧的城墙上,士兵们咬着钢刀无畏攀附,顶着箭雨和对手作战。死伤太重,以至于城墙下已经积累起厚厚的一叠尸体。照现在的样子打下去,要不了多长时间,天风军踩在自己人的尸骨上就可以登城了。

    嗡的一声弦动巨响,一支硕大如臂的粗重铁弩在强弩车的弹射下飚射而出,狠狠地扎进了城墙石壁之中,穿透了一名止水战士的胸膛,牢牢地固定在了城墙之上。

    巨大的铁索在铁弩的弹射中带动起一支宽约五米的级大宽梯,上面已经密密麻麻地站满了天风士兵。

    大宽梯以凶狠的态势砸向城头,两支硕大的铁钩在宽梯落下的同时自动放下,勾住城墙,无数梯上士兵就在这刻同时向城头守军起了凶猛而凛冽的攻击。一时间,这片区域里的止水兵被杀得人仰马翻,大批的天风战士随之涌上城头,狂呼胜利的口号,挥动起屠戮的战刀。

    “看来鸿北冥是真打算跟咱们玩命了。”范进忠叹息着摇头。

    一名将军说道:“有三十多名天风士兵冲上了城头,照这样下去,此处被占是早晚的事。”

    范进忠冷笑:“哼,北门关要是这么容易被他就拿下,那也就不是北门关了。让骑兵队准备进攻吧。”

    “是。”

    可供十人跑马的城头,在下一瞬间突然变起肘腋。一支骑兵队突然从藏兵洞中现身,奔喝呼啸着冲向即将失守的城头。他们挥舞长矛,借助马力迅猛暴雷般冲至,凶猛如暴虎出笼,仅在片刻之间,就将冲上城头的天风士兵杀了个干干净净。

    一名手持巨大厚柄战锤的高大壮实的止水战将,将战锤挥舞出一片耀眼的星光,然后山吼一声,重重地砸向大宽梯上的铁勾。

    铁勾断裂,大宽梯立时倾斜,大批的天风军士惨叫着从梯上跌下十余米的高空,跌成团团肉泥。

    重锤战将余威不减,竟然又是一锤砸下,声威赫赫若雷神扑击,重压下另一只铁勾如柔软的柳条软绵绵的折断.然后铁锤猛砸梯,大宽梯不堪重击,出惊心动魄的碎裂之声,从空中如山般重重跌落。

    十多名正在使用冲车锤砸城基的士兵被生生压倒,砸死,出濒死前最后的哀号。

    守城的士兵见此情景,同时兴奋狂喝,士气暴涨,硬是将天风军悍勇的攻击势头生生抵住。

    看着此情此景,站在高大的观察台上观察战局的鸿北冥也不得不赞叹一声:“骑兵的出击恰到好处,范进忠是个人才,可惜……却不能为我所用。”

    而南无伤,则看着那名重锤战将,狠狠地说道:“那个玩锤子的,就是止水七勇士之一的雷霆战将,拓拔开山。他的手上,已至少沾染了我军数百名战士的鲜血。不杀此人,我心不甘!”

    城头之上,拓拔开山铁锤无敌,他仰天大吼:“狮蛮真!你这混蛋!你在天有灵,看兄弟我为你报仇!!!”

    声若洪钟巨浪,传彻四方。

    止水士兵为这一声大吼,同时精神大作,抵抗也显得越强烈而凶猛起来。

    鸿北冥的脸色,愈见难看……

    前方战线打得如火如荼,浅水清却依然在关后的那片草地上小寐。

    方虎的心情,若火焰中的清水,在一点点沸腾。

    “浅哥儿,差不多有两个时辰了吧?怎么北门关还不放求援烽火?再这样下去,咱们只能杀进城里去了。”

    浅水清望着北门关的眼神阴兀冷绝:“看来有什么东西,是我们没有考虑到的。试图借援兵身份混入北门关,已不可行。”

    “那我们怎么进城?难不成冲过去对那里的士兵说,咱们的耳朵已经灵到隔着数十里地都能听到你们的喊杀声,所以不请自来了?”

    浅水清沉思了一会,事情的进展在一开始就出现了出计划外的因素,令他颇感挫折。他摇摇头:“只能等,实在不行,只能以南门关调防士兵的身份混入。还好咱们带了荆忠守的印鉴来,制造伪信不是问题。”

    “可这样一来,风险陡增不说,拖延时间的结果就是前方我军将士死伤必多!浅哥,我们还是现在直接杀进城去吧!”

    浅水清哼道:“他们死得越多,敌人就越辛苦,对援兵的渴求也就越甚,那么我们成功的把握也就越大。”

    方虎的心头一寒。

    浅水清看着方虎的眼神却充满了坚定:“虎子,记住我的这句话。成功,不仅是建立在敌人的尸骨上的,同时也是建立在自己人的尸骨上的。如果要选择牺牲,那么哪怕是牺牲一万个己方士兵,我也不会选择牺牲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弟兄。我要保护的,永远只是属于我自己的士兵,而非其他人的。”

    “你这样做,鸿帅不会饶了你的!”

    浅水清却重新躺回了草地上:“吩咐兄弟们继续休息,没我的命令不许出击。至于鸿帅嘛……只要我们拿下北门关,相信我,无论要他付出多大的代价,都只会感激我,而不是痛恨我。”

    “若是鸿帅等你不到,退兵了怎么办?”

    “他若那样做,他就不是鸿北冥了。战争便如豪赌,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轻易放弃。底牌不出,他就这样轻意退兵?哼哼,你太小看咱们的大将军了。”

    指了指远处,浅水清说:“你听,战鼓声声,密而不乱。喊杀阵阵,盛而不馁。咱们的军队,还没到山穷水尽的一刻呢。”

    方虎呆呆地看着浅水清,良久,才说了一句话:“浅哥儿,自从戚少死后,你就变了很多。”

    浅水清的声音悠悠如天外飘来:“人,总是会变的。唯一不变的……是那颗永不放弃的心。虎子,我可以对不起天下人,却永远不会对不起我的兄弟。你若是对我不满,可以打我,可以骂我,但是请不要离开我。”

    “因为……你是我的兄弟。”浅水清如是说。

    方虎终于无言……

    前方阵线上,一骑快马飞奔而至。

    马上的将军气色灰败,浑身上都沐浴着血与汗,头盔已落,甲片残破,手中的钢枪更是沾满了血肉碎块。

    那将军刚一回到观察台前,就匆匆跳下马,跪倒在鸿北冥的面前大喊:“大将军!不能再攻了!”

    鸿北冥眼神中暴射凛冽劲光:“风展,你在说什么呢?动摇军心者,杀无赦!你想死吗?”

    鬼风旗掌旗惊风展凄然叫道:“大将军,我旗里兄弟已经没了一半,剩下的人,也大都带了伤,可是这北门关守得固若金汤,到现在也没能拿下一处城头。再这样打下去,鬼风旗的兄弟就真得都要做鬼了!”

    鸿北冥的心中也是一痛。

    现在攻城的,都是他龙牙军的兵。龙牙军,是暴风军团战力最强大的一个军。暴风王烈狂焰甚至曾说过这样一句话:只要拿下三重天,哪怕他止水人还有二十万将士,仅凭龙牙军一军之力,都可以横扫止水全境。

    可是现在,三个时辰过去了,龙牙军在北门关的城头上,已经整整葬送了四千将士的性命。

    四千将士啊,整个龙牙军也不过四万人,在三个时辰内,却已经没了四千将士,另有数千士兵受伤,有些人可能从此就与战场无缘。

    他们都是好样的军人,却在这场近乎于屠杀的战斗中白白送掉了性命,仅仅是因为……一个渺茫的希望。

    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鸿北冥道:“无伤,虎头岭那边战况如何?”

    南无伤抱拳回答:“进展同样不大,水中棠已经下了决死令,有敢后退一步者,斩!可是范进忠多年守城,手底下确有真本事。他把擅长局部防御的石容海调去了南门。石容海和水中棠也算是老对手了,两个人一见面,打得难分难解,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有什么好消息了。咱们攻城器械不足,人手不足,能打到这一步,已属不易。”

    无奈的摇头,仰望苍天那一片血色斜阳,鸿北冥知道,战事打到这一步,已容不得自己后退了。“传令,让廉绍一的部队担任主攻。”

    南无伤面色有些犹豫:“廉绍一的部队目前的伤亡也不小,这个人一向小气得很,把自己的兵看得跟他的私产一样。可他毕竟不属于龙牙军,咱们的这个命令,只怕他不会接受啊。”

    “告诉他,只要他同意担任主攻,舞残阳的位置,就早晚是他的。我鸿北冥,第一个支持他出任下一任龙威军军帅。”

    一抹浓重的妒色在南无伤的眼中一闪而过,他抱拳应是。

    看着仍跪在地上颤抖不已的惊风展,鸿北冥叹息道:“去告诉显宗,让他的部队,稍稍后撤一下吧。”

    看着惊风展离去,鸿北冥眺望远处的城头,口中喃喃自语:“范进忠,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仗打得这个地步,你为何还迟迟不愿放出求援烽火?浅水清……你可知若再不来,龙牙军的这些兄弟,怕是真要顶不住了。到时,所有的鲜血,终将尽付流水,再无任何价值。”

    ps:从没这么惭愧过。

    到底谁是作者?我自己都没给自己做过广告,你们到做了那么多广告,竟然还给我到新浪,榕树下去了。

    我惭愧!!!

    我感动!!!

    其实真不是我偷懒。以前我写小说的时候,做过一段时间广告。结果现挺耗精力的。有读者跟我说,书写得好,比什么都重要。只要质量过硬,读者都能帮你广告。

    当时我听了认为有道理,从此就收手没再广告,当然,所谓读者帮我广告,当时我也只认为是一种夸张的说法。

    没想到……竟然成为现实.

    怎么说呢,我谢谢每一个支持我的兄弟,有你们,缘分写这书就算是有了动力。不过正因为这样,我反而更不敢广告了,因为我要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写作上。只有这样,才对得起大家的厚爱。

    有朋友认为我这本书太过厚重,不象以前写得有幽默感.这里我必须很抱歉的说:军事上的书,如果加上幽默,会极大的影响风格.为了一处小亮点,影响的可能是整盘布局的考虑.我会在书里加些轻松的内容,但绝不会是搞笑的.因为这本书不适合。一但加了,效果会适得其反.

    想要我QQ的朋友,建议你建个群,然后在书评里告诉我,我会加进来的。这样联系方便一些。对大家都好。

    总之,感谢每一位朋友的帮助,我会用自己的努力,写出有质量的好书来回报大家的.

第十五章 鏖兵(3)

    战争中,从没有可以一成不变的运筹帷幄。临机应变和永不放弃,才是获取胜利最重要的元素——浅水清……

    战争,在煎熬中继续。

    颤栗的血光中,无数灵魂升腾浮跃,为这片日趋昏暗的天空增添了诡谲杀戮的惨淡气息。

    从白天打到黄昏,差不多已近四个时辰了。

    天风军伤亡已达八千之数。

    廉绍一,这个最开始支持攻城的家伙,也开始喊着要退兵了,并不断地咒骂浅水清贻误战机。可是鸿北冥,却依然坚持不退。

    “鸿帅,这样做,真得值得吗?”

    鸿北冥深深地看了南无伤一眼,眼神中带着不满的神采:“无伤,你在前线作战多年,年纪虽轻,经验却已极丰富。难道你真得不明白为什么我要这么做吗?”

    南无伤心头震撼:“就是因为那个浅水清?”

    鸿北冥却摇了摇头:“倘若真是全因为他,我也不必如此。其实,我这次决定出兵,到有不少原因是为了你。”

    南无伤心中一楞。

    鸿北冥看着南无伤笑道:“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吧?你大哥南无忌已经托你父亲向我提亲了,三个月后的黄道吉日,雁儿将正式嫁到你们南家去。”

    雁儿,就是鸿北冥的亲生女儿,鸿雁。

    此话一出,南无伤大喜。

    鸿北冥却道:“我可以在这里先向你透漏一个消息,那就是……烈帅快要退了。”

    烈狂焰要退位了?这个消息震得南无伤心中大惊。

    鸿北冥却淡淡说:“烈帅毕竟老了,他是不能不退。当年野王登基,太子年幼,不适领军,野王便破格提拔烈帅为暴风总帅。可如今太子已经**,按天风惯例,这暴风总帅的位置,终归还是要还给太子的。惯例终归是惯例,不可因一时的例外而轻易打破。”

    南无伤一楞:“鸿帅,难道你的意思是……”

    鸿北冥连连摇头:“无伤啊,你还不明白吗?一朝天子一朝臣,烈帅将退,到时候太子领军,军中就又会是一番新气象。帝国的疆土正在扩张,需要有能力的年轻人赶快上来。军团也需要一个真正懂得作战的副帅来辅佐太子帮助统领暴风军。这一点毋庸质疑,唯一的问题是,谁来担任这个副帅呢?”

    南无伤心中微颤。

    烈狂焰一旦退位,总帅的位置固然是没了,可是副帅的权利几乎等同于主帅,这一点,南无伤心里清楚得很。

    鸿北冥继续道:“有资格任副帅的人很多,但是有资格辅佐太子的却不多。这个人的年纪不能太大,必须能够和太子共同成长,必须忠心为国,必须有家族依靠为后盾。他还要能得到士兵的拥戴和皇帝的赏识。这样的将军,我不是,舞残阳不是,劫傲天也不是,但你是其中一个。”

    南无伤激动道:“属下年纪还轻,还不敢奢想这么长远的事。”

    “该想了。我说过了,你只是其中一个,天下云家的云岚也是其中一个。无伤啊,你若不做出点什么成就来,这军团副帅的位置,将来未必就会留给你。天风军例,也没有说一定要由本军出身的人才能担任副帅啊。”

    南无伤终于明白了鸿北冥下定决心出兵,就也有着为自己打算的成分,心中到是颇有几分感动。

    鸿北冥悠悠道:“所以,浅水清的出现,等于是帮了你一个大忙。北门关若下,你我大功可期,相信不远的将来,必定是属于你南无伤的。就算失败,有浅水清在前头顶着,有南门关做咱们的后盾,你又怕什么呢?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就不能陪着那个小子好好地赌上一把,看看这天意究竟如何呢?”

    南无伤抱拳应声:“鸿帅英明!!!”

    鸿北冥却喃喃道:“不过我坚持不肯退兵,最重要的那个理由就是:我相信,浅水清一定会来。”

    这一刻,他对浅水清的了解,一如多年的老友……

    劳累的,不仅仅是天风军,守城的止水士兵也已经用脱了力。

    他们奋战一天,几乎耗尽了身上的每一分力气。

    挥砍的动作,成了慢镜头,以往一刀便可砍死的敌人,到现在,往往要补上四五刀才会咽气。

    云梯依然在延绵不断的架上去,但是登城的士兵,却已越来越少。

    天风军已由全面进攻状态,转为局部进攻,其余地方牵制。

    一道血色身影卷舞出滔天的气势,从战火纷飞的城头向着指挥塔楼飚进。怒吼声震天裂地:“将军,为什么还不向京远城求援?兄弟们都快要顶不住了!”

    正是拓拔开山。

    原来这名有着钢铁般意志和用不完的力气的汉子,终于也开始感到了疲惫。

    范进忠遥望远方,淡漠而从容的回答:“兵法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开山啊,此战,鸿北冥已败定,实无必要多此一举。”

    “可是咱们的兄弟也快撑不住了。天风军战力太强,再这样打下去,兄弟们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

    范进忠的眼神在那一刻,迸射出无畏的坚决:“开山,这些年来,咱们止水人多年应对天风军,从无大胜之日。虽能将天风军挡在关外,却只能偏安一隅,你可甘心?”

    拓拔开山一楞,摇了摇头。

    “那么今天,我们就有机会大败鸿北冥。如今已经打了四个多时辰,天色渐暮,龙牙军与大风镇各路将士体力消耗巨大,最多再坚持小半个时辰,就得收兵回城。到时候,咱们只要派出骑兵队乘势掩杀一番,则此战大胜可期。这将是我止水军近十年来第一次有机会毙敌于关外,甚至有可能借此机会抢回孤星城!可要是放了求援烽火,也许鸿北冥现在就会退兵,他现在的士兵还没到山穷水尽之时,撤退尤有余力。到时功亏一篑,岂不可惜?”

    “原来大人抱的是全歼敌人的打算吗?只是这样一来,我们的士兵怕是又要辛苦许多了。”

    范进忠苦笑:“成大事者,岂可在意生死数量。士兵死了,可以再补充,打不了胜仗,只怕一辈子都没法在天风军的压力下翻过身来。抱飞雪素来与我不睦,他这次回京,怕是要借梁史案给我安上些罪名也说不定。偏巧鸿北冥这时率军来攻,若是我们能打好这一仗,则任他抱飞雪再怎样污蔑我,怕也是没用的了。”

    “国逢战事,诸将却搞内争,这样的仗又如何能打……”拓拔开山也是一阵心酸。“范大人镇守北门关这些年来,从未出过差错,为什么总领却非要把你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来对待呢?真是令人想不明白。”

    一颗火热的心溢出那滚烫的胸腔,长长的叹息声中,范进忠的声音充满了无奈:“正是因为从无差错,所以才有问题啊。一个国家,是不需要两个名将的。”

    拓拔开山的心彻底寒了下去。

    这些年来,范进忠镇守北门关,屡次打退天风军的进攻,声誉雀起,已经严重威胁到了抱飞雪的地位。倘若他是抱飞雪的嫡系心腹,抱飞雪到也能容他。偏偏范进忠在国内属于清流系,而抱飞雪则属于激进派。清流系的人多文官,万事求稳妥,主张韬光养晦,避强坚守,而抱飞雪则认为长此下去,被天风人压得寸步难出三重天,止水早晚必亡,因此主张联合诸国,主动出击。两系人在朝中争得是风起云落,天昏地暗,抱飞雪若能容得下坚守派的范进忠,那才叫有鬼了。

    梁史案一出,抱飞雪处理的动作之快,之猛,之烈,远众人的想象。范进忠立刻意识到,抱飞雪是想借着这次机会来对付自己了。

    很显然,他希望能在雨季结束之前,解决北门镇守的问题,在下一次的守城大战中,将胜利的荣耀光环戴在抱飞雪自己的头上。

    前次飞雪卫千里奔袭,劳而无功,已经让抱飞雪大丢面子了,他迫切需要一场完美的胜利来证明自己依然是止水第一名将。

    所以,范进忠不能,不愿,也不可以求援。他不能让鸿北冥跑掉,更不能让京远城的人来分了自己的功劳,抢了自己的荣耀。

    他不但不能求援,而且还要大胜天风军,以此来作为自己最好的护身符,挡箭牌。

    只是他想不到的是,事态的展,竟远比他想象中要来的快而猛烈得多,其变化,更是令人瞠目结舌,难以应对。

    东城门的一骑快马挟着风雷之势奔来的时候,带给范进忠一个消息:

    有一支部队,正从后方赶来,说是奉命调防北门关,协助防守。

    范进忠的脸色阴沉如水:“来了多少人?”

    “总计八百之数。”士兵回答。

    “为什么我没有收到调防令?领头的是谁?”

    “一个叫浅水清的卫校。”

    “浅水清?没听说过。他们奉谁的命令来的?”

    “说是奉了荆忠守的命令,他们有荆镇守的印信文件,证实无误。”

    范进忠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凝结成一个川字。他背着手在指挥塔楼上反复踱了几步,不知在想些什么。身边的一位战将,领悟了他的心思,突然扬声说道:“大人,那个易星寒,不是就在南门关吗?”

    范进忠的眼中掠过一丝浓厚的杀气:“我知道。你也认为这次的来人……”

    “一直以来,南门关都是我军出入攻击的城关,北门关遇险,非到万不得已,南门关不会派人过来。这次突然这么好心,调防八百士兵,只怕是其心有鬼吧?”

    范进忠仰天长笑:“看来抱飞雪是迫不及待要除掉我了啊。哼,什么调防令,根本就是借梁史案来对付我的!不过他运气不好,今日正是天风军攻城之日。传我命令,战事期间,所有客人一律不见。就让那所谓的八百调防士兵,在关外给我好好待着吧,一个也不许放进来!!!”

    “是!!!”

    私下里,范进忠心中生起这样一个念头:难道说鸿北冥已经知道了抱飞雪要对自己动手,所以才在今天动大军对自己进攻?若真是这样,他可是来早了些.没能拿下北门关不说,反而救了自己一次。待到大战结束,自己就用鸿北冥的人头来向君主证明自己的忠心吧。

    他如是想到……

    误会,并不总是美妙的……

    事情的变化,完全出乎浅水清的意料之外。

    范进忠竟然拒绝见自己?他竟然这么大的胆子?

    八百铁骑此刻就在北门关的城头之下,却不得其门而入,心中的焦灼如火般升腾。

    “浅哥儿,这下麻烦了。没想到那个范进忠竟然敢不见我们,这下怎么办?”沐血看着北门关的城墙,心急如焚。

    前线战事,因己而起,偏偏范进忠一不放求援烽火,二不理南门关的调防令,竟是硬不给他们进入的机会。

    这样下去,前线损兵折将,最终却要无功而返,他们拿下南门关的功劳,恐怕就要因此而大打折扣了。

    “浅校,强攻吧!东门守卫只有寥寥数十人,只要我们能打进去,就依然有可乘之机!”方虎急道。

    “闭嘴,别忘了咱们现在就城下呢,火急火燎得样子干什么?让对方看了起疑心吗?哼!”浅水清死死地盯着那片高城,心中也在不断地做着盘算。

    事态展到这一地步,不由得他不急,但是他是全队的核心,心中再急,脸上也不能表现出来。

    最重要的是,他必须立刻再确立新的计划。

    “不能强攻。虽说守军很少,但是我们是骑兵,不利攻城。对方只要稍有拖延,立刻就会有大批人马赶来相助。这样做风险太大。看他们的样子,不让我们进城,到不是对我们起了疑心,而是另有原因。所以,我们还有机会。”

    浅水清策马上前,对着守门的士兵叫道:“范大人尽忠职守,我和我的兄弟都深感佩服,所以很希望能为北门关尽点绵薄之力。麻烦小哥再替我们通传一声,就说浅水清愿带手下这八百战士,为守城贡献些力气,还请大人开门放行。”

    片刻之后,守城士兵回报:“多谢浅大人好意,但是镇守大人认为骑兵利野战,不利守城,所以谢绝了好意。另外范大人还说了,梁史一案,与大人无关,还请荆大人不必费心。几位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

    嗡的一声,浅水清的脑子几乎都要炸了。

    他终于明白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从没有人告诉他,抱飞雪一心想对付的,竟然就是范进忠。

    这该死的误会,几乎要毁掉了他全部的努力。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范进忠始终不放求援烽火。

    上苍弄人,竟到这一地步!

    可是事到如今,已经不容他后悔了。

    浅水清强自镇定精神,你们不是以为我是因梁史案而来的吗?既然如此,我就借此案来吓吓你们好了。

    下定了决心,浅水清赫然扬,对着城门守卫大声狂吼道:“城上的士兵听着!我浅水清带着手下的兄弟们奉君命来北门关,却被你们的镇守无礼对待。藐视君威者,立斩无赦!范明忠涉嫌梁史案,有作乱犯上之嫌。如今畏罪,妄图借战事避开我等。但是战事终有结束的一天!我现在给你们最后的机会,立刻打开城门,放我们进去,否则一切后果自负!”

    这一声喊,震慑了众人的心。

    在他的身后,八百铁骑肃穆而立,眼中沸腾而起的杀意,令人不敢直视。

    浅水清继续大叫:“国有国法,叛逆者,诛九族!范进忠枉法乱命,制造谣言,祸害止水,有敢从其者,一律视为同党,其心可诛。你们如果还算是止水的军人,就立刻打开城门,让我们进城!”

    城上的士兵你望着我,我望着你,终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名士兵大叫道:“开城吧!他们也都是自己人啊。前方战事未定,正需要自己人的帮忙。”

    “可是范将军……”

    “范将军犯了错,难道要我们这些小兵也跟着倒霉吗?”

    “不行!不能开城!这是范大人的命令!现在战事未定,一切等打完再说!”一名曲长大叫道。

    对方的再度拒绝,几乎要令浅水清疯狂了。

    明明没有露出任何破绽,却被敌人无情地拒绝。明明自己处心积虑筹划良久,付出无数心血代价才来到这城门之下,却不能得其门而入。

    这种失败的深深挫折感令浅水清彻底愤怒了。

    那一刻,他几乎要大喊出声:“混蛋!***老天你瞎眼了吗?”

    孤独的目光,飘过远方的天空,落在那片杀气奔腾的战场之上。

    无数军人冲号呼杀,战死荒凉,浅水清仿佛能看到那片沸腾的血液,和滚烫的烈士情怀。

    他的心在痛,陷入一片悲凉之中。

    他仰面向天,双手环张,仿佛要拥抱那一片天空,口中喃喃自语:“我浅水清,自出战以来,就从未有过顺风顺水的日子,却也从未因此而就放弃过。我不相信,老天会如此苛责待我,不相信,这个世上就算是努力也不会有回报。我既然付出了,就要索取。既然来了,就绝不会轻易后退。无论前方有多少变化,多少险阻,多少重关障碍,我坚持,只要我们的心不放弃,我们就不会失败!……”

    “啊!!!”浅水清仰天狂喝。“混蛋!我奉上命前来,你们拒不开门,是为叛逆!既然这样,我就让你们见识一下我们的厉害!雷火,把你的斧子给我,我看他们哪个敢拦!”

    绝望的呼喊,浸透出苍凉的悲壮,这一刻,浅水清原本温和的面容,闪耀出刚硬的杀气。无畏的执着,渲染出火一般的愤怒,在那一刻,将世界变成一片飘渺的静谧。

    身后的雷火立刻递上战斧。

    接过战斧,浅水清在那一刻摇动九天的雷霆,一腔怒火化为涅磐的烈焰,向着大门狠狠劈去。

    天不助我,人自助!

    就算是劈,我也要把这道大门给劈开!

    一斧!

    又是一斧!

    不停地挥砍。

    战斧在剧烈的碰撞中卷刃,大门在轰鸣中震响摇动,浅水清怒张的面容里,狰狞的双目透出血色的精光。手臂上,鲜血如注流下,被巨大的反震之力伤害的一整只手臂,毛细血管大量炸开,布满了狰狞血色:

    “开门!我浅水清绝不放弃!!!”

    他狂声大喊,天地动摇。铁拳挥舞出震天悍地的力量,重重击打在大门之上,那一刻的浅水清,竟如疯狂的暴虎,肆无忌惮的挥舞着所有的怒气和战意!

    再没有一支诳敌偷袭的部队,如浅水清这般悲愤雄壮,充满怒火雷霆,令人望而生栗。大战后的战士身上充满了血腥之气,在天空中弥漫出一片风雨飘摇,几乎要让人窒息。

    在这片燃烧着的怒火之中,所有的人都为之颤抖,害怕,不知所措。

    “我也来!”雷火怒吼着,从马上下来。

    “还有我!”那是沐血。

    一个又一个的战士,走下战马,来到城门前,狂暴的挥舞起手中的武器,狠狠地砸向那厚重的城门。

    而城楼上的士兵,已经彻底呆傻了。

    浅水清之前的恐吓,虽然没能把止水军吓得打破城门,却在这刻起到了一个决定性的作用——他们的心中忐忑,无法确定这支部队到底是在干什么。

    以至于他们甚至没有明白,这其实是进攻的序曲,是攻城的先兆。

    因为从没有一支部队,会用这样的方法,以这样的姿态,开始攻城的第一战。

    他们呆呆地看着,傻傻地注视着,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耳中传来的,却是那早已破旧的大门沉重的咿呀之声。

    他们忽略了一件事:这里不是主门,而是为了止水反击而特别放置的普通木门。

    狂暴的攻击汹涌澎湃,舞动战士们心中的那份激烈与昂扬,沸腾的斗志燃烧到顶点的那一刻,大门轰然倒下,眼前,是一片洞开的天地。

    众起欢呼……

    浅水清回怒嚣,用无比冷酷的声音抖出灵魂的颤栗:“兄弟们!准备……进攻!!!”

    由地狱到天堂数起数落的心情和那绝望的悲愤转化成的澎湃力量,在这刻充斥了每一名战士的胸膛。

    下一刻,八百铁骑摇动内心中最血性的悸狂,向着城内深处悍勇狂冲,若雷鸣天动,风火梵天,在北门关中激荡出一片狂暴飚野的血肉沙场。

第十六章 大捷

    乌云遮蔽了天空,黄昏下的北门关在腥风血雨的狂潮中呈现出最后的狂乱。

    八百勇士的铁蹄,冲击在北门关的城关之内,无数战刀刺矛纷舞出激烈澎湃的历血狂风。

    他们从后向前掩杀,趁敌不备,又是以骑对步,充分挥兵家以奇胜正,以有备打无备,以强击弱及以逸待劳等多方面的优势。

    战事初起,八百铁骑就为止水军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先遭殃的是被替换下来的那些伤弱战士,他们躺在后方的空旷地上,本在为自己的战士加油喝彩,却耳听得蹄声隆隆,然后就是头上无数铁蹄狠狠地践踏而过。

    战士们甚至不需要用刀,那些躺在地上的伤兵直接被奔流而至的铁骑践踏成碎裂的齑粉。

    而前方阵线上,本有大批的弓箭手正在撤退下来,这一刻,也遭受到了突袭队伍的强力猛攻。

    鲜血,在哀号中飚溅狂舞,一声声凄凉绝望的嘶喊,成为生命中最后的绝唱。即便倒了下去,有些士兵却依然没能明白到底生了什么事情。

    战斗了整整一天的止水兵,永远也不会想到,竟然会有一支生力军,从自己的后方杀进城来。

    天风军披甲持戈,杀气腾腾,穿的是止水兵的军装,口中喊的却是天风人的口号:

    “北门关已破,止水军降者不杀!天风!纵横!!!”

    于是,惊慌失措的战士彷徨四顾,只看见后方铁骑四处狂飑劲突,再分不清敌人数量有多少。

    士气在惊慌与不知所措中跌宕沉浮。

    浅水清一马当先,带着自己的骑队由后城门直冲到前门城心处,长矛力挥,一名止水士兵捂着咽喉倒了下去。然后他高叫:

    “前方就是城门重地,拿下城门,则此战胜局已定!”

    指挥塔楼上,范进忠看着后院起火的情景,惊得脸都白了。

    “他们是什么人?他们是怎么进来的?”他大声怒吼,愤怒,不解,同时心中浮起一丝深深的恐惧。

    没有人回答,但是范进忠自己却在第一时间找到了答案。

    “荆忠守……南门关……”范进忠的心中油然升起一点凛冽的寒意——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鸿北冥会这样不顾一切地攻打北门关了。

    这支突袭而来的部队,正是鸿北冥最后的底牌。

    而这张底牌的出现,只能意味着一件事:南门关已然失守。

    天风军不但奇袭了南门关,而且趁此时机沿着运兵道一路扑了过来。他们想必在后方蛰伏了许久,竟然直到现在,这眼看着己方即将获得大胜的一刻,才倏然出现,杀了所有人一个出其不意。

    从塔楼上远远望去,这次的突袭全部都是骑兵。他们高头大马,凶狠异常,显然是一支老于沙场的骑队。领队的卫校年纪很轻,他混身浴血,战刀开阖纵横,战力惊人,拼命杀敌的同时竟还有余裕指挥作战。

    突袭的部队仿佛一把钢刀狠狠向着守军的要害处杀去。他们并不贪功,一方面在不断地制造着死亡的杀戮,另一方面,更在不断喊话,制造谣言,务必使止水军产生混乱。

    这八百人的队伍,人数虽不是很多,带来的伤害却是致命而巨大的。许多士兵不明白生了什么事,还以为是天风军打出了突破口,已经杀到城里来了。更有甚者,眼看天风军在己方队伍里横冲直撞,还以为连镇守范进忠都已经战死沙场。

    北门关被这一刻的突袭搅成了一锅乱粥,浅水清的部队凶狠如杀神降世,他们肆意屠戮,以少敌多,却杀得原本就已疲惫不堪的止水兵叫苦连天。大量的军官更是成了突袭部队的猎杀目标,一个又一个的将官倒了下去,看得范进忠心痛不已。

    血光在狂暴的攻击中汹涌出一片澎湃的狂潮,八百铁骑的冲击力强,又兼经验丰富,依仗马在城内不断地往返折突,不停的制造着混乱,而城外的天风军显然已经现了城内的异常,攻势在这一刻,骤然加剧,如狂涛海浪汹涌,狂扑而来。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时间去犹豫思考为什么南门关会出问题了,范进忠大声下令:“立刻挡住那支进犯城门的骑队,绝不能让他们把城门打开。今天是我北门关的生死一战,能否保住我们的国家,就在今朝!!!”

    “奋战到底!!!”围绕在范进忠身边的士兵们同时山呼海喝,奔涌出内心的狂野斗志。

    论士气,他们比南门关守军要强上太多……

    突袭部队的进攻,若奔腾的海浪,惊涛拍岸,予人以无尽的震撼。

    然而北门关毕竟不是南门关。

    他们的士兵训练有素,作战勇敢,他们是整个止水国最具有战斗力的士兵。

    他们同样拥有一腔的爱国热忱和无畏的牺牲精神。

    在最初的慌乱之后,疲惫的士兵迅组织起来,高举长矛钢盾,组成一片紧密的钢铁防御阵地。他们以生命做代价,哪怕是拖,也要将敌人拖在眼前的这片阵地上,绝不让对方前进一步。

    一支部队在此刻由左侧处突然出现,领头的,正是范进忠。

    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人——拓拔开山。

    这名高大壮硕的汉子,体型堪比熊族武士,粗糙黝黑的皮肤,浑身上下都散着暴戾飚悍的狂野之气。腰间的那柄硕大铁锤,仿佛雷神之刃,汹涌出震天撼地的惊人力量。

    “休想再前进一步!”粗壮的汉子狂吼,铁锤舞出一片风起云落。

    一名急冲来的天风战士硬生生被他从马上砸到了空中,飘舞的身躯飘洒出鲜艳的血花。

    一人一锤,仿佛雷神降世,在这一刻劲挥出强者的气势。

    他竟是一个人硬生生的挡住了八百铁骑的脚步。

    浅水清眼中射出掩藏不住的欣赏:“好汉子!”

    “他叫拓拔开山,是止水七勇士之一,狮蛮真的好朋友。”方虎沉声道。

    “那就让他去地狱见他的好朋友吧!”

    “呼!呵!”八百壮士同时出这一声惊天裂地的呼喊,对着拓拔开山动起猛烈的冲击,仅在转眼之间,便有数十名骑士向这名野蛮人递出了手中的刺矛。铁锤在空中飞舞,大开大阂,挥洒出重若泰山的力量,却挡不住数十上百条毒蛇的喷吐。

    血洞在**的身上一个接一个出现,喷洒出一个高大伟岸的红色人影,拓拔开山却依然持锤狂舞,毫无退意,仿佛那些伤不是在他的身上一般。

    他仰天出凄厉的咆哮,就象一只受伤的野兽,却是越战越勇。

    凶悍的战斗激励着所有的止水士兵,他们嗷嗷呼喊着冲上来,以血肉之躯来阻挡这支钢铁强旅,浅水清的眼中,迸出冷冽的寒光。

    “沐少!”

    “在!”

    “这样下去,咱们会被他们拖住拖死,一旦有更多的援兵上来,计划便再不可行。”

    北门关士兵就算是再弱,再累,终究还是近三万之众。一旦被敌人稳住了脚跟,团团围困,那么这支突袭的部队只有待死一途。

    沐血狂喊:“那你说怎么办?!咱们已经进来了,除非打破城门,活捉范进忠,否则再无退路。”

    浅水清的嘴唇上浮现一瞥冷傲的笑:“我从未想过要退,胜利,永远离我们只有一张纸的距离。”

    看着已离自己不远处的城门,浅水清狠狠地捏了一下手中的钢刀:“范进忠,就在我们的眼前,可是没能混进城中,我们就没法活捉他。北门关的城门,也就在我们的眼前,可是敌人就阻挡在我们的前面,我们也没法打开它。看起来,我们已经错失了最好的机会,可是我知道,我们至少还有一条路可以选择,一条,同样可以领我们走向胜利大道的光明之路。”

    猛然间从腰上取出那个在南门关未有机会使用的掷火筒,浅水清大叫道:“掩护我!冲出二十米,就是胜利!”

    那一刻,所有的将士,同时血液沸腾。

    于是,这前进的二十米,彻底成为布满死亡与荆棘的血色之路……

    城楼门下,正堆积着大量的黑油。那是止水人在最后的时刻用来保护城池的利器。

    黑油一旦燃起,轻易不会熄灭。到时对攻守双方,都将会是进,进不得,退,退不得的局面。

    它是一种极强悍的武器,同时也是一把双锋刃。止水人轻易不愿使用它。

    然而,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人比浅水清更了解这些黑油了。

    那是石油!

    当他看到那些黑油被装在一个个大木桶中,放于城门下的时候,他就知道,上天,终于给了他一个机会。

    一个惟有他才能把握的机会。

    范进忠的眼中闪过骇然:“挡住他,不要让他靠近!”

    他虽然不知道浅水清想干什么,但是他知道,只要对手想做的事,便无论如何不能让他成功。

    “吼!!!”拓拔开山出震天的怒吼,手中的铁锤若天际的流星,狠狠的飞向了浅水清的背后。

    流星的璀璨在枪尖升起,挥动出慑人的冷光,迎上了飞来的铁锤。

    正是方豹。

    铿锵的金铁交鸣声中,矛尖折断,铁锤的余势不减,狠狠地撞向方豹,将他击飞在空中。

    “弟弟!”方虎狂嚣,与此同时,浅水清终于朝着城门下的黑油桶堆积之处,扔出了那只引火筒。

    一点火光,在空中翻腾滚跃,牵动出无数人的心神。

    火光落下。

    滔天的火势熊熊而起,疯狂的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巨大的爆炸在下一刻轰然作响,几乎震聋了每一个人的耳朵,天空是一片灰暗,到出都飘洒着支离破碎的身体碎片。

    仿佛世界末日的降临,在那一刻,所有人都呆呆地望着天空。

    火光燃烧起北门关最后的辉煌,预示着一个帝国的没落。

    风萧瑟瑟,送来淡淡的腥风之气。

    待到尘埃落定时,人们才现,原来巨大的爆炸,竟然将一整堵的城墙,轰出了一个大大的缺口。

    城外的天风军士同时出兴奋的呐喊,他们开始潮水般向着缺口涌来。

    再没有什么东西,能阻挡天风军人前进的脚步……

    战争,依然在继续。

    但是已进入尾声。

    止水军虽然还在做着最后的抵抗,但是再没有什么能改变他们败定的命运。

    浅水清呆呆地看天,天空中充斥着无尽的哀号与凄厉的火光,视线是如此的模糊,耳朵里嗡嗡的直响。

    爆炸太近,巨大的气浪冲飞他的同时,也给他的身体带来了巨大的伤害。

    能够活着,已经是一个奇迹。

    “沐少!”

    “雷火!”

    “方虎!”

    “你们在吗?”

    他声嘶力竭地大喊,到处都是尘埃灰烬,燃烧的火光将空气扭曲成一道道虚幻,四周除了碎石就是碎尸。

    “浅哥儿。”一个声音有气无力的回答。那是沐血。

    然后是雷火,浑身焦黑地从火光中现身,身后,还有大批大批的第三卫战士。他们浑身浴血,脸上却洋溢着得意的笑。

    浅水清也笑了。

    “我的兄弟们还都活着……太好了。方虎呢?谁看见方虎方豹了?”他叫。

    沐血指指浅水清的身后。那里,一个汉子正抱着方豹的身体痛哭不已。

    “弟弟!”

    浅水清连忙跑了过去。

    拓拔开山的重锤砸在了方豹的左臂上,整个手臂筋折骨裂,不**形。

    浅水清抽出了战刀。

    方虎大吼起来:“你***想干什么?”

    浅水清叫道:“他还没死,只是昏了过去。砍掉这只胳膊,我保证他能活。”

    “你他妈放屁!他已经死了!”方虎狂叫。

    “你这个笨蛋。”浅水清一脚踢开方虎,然后挥舞起长刀,狠狠地砍向方豹的胳膊,一道飞瀑流泉,从方豹的身体上飚射而出。

    “啊!!!浅水清!你敢动我弟弟,我他妈和你拼了!”方虎狂吼。

    一众第三卫战士死命地拦住他。

    “给他包扎伤口,快点,你们几个,给他包扎伤口!”浅水清大叫。他耳鸣眼花,再干不来眼下这救人的细活了。

    剧烈的疼痛让方豹动了一下,缓缓地睁开眼睛,他喊了一嗓子:“妈的,疼死老子了。”

    “弟弟!”方虎扑了过去。“浅水清,你他妈是神医!你***是个神医!哈哈哈哈……死人都让你给救活了!”

    几名好兄弟的眼中,同时露出了一点欣慰。

    惟有浅水清,颤抖着身躯,喃喃地说:“我说过,我绝不让一个兄弟,死在我的身边。我过誓言,就一定要做到……”

    天边突然响起了惊天的警号,眼前,是红光在不停的闪耀。

    大批大批的骑队从天之尽头现身而出,火红色的战袍如血似火,沸腾汹涌,惊悸出一片天地豪情。

    “是烈焰卫!妈了个爸子!是烈焰卫啊!总帅的亲卫队来了!”方虎兴奋的狂吼起来。

    浅水清只觉得眼前一片昏暗,浑身上下都处都是那凌厉刺骨的痛。他微微一笑,轻声说:“总帅……他也来了吗?那咱们不是可以继续攻打京远城了?”

    还打?

    所有人同时大呼:“浅水清!你他妈就是个疯子!十足的疯子!”

    浅水清仰天狂笑:“哈哈哈哈!!!没错……我……就他妈是个疯子。一个真正的……战争疯子。”

    眼前的昏暗越凝重,然后他便软软的倒了下去。

    天空中轰隆隆响起了一声炸雷,一道凄厉的闪电劈过,耀亮了这片阴霾的迷暗,闪光下,范进忠愤怒悲哀的眼神,充斥着绝望的狰狞和最后的无助与悲哀。

    雨水浇打地面,**海浇,扑灭了梵城的大火,冲淡了这片土地上那浓郁不散的血腥之气。

    原来雨季,终于到了

    隆重介绍了了一生都市作品(赤脚医生)和(欲医天下).作者本人是医生专业,行医方面有专业知识,写这类行医小说驾御轻熟,相信不少朋友会喜欢的.

第十七章 赏罚难定(上)

    雨后的彩虹,闪烁出七彩的光芒,腾空于这片天地之间,仿佛横亘于天与地之间的桥梁,带给人无限的希望。

    那一片模糊的视野在旷野清爽的风息中逐渐清晰,眼前,是一片蔚蓝的天空。

    浅水清微微呻吟了一下,试着要坐起来,牵动伤处,只觉得浑身都痛得要散了架般。

    “你醒了?”说话的是沐血。

    “我猜我错过了庆功宴。”

    沐血哈哈笑了起来,眉眼间是掩饰不住的自豪自傲:“你只是脱力而已,才睡了两天一夜。北门关刚刚入手,百废待兴,大家有太多事情要做,还没来得及庆功,放心吧,你没有错过任何东西。”

    “方豹怎么样?”

    “还活着,就是少了条胳膊。”

    “咱们卫里的弟兄,没了几个?”

    沐血沉吟了一下:“死了一百多号人,现在卫里的弟兄,已经不足七百之数了,有不少,还受了重伤。”

    浅水清努力要坐起来,沐血忙扶他:“怎么不再躺一会。”

    “沐少,死去兄弟们的尸体,都带回来了吗?”

    “带回来了。”

    “带我去他们的坟前拜祭一下吧。”

    沐血无言的点头。

    英魂陵园,虎豹营第三卫总计三百六十二名战士,此刻正安静地长眠于地下。

    浅水清左臂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吊着条胳膊,看着方虎等人给他们上香。

    他的身后,是还活着的第三卫全体将士,神情肃穆庄重。令他惊讶的是,无双竟然没来。

    “浅校,说几句吧。”方虎上好香,回到了浅水清的身边。

    浅水清注意到,方虎已经不再叫他浅哥儿了。

    说什么?浅水清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战前激励,他从来都可以做得很好,战后的抚慰,他却从未想过。

    人死如灯灭,听不到你说的任何话,所有的语言,都是讲给活人听的,讲给自己听的。

    为了心中的那个追求,他浅水清可以率领将士奋勇杀敌,无畏无惧,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条件和人,可是面对死者,他却觉得自己没有任何语言可以描述那种歉疚和痛惜的心情。

    这里躺着的每一名战士,生前都是铁骨铮铮的好汉,死去后,却也只是得到黄土一堆。

    面对这些战士,浅水清只觉得任何语言都是空洞的,苍白的,无力的。

    “你们……恨我吗?”

    他轻轻地问。

    “为什么这么说?”沐血皱眉。

    “如果不是我,他们本可以不用死。”

    “如果不是你,或许大家早在驻马店中就已经死去。浅水清,你是快要当将军的人了,你在战前,可以无所畏惧,一心冲锋,怎么来到了这里,反而象个女人一样婆婆妈妈起来?”

    浅水清微微苦笑,眼中露出不甘的酸涩:“因为……我从不欺骗死人。无论怎样,我都对不起他们,无法将允诺的荣耀带给他们。我们胜利了,可胜利与荣耀却从来都只属于活着的人。”

    缓缓地跪了下去,浅水清举起酒杯。

    杯中的酒,鲜红如血,汩汩如泉,流入坟前的那片荒地上。青草悠悠,在微风的吹拂下,带走无尽的悲凉雄壮。

    浅水清霍然起身,转看身后众将士,大声叫道:“我不知道该对死去的兄弟们说什么!因为那些曾经的许诺,我已无法带给他们!可是我知道我还能为活着的兄弟做些什么!我还记得我为兄弟们所立下的誓言和所承诺的一切!”

    “今天,三重天已经被我虎豹营第三卫的勇士拿下,明天,我们还将拿下更多的城市,获取更多的胜利!我浅水清无法向你们保证,你们今后不会在更惨烈的战斗中死去,但是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我将带你们一次又一次的走向胜利!向你们保证,你们将为你们所付出的,得到你们所应得的一切!”

    “这……就是我唯一能说的,也是我唯一能做的。”

    “现在,向死去的兄弟们行礼!”

    浅水清眼中暴射出风火劲芒,他狂吼道:“天风!浩气长存!”

    所有将士同时高叫起来:“天风!浩气长存!”

    这庄严的呼喊,如空谷旋风,迷卷四方,回响于英魂陵园的上空,久久不散……

    “这次打下南门关和北门关,可以说是天风帝国百年战史上最伟大的成功。现在整个国家,不,应该是整片大6,都在传扬着一个名字——浅水清。以一千士兵的战力攻陷南门关,然后马不停蹄,奇兵突袭,炸开北门关城墙,为天风大军打开前进的道路,这样的功勋,足可让你青史留名。不过正是因为这些功劳太大了,所以反而让上面的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回去的路上,沐血一边说一边笑。他们如今,已经可以在北门关内闲庭信步,将这里当成又一个孤星城了。

    浅水清注意到周围士兵看他的眼神,纷纷多了些崇拜与景仰,而有些人则指指点点,窃窃议论。他甚至能听到有人说:“那就是打下南北两关的浅水清。”

    “那就是杀了衡长顺的浅水清。”

    “那就是挟持了云家大小姐的浅水清。”

    各种各样的评价,不一而足,纷至沓来。

    浅水清笑了笑:“看来,军部对如何封赏我们,很是头疼呢?”

    “绝对头疼。”沐血大笑道。

    现在整个军部,已经为浅水清和他的第三卫如何安置安排的问题,几乎要吵架吵翻了天。

    大战之后,就是论功行赏,可是对浅水清,对第三卫,该如何赏,实在是一个十分棘手的问题。

    浅水清私杀上官,不听将令,按军规,他的罪行够死十次。

    可是他先拿南门关,后攻北门关,杀敌无数,功勋显著,按天风皇帝曾经的许诺,他该官升三级,也就是说一步登天,至少能做到镇督的位置。更别说那让无数高官羡慕的史册留名了。

    古人好名,能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是很多人的心愿。

    而如今,史册上却将清清楚楚地记下这样一段话:

    天风历106年,浅水清率兵千员,夜袭南门关,胜。

    次日,奔袭北门关,大胜!

    寥寥数语,道尽无数铁血豪情。

    这样的情况显然是很多人不愿意的。

    李规不愿意,南无伤不愿意,甚至鸿北冥也未必愿意。

    “看来,以罚扣功,怕是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了。”浅水清悠悠道。

    “问题是罚该怎么罚,扣又当如何扣法。如今帝国在看着这里,周边各国,也在看着这里。罚得太重,赏得太轻,只怕军心不稳,世人诟病。”

    “可是奖得太重,又怕从此鼓励大家不遵军规,私自行动。”

    “最重要的是,上面不喜欢你。他们不会喜欢一个胆敢杀上官,不服将令的英雄的。何况……”沐血深深地看了浅水清一眼:“我听说军部之所以肯出兵,是因为有云霓小姐去参了一脚,弄得那些将军们当时好不尴尬。我一直以为,那些日子以来,云霓小姐对你恨之入骨,可是现在看来,似乎她对你所做的一切,最终的结果,竟然都是对你的帮助。”

    浅水清的心中一跳。

    沐血继续道:“我能看出来的东西,南督不可能看不出来。他或许现在还只是怀疑,或许正在搜集证据,但总之,你今后做事,要小心在意了。无论这次军部如何封赏你,你的官职,都不可能过南督,所以,你今后要好自为之。”

    浅水清淡淡回答:“军规有令,凡入营拜将者,非官高三级,不得擅杀。只要南无伤不再有权利随意处置我,我便无须怕他。仗还没打完,相比南督,我还不如去头疼抱飞雪和京远城要来得更实际些。”

    沐血嘿嘿一笑:“这些年来,南督能以一镇之力,力压三重天,可不是靠着脸蛋,而是韬略心机。你若小看他,吃亏的便必定是你。”

    “我若太放心在意这些事情,以后便什么也不用做了。因为只要做事,就总不可避免会有差错。”

    “总之,你以后小心行事就是了。”沐血拍拍浅水清的肩头:“浅哥儿,有些事,不用说,大家也都知道。但是今天,我还是要告诉你一句话。”

    “从今以后,无论你要去哪,要做什么,请记住第三卫的兄弟永远都会支持你,跟随你。在将来,你或许会统率更多的战士,但是再不会有一支部队,是第三卫。我希望你能明白,这是第一支和你同生共死的部队,也是一支,将所有的希望和荣耀,都放在了你的身上的部队。我们信任你,尊重你,无论前方是怎样的坎坷,怎样的艰难,我们都会一如即往跟着你走下去,一起出生入死,奋勇杀敌。我们唯一的请求……就是不要让我们失望!”

    眼眶中浮现了一点湿润,浅水清紧紧握住了沐血的手:“沐少!”

    沐血笑了笑:“好了,就说这些吧。前面就是军部。现在,那些将军们正在等着你呢。去吧,去让他们见识一下,浅水清,到底是怎样一个三头六臂的人物。去争你所应得的一切,去为兄弟们争他们所应得的一切,这次,你将不再是用刀来做战斗,而是用你的嘴,和你心中的斗志!”

    浅水清重重的点头。

    风起,天空中豆大的雨珠再次砸了下来,劈劈啪啪,升腾起一片如烟似幻的迷离水雾……

    将战马交给守府的士兵,小卒恭恭敬敬地接过缰绳。

    临牵走马前,低声对浅水清说:“先威慑,再论功,顶住了,别被他们吓倒。”

    浅水清低声回答:“谢谢。”

    那小兵给了浅水清一个友好的笑容。

    士兵们永远都只爱戴那些能带领他们打胜仗的人。

    穿过那条长长的走道,前面,就是将军们的议事大厅了。

    议事大厅里,所有营以上的将军,此刻都坐在其中,包括了铁风旗洪天启和战千狂,也包括了南无伤和李规。

    假如说前两人看他的眼神,还带着激赏的话,那么后两人看他的眼神便显得复杂而难以揣度得多了。

    “浅水清见过诸位将军。”

    站在堂下,浅水清抱拳行礼。

    鸿北冥高坐中间,微笑着看了看浅水清,然后点点头道:“好小子,你的名字,早在苍天城的时候,我就听说了。没想到今天才有缘得见。真是后生可畏啊,这次打下两关,你功不可没,来人,看座。”

    浅水清坐下后,鸿北冥先是友善地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谢大将军关爱,都是些皮外伤,不碍事的。”

    鸿北冥点点头:“很好。那么,浅水清,你可知罪?”

    浅水清知道,这便是那小兵提醒自己的,先定罪,再论功了。也不慌忙,回答道:“未奉军令,擅自出战。”

    李规的声音阴测测的传来:“就这一件吗?”

    浅水清笑得仿佛阳光下那盛开的花儿,语气却极是肯定:“就这一件!”

    李规还没来得及火,鸿北冥已经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果然不愧是胆敢挟持云家大小姐的浅水清啊。明明身犯数项大罪,竟然还敢装糊涂。”

    “水清不知,还请鸿帅有以教我。”

    “哼!”鸿北冥从鼻子里冒出冷气:“为了你,这两天大家可算是伤透了脑筋。既然你说不知道,那我就先数数从军以来犯下的罪行吧。”

    “一,你大逆不道,挟持云家大小姐,是为以下犯上之罪。二,你在阵前私杀衡长顺,有作乱之嫌。三,你假传军令,哄骗守城士卒,擅自出兵,更是军法不容。四,你率兵突袭,迟迟不到,险些贻误战机,害我天风军攻城死伤惨重。五,你屠戮战俘,一夜之间,杀尽南门关守军六千将士。你可知道止水将入我天风领土,止水子民也将是我天风子民。你这样纵情杀戮,对我天风帝国将来统治此地,带来多大的难度?五条大罪,你条条可诛。现在你竟然还敢说你只犯了一条罪?”

    “来人!给我把他拿下推出去斩了!”鸿北冥一声大喝,呼出风雷震震,仿佛天地间一道凶狠的爆焰。

第十八章 赏罚难定(下)

    责难,如旱地的风暴,虽汹涌狂暴,却带不起半点的水花。

    浅水清的脸上,露出一丝淡然的微笑,任凭士兵将他的双手绑了起来,只是悠悠说了一句:“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那个时候,鸿北冥的心中也泛起一丝欣赏之意。

    他的确没意思要杀浅水清,事实上,对浅水清最终的评价是功大于过,这是无人可以否定的。

    问题是,他也实在不想浅水清就这样逍遥得意地接受封赏。所谓的拉出去斩,不过是先给他一个下马威,要他不要以为立了功就可以横行无忌而已。不过现在看来,这下马威不是很成功.

    扬起了眉头,鸿北冥挥了挥手,几名士兵又退了下去:“浅水清,你说欲加之罪,那么,你是不承认你所犯下的罪行喽?”

    浅水清斩钉截铁的回答:“不承认!”

    李规怒哼了一声,终归还是闭嘴不言。

    鸿北冥抬抬手:“那你说说,本将军哪里冤枉你了?”

    “挟持云家大小姐一事,南督早有定案,不但未定罪,反而封赏了我,由此可见,此事无罪。”

    鸿北冥一楞,看看南无伤。

    南无伤抱着头不说话,心里面恨得直咬牙。想不到浅水清竟拿出自己当初的行为来否定一切。

    大家的心中一起想笑,不过终究是没人笑出来。

    “好,好,好。此事算你无罪。”

    “所谓贻误战机,那更是子虚乌有的事。范进忠因为和抱飞雪不和的原因,而导致不愿让京远城的人来分功,这件事,我天风哨探竟然无人查出,致使我部八百战士最终只能强攻北门关。虽耽误了时机,但最终没有影响大事。信息不畅,导致思虑不周,责不在我,而在情报搜集部门。”

    鸿北冥又是无言。

    其实,抱飞雪和范进忠的不和,天风人完全知道。只是这事是高级将领才能明白的,浅水清一个小兵,怎么可能会知道。

    只是鸿北冥当初也没有意识到范进忠会因为这事而不愿求援,毕竟他并不知道粱史案的事。浅水清现在这么一说,鸿北冥只能装糊涂,干脆就任其把责任推到国内的情报部门上去了,至于这责难,自然也就只能消除。

    “屠戮战俘一事,份属无奈。我知天风军不愿多造杀戮,是为将来统治需要考虑。但是当时的情况就是,不杀战俘,则凭留祸患。在现在和未来之间做个选择,我相信将军们总是会愿意先把握好现在,再徐图未来大计。何况……这收买人心的工作,也不是咱们当兵的人要考虑的事,而是那些文官们考虑的。大不了在搜刮过所有止水贵族的财富之后,再来个减税三年,人心自然就收拢过来了。民心,是很现实的东西,对那些止水的老百姓来说,只要死的不是他们,他们才不会关心谁死谁生呢。反正咱们少剥点他们,他们就很知足,很开心了。止水无能,征战连年,对百姓盘苛甚重。咱们只要稍加辞色,自然就可收取民心,水清相信,屠俘一事,问题不大。”

    鸿北冥仰天大笑,脸上竟是露出无尽的欢畅:“你们听听,听听,一个小兵,竟然也能就国家大事做出如此见解,令人叹服啊!”

    南无伤嘿笑了一声:“是啊,能在一日夜间打下南北两关的人,果然还是有点脑子的。不过,你私杀衡长顺一事,又该如何解释呢?”

    那一刻,浅水清的眼中突然暴射出深如渊海的仇恨。

    冰冷的语言,在这刻冷静地跳出:“那是因为……他……该……死!”

    “大胆!”李规终于控制不住叫了起来。

    鸿北冥一挥手,令他坐了下去:“我知道你为什么杀衡长顺。不过,当时沙河屯一战,敌方潜伏骑兵近千,领头的又是止水七勇士之一的狮蛮真,衡长顺避其锋芒,虽说有畏战之嫌,却也不是全无道理。戚天佑以下犯上,本就该死,你竟当众杀他,军法不容。甚至还敢伙同全卫士兵隐瞒此事,更是罪上加罪。事实具在,你已无可抵赖。”

    浅水清仰向天:“我也没打算抵赖!只不过衡长顺小人之心,对下苛刻,稍有不从者即以打骂相加.他与我因云霓一事早有嫌隙,一直伺机加害.他借无双一事寻酗生茬,打了哨官戚天佑八十军棍,打得皮开肉绽体不能行.就是这样,还命令戚少自领人马去攻打沙河屯。大将军,难道说这样的军令,就没有问题吗?”

    鸿北冥一楞,这件事他到是不知道。

    狠狠地瞪了李规一眼,后者低头不语。

    “沙河屯一战,敌军虽众,但是我天风健儿这以少敌众的仗,打得还少了吗?当时衡长顺自领五百战士在后方备战,他只要肯出击,则两方前后夹击,胜面极大。可他为了害死我,竟然置五百将士性命于不顾,其心可诛!戚少虽然挟持了他,可是敬他是上官,始终不愿伤害他。他却一再运足内力强行震死戚天佑。哼,要论功夫,十个衡长顺也未必是戚少的对手。戚少到是遵了军命,可结果呢?就是惨死当场!我们虽然是兵,可也不是可以随上官们随意屠戮的!我们可以死在战场上!可以死在敌人的手里!但绝不能死在自己人的手中!尤其是这样一个草菅人命的上官的手中!”

    “衡长顺,欺上瞒下,草菅人命,打压士兵,无视战局,损国利以肥私利。这样的人,若不杀他天理何在?军法何在?公道何在?!!!”

    这一刻,浅水清大声喊出心中的想法,再无视堂前众将。有些话,他已憋得太久,有些话,他早已想说。

    “触犯军纪的,是他衡长顺!不是我浅水清!”

    浅水清的高声回答,如金石掷地,震震有声。那句三何在,彻底震惊了诸将,一时间,军事大厅竟如死一般的沉寂……

    “啪,啪,啪。”大厅中响起了单调的鼓掌声。

    那是鸿北冥在赞赏后的行动。

    “若论胆色血性,暴风军中,只怕再无人能出浅水清其右。”他微笑道。

    这个世界上,不怕死的人有很多,但是敢和上官顶撞,据理力争的,却极为少见。

    这并不是一个法制社会,这是一个只要将军们一句话,就会有无数人跟着掉脑袋的社会。

    这是一个拥有权利,便拥有天下的社会。

    这是一个权威大于一切,士兵们惧怕上官远甚于惧怕敌人的社会。

    这是一个由恐惧和威严来捍卫统治者利益的制度社会。

    将军们在统御士兵们时,最常说也最经典的一句话就是:“要想让士兵们不怕死,就得让他们对你的畏惧大于对死亡的畏惧!!!”

    所以也就难怪鸿北冥会做出这样的评价了。

    因为浅水清既不怕死,也怕自己的长官。

    “你的话,说完了吗?”

    “说完了。”

    “很好。”鸿北冥点点头:“你们大家也说一下自己的看法吧,简单一些。大家都是军人,那些无谓的指责和辩驳,不是咱们该干的事。无伤,你先说。”

    南无伤苦笑了一下:“不赏不罚,功过相抵。”

    “李将军呢?”

    李规的声音阴测冰寒:“功不抵过,当杀之以警效尤。”

    鬼风旗掌旗惊风展微皱了下眉,有些不情愿的道:“赏千金,功过相抵。”

    攻打北门关一战,鬼风旗受损最重,惊风展心中对浅水清尤有怨恨,能赏千金已属不易。

    廉绍一:“入旗拜将,赏千金,功过相抵。”

    计显宗:“入营拜将,赏千金,功过相抵。”

    洪天启:“功大于过。”

    战千狂:“功大于过。”

    出奇的,洪天启和战千狂都只说功大于过,却没说该如何封赏。或许在他们的意识里,都认为浅水清的功,本该升到至少掌旗一职,但由于曾是自己手下的兵,潜意识里,反到很难接受自己的兵盖过自己。因此心情矛盾,反到不知该怎么做了。

    其余的将军,也各自表示着自己的看法,一时间,各有看法,众说纷纭。相比之下,反到是龙牙军之外的大风镇镇督廉绍一,所提出的封赏最厚。这大概也和他不隶属龙牙军的身份有关。

    鸿北冥哈哈大笑起来:“天风帝国自立国以来,在军规军纪上历来是法度严明。想不到第一次出现了这样的状况,对于一个立功又犯错的人,竟不知该如何奖罚了。罢了罢了,看来大家的意见是不会统一的了,这件事,我看还是交给总帅他老人家去处理吧。至于我嘛,就偷个懒,不表意见了。”

    一提到总帅的名头,所有的争论,在这一时刻同时消失。

    鸿北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浅水清的身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弥漫出一丝古怪的神色:“浅水清,我不知道该祝贺你,还是该同情你。总帅的脾气,从来都不是很好。他要见的人,倘若说话做事不对胃口,常常就是没法完整的出来。这次的会议,本就不是对你的功过做出决定的会议,只是大家想看看你是怎样一个人罢了。现在,你就去见总帅,你的命运,将由他来决定。祝你……好运吧。”……

    暴风王烈狂焰,天风帝国的第一传奇人物。

    说到这个名字,永远都有着数不尽的光环和荣耀。

    他是天风帝国第一个以平民身份出任暴风军团总帅的人。

    他也是第一个建立起天风帝国不败声誉的人。

    他同时也是一个性情狂暴如火,武功高强盖世的人。

    曾有传言,烈狂焰生平杀人无算,豪勇盖世,每到一处,必定血流成河。

    他领着暴风军团转战天风周边诸国,在丰饶草原上打败止水强旅,在圣洁走廊击退圣威尔联合公国,在寒风关亲手斩杀惊虹大将须弥横,生平身经百战,未尝一败……

    他的战绩可以说是数都数不清。

    无数士兵将他当作偶像来崇拜,将他看成是天风第一人。

    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如今已经来到了北门关,正等着见浅水清。

    就算是胆大如浅水清者,想到此刻要见的人正是声望如日中天,号称天风支柱的烈狂焰,心中也不免忐忑一番。

    这,就是战士们心中的偶像情结了。

    会议大厅后面的那个小院子里,清净幽雅,便是烈狂焰的居所了。

    将浅水清带到院前,鸿北冥停下了脚步。

    “烈帅性喜孤独,没他的命令,谁也不敢去打扰他,你就自己进去吧。”

    堂堂龙牙军帅,没有召唤竟然不敢去见烈狂焰,此人声威之盛,可想而知。

    浅水清微微笑了笑,踏步向里走去。

    院子不深,只是随便走了几步便到。

    竹制的小门前,雨檐下依然在潺潺滴水,到是给这地方带来了几分诗意。

    浅水清有些奇怪,烈狂焰为什么会选择住在这个地方,但是没等他开口说话,一个厚重如山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进来吧,不必通报了。”

    那个声音,令浅水清混身剧颤。

    竟然是他?

第十九章 暴风王

    推开竹帘,眼前是一头耀眼的红。老人背对大门,高大伟岸的身躯如山岳挺立,浑身上下都散出强烈无匹的磅礴气势。

    “你没有想到我就是烈狂焰吧?”隆隆的声音,如巨钟低鸣。

    浅水清一拜倒地:“见过烈帅,浅水清无知,当日竟敢与烈帅比肩而坐,畅谈武艺,心中惶恐,请烈帅见谅。”

    一阵爽朗的大笑声,几乎要震垮了整座小屋,烈狂焰转身,赫然正是当日坟前的那位狂龙武士。

    “好了好了,别拿这些虚套的礼仪来烦我了。你难道没有听说过,我最讨厌这些东西的吗?站起来吧。”

    浅水清立刻站了起来。

    烈狂焰竟然是戚天佑的父亲,这个现,的确令他惊喜万分。

    “其实当日戚大哥跟我说,他从军入伍只是为了见一个人,又说这个人位高权重,天下景仰,我就该想到,能让戚大哥念念不忘的人,又配得上狂龙武士这样的辉煌经历的,天下除了总帅,怕是再也没人能担当得起了。”

    提到戚天佑的名字,烈狂焰的眼中掠过一丝黯然:“不,你错了,我根本就不配。狂龙武士,并不是什么辉煌的经历,而天佑……我也不配做他的父亲。”

    招招手,让浅水清跟在自己的身后,烈狂焰推开了里屋的小门。

    那里面,赫然摆放着香案,上面两块小小的灵牌,分别刻着“爱妻戚兰之灵位”和“爱子戚天佑之灵位”。

    “做为一个丈夫,我二十五年来未能回家探望妻子一次;作为一个父亲,我二十五年来未能照顾教育他一天;我既不是一个称职的丈夫,也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心中有愧啊。”烈狂焰长叹一声,语气中流露出无限的哀痛。

    浅水清没有接口,只是呆呆地看着戚天佑的灵位,那一刻的眼神,也湿润了。

    那高大如山的老人,此刻再不是暴风军团的灵魂主帅,而只是一个伤痛爱子的普通老人,他语气低迷,面带哀伤,沉沉地述说:“二十五年来,我没有尽过一天的责任。即使是儿子死了,也不能公开承认他的存在,我……枉为人父。这样的人,又有什么好羡慕的了。”

    看了看浅水清,烈狂焰点点头:“其实你心里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不能承认他是我儿子;为什么我的儿子死了,却要劳动一个外人为他报仇,我自己却不能出面;为什么就算是到现在,我都对此事保持沉默,对吗?”

    浅水清报拳回答:“总帅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烈狂焰苦笑:“浅水清,我敬你是条汉子,敢做敢当,说话就不要那么言不由衷了。这世上哪里来的那许多苦衷了?分明就是私心过盛,权欲熏心罢了。”

    浅水清心中一惊,却是没敢接口。

    烈狂焰重新把他叫出灵堂外,让他坐下,这才悠悠说道:

    “那一年,正是我征战沙场的第十年。为了入营拜将,我一路奋勇杀敌,再不理身后援兵。结果在我完成杀敌一千零一人的宏愿的同时,也身负重伤昏迷不醒。营部诸将以为我已战死,只是哀叹了事。战后,我被附近一农家女子救起,足足养了三个月的伤才算彻底恢复。那个时候,我年少气盛,血气方刚。那农家女子衣不解带的照顾我多日,以后要是说出去,只怕也难嫁到好人家了。所以我只稍加词色,便和她……”

    “那之后,我回到军中。本答应回去之后就接她入京,没想到刚回军中就逢大战。战事连场,我实在无暇他顾,适逢我新领一营却……唉,总之,是我对她不起,没能及时把她接出来。到我再去找时,整个村子都已经成了废墟,又到那里去找呢?”

    “那一年,我巡视营地防务,无意中现了竟然有人会我的千人斩刀法,大吃一惊。多方查询才知道原来天佑……就是我的儿子。这些年来,我无妻无子,孤身一人,一直惦念着她。从没想过她人虽死去,却还是为我抚养了这么大的一个儿子。”

    “天佑恼我对他母子不起,总不肯认我为父。我有心将他调离虎豹营,自领一旗,却也被他坚决拒绝。”

    “那之后,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他,但他生性倔强,我却总是没办法再帮他……”

    “在他的心目中……或许,我真得就已经死去了吧?至少……我从未听他叫过我一声爹。”

    老人述说着前尘往事,语调低迷徘徊。那些流着血与泪的过去,如今只是用最简单的话语来陈述,但每一个字里,都饱含着最深沉的痛念。

    “你可知道,为什么在我看到了天佑之后,却依然不能认他吗?”烈狂焰突然问。

    浅水清滞了一滞,这才回答:“是不是和暴风王的称号有关?”

    烈狂焰的眼中流出一丝激赏。

    暴风王,是人们对暴风军团总帅的一个尊称。

    烈狂焰的真正头衔是天风帝国的大元帅,全帝国仅此一名,然而帅就是帅,并不能称王。

    王,是特有的称呼,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用的,惟有暴风军团的主帅,可以冠上这个称呼。

    因为一百多年来,暴风军团做为天风帝国第一主力兵团,从来都是皇族子弟出任主帅。将军权牢牢的抓在手中,是帝国皇族控制权利,保持君威的一项重要手段。而每一任暴风军团的主帅,都是王号。开国皇帝草原王,二世皇帝飓风王,三世皇帝龙迄王,四世皇帝明济王,五世皇帝平野王。

    当年天风皇帝苍野望,在做皇帝之前,就是暴风军团的前任主帅,也就是平野王,人称野王。即使他现在是皇帝,原本军中的一些老将领,依然习惯称其为野王,而不是皇帝。

    这并非蔑称,而是对其在任期间的功勋肯定,因此皇帝也很乐意军团将士这样称呼。

    天风帝国以武立国,崇尚武力。对军人来说,称皇帝的原在职称号,其实是对他的最大尊重。这也可以说是这个国家的一大特色。

    然而在那之后,一个例外出现了,就是烈狂焰。

    苍野望力排众议,一手提拔了烈狂焰接任暴风军团。

    烈狂焰能成为暴风的主帅,是一个奇迹,也完全是因为苍野望的赏识。

    然而只有少数看得清楚的人才明白,苍野望之所以会提拔这样一个没有皇室血统的人成为暴风主帅,绝不仅仅是因为他功高盖世,更多的,是因为他无妻无子,孑然一身。

    这样的人,无论他曾经有多大的荣耀,在他百年之后,所有的荣耀终归是要一起还给皇家的。

    这样的人,没有子嗣后代可以让其考虑将来,无论有着怎样辉煌的权利,即便手掌重兵,通常也不会想到要造反的。

    这样的人,没有真正的血亲在身边陪伴,更不会成长成为将来对帝国有威胁的大家族的。

    这样的人,是可以受到皇帝破格的重用的。

    可是今天,烈狂焰有了一个儿子。

    烈狂焰能怎么说?说我有个私生子被杀了,我要为他报仇?说自己欺瞒皇帝?

    他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因为……他没有儿子。他从来都没有儿子,也不能有!

    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还是没有。

    他必须承认这个现实,否则,他就等着苍野望先治他一个欺瞒的大罪吧。

    这也正是为什么烈狂焰不能公开保护戚天佑的一个重要原因。

    戚天佑的死,直到南无伤将新的伤亡名单送回苍天城之后,烈狂焰才算得知。那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得到消息的烈狂焰,心痛如绞,再不顾一切阻力,率着五千烈焰卫就匆匆赶赴孤星城。一路上他嫌烈焰卫度太慢,自己快马加鞭先到了盘山,却不显山不露水,在得知了戚天佑的落葬之处后,又匆匆赶赴米家坡,所以才正好碰上了浅水清。

    他当然不可能告诉浅水清自己就是烈狂焰,在那里逗留了一夜后,又悄悄地离开米家坡,回去和烈焰卫会合了。

    每个人都以为,烈狂焰是在大军攻打北门关的时候正好赶到的,却不知烈狂焰早在那之前,就已经到过孤星城,并了解了事情的全部始末了。

    对浅水清来说,这,毫无疑问,是个莫大的惊喜……

    浅水清是个聪明人,不点就透。

    他说不能相认是和暴风王的称号有关,自然也就是说明白了全部内情。烈狂焰也就不必再多做解释。

    只是淡淡的说道:“换了是别人,知道这个答案,我必杀之。不过你是天佑的好兄弟,我若杀你,天佑在九泉之下也会恨我。谢谢你为我带来他的传话,他既然原谅我了,我便怎么也不能让他再失望。我已经老了,这暴风王的位置,已经坐了太多年,退下来也是早晚的事。唯一的儿子,也已经死了,就算野王知道我欺骗了他,也只会大度笑笑,不予计较。所以,这件事你以后当做不知道就可以了,却也别指望用这件事从我这里捞到什么好处。”

    浅水清连忙回答:“属下不敢。既然总帅说忘了这事,那现在水清脑子里就已全部忘记,再不知什么父父子子,只知道戚大哥是戚大哥,烈狂焰是烈狂焰。”

    “很好。”烈狂焰满意地点点头:“你的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你干得不错。不过你为人过于胆大,事事冒险,有急功近利之嫌。沙场征战,死生之道,系国之安危于一体,不可随意处之。你可知当日你若失败了,会是什么后果?”

    “水清明白,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烈狂焰却摇了摇头:“世人说明白,其实,又有几个是真正明白的。我看你不象是贪恋官位权利的人,否则当初也不会愤而杀衡长顺了,为什么这次却要在打下南门关后,又急急攻打北门关?你打南门关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打北门关又是为了什么?你就这么想做将军吗?”

    “是!”浅水清斩钉截铁的回答。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理由,浅水清的理由,却是无论如何不能说的。

    难道他能告诉烈狂焰,我打北门关,就是为了做将军,为了娶云霓,为了将来好和南无伤抢女人?

    烈狂焰迷惑地看了看他,叹了口气:“我不好劝你什么,这毕竟是你自己的决定。不过我可以跟你说一个故事,对你或许有帮助。”

    回苍茫,烈狂焰看着窗外,雨,依然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烈狂焰的声音再次低迷沉重起来:

    “你可知道当年的狂龙武士为何会漠漠无名,销声匿迹?”

    浅水清摇了摇头。这正是他心中最大的疑惑。

    有着如此辉煌战绩的战士,实在没理由不成为全军团的英雄。

    “那年伤愈回归之后,我由于那杀满一千零一人的骄人战绩,从而获封营主,自建烈字营。在我执掌烈字营之后,自家知自家事。我这生已永无可能成为万人斩,因此这游击将军一职,只怕便是我人生最后的归属。但那时我心高气傲,一心想要建功立业。因此上任第一件事,就是向主帅讨战,试图以战绩来获取更大的功勋。主帅见我立功心切,允许我打头阵。”

    说到这,烈狂焰的声音逐渐黯淡下来,脑海中浮想起的是那段令他一生都难以忘怀的痛楚。

    “……我要到了头阵的资格,结果,那一战我却大败亏输。三千人马折损一半。”

    “我烈狂焰生平自负武力无双,杀敌盈千,然而真正面临指挥作战的时候,却成了一个七岁儿童,被人**于股掌之中。当日一战,现在想来,对方实不高明,只是我实在太过愚蠢,不知兵法,为敌所趁。”

    “我纵横沙场十年,得盖世豪雄之号,杀敌不过一千零一人。却在担任营将之后,转眼便将一千五百个弟兄的性命送了出去。”

    “一千五百人啊!我拿什么来偿这一千五百条性命?!他们信任我,依赖我,崇拜我,跟随我出生入死,最终却因我而死!你说我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弟兄?”

    “当初我当任卫校之时,上有指派,我便听命,然后奋勇杀敌即可。举凡作战,毋需动脑,只知一心向前。自统营之后,主帅只下任务,余者皆靠自己,再无具体的战略战术安排。我无能掌兵,终害得大家因我而死。我心中之悔,至今难忘。”

    “从那之后起,我终于明白,天下武功,终非一人之力可铸就。此后我便放下武艺,潜心修读兵书。随着我战功再升,地位一涨再涨,最终我下令封存所有关于那位狂龙武士的信息,不许外传。”

    “因为……那不是一个值得学习的榜样,而是一个在一夕间就害死半营士兵的罪人……”

    说到这里,烈狂焰的眼前,再次显现出当日自己领营做战时的场景。那一个个同胞战士,就是因为自己的愚蠢指挥,而导致死伤惨重。他们信任自己,崇拜自己,自己却领着他们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这种钻心的折磨与痛苦,对一个战士来说,甚至更强于自己亲生儿子的死亡。

    “做为一个士兵,你需要勤练武艺,你也只需要对自己负责。可是做为一个将军,你需要的是清醒的头脑,和敏锐的观察,以及勤力的思考,因为你要对你的属下负责。浅水清,你在这方面做得不错,至少对于一个将军来说,你的起步就比我好。而以你现在所立的功劳,就是封你一个掌旗,也不算什么。不过,我不觉得那是对你好。你入伍时间太短,至今不过三个月的时间。以你提升的度,在方今大6,已属绝无仅有,所以,这掌旗之位,你暂时还不做的为好。还是先领一个营,在沙场上多积累些经验,多经历几场战事,磨练了你的意志,砥平了你的骄傲,再做打算吧。”

    烈狂焰短短几句话,就彻底决定了浅水清的命运。

    封营,拜将。

    算不上最好的待遇,也算不上最差的待遇,应该说是公平吧。

    浅水清跪倒下去:“谢总帅恩典,浅水清领命。”

    烈狂焰背手而立:“既然这样,你出去吧。把我的决定,告诉他们。”

    “是。”浅水清抱拳领命。

    临走的时候,烈狂焰突然说了一句:“你可知,我所杀的第一千零一名敌人是谁?”

    浅水清微微一楞,摇了摇头。

    烈狂焰的眼中闪过一丝掩藏不住的骄傲:“他叫抱名石,也就是现任三重天总领抱飞雪的父亲。”

    浅水清的心,微微颤动起来。

    一本小册子突然从烈狂焰的手中掷了出来,正飞进浅水清的手心中。

    “千人斩招式简单,人人可学。真正秘密的是那修炼千人斩的方法。千人斩除重气重势之外,还讲究铜皮铁骨,钢肌石肤。要想真正领悟千人斩,就必须满足两个条件:一,杀很多很多的人。二,以特制的药水泡肤。每百日为一小成。当日天佑只传了你刀法,却没把这药水的秘方传给你,那是因为这是我烈家的最大秘密,没我的允许,他不敢传人。今天,我就传给你,你今后……好自为之吧。”

    浅水清大喜跪地,心里明白,烈狂焰口口声声不会给他任何好处,要公平对他,心里对他却还是另眼相看的。

    没想到这次见总帅,竟然会有这样的意外惊喜,浅水清心中的雀跃可想而知。至于对抗南无伤,他心里也就更有底了。

第二十章 最后的守护(上)

    随着烈狂焰的一道命令,来自军部的封赏终于下来。

    沐血,方虎,方豹,雷火,获赐鹰翼勋章。沐血本人官复原职,重新统领第三卫,赏金一千。雷火接沐血职任旅尉,与方虎一起各赏金八百。方豹有伤在身,无法升官,追封赏金五百。

    其下士官,每人皆获金质勋章一枚,赏银三千。

    原第三卫全体士兵,每人得一等银质勋章一枚,赏银一千。

    原第三卫所有士兵皆重赏,死难将士厚恤家人,士官均受封,皇帝苍野望更是亲书描金大匾,上书八个大字“铁血精兵,国之栋梁”,飞马快送北门关,赠给第三卫全体勇士。

    天风军庆功三日。

    至于浅水清本人,封营,拜将,赏三千金,赐苍天城宅院一座,所有罪行一概豁免,永不再提。

    烈狂焰本人更是亲自当着所有将士的面,将一枚星光闪闪的紫心勋章别在了浅水清的胸前。

    那是仅次于天风护国勋章之下的第一功勋章,非杀敌万人,攻城掠地等绝世之功不可轻得。整个暴风军团里,也只有烈狂焰,鸿北冥和舞残阳三个人得到过,而浅水清,却得到了一枚。

    凡紫心勋章的获得者,非官高三级以上者,可见官不拜。除判国,投敌等重罪外,诸将可诉之不可杀之。

    也就是说,除非现在浅水清判国了,否则无论他做错什么事,就算是烈狂焰也只能抓他,而不能杀他。要想杀他,就必须将他送回国内,交由皇帝亲审,确信其罪可诛之后才能行刑。

    这枚勋章的价值之高,可想而知。

    由这一刻起,南无伤再想对浅水清动手,已是难上加难。

    相比紫心勋章带来的荣耀与便利,那个小小的营主之位,反而算不上什么了。当然,只有浅水清自己知道,假如说紫心勋章是自己的护身盾牌的话,那么这个营主之位,就是自己今后建功立业的起点,是他剑指天下的一柄无双之刃……

    一系列的封赏随着来自苍天城的正式檄文昭告天下,带来的是整片大6的震撼。

    天风军在庆功,周边各国却纷纷惊恐莫名。

    三重天竟然在一日夜间失去了两座最重要的城关,一个名字在这个时候闪亮登场,进入了所有人的视野。

    浅水清,一介新兵,入伍不过三个月,却已经屡立战功,创下了无数奇迹。

    他以一人之力勇救护粮队。

    以一千人马攻陷南门关。

    以八百铁骑突袭北门关,并炸毁北门城墙。

    其人作战勇猛,更兼胆色过人,智勇双全,又兼心狠手辣。

    有传言说,浅水清在攻陷南门关后,一夜间屠戮所有南门关降卒。虽然天风军对此予以否认,但传言却说得有鼻子有眼。

    天风之狐的称号不径而走,世人皆称,继烈狂焰之后,又一位杰出的将才已经在天风国内出现。假如说烈狂焰是沙场征战,指挥调度的兵法大家,那么浅水清就是攻城拔寨,突袭往返的诡道大师。而其飞渡落鹰崖,空降南门关的壮举,更是作为经典战例,写进了观澜战史之中,史称南门关突袭战。

    至于浅水清所犯的那些过失,非但没有成为他一生中的污点,反而令所有天风军人为之骄傲。那一刻,衡长顺成了耻辱的代名词,浅水清则是义气当先的好汉子。就连血风旗的李规,都受到了苍野望的严重警告:不许对浅水清寻恤生事,衡长顺之死,属咎由自取。因李规在军事会议上的表现,罚其闭门思过,自省三日。

    于是,在这个夜晚,北门关内,数万将士为了一个共同的名字而欢呼胜利……

    坐在那片篝火旁,看着战士们围绕在一起共同喝酒吃肉,高声笑骂,痛快说话,浅水清突然觉得,原来生活,依然有着值得向往的一面。

    大战之后,放松的心灵终于可以感受一切的尊崇与荣耀,所有曾经的努力,也终于换来了应有的回报。冥冥中仿佛早有注定,安排好了自己的命运,注定将在一条艰难而布满血色荆棘的道路上蹒跚而行。

    有时候他想,倘若自己早一天知道烈狂焰就是狂龙武士,心中便会有了依赖性,或许,便不会去冒那样大的风险攻打南门关。而这打下南北两关的功劳,就再也不属于自己了。

    人这一生,有时就是在逆境中才可以挥出自己最大的能量。今天,自己能在这短短的三个月中坐到这营主之位,或许该感谢的不是别人,恰恰就是那一心想害他的铁血镇督南无伤和衡长顺。

    想到这,他微微笑了起来。

    营外传来了一个声音:

    “浅营。”

    是少年无双。

    浅水清微微扬起了眉头,这个小子,终于肯来见自己了吗?

    “进来吧。”

    雨水浇湿的脸上,少年倔强的面容,下唇紧咬,透出无畏的坚毅。

    “我是来辞行的。”他说。

    “辞行?”浅水清看看无双:“怎么?还没有想通?”

    “想不通,也不愿想通。”

    “所以你就想一走了之?”

    “是。”无双放声回答。

    浅水清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台上轻敲着,随口问:“准备去哪?”

    “随便,浪迹天涯,四海为家吧……反正,离战争越远越好。”

    “哦?”浅水清笑了起来:“天风以西,圣威尔公国与翔龙军团在圣洁走廊对峙而立。东南地区,则是鹰扬军团对惊虹人在虎视眈眈。天风以北,雪风军团和麦加人围着恶浪河随时也可能生战事。天风以东,则是咱们这里在和止水人相较高低。现在虽然还没有处处烽烟,可是我敢肯定,只要京远城被下,则各国必有异动。到时候,你要想找个没有战争的地方,怕是有些难度啊。”

    无双一呆,脱口道:“难道这个世界就没有一处不生战争的地方吗?”

    “这个世界,永远不会有一寸土地存在和平。”浅水清极肯定的回答。

    “可是我不想再这样杀来杀去!”无双大叫起来:“我不想责怪你,浅少!我佩服你!崇拜你!可是我没法接受你一口气杀死四千名战俘!他们也是人啊!我不想看着你这样一路杀下去,杀得血流成河,杀得丧失人性!”

    浅水清微微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这双手,如今已沾满了鲜血。

    “无双,身逢乱世,不是你杀人,就是人杀你。我这一生,怕是逃不脱身为屠夫的命运了,但是我自问内心深处,依然有一些地方是干净的,不会被鲜血所污染。我不能向你保证,在今后的战斗中,不再杀死更多的不该杀的人。但是我可以向你肯定,我可以使这个世界减少许多战争,可以使这个世界因为战争而死亡的人大大减少……”

    “你是想告诉我你可以帮助天风完成一统三国的梦想,从而实现大一统的局面,进而消弭战争吗?你是这个意思吗?”

    浅水清的眼神却微微飘忽了起来,声音低迷轻徊:“帮助天风?……不,我这一生,从不助人。我只……自助!”

    看了一眼无双,浅水清突然喝道:“士兵无双!立正!”

    无双近乎本能地敬了个军礼。

    浅水清仔细地打量着无双,口中出轻蔑的冷笑:“小子,你以为天风军是什么地方?可以让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你当这里是集市吗?你信不信换了一个营主,你敢对着他说一句你要离开军队,他会给你什么答复?他会立刻一刀砍下你的脑袋,然后高挂在营门外,告诉所有的士兵,这就是想做逃兵的人的下场!”

    “你,想对我说你要做个逃兵吗?仅仅因为你看不透生死,为四千个敌人的性命而感到痛苦!为什么你不为我天风军数万万死去的将士而痛苦呢?!”

    浅水清的狂喝,如渊岳雷霆,震惊了单纯的少年,他一时间张口结舌,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告诉我,天风军的军歌,你还记得是怎么唱的吗?”浅水清大吼。

    无双惶然地点头。

    “那就给我唱,大声的唱出来!”

    出于士兵的本能,无双高声大唱:“帝国百年战,猛士守四方。三千铁蹄所踏,白骨丘山。八千好汉披靡,流血涂海。愿摘星以化英雄胆,舞长枪做我铁脊梁。敢战沙场永不倒,终叫敌人丧胆肝。血战乾坤赤,梦里兰花惊。四万里江山如画,尽归我土。三万里河东入海,服我所化……”

    “很好,就这样,继续唱不要停。你以为军歌就是唱着玩的吗?什么叫白骨丘山?什么叫流血涂海?你懂吗?你懂那真正的含义吗?那不是用嘴唱出来的,那是用心!是用心唱出来的!是用你的身体去记忆出来的!记住,战场之上,没有同情!没有怜悯!没有仁慈!”

    浅水清几乎是贴着无双的脸在大吼:“无双!今天我送你一句话,你最好给我牢牢记住了,永远也不要忘记!战场之上,只有两种人:活人与死人。战场之上,只有两种东西可以追求:荣耀与生命。战场之上,只有两个声音可以被你理解:上司的声音,和快刀割肉的声音。战场之上,最要不得的就是你那份侠义心肠和悲天悯人的情怀!你已经不是孩子了,不再是躺在妈妈怀里吃奶的宝宝!你该长大了,该成熟了,你该明白你是一个军人,不是一个可以随自己意志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孩子!”

    “没错!我曾经告诉过你,做为一个军人,能够保持一份天良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但是我要你明白,在敌人的生死和自己的生死之间做出抉择,其实并不需要任何的教导,你只要遵从自己的本能就可以了!告诉我,你知道你的本能是什么吗?”

    无双呆呆地摇头。

    “是生存!你这个笨蛋!是生存,你记住了吗?你的本能就是在这场看不见尽头的战争中想尽一切办法的活下来,这就是你的本能!否则你只有死!”

    浅水清随手抽出腰间的长刀,架在了无双的咽喉上:“你要是离开我的军营,我可以肯定一件事:那就是不管你的武艺有多高,箭术有多强,你都会死得很快,很惨,很没有面子。你是我挑来的兵,是我挑来的第一个兵。我不喜欢自己选中的兵成为这个样子。所以,如果你一定要自寻死路,我不介意送你一程。不过在这之前,或许我有办法开导开导你,让你明白什么叫战争,什么叫本能,让你明白就算是仁慈,也要省着点用,不可以大手大脚的随便浪费。”

    刀尖在无双的咽喉间射出凛冽的寒气,浅水清阴测测道:“你需要我把刀子再捅前一点吗?”

    无双连连摇头。

    “很好,显然你还不想死,而且也没怀疑我的决心。我现在给你最后的机会,在我回来之前,你就给我唱军歌,一直唱,不许停!”

    说着,浅水清抽刀入鞘,向营外走去。

    眼看着浅水清走出营帐,无双被这变化弄得摸不着头脑,惶惶问:“你去哪?”

    “去给你找个师傅,好好开导开导你那死不开窍的脑筋。”浅水清冰冷的声音穿过雨夜劲吹而来……

    在今天,天风军的士兵第一次看到了浅水清怒时表情。

    他们不知道浅水清因为什么原因而怒,就连无双也很难理解一向天塌下来都可以当被盖,从来都是胸有成足的浅水清,为什么在听到自己要离开的消息之后,会如此怒。

    但是他很快就现,原来浅水清起怒来的样子,真得很可怕。

    事实上,他可怕的不仅仅是表情,还有那令人惊叹的作风。

    浅水清离开的时候,无双在唱军歌。

    浅水清回来的时候,无双依然在唱,但是声音已微微有些走调。

    营外传来哗哗的怪声,好象是铁链在地上的拖动,这声音夹杂在军歌中,**一些异样的情调。

    很快的,一个惊慌的声音大喊起来:“浅将军!浅将军!不可以啊!这名犯人是南督要我看守好的,别看他受了伤,可力大无比啊。要是万一让他伤了您,那就麻烦了。”

    “你是怕我擅自提走他,你不好向南督交代吧?”营外浅水清的声音,冰冷异常。

    浅水清竟然提来了一个犯人?无双一时间晕头转向摸不着头脑。

    追来的狱卒再不敢接口,营门掀开,浅水清走了进来。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赫然正是那个在北门关上壮的象山,力大如牛,打也打不死,累也累不垮,最终一锤废了方豹,险些毁了浅水清炸门大计的拓拔开山。

    高大粗壮的身躯,如今缠满了铁链,一块块肌肉高高贲起,上面还粘连着无数的血丝碎块。

    拓拔开山的眼中投射出愤怒的火焰,看着浅水清的眼神,象是要一口吃掉他。

    如果不是他,北门关也不会失陷。

    浅水清怒气的面容稍稍缓和了一些,他说:“拓拔开山,我知道你很想杀我。不过可惜,你现在只是一个阶下之囚。不过没关系,我可以给你一个杀人的机会。你不是和狮蛮真是好朋友吗?那么,你知道狮蛮真是怎么死的?”

    拓拔开山一楞:“他是怎么死的?”

    手指戳向无双,浅水清笑道:“就是他,一箭射死了狮蛮真。”

    拓拔开山看向无双的眼睛,怒火再度高炽如擎天的烈焰。“吼!!!”他狂吼一声,如山狮咆哮,震彻整片军帐营地。

    “拓拔开山!”浅水清沉声叫道:“今天我就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你现在可以用尽一切手段去对付这个杀你好兄弟的仇人,哪怕是杀了他,我也绝不会为他报仇。不过你不要指望我会为你解开锁铐。但你也可以放心,你眼前的这个敌人,根本就是一个懦夫,他从不会对没有还手之力的敌人下手。所以,你依然有大把的机会可以杀他。在你杀掉他之前,我,还有我的兄弟,没有人会插手你们之间的事情。现在,你可以开始了!”

    话音落下,浅水清已经走出营帐,对着外面闻声而来的战士大喊道:“兄弟们,今天有一场免费的角斗士表演!就让我们来看看,到底是那个神射无双,箭无虚的小子能获得胜利,还是那个力大无匹的却又满身桎梏的蛮牛能获得生存的资格。我赌:拓拔开山赢!”

    霍!!!

    营内风起。

    一个硕壮威猛的身体,在顷刻间飚扬出澎湃强劲的狂潮巨浪,卷出苍茫间无尽的风烟。

    拓拔开山高举手中那厚厚的铁链,挥舞出滔天的杀意,凶狠地砸向了傻呆在那里的少年无双……

    眼前,是一片血色激扬。

第二十一章 最后的守护(下)

    野兽!

    一只被困住了手脚,却困不住心中那沸腾的战意,在那刻将身体化成武器,将灵魂化成指引,奋勇作战,一往无前的级大野兽。

    拓拔开山的巨力挥舞起的铁链刮出漫天的飓风,将营帐舞成一片破碎的虚空。

    当他真正起威来时,从无人可以硬面正悍他那雷霆一击。

    血色飚扬里,无双急后退。作为一名弓手,距离就是生命。

    然而小小的营帐根本没有他腾挪的空间,身躯刚飞出帐外,匹练般的刀光已惊魂斩来。

    身后是浅水清冷酷的声音:“回去,面对你的战斗,永远不要逃避。”

    下一刻,无双又被浅水清一刀逼回了帐中。

    “不要逼我!”无双持弓狂呼。

    迎来的,是拓拔开山排山倒海般的攻击。

    对拓拔开山来说,作为一名战俘,是他一生的耻辱。但是身体可以失去自由,灵魂却不会。

    他愿意以生命为代价,去杀死每一个眼前的战士,无论他是否还击。

    铁链在空中闪烁出刺眼的光芒,杀机漫卷,拓拔开山虎吼着冲上来,他要用手中的链子将无双的脖子勒断,撕裂。

    身体在电光中闪跃,挪移,腾跳,无双的眼中包含着泪水。心情痛苦,复杂,莫名所以,他喃喃着举起手中的弓。

    箭尖上一点锋芒,寒光闪亮。

    “不要逼我!”他再次大喊。

    拓拔开山狰狞的脸上,露出一丝扭曲的笑容:“军人的宿命,就是战死沙场。”

    然后,他迎着箭尖冲了上去。

    “啊!!!”一声凄厉的长呼,无双闭眼。

    雨夜中一点晶光炸亮,夺命的锋镝带着尖锐的呼啸狠狠地刺进了拓拔开山的胸膛。胸前炸开的那片血花,灿烂盛放,那座如山的身躯晃动出笨重的脚步节奏,琅琅跄跄,跌冲几步,终于无力地跪倒在了地下。

    一双凶狠而不甘的眼神,依然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那个年轻人。

    “狮蛮真……我的好兄弟……我终于还是不能为你报仇……”胸前流出汩汩的鲜血,拓拔开山看着那钉在自己身上的箭,仿佛在观察一只蚂蚁,眼中竟露出无限的欣慰。

    终于,还是失败了吗?

    胸口剧烈的痛,大量的失血,令他眼前一片晕眩,他重重地摔了下去

    从营帐中走出来,无双的脸色一片铁青:“我杀了他。”

    浅水清冷冷地看他。

    “我说我杀了他!”无双大吼:“你满意了?你逼我杀一个战俘!现在你满意了!”

    “是的,我很满意。我终于看到在生与死之间你所做出的抉择了。我看到你和我并没有什么两样。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么……就是我能比你提前一步看到他们的威胁。为什么你一定要在死亡爬到你的头顶之上的时候才能做出选择呢?为什么你在那之前就不能看到所有事物展的后果?你可知道这世上有很多事,来得比拓拔开山的攻击更快,更猛,更令人难以抵挡。而到那个时候才能有所觉悟,就已经太晚太晚了。拓拔开山是一名战士,对他来说,战死就是他的宿命。你我也是一样,战死同样是我们的宿命。既然你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你还有什么理由去在乎对手的?我们都是战士,我们只能抓住眼前的每一刻,我们不适合悲天悯人,我们不是诗人。这个道理,我没法让你明白,也不指望你能明白。对你来说……那太艰难。但至少我已经让你成功的杀死了一名战俘,至少我让你的身体去记住了这一刻。这或许会对你有所帮助,在下一次碰到类似这样的情况时。”

    “所以,你逼我杀人?”

    “人是你杀的,我逼不逼你,都不能说明任何问题。你想把责任推到我身上吗?然后你以为你就可以蒙头睡觉,再不理这眼前的一切?”

    无双的浑身都在颤抖。然而他终于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嘴角边迸出一丝血迹,他赫然回,一言不地离开。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说,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好好的睡上一觉,然后彻底忘记这一切。

    自从跟随了浅水清后,他从未有象现在这一刻痛恨浅水清。他不仅仅杀死了拓拔开山,他也杀死了他自己,杀死了他内心深处那点最后的执着。

    他想要做一个依然有良心的人,却终于还是做不到。

    他不想让自己成为一个杀人如麻的刽子手,却在那血染的泥坑中越滑越深。

    他曾经的骄傲,曾经的信念,曾经相信的一切美好,全部都在自己射出那一箭之后全部失去。

    这个世上,再没有可以让他自豪或矜持的东西存在。

    内心中,那一点最后守护着的荣耀与原则,全部随之湮灭……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浅水清微微叹息了一声,然后道:“把拓拔开山的尸体处理一下。他是个英雄,要厚葬。”

    “是!”手下士兵回应。

    “不必了。我还没有死。”一个沉闷的声音突然隆隆传来。

    营帐内那片高大的身影突然又站了起来,苍白的脸上,是那点愤怒的狰狞。

    拓拔开山,这个胸口上中了致命一箭的家伙,竟然还活着?

    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看着这只打不死的大山熊。

    箭尾在胸前颤抖,摆动出诡异的弧线。拓拔开山竟硬生生地用手将三棱箭从身体上一寸一寸地拔了出来。锋利的倒勾**一片狰狞血肉,鲜血如流瀑般飞溅。疯狂的笑脸上,拓拔开山的肌肉因痛苦而扭曲:“我身体太重,肉也太厚。这一箭虽射中胸口,却根本就没射进心房。而且他刚才出手太软,根本就不算是一个合格的箭手。下次要杀我,记得用矛捅,而且要在同一部位连捅几次,把口子开大一些。要不然,就直接一刀砍掉我的脑袋。”

    浅水清赞赏的点头:“好汉子,果然是条好汉子。难怪当初攻打北门关,这么多人对付你,都杀不了你。听说你在止水军中人称九命战神,平时上阵从不用盔甲,因为你那一身的肌肉就是最好的护甲。还有人说你是个不知道什么叫痛苦的战士,因为每一次的伤痛,都只会激你的战意。现在看来,传言也有真实的一面。”

    拓拔开山低下头,看着身上那个血洞,喃喃的说:“终究没法改变我军失败的命运。”

    一个药包掷了过来:“你要是能自己上药,就把这药涂上。既然你现在没死,我也没兴趣杀你。”

    拓拔开山随手撕开药包,将大量的生肌散就这样洒在了身上。他伤处太多,这药撒上去,一阵清凉之意若凉风般拂遍全身,拓拔开山忍不住叫了一声:“好药!”

    “那是当然。”浅水清微笑道。

    守卫牢狱的狱卒惶惶叫道:“浅将军,把这个人送回牢房吧。要是让南督知道了,小的只怕又是一顿好打。”

    浅水清冷哼:“不必了。我看这个拓拔开山不错,我很喜欢。就把他留在我这吧,我要让他……做我佑字营的兵。”

    “啊?”那狱卒大吃一惊,到是拓拔开山毫无反应。

    “将军,这不行啊!未经许可,私调战俘,是为逾规啊!”狱卒大叫。

    浅水清仰天大笑:“哈哈,只是逾规吗?那太简单了。我当新兵的时候,就已经把军中罪行,能犯的几乎都犯过了,现在这小小逾规,就更不会有什么问题了。你回去吧,去告诉南督,这个犯人我要了,我佑字营新建需兵,总不能连挑选战俘的权利都没有。拓拔开山一个武将,不象范进忠还有些利用价值。我不和他抢范进忠,不过这个拓拔开山再不给我,就有些小气了。放心吧,本人新官上任,南督怎么都会给我这个面子的。”

    这一刻,浅水清混身上下都散出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气。

    狱卒还想说什么,浅水清面色一沉:“再不滚,我就把你一刀宰了。你可要试试我敢不敢?”

    现在全天下都知道,世上就没他浅水清不敢做的事。借那狱卒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说出我想试试这话,只能哭着脸回去复命了。

    下一刻,浅水清的眼神,已经与拓拔开山于空中做出一次火花灿烂的激撞

    “有没有兴趣跟着我?”站在拓拔开山的面前,对比这个高大的汉子,浅水清看上去就象一个矮小的侏儒。

    拓拔开山的鼻中出轻蔑的冷哼。“天风军杀我无数止水子民,你竟然还想要我投降,你也未免太异想天开了吧?”

    浅水清的脸上绽放出盛开的笑容:“我这个人,一向都异想天开得很。而且,只要是我想得到的,就一定会想尽办法去得到。你说我天风军杀你止水子民,那么难道说止水人就没有杀过天风军的战士了吗?你到是说说,身为止水七勇士之的你,杀过多少天风战士?象你这样的人,怎么也得是个百人斩吧?”

    拓拔开山傲然回答:“不是很多,也就三百多个吧。”

    “三百多个……”浅水清背负双手,围着拓拔开山转了几圈:“也不算少了。戚少……也不过是杀了三百多个。他可是千人斩的后人呢。”

    浅水清突然撇下拓拔开山不管,走进营帐中,然后看看被两个人刚才的战斗搞得一塌糊涂的营帐。他啧啧叹道:“可怜我的营帐,就算是被你们给毁了。拓拔开山,你打算怎么赔我?”

    “无他,一死而已。”

    “死?哼,那太便宜你了。”浅水清冷笑:“来人,给我叫三百个弟兄过来!”

    转眼之间,三百名战士已经齐集在浅水清的周围。

    浅水清对着拓拔开山吼道:“拓拔开山,睁大你的眼睛给我看清楚了!这里是我的三百个弟兄!这些人,差不多就是你这些年所杀的天风军士的总和!我猜想你从没试过数一数这些年来你所杀的人堆在一起可以是怎样的一个壮观场景。那么今天!我就让你看看三百人是怎样一个数目!让你感受一下三百人能做些什么样的事情!让你好好体悟一番,三百个死去的天风战士拥有怎样强大的能量!看看他们又是对止水人有着怎样的恨意!记住我的话,仇恨,永远不会只是单方面的!”

    下一刻,拓拔开山与三百战士之间,已经激荡出仇恨的火花。

    他们的眼神对焦,互不放弃,一个一个,死死地看着彼此,似乎就要用眼神来杀死对方。

    杀气在这刻暴涨,漫卷四方,小小一片营地,转眼间已升起了血性的阴霾。

    三百名战士,紧紧地围绕在拓拔开山的周围,仿佛一个巨大的旋涡,随时都能将对手一口吞噬。

    他们张扬的战意,沸腾的怒火,每时每刻都在燃烧这片血染的土地。

    那些曾经的哀号,惨呼,跌宕的身体,凌乱的身体碎片,一个个突然全部重现于拓拔开山的眼前,仿佛化成了厉鬼来向他索命。

    三百名战士化成三百个被他杀死的英魂,在他的眼前拂饶盘旋,凄厉尖啸,成为最深的怨念,徘徊不去。

    “吼!!!”拓拔开山大吼起来。

    “你们这样看着我干什么?!”他大叫:“你们天风军欺我家园,害我子民,我为国保家,有什么错了?!”

    “你没有错。”浅水清冷笑:“做为一个战士,你是最优秀的。但是显然,你从来都没有明白这个世界的运转法则。弱肉强食,为乱世之规,彼既无道,吾便取之,更是国家壮大之根本。多少年来,止水国积弱无能,苟安一隅,为了保全性命,屡次牺牲国家利益,向诸国求助,甚至不惜割让领土,纳贡献赋。这样的国家,这样的君主,人不灭他,他便自灭。天风人打他,你又有什么好奇怪得了?”

    “如今天风帝国雄起大6,以强击弱,以有道取无道,正符合天下大势。你虽是条汉子,但不明时世,不懂政治,只能为人所用,现在你做了俘虏,便是待宰羔羊。止水人不会为你的生死担忧,你曾经的武功也不能换来你生命的保障。他们已经抛弃了你,而你,却在这里为一个无能的国家而尽愚忠,履顽孝,真是可笑可悲之极。”

    拓拔开山狂嚣道:“那是我心甘情愿!你不过侥幸赢了一仗,有什么好得意的。天风虽强,却也未必就能灭得了止水,京远城不失,天风军就永远也休想进得了止水一步!你可以杀了我,但我死后也是止水英雄,世代久仰,总好过你这屠夫,杀我子民,将来为万夫所指!”

    浅水清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如此张狂,又如此得意:“青史留名……就真得那么有吸引力吗?”

    拓拔开山一楞。

    挥挥手,让所有的士兵共同后撤,浅水清一个人站在了拓拔开山的面前:“世人之名,本如过眼云烟,皆为虚妄,不过既然你不喜欢被人骂,那我就和你分析分析,看看你到底能不能得到你想要的。你以为,只要我杀了你,你在止水就还是个英雄。却不知,只要我打下京远城,灭了止水国,统三国为一帝之下,则天下史书,皆由胜者书写。到时候,只要野王愿意,大可以重新委任史官,重书历史。到时候你拓拔开山能不能史书留名都是个问题,而就算留了下来,只要我天风军高兴,想怎么写你,就怎么写你,你的名声,荣誉,最终还是要落在我们的手中。你……可喜欢这样的结果?”

    “你!!!”拓拔开山恨不能一链子砸死这个眼前的混蛋。

    浅水清笑笑道:“史书,从来都是由胜利者书写。那些历史上的好人,名人,往往不是因为他们真得做过什么好事,有功于国家的事,而是因为他们是斗争中的胜利者,所以他们就是好人。至于那些大奸臣,大反派,也未必就坏到什么地步,仅仅是因为他们输了,所以就注定要为千夫所指。”

    “拓拔开山,你虽是勇士,但只要我天风军愿意,史书上完全可以把你写成懦夫。北门关一战,之所以为我天风所下,完全是因为你贪生怕死,吃里扒外,勾结外敌,开门献敌的原因。史书留名,你拓拔开山注定要被后世所骂。你可喜欢这样的结果?”

    “我杀了你!!!”拓拔开山再克制不住心头的怒火,举起了手中的铁链。几名士兵牢牢将他抓住,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按住。

    浅水清朗声笑了起来:“你何必这么激动,我只是说说而已。当然,你要是肯归顺我,此后史书留名,就会这样写:止水英雄拓拔开山,因不满国主无能,治下无方,愤而高举义旗,转归天风。此后一路作战,杀敌勇猛,封侯拜将等等。只要你喜欢,还可以写上很多好听的话。”

    “我不在乎!”拓拔开山大叫。

    “不,你在乎。每个人都在乎。人这辈子注定是自私的,问题只在于勾引他的诱惑是否够大。我知道你拓拔开山是条血性汉子,不愿为了自己的利益舍家弃国,不过你可曾想过,止水将灭,国将不国,到时候,你的忠心又将何去何从?”

    愤怒的眼神,终于流露出一丝痛苦的无奈,浅水清的话,最终还是说到了他的痛处上:止水若灭,国已不国,自己纵然忠心为国,不惜一死,结果却不能改变任何事情。不过他还是低吼道:

    “就凭你,也配谈灭止水?”

    “我既能打下南北二关,一个小小的京远城,又有什么可难住我的。整个止水,在我看来,也不过是数月时间就可拿下,至于那抱飞雪嘛,哼,枉为名将而已。”

    浅水清继续道:“一个人,倘若连现在的情势都看不清楚,又谈什么放眼未来?所谓的史书留名,根本就是一个笑话,无谓为其努力。反倒是眼前的局势,需要人颇多思量。我这个人做事,从来只求目的,不择手段。只要你肯降我,有什么条件代价你都可以开出来,我珍惜你是条汉子,武力无双,不但是止水之,就算是天风军中,怕也找不出几个你这样的。我爱惜人才,却也需要那人才自己懂得爱惜自己,否则,一个不懂得爱惜自己的人,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当不上这人才二字。好好考虑吧,拓拔开山,你虽能力拔山河,可这国之战事,终究不是靠力气就能决定胜负的。”

    拓拔开山缓缓摇头:“我不会投降你的。浅水清,我佩服你能在一日夜间拿下南北二关,也佩服你有好口才。你说得没错,所谓的青史留名,根本只是一场笑话,而忠心为国,国也未必能保。可是我拓拔开山的忠心要是因为你这两句话就这么毁了,那所谓的忠字,就更是一个大笑话了。要知道,人之忠,有时,未必是需要回报的。我从征入伍多年,曾立誓要为国捐躯,这些年来,无论多少大仗小仗,从未有过后退之时。我连死都不怕,又怎么会怕你那小小的威胁。”

    说到这,拓拔开山的嘴角抿出一条刚硬的曲线:“你说止水必亡,那么我告诉你。如果你真能灭了止水,到时候我或许会考虑跟着你。但是现在,永无可能!”

    浅水清的眼中露出激赏:“好,很好。我就等你这句话呢。一个好英雄……是值得让人期待的。等我灭了止水那天,我就再来劝降你,若是你还是不肯,我就一刀把你杀了。反正这样不知进退的人,留着也是没用。”

    说完这话,浅水清大步向营外走去:“把他的铁链摘了,好好照顾他的伤,以上宾对待。”

    “将军!”有士兵立刻大叫起来。“这样不合适吧?”

    “放心吧,象他这样的英雄,绝不会辜负别人对他的信任。从现在开始,他再不是俘虏。我相信以他拓拔开山的性格为人,他绝不会逃跑。”

    所有人都为之呆滞,拓拔开山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惟有浅水清,眼角唇边,流露出淡淡的笑意:拓拔开山,你当真以为,我会等你到那个时候吗?

    这人世间的丑恶心机,你这样性格的人根本就无法理解。我现在等着,等着到那天你自动来到我的帐前,求我收下你,成为我的战将,作为我攻打止水的头号猛士!

第二十二章 野心

    被打斗弄乱的营帐已经重新整理出来,拓拔开山被带了下去,无双也回到了自己的营房。

    夜晚终于又恢复了属于自己的寂静,惟有浅水清独自一人,坐在那片星空之下,呆呆地望着天空。

    雨刚停,周围的空气一片清新,浅水清贪婪地呼吸着,试图用这清新的空气来洗绦自己内心中已经被鲜血溅染了的泥泞。

    他知道自己变了。

    事实上不仅仅是自己变了,无双也变了。

    经此一战,无双注定将会成长起来。那个依旧怀着美好的侠士梦想的少年,已经被拓拔开山威力无比的一铁链彻底砸死,代之而起的,将是一个新生的铁血战士。

    或许在他以后的未来里,依然会有许多不成熟不懂事的地方,但是在他心中,最困难的那一关已经度过。

    在那一箭射出之后,旧的无双便已经死去。

    浅水清不知道自己该庆幸还是该感到悲哀,因为他彻底扼杀了一个少年美好的心灵。

    他可以对自己说:这是战争。

    但他无法欺骗自己。

    他知道:无双死了,是被自己亲手杀死的。

    在这个风雨潇潇的夜晚。

    在那天他屠戮了四千战俘之后。

    可他更知道,自己的今生,还将会杀许多许多人,他甚至没有时间去悲伤,去犹豫,去彷徨。他必须站起来,挺直胸膛,面对一切敌人和即将到来的挑战。

    哪怕是……因此而抹杀良心。

    他能够清楚地看到自己在杀戮的泥沼中蹒跚,却不能有一丝的犹豫,否则,就是他死。

    脚步声在这刻轻轻的响起,那是沐血来到了他的身旁。

    眼看着篝火劈啪的燃烧,耳中不断传来树枝的炸响,沐血的声音低回迷离:“你教训无双的手法,让我大开眼界。这个小子回去的时候哭了,哭得很伤心。”

    “他会长大的。”浅水清眼都不眨地说。

    沐血萧瑟地笑:“是啊,人都会成长,会改变。现在回想起来,这几个月的生活,仿佛就是一场梦。几度艰险,几度危难,跌跌绊绊地走过来,很惊讶地现自己还活着。可是人虽活着,心却……已经死了。”

    浅水清微微沉默了一下:“不,我的心还活着。我没忘记自己在戚少坟前立下的誓言。沐少,无论我浅水清将来要造多少杀孽,我都不会对不起自己的兄弟。我做这一切,都只是只想保护大家而已。”

    沐血的嘴角边溢出淡淡讥讽的笑:“是这样吗?”

    浅水清惊讶地看沐血。

    “浅哥儿,或许你自己都没有现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吧?我知道戚少于你,恩情并重,但是我相信就算没有戚少,你还是会去努力追求你想要的一切。没有云大小姐,你也依然会去做你已经做过的那些事。浅哥儿,其实……你天生就是那种渴望权利,渴望荣耀,渴望与众不同,站在众人之上的人。你自以为你是为了某个誓言而去努力,去拼搏,可是我却知道,你不是为了那些。誓言,从不是人们奋斗的目标,惟有内心深处的那种渴望,才是支撑他永不放弃的真正动力。你……天生就是做大事的人。”

    浅水清微微怔住了。

    他没有想到沐血会这样说他。

    难道真的是这样?

    没有云霓,没有戚天佑的死,自己依然会那样不顾一切,置生死于度外的去拼命战斗?

    他不知道。

    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从军,是因为他想证实自己穿越的意义。

    他奋斗,是因为他有目标要去追求。

    可是骨子里,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许他自己也找不到答案,偏偏沐血却看了出来,并毫不容情地揭穿了他。

    他告诉自己,自己在本质上就是一个渴望杀戮,渴望荣耀,渴望权利的人。他从本质就是与众不同的。

    “沐少,你……真得是这样认为的吗?”

    沐血长长叹了口气:“其实,我怎么看你,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皇帝怎么看你,总帅怎么看你,整个暴风军团的士兵怎么看你,你的敌人们……又是怎么看你的。”

    看看浅水清,沐血语重心长道:“浅营主,我沐血只是一介武夫,除了一些刀枪棍棒的粗使武艺,一无所长。在南门关的时候,警报响起,我畏战欲退,是你鼓励大家继续进攻。在攻打北门关一事上,也是我反复犹豫,迟疑不决。我甚至比不上方虎,他没多大本事,却能忠心跟着你。比不上雷火,武艺高强,却无条件服从命令。也比不上方豹,能够舍身救你,帮助大家完成最后的攻击。我只是一个普通士兵,在天风军中混迹多年,功不彰,名不显,只因一时运气碰上了你,才屡次逃脱大难,还能有机会立上大功……但是,我至少还有一个长处。就是我知道看人,知道做人不能欺骗自己。我知道一个人在做了那样的许多事情之后绝不可能再成为以前那样简简单单的一个新兵。我知道那样一个人,从内心深处就始终在爆着强烈的统领**,渴望沙场征战,渴望建功立业。我知道……你就是那样的人。”

    一番话,浅水清终于无言以对。

    原来,这就是真正的自己吗?

    那些所谓的外在动力,统统不过是借口而已。

    那些所立下的誓言,也只是遮掩自己内心深处的野心的工具罢了。

    自己,原来最终还是一个利欲熏心的普通男人罢了。

    他微微笑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说:“男儿汉大丈夫,行走世间,若不能闯出一番名堂来,的确是心有不甘。沐少,你说得很对。我就是那样一个人。而且……我对此无悔。”

    沐血苦笑:“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选择的路,我只是想提醒你,在你追求这一切的过程中,不要因此而迷失了方向。”

    “谢谢。”浅水清举起了杯中的酒:“来,沐少,我敬你一杯。顺便说一句,你刚才那句浅营主,喊得我很不爽。你要是再这样喊我,别怪我翻脸了。”

    沐血仰天大笑:“哈哈哈哈,浅水清,你是条汉子。好,以后不管你是做到掌旗也好,镇督也罢,我都喊你一声浅少,怎么样?”

    “没问题!”

    两只杯子在空中激撞,溅起了漫天的水花。

    天空又开始下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沐血皱了皱眉头,大骂道:“这狗娘养的鬼天气,害得咱们没法继续攻打京远城。否则便可趁抱飞雪不在的时机将它拿下了。”

    浅水清叹了口气:“是啊。估计雨季未结,抱飞雪就会急急赶回京远城。如今,京远城已经可以说是止水最后的屏障了。只要拿下它,则止水门户洞开,将任我军长驱直入。”

    沐血拍了拍浅水清的肩膀:“到时候,兄弟你又可以大展神威了。”

    浅水清冷笑:“看来你还不知道呢。”

    “知道什么?”沐血一楞。

    浅水清手中的杯子滴溜溜转了一个圈:“总帅虽予我封营拜将之赏,但是下面的人执行起来,却多少出了些偏差。”

    沐血心中一跳,敏感地意识到这个下面,怕是指的就是南无伤了。

    “怎么回事?”

    浅水清语带讽刺的说:“也没什么。就是南督予我自建一营,而非接管。大战刚刚结束,各旗各营死伤均多,兵不满员。既然是自建,这兵员嘛,只能我自己去找,他南督,是没有多余的兵可以给我的。就算如此,连原来的第三卫也要调回给虎豹营洪营主。也就是说,按南督的意思,我这个营主,是个空头营主,除了我自己,手底下一个兵也没有。”

    沐血啪的一脚踢飞桌子,大叫起来:“岂有此理!”

    浅水清嘿嘿笑了起来:“怎么?你很生气?”

    沐血一滞,愤怒道:“现在全卫上下,近七百名兄弟,跟着你出生入死到现在,却被南督一句话全给带走,还不给你一兵一卒。这是升职还是降职?立了这么大的功,他却还在为一个女人而和你作对?这简直不可理喻。”

    “就象你说的,你能看出来的东西,南督不会看不出来。这一次,他既然起了疑心,自然不会给我好日子过。不过我要是这样轻易就被他给整治了,我也就不是浅水清了。”浅水清的声音透出无尽的阴冷:“我已书信一封到南门关,向洪营主陈明情况。洪营主已同意将第三卫暂借给我。所以,你们不会和我分开。铁风旗镇守南门关,攻打北门关一战未有参与,士卒几乎毫无损伤,皇帝的封赏却没少了铁风旗那一份,战掌旗感我为他铁风旗增了面子,佑字营又属增额,也归他铁风旗管辖,所以另调了三百多名老兵给我,算是给我凑足了一千之数。至于剩下的两千兵嘛,就要我自己想办法了。”

    听到洪天启慷慨放人,沐血心头到是一松:“那你已经有办法去找那两千新兵了?”

    浅水清微笑道:“沐少,你小时候有过抢糖果的经历吗?”

    沐血一楞,摇了摇头。

    浅水清说:“我有过。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父母给你的糖果,永远都无法满足你的需要。想要吃到更多更好的糖果,就必须自己动手去拿,去抢,去坑蒙拐骗。南督虽然不给我兵,却等于给了我一个增兵的权利。有了这个权利,我就可以做更多我想做的事。沐少,事物皆有正反两面,凡事有失亦必有得。有了这个权利,我所得到的,将会比我们原先期望的更多……多到乎你的想象!”

    那一刻,浅水清突然站了起来,面向穹苍环宇,豪性大:“我浅水清这一生,从未有过顺风顺水的经历。每一点成就,都是靠自己的打拼赢出来的。我的敌人之所以失败,是因为他们从来就没意识到他们面对的是怎样的敌人。所以,我总是会赢得最后的胜利。沐少,你我兄弟一场,今天,我就请你在这里为我做个见证。半个月内,我浅水清手下将拥有一批强大无匹的精兵悍将!倘若天风军在这一个月内,仍未能拿下京远城,则京远城必为我浅水清所下。攻陷三重天的无上容光,除我浅水清外,天下将再无人可得。他南无伤就算是知道我抢了他的女人,到时候也同样是奈何我不得!”

    沐血呆呆地看着浅水清,彻底为他所震撼了……

    “有件事,你知道了没有?”沐血突然道。

    “什么?”

    “云霓要回苍天城了。”

    仿佛一个霹雳,狠狠地击中在浅水清的头上,他彻底呆立当场。

    “你说什么?!”他一把抓住沐血的领子。

    沐血长叹一声:“你果然还不知道么,这件事,云小姐本该第一个通知你的。估计……她是不愿见你难过吧……她后天就走。”

    浅水清只觉得脑子里一片嗡嗡的作响,再听不见对方说些什么。

    云霓要回苍天城了?

    浅水清呆呆地站在地上,眼前浮现的却全是云霓的那曼妙的身影。大草原上点点滴滴的回忆顷刻间齐上心头。

    那个曾经梨窝浅笑,带动万般风情,牵动他心的女子,总在午夜梦回中出现,浮现于他的心头。她就象夜空里的精灵,轻灵婉约,又象天上的仙子,高贵典雅。面对战斗时,她坚强似钢,遇上爱人,却又柔情若水。心思百转,细腻缠绵,总让他半刻也不能忘怀。

    在这铁马金戈的军旅生涯中,有那样一个女子在心头萦绕,心中便多了份牵挂,也多了份寄托。就连那如火山地狱的雷霆杀场,也开始便得温柔多情起来。

    可如今,她就要走了,甚至都不跟自己说一声。

    这一别,就再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

    或者等到再见的那一天,她已经嫁为人妇,再没有任何机会做他浅水清的妻子了。

    营外的小雨依然下个不停,篝火却还在雨中劈劈啪啪的作响。雨点打湿了火堆,却浇不灭心中那热情的火焰,浅水清望出远方的眼神逐渐坚定下来。

    “我要去送他。”浅水清说。

    沐血吓了一跳:“浅哥儿,你不要胡闹。这事要是闹起来,非同小可啊!”

    浅水清却斩钉截铁道:“沐少,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必须去送她。错过这次,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有机会再见到她,我不想让自己终生懊悔。云霓为我,勇闯将军府,不惜背上天下骂名,痴心苦侯而无怨无悔。我要是连送她一程都做不到,我还算什么男人?”

    “可是你……”

    “你不用说了,沐少。你放心吧,我不会卤莽行事的。我既然决心要送,就一定不会给南督抓到任何把柄。这次,我不但要送,而且还要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地送她回去!”

    浅水清的眼中,暴出无畏的斗志豪情,那一刻,他的脑中已经千般盘算,万般计较,转瞬间已想出了一个绝妙的方法可以让自己堂而皇之地送云霓。

    “我要向总帅请命,回清野城调粮增兵,以备再战!”如是,他斩钉截铁地说。

第二十三章 离间计

    阴森幽暗的地牢里,范进忠的神色略显灰败。

    曾经叱诧风云的将军,无论有过怎样的辉煌,一旦沦为阶下之囚,便只是任人践踏的枯泥败草。

    守牢的士卒对范进忠还算客气,大概是知道军部有意招降这位守城好手,听说范进忠在国内也颇得人心,他要是肯投降,大概对止水人又是一个重大的打击吧?

    站在牢门之外,浅水清淡淡地说:“把他**来。”

    “是,将军。”立刻有士兵恭敬从命。

    摆上了一桌好菜,浅水清微笑着看范进忠,后者的目光依然倔傲。

    “坐吧,范大人,当日沙场一别,范大人指挥有度,临危不乱,调度合理,浅水清深感佩服。要不是上天给了浅水清一个机会,只怕这北门关现在还在范大人的手中稳如泰山。浅水清赢得侥幸,在这里先自罚一杯,向大人赔罪了。”

    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浅水清看向范进忠。

    范进忠到是很大方地坐了下来:“你不用客气。当日要不是我误会你是抱飞雪派来的人,恐怕早就让你进城了。你要是能混进城来,只怕第一个就是先抓我吧?要说运气,那该是我运气才对,只是这运气并不能抵消我止水的失败罢了。你是条汉子,那种情况下,换了个人,只怕奇袭已经失败。我也敬你一杯。”

    这两个人,在战场是对手,这刻反到象是朋友,有些惺惺相悉起来。

    不过下一刻,范进忠脸色已变,阴霾如天际乌云:“浅水清,你杀我南门关六千士卒,心狠手辣,残暴狠毒。我止水军与你可说是不共戴天。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今天要来看我这个阶下之囚,不过想来,也无非劝降而已。我劝你还是省了这份力气,不如一刀把我杀了,到也省事。这让我投降的事,你想都别想。”

    浅水清仰天长笑起来:“范将军,怎么你以为每一个来看望你的人,都是来劝你投降的吗?”

    范进忠鄙夷一笑,却不回答。

    “我知道将军不信。不过范将军不仿想一想,假如将军归顺我天风军,那么能得到怎样的待遇?”

    范进忠没有回答。

    “将军不回答,那就我来就说吧。将军是守城的好手,曾统率三万大军与我天风对抗而不落下风。以你的能力,假如归降我军,至少也得是个镇督。再不济也要让你做个掌旗吧?我说得对不对?”

    “那又如何?”

    “我的意思很简单。我现在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营将,你说我凭什么去劝降一个未来可能在我头上作威作福的将军?而且这个将军还刚刚才被我击败,我拼了命地劝他归降,却让自己受对方节制,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难看?”

    范进忠不由一呆,这一点,他到是没有想过。皱了皱眉,范进忠说:“你一日夜间连陷我止水两大城关要隘,怎么天风军只给你官升你一级?如此小气,就不怕军心有失吗?我止水国可不会如此对待有功之士。”

    浅水清狂笑起来:“怎么我没劝你投降我军,你反到有劝我反水的意思?范将军,你不会真得这么天真吧?”

    说着,浅水清站了起来:“在我看来,范将军虽名扬天下,但所谓韬略战术其实也不过如此。如果真要选择,在我的眼里,其实拓拔开山要比你有价值得多了。所以我纵有精力,也是用他的身上,而不是你的身上。还好,他这个人不象你这样冥顽不灵,我只是稍加词色,他就归顺于我了。”

    “你说什么?拓拔开山他投降你了?”范进忠跳了起来,几名牢卒死死地按住他,惟恐他伤害到浅水清。

    “这不可能!”范进忠疯狂大叫。

    浅水清的眼中露出一丝讥诮:“你不相信?那好,你来看那边。”

    他手指远方,在那远处的一片小坡上,月色下是数道朦胧人影,中间的一个,高大威猛,气势非凡,赫然正是拓拔开山。

    他现在一身便装,身边还跟着数个天风军士,手中虽无武器,但那原本桎梏满身的铁锁镣铐却已无影无踪。

    范进忠呆呆地看,他的眼力很好,他能清楚地看出那的确是拓拔开山,而不是别人假冒的。事实上他这样的身形,怕也找不出几个可以假冒的人来。可是现在,这个曾经止水最勇猛的武将,天风军的阶下之囚,竟然成了一个自由的人,可以和天风军并肩站在一起,相互说话了?

    这还能说明什么?

    范进忠重重地跌坐下去。

    原来,勇猛率直和忠心为国,真得是不能划上等号的吗?

    原来,象拓拔开山这样的汉子,也可以为了性命而舍家弃国吗?

    原来,所有的忠心,最终都只是镜花水月,可以轻易的粉碎的吗?

    他痛恨,从未有过的痛恨之情油上心头。那个他曾经最爱护最喜欢的止水猛将拓拔开山,这刻在他的心中,算是彻底死去了。

    他颓丧地摇头:“浅将军,你赢了。你来找我,就是想借拓拔将军来刺激我的吧?”

    浅水清正色道:“范将军一生戎马,名扬天下。我天风军征战十年,未有寸进,皆因将军之功。将军的能力本事,其实我是很看重的,又怎敢轻忽怠慢。刚才是我新得猛将,一时得意忘形,还请将军原谅。其实,我今晚这么急着过来,到是真心诚意想要为将军做点事的。”

    范进忠冷笑:“难不成你还想放了我吗?”

    “要说放将军,那除非是将军肯降,否则我是没能力做到的。不过将军虽为阶下之囚,却也总有些未了心愿吧?我这次过来,就是想问问将军,有什么心愿需了,浅水清或许可以代劳。”

    “多谢美意,不过,我没什么未了心愿。既然我现在做了俘虏,你们要打要杀,悉听尊便。”说着,范进忠干脆闭上了眼。

    浅水清呵呵笑了起来:“真是这样吗?难道说这种情况下,你都不打算跟自己的家人说上几句?”

    听到家人这两个字,范进忠的身体明显颤动了一下。

    这次做了囚徒,以后,怕是终身也见不到自己的家人了吧?他叹息:“纵有千言万语,也是欲诉无门了。”

    浅水清立刻吩咐:“拿纸笔来,让范将军为他的家人写封信。然后你们用油布包起来,快马赶到京远城,射进城去。”

    范进忠的眼前一亮:“浅水清,你真肯帮我给家人送信。”

    浅水清正色道:“只要你不泄露我军机密,你就是给抱飞雪写信,给商有龙写信,甚至给你们的国主写信,我也都帮你送。”

    那一刻,范进忠的心中一阵感动。

    信,很快就写好了。

    浅水清拿着信,仔细地读了一遍。可能是因为知道要经过检查的原因,里面的确都只说了些离别之情,另外就是表示一下,他范进忠誓死报国,绝不投降敌人云云的话语。浅水清微微笑了一笑,然后用极随意地态度说:“拓拔将军虽入了我天风军,却也是逼于形势无奈,情非得已,还请范将军也为他写上几句好话吧。”

    这个简单的要求,范进忠自然不会拒绝。他虽痛恨拓拔开山的背叛,却总还是有着十数年的交谊。毕竟,他也曾是自己最喜欢的得力武将。

    看过范进忠补上的话后,浅水清满意的点点头。他招来一名士兵,命他立刻去送信,这才站起来对范进忠说:

    “我的事情已经结束,就不在这里多作逗留了。将军还请自己保重。”

    说着,他再不做丝毫停留,立刻走出牢狱大门。临走前,他眼神中饱含笑意,深深地看了范进忠一眼。

    望着浅水清在雨夜中逐渐淡漠的背影,不知为何,范进忠隐隐地感觉有一丝不对。

    这个浅水清,为什么会那么好心,为自己传递家信?

    还有拓拔开山,那样忠勇刚烈的一个汉子,怎么这么轻易地,就会投降他了呢?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觉得有些迷惑。

    他原本初见拓拔降敌,心神激愤一时无法思考。

    可是这刻浅水清走了,他反到镇静下来了。他毕竟是曾经统率三万大军的北门关统帅,止水国仅次于抱飞雪的第一名将,心思其实相当周密。这刻心中心中生疑,立刻觉得好象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他总觉得,浅水清没道理就这么突然过来找他,并如此示好为他送信。而拓拔开山在被提出牢后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就轻易投降,更与他这几天在牢中每天喝骂的表现完全不符

    可是当时他看到的那个拓拔开山,的确是身无束缚,自由自在,这绝不可能是一个囚徒的待遇啊。

    到是他身边……

    范进忠猛然浑身一震。

    他依稀记得,拓拔开山的身边,足足有八名天风军士,而每一个的人……他们的手,都是放在刀把上的。

    猛一想到自己刚才写信的内容,还有浅水清离去时狡黠的一笑,范进忠的浑身都如坠冰窟之中。

    他上当了!

    拓拔开山并没有投降!

    但是自己,却亲手把他推到了止水军的对立一面。

    他完全可以想象,抱飞雪看到自己的那封信时,会是怎样一个怒不可遏的场景。

    他更清楚地知道,止水国对待叛徒,又是怎样的一个处置方式……

    “开山……是我对不起你。”

    范进忠呆呆地站在那里。他猛然用尽全身的力气狂吼起来:“浅水清!你这个混蛋!你不得好死!!!”

    这一声怒吼,伴随着一道轰雷劈落,震彻天地。

    拓拔开山仰望天空,任凭雨水冲刷,隐隐地,他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范进忠的声音。

    身后的士兵冷漠说道:“雨又下大了,拓拔将军,跟我们回营吧。”

    拓拔开山默默地转身离开。

    如今他虽无铁镣束身,却依然不改囚徒命运。

第二十四章 成全

    难得一个好晴天,空气中依然氤氲着薄薄湿意。地上的青草尚未摆去清晨的雨露,在阳光的反射下璀璨出一片耀目的光洁。

    不远出的小池塘里,烈狂焰头戴蓑笠,正持杆垂钓。

    这位暴风总帅虽然在观澜大6上威名赫赫,生活却是极为简单简朴。他平时也不喜欢干涉军中诸事。反正军中事务,自有各军镇脑负责,过多干涉,只会使属下薄权,号令难遵。

    所以他没事时,就总喜欢钓钓鱼,诒养性情。

    很多人都惊讶以烈狂焰那性如烈火的脾气性格,怎么会喜欢上如此的生活方式,惟有烈狂焰自己知道,自己,早就不再是当年的那个狂龙武士了。

    他性情虽烈,可若依然是以前那种能不能收的性子,那这百战统帅也不用在做了。敌人随便耍点诡计,他就得大败亏输。

    一名卫兵慢步走了过来:“总帅,浅水清求见。”

    蓑笠下的声音沉稳如旧:“让他过来吧。”

    下一刻,浅水清恭恭敬敬地站在烈狂焰的身后。

    他对烈狂焰,是自内心的尊重。但那与他的显赫身份无关,而只因为他是戚天佑的父亲。

    “烈帅。”他轻声说。

    烈狂焰摘下蓑笠,现出一张苍老却仍具威严的面庞:“坐。”

    “末将不敢,烈帅身边,哪有浅水清的位置。”

    “让你坐,你就坐。”淡漠的语气中,带着强大的不容置疑的力量。

    浅水清坐下了,身旁,是烈狂焰放鱼的鱼篓,几尾鲜鱼正在篓中活蹦乱跳。

    “有什么事就说吧,但不要有废话。”

    浅水清立刻抱拳:“是!报总帅,两关大捷,我暴风军三镇兵力死伤过万,各旗各营均兵不满员。末将奉南督所命自建一营,却无一兵一卒可供调派。因此特来向总帅请命,回清野城征调新兵,以充实我佑字营战力。另外,上次运粮至今已有三月,大军存粮已经不多。末将斗胆请命,征兵同时,也负担起沿途护送运粮的任务。这样正好一举两得。”

    持着鱼竿的手,在空中微微晃动了一下。也不见有什么动作,池塘里一条鲜活的大鲤鱼已经飞出水面,直冲着烈狂焰的脸部飞来。

    烈狂焰随手一抓,正捏住那大鱼的两腮部位,取出鱼勾,随手向后扔去,正扔进鱼篓中。那鱼在篓子里扑腾扑腾个不停。

    “如果你要兵,我可以让南无伤现在就调兵给你。至于运粮的事,南北两关已下,止水人寸步无法出关,再不需要大军押解。你大可不必费神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雨季结束后,大军是必定要攻打京远城的,我正好需要你这样的人在身边。我相信,到时候你一定又会给我带些什么惊喜。这回后方的事,就算了吧。”

    浅水清忙道:“烈帅,各旗各营的将军,自己的编制都未满,让他们调兵给我,恐怕会有怨言。末将新官上任,不宜结怨众将,还是让我回清野城征调吧。”

    烈狂焰有些诧异地看了浅水清一眼,他缓缓道:“什么时候起,你开始害怕结怨诸位将军了?我还以为,你从不怕得罪任何人的。”

    浅水清心中一跳。

    烈狂焰的眉头却蹙了起来,他似是在想些什么:“浅水清,如果我同意你的请命,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清野城?”

    浅水清脱口而出:“最好是明天就去。”

    话一出口,浅水清立刻后悔不已。

    果然,烈狂焰看他的眼神,已充满了炯炯神光。

    良久,他才长叹一声,然后他悠悠道:“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喜欢钓鱼。浅水清,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浅水清摇摇头:“水清不知。”他这刻自称水清,那是刻意要和烈狂焰拉近关系了。

    “钓鱼一道,讲究的是心平气和,清净自然。身为一个军人,过多的沾染杀戮,时间长了,就总是有些心意难平。没事就钓钓鱼,对一个军人来说,其实有着颐体养气之效。心不平,则气难顺,万事难调。浅水清,我看你的心气,就有些不太平顺呢。”

    浅水清的心,再遏制不住地狂跳起来,恰如那鱼篓中的鱼儿,搏击出内心滔天的波浪。

    他知道,烈狂焰一定已经看出什么来了。

    果然,烈狂焰继续说:“最近,天风军中有个流言,我略有所闻。说的是云家小姐独闯军事会议,大闹议事堂。我起初听到,也很感惊讶。”

    “后来北冥跟我承认过确有其事,不过他已下令军中不得外传,以免影响小姐清誉。但在我得知具体的前因后果之后,依然会忍不住有些奇怪的想法。”

    “你知道,人老了,有时候就忍不住会胡思乱想的。”

    说到这,烈狂焰深深地看了一眼浅水清:“你的心,乱得更厉害了。”

    浅水清无言地叩拜垂:“烈帅明鉴……”

    烈狂焰叹息着,终于收起了钓杆。

    “我老了。”他说:“人老了,经常就会想起一些过去的事。有时候我回忆自己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刻是什么的时候。我现,真正能让我刻骨难忘的,不是在沙场上的那些个峥嵘岁月,而是在我受伤时,那个温柔可人的姑娘,细心照料,伺候我的温暖时光。”

    “我这一生,因那次耻辱的失败,而奋图强,不惜为此抛弃一切感情的牵挂。但在最终,却现原来自己追求的,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所有的虚名浮利,早在天佑死去的那一刻,就再不值分文……”

    他看着浅水清:“所以,我一直都很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如果可以,我情愿和他们厮守终生,也不会要现在这如梦繁华。”

    浅水清一句话都不说,就是听着这位老人在自己面前静静地诉说。他在倾诉,倾诉自己所有的感情。这二十五年来,作为一个失职父亲的悔恨与那曾经美好的向往。

    他在告诉浅水清,他能理解他。

    终于,老人笑了,天下无双的暴风统帅看着浅水清,笑着说:“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若不想多说,我也不想强问,你们小一辈的事,我管不了,也没心思去管。云霓是什么人,她要嫁什么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你要面对的是什么人,你会遭遇什么,你也早有心理准备。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明天要去送她,那我就难得糊涂一次,准了你的请命,也没什么不可以。”

    浅水清大喜:“谢总帅成全!!!”

    烈狂焰却微微摇头:“我到底是成全你,还是在害你,怕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了。原本无伤应当只是怀疑之中吧?你这一去,他怕是八成可以确定了……”

    他站了起来,今天被浅水清这么一打扰,这钓鱼的心情是彻底没了。

    一边向自己的小屋走去,烈狂焰一边仿佛自言自语般说:“山公一生为相,门中弟子遍及天下。他的两个儿子,一文一武,也都是年少有为。得罪了他们,天下能保你不死的,除我之外,怕就只有皇帝了。你……好自珍重吧。”

    山公,就是南无伤的父亲,帝国丞相南山云。

    就连烈狂焰,看见南山岳,也要尊敬的称一声:山公。

    为此,烈狂焰亦不得不叹息:浅水清,你还真是会给自己找麻烦呢。但是看在天佑的面子上,无论如何,我总是要拉你一把的。

    他回到屋里,面对着儿子的灵牌,了好半响的呆,终于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来人,准备笔墨。”他说。

    他要给皇帝苍野望写信。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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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风介绍:
这是一个从小兵到将军的故事,为了爱情,浅水清全力以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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