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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缘分0     天风txt下载     天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战争序幕

    战争,就象是一幕大型的交响乐演奏,总是由无数个细小的音符组成。作为战争的指挥者,就仿佛是乐团的指挥,是整支乐曲的灵魂与中心。他们创造着战争,把握着战争,控制着战争,用手中的指挥棒,导出一曲曲唱响生死的慷慨悲歌。

    在这曲悲歌中,有些音符,会跳跃,会成长,会最终适应整场乐曲的节奏,成为其中新的主旋律,哪怕它的出现,是那样的突然,那样的意外,那样的不受指挥家的欢迎……

    战争的初期,音色显得有些沉闷与低调。

    沙河屯,便是奏响这场浩然攻城大战的初章序曲。

    而仅在初章中,一个脉动着不屈与昂扬的灵魂便爆出光彩夺目的表演,在沉闷的起音中,奏出一个高亢有力的变音……

    浅水清坐在高头大马之上,仔细地看着前方。

    清晨那一点微光下,远方的迷雾逐渐散开,隐隐现出一个破土围子的朦胧景象。

    沙河屯,就在前方。

    位于断龙山一侧的沙河屯,从来都只是一个默默无名的小村庄。可是历史上多少次战争,都是因它而度打响。这处地方本身并不险要,但却因为正处于南北门关的隔离带之间,而犹显重要。

    从沙河屯上一路奔马上山,正可以遥遥看到两条关口间的那条运兵道。透过林稀疏的光线,大致便可摸透敌人的行踪。为了最快时间了解到敌人的调兵动向,每次大规模的攻城战役,天风国都会试图抢先拿下这个关口,然后由虎头岭正面向敌人起进攻。

    盘山-断龙山一线,绵延百里,战场并非一点一据,在获得正式攻关的权利之前,他们先要就这些在各地分布的小战场,进行逐对的厮杀,来一次大规模攻防演练前的热身运动。

    沙河屯如今有五百敌人把守,不过显然是看出了天风军最近动向异常,侦察哨的频频出击带来了大规模攻势即将起的预兆,守城敌将也开始了一系列的动作对各地进行增援,一方面阻滞和迟缓敌人的进攻脚步,一方面迅收集敌军进攻信息,以及时做出正确的反映。

    虽说止水国积弱百年,可是三重天的守军,却从来都是由国中最强大的战士组成,由最有经验的将军领导。

    “你的伤没事吧?”浅水清眼望前方,头也不回地问。

    戚天友的脸色有些凝重:“大战将至,先考虑怎么打好这一仗吧。我的**,还不需要你来操心。”

    “说得还真暧昧,到象是某些人有断袖之癖呢,嘿嘿。”方虎邪笑着看他两人。

    戚天佑虚坐马上,用矛杆狠狠击了一下方虎的后背:“信不信我站在马上都能把你打趴下?”

    方虎连忙作揖大喊不敢。

    每一次的战斗前,身为士官者,都要大声谈笑一番,冲淡大家对死亡的恐怖,就好象他们此刻是来赴一顿丰盛的早餐,而不是一场充满死亡的杀戮。

    沙河屯,就是今次大宴的早点。

    不过显然,这份早点并不那么容易吃到。

    作为一个久经战火考验的据点,沙河屯曾几度易手,攻防转换间,两国士兵彼此对它的防御措施,适合的藏兵处,各种可能的防御措施和陷阱,都已有了相当的了解。

    作为一个村落,它没有高墙深沟,也没有护城大河,更没有无数民众百姓做后盾--后者早因连年战灾跑光了。

    然而止水人依然利用它背山环水的地理优势建立了一套相当有效的防御体系。

    在沙河屯的右侧,一条深可及腰,约两米宽的小河成为小村的天然防御线。止水人在河中撒满铁蒺藜,竖遍尖木桩,将一条原本平静无奇的小河流变成一条死亡湾道。

    而在它的左侧,一条布满坑洼的泥泞道上,除同样洒满铁蒺藜阻路之外,陷马坑,拌马索,各种翻板陷阱,毒烟陷阱,层层密布,处处设防,为骑兵的快冲锋带来了极大的危险和阻碍。

    它虽然只有五百兵丁把守,但是在村子里却修满了箭塔,地堡,拒6和隔离墙。

    在村子背山处的那片小林中,更是绝佳的藏兵地点。倘若有伏兵其中,骤然从上至下冲杀而至,对于攻村的战士们来说,将会造成极大的伤害。

    只要看看在这并非绝对重要的小村落里,依然有着如此完善严密的防御体系,就可以想象如南北门关,京远城这样的三重天重地,其防御功能是如何的强大了……

    对士兵们来说,每一场战斗,都是一次血与火的经历,生与死的考验。

    尽管他们的死亡未必都有价值,他们的胜利,也未必能决定整场战争的胜负,可是每一战,他们依然都会付出全力。

    这一刻,戚天佑左手上扬,五百人的骑兵队在离沙河屯还有二百米之处停了下来。这里,处在弓箭手的射距之外。

    远处,是一个个止水战士,手拿武器,排成战阵列于拒马之后,谨慎地看向这边。他们的眼神中写满了对杀戮无限的渴求--这是一群经验丰富的老兵,对杀戮的饥饿感越了对死亡的恐惧,主导了身体中的每一个部位。

    “这将是一次典型的正兵对决,没有丝毫可以取巧的成分在内。”浅水清在心中暗道。

    戚天佑停下骑队,自己跃在马背上,以手遮头,仔细地看向敌方阵营,口中喃喃:“奇怪,怎么对方营地里没有多出的骑兵?浅哥儿,你昨天得到的消息不是说有300个增援骑兵吗?”

    “据昨天得到的消息分析,那支骑兵队只能是来支援沙河屯一带的。现在不在,有可能是藏在村后林中了。他们可能想把这支援兵作为伏兵使用。”浅水清镇定回答。

    他向后看了看,身后四百米处,沐血的那一旅也已遥遥在望。

    “传令兵,向沐尉和衡校消息,告诉他们敌人可能藏兵于林,建议:由我旅率先攻打沙河屯,第二旅暂时转做预备队,先不要对沙河屯起攻击。待敌人起突击时,我们再从侧面进行突袭。”戚天佑沉着下令。

    立刻有传令兵挥动小旗,向己方传递消息。

    天风帝国的传讯体系强大而有效率,传令兵们通过旗帜传达上级命令,远比以往策马奔驰传递消息要高效快捷得多。远处的一个小山坡上,衡长顺带着沐血和第二旅昂然站立。这里视野开阔,可以清晰地看到沙河屯的所有战况,而沙河屯那边,却无法看见自己。唯一的不足就是:距离战场稍微远了些。

    半刻钟后,传令兵回答:“衡校已经同意,命令即刻起攻击,在午时前占下沙河屯。”

    “午时前?衡长顺还真是看得咱们这票弟兄啊。”方虎攒紧弯月刺矛,出了不满的怒哼。

    “不要废话了,衡校既然有令,大家就豁出命来玩一把。看看到底是他们止水的盾坚,还是咱们天风的矛利。听令!全体将士都有,准备……”戚天佑大喊,冲锋两字尚未出口,浅水清突然高举右手大喝道:“等一等!戚少,有件事你还没有交代!”

    “什么事?”戚天佑不解问。

    “战前预立。”浅水清诡秘地一笑。

    战前预立,就是沙场征战时下级军官对接班人的一个预先指定行为。这种行为并不是军规所限,它更象是一种潜规则性质的存在,总是在默默无言中引导着所有的战士。身为士官,冲锋在前,谁也不知道下一刻谁死谁活。一支队伍,一旦没有了指挥核心,会立刻失去一半以上的战斗力。战前预立,就是士官长们在预备好战死的情况下,预先指定接班人选。这种做法在缺乏明确的接班人的情况下,显得尤其重要。

    但是大部分的士官,并不喜欢这种做法,他们认为那是对自己的一种变相诅咒。

    没人喜欢预测自己的死亡。

    此刻浅水清提出战前预立这种非标准性做法,到是很让人吃惊。倘若换了是别的士官在此,只怕当时就要大怒了。

    戚天佑大度地微笑,然后道:“看来你是不看好我能在这场大战中活下来了?……那好,如果我死了,就由你来接替我出任这一旅的指挥之责吧。”

    浅水清双手抱拳,施了一个非正式的军礼,大声回道:“多谢戚尉提拔,浅水清定当全力以赴,效死沙场!”说着,浅水清突然对戚天佑身后挤了下眼,大喊道:“动手!”

    话音刚落,戚天佑只觉得身后生风,一个凶猛的重击已经狠狠地劈在了他的后颈上。

    在他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方虎那呵呵得意的笑声:“戚少,你今天身体不行,还是别出战了。等回头打完这一仗,我和浅哥儿要是还活着,你想怎么处罚我们都行。顺便说一句,你那个生辰就是死祭的故事,浅哥儿已经告诉大家了,哈哈。老子们不信邪,偏偏就不让你今天死!等今天这仗打完了,大家一起给你庆生!”

    戚天佑翻着白眼,无力地软瘫在马背上。

    下一刻,浅水清策马其上,领袖全队,出一声狂吼如惊雷炸耳:“天风勇士们,准备冲锋!一切,为了帝国的荣耀!”

    “为了帝国的荣耀,杀!”五百名骑士擎起雪亮的马刀,高举戳天的长矛,出了这一声震天撼地的怒吼。

    铁蹄阵阵,踏破清晨漫起的雾蔼,以击碎苍茫,漫卷长天之势,浩荡奔向敌人的阵地。

第三十二章 伏兵

    天边升起了血色的朝阳,颤栗的灵魂在昂扬的斗志中激荡出生命的璀璨光芒。

    五百名铁甲雄兵组成的凛冽刚猛的铁流以一种浩然之势冲向前方的那个小土围子,在阳光的映照与分割下,幻化出无数色彩斑斓的流影。铁骑在轰鸣的蹄音中跌宕起伏,抛卷出猛烈的飓风,将生命的怒吼席卷出一股波澜壮阔的大潮。

    随着对面敌军士官一声冷静的:“放箭!”,天空中鸣响的尖镝穿梭出死神尖利的呼啸,漫天的飞蝗如雷雨般狂飚洒射。

    骑兵们擎起盾牌,最大限度的缩小身体与马之间的空隙,将自己牢牢遮挡在皮盾之后,战马在力策中奋力狂飚,箭一般狂冲直泻。

    奔跑中的骏马不时地中箭,于犀利的长啸中翻滚摔倒,余势不竭,庞大的身体借着惯性在崎岖的路面上做出艰难的滑行,将背上的骑士摔出老远。

    一个又一个骑士倒下,更多的骑士却冲杀而至。

    没有技巧,没有阴谋,惟有的,是满腔血气与不屈的斗魂。

    铁蒺藜成了豆腐渣,在战士们的铁蹄下如石子般溅飞;拌马索成了细丝线,挡不住战士们雄浑的脚步;陷马坑在坑杀战士性命的同时,暴露成无谓的地面凹洞,战士们用自己的身体去填补,为后面的战友填补出一条用血肉筑成的康庄大道……

    “杀!”浅水清一马当先,熊熊的目光燃烧成滔天烈焰,杀机暴涨如潮。

    短短二百米的路程,就象是一条死亡通道,令冲锋的骑兵队在一个瞬间内折损了近四分之一的人手,然而,他们终于还是冲过来了。

    不远处的两座箭塔上,六名弓箭手不停的张弓搭箭,箭似飞蝗,恶毒地射向飚冲而来的骑士。

    浅水清大喝道:“无双,给我把箭塔上的弓箭手解决掉!”

    少年无双高坐马上,一言不,右手却徐徐将弓弦拉开。

    嗽嗽嗽接连三箭,三名弓手哀叫着从塔上摔了下来。下一瞬间他又将目标对准另一座箭塔。他的射程远,箭术精湛,箭塔上的弓手奈何他不得,竟被他一人一箭封死于箭塔之中。

    “雷火,劈开拒马,给后方打开通路!虎子,带你的人保护好他!”浅水清继续叫。

    雷火,这个高大朴实的汉子一言不,将刺矛收好,然后从背后擎起一把巨型战斧。

    被蒙住了双眼的战马长啸着冲向敌人的战阵,气势雄浑,数十名骑兵在他左右一起擎起盾牌,挡在雷火的前面。他们用自己的身体,掩护着雷火接近敌阵。

    最前面的,是两面特制的大挡箭盾,如厚重的大墙一般扑面而来,牢牢地挡在骑队的前面。冲到敌阵前时,两面大盾牌仿佛两道大门突然间打开,一个威猛的大汉若雷神般轰然现身。

    挥动着雷霆之斧,舞出一片雄厚苍劲的灿烂光芒,雷火若盘古显威,力劈天地。

    高大坚实的尖头木桩,被一斧劈为两断。立刻有士兵冒着枪林箭雨,呼啸着用手中的套索套住马桩,借着马力将阻拦用的桩子奋力拉开……

    桩后,是敌人士兵因恐惧而略显苍白的脸孔。

    一个个的防御措施在浅水清的指挥下被迅破开,沙河屯如一个敞开了双腿的女人,开始全面地暴露在第一旅的铁蹄之下。

    沙河屯没有高墙深沟,屯守的大都是步兵,在越过最艰难的那数十秒死亡时光之后,接下来的时间,便是收割生命的丰收季节了。

    挥舞着死神的镰刀,浅水清冲到阵前,向着一名敌军士兵的脑袋上狠狠地劈下了自己的战刀。血光飞溅中,他看到那是一张少年的脸,惊慌中带着一点坚韧。

    “扑!”,刀起,刀落。

    浅水清的脸上现出了几点血花,如红梅落雪,惊冬绽放。

    杀戮,于这刻正式展开……

    战斗打响没多久,戚天佑便悠悠醒了过来。**的战马将他带回了千骑第三卫第二旅,先看到的,是衡长顺那张冰冷到要杀人的脸庞。

    “戚少,你还真是好心机啊。让自己的手下打昏自己,这样,就可以免了上战场的风险了吗?”衡长顺阴冷的说话中带着点点寒气,仿佛他练的不是霸道刚猛的风雷劲,而是在那常年飘洒着凛冽大雪的天山之上进行着千年的修炼。

    戚天佑微微苦笑了一下:“这两个家伙,还真是够混蛋的啊。”

    他并不在乎衡长顺怎么看他,所以只是淡淡的道:“至少我还有第二次冲锋的机会。放心吧,我不会轻易退出这场战斗的。”

    衡长顺冷哼一声,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回到了沙河屯的战场之上,他漠然说道:“这,大概就是他们为什么这样拼命的原因吧?他们希望第二旅永远不要有上战场的机会……”

    他的眼光,落在了村后的那片树林之上。树林延展苍茫,直到村头。

    一蓬凄颤惊觫的血雨浇了方虎满头满脸,他兴奋地大吼:“杀!杀光这批崽子们!”

    浅水清随手一矛,挑飞了向自己刺来的致命一枪,低身闷喝道:“虎子,小心点,不要冲得太急了。”反手又是一矛,正刺在对方战士的盾牌上,那战士摇晃了几下,竟是没倒。浅水清低喝一声,策马向那战士撞了过去,铁蹄击中那战士的脸,他捂着脸哀号着倒了下去,落地之前,已被方虎一矛捅穿了胸膛,钉于地面。

    “这一个算我的!”方虎大笑道。

    浅水清头也不回,向下一名敌人杀去,口中大喝道:“我日你先人,虎子!”

    方虎笑得越猖狂起来。

    一名看上去是应当也是个哨官级别的威猛战士挡住了浅水清的前路,冷酷阴戾的脸上,挥洒出无畏的决绝。他的整个人突然腾空跃起,手中的战刀在同一刻飞扬起一弧急电光流,向着浅水清的头颅急斩而去。

    浅水清手中的弯月刺矛急上扬,及时格挡住这致命的一刀,一蓬金铁火光在清脆的交鸣声中炸现,同时扬起的,是对手炙烈狂热的低呼。浅水清只觉得右臂一阵酸麻,仅是交手一击,自己借着马力冲击而至的刺矛竟已被对手的战刀荡了开去,其势大力沉之处,竟是比起雷火也不遑多让。

    “吼!止水战士,绝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对手出了疯狂的怒吼。

    “我看未必!”浅水清的脸上也同时飞扬出一抹从容的冷酷。

    左手虎牙亮起一点诡异地星光,向着半空中刚落下的人影电射而去。那名哨官力大沉猛,却输在马下对敌不便,一次纵跃格杀没能立刻解决对手,立刻出现了致命的空挡。浅水清出手阴狠果决,虎牙当成暗器出,插在那哨官的身上,立刻在他的胸前飚射出一股灿烂的血莲。那哨官的身体晃了一下,神情呆滞地看向自己的胸口,弯月刺矛已经挟着风雷之势,穿透了他的咽喉。

    厚重的尸体砰然倒下,一切曾经的灿烂光辉,便这样简单的随风而逝。

    “好小子,干得漂亮!”方虎在前方翘起了大拇指。

    “小心你后面!”浅水清大叫。

    方虎迅做出本能反应--低头伏于马上。

    一抹璀璨的光电擦着方虎的头皮急掠而过。

    浅水清拼尽全力扔出手中刺矛,撕裂苍茫,划出一道血色光弧,奔向那偷袭的止水战士的胸膛。战士哀号着倒下,颤抖的刺矛尾部重重地在方虎的脑袋砸了一下,敲击在铁盔上,砸出一片浑浊的颤音。

    “日你瓜皮***!”方虎愤怒地大吼,他的脑袋被敲得生疼,有些许晕眩。

    浅水清微微一笑,抽回了刺矛,同时一个漂亮的俯拾,将扎在那对手哨官身上的虎牙也重新抽了回来。

    戚天佑说得没错,战场之上,不是你救我,就是我救你。

    再没有什么,比战友兄弟之情更重要得了。

    骑兵队在沙河屯的冲杀如入无人之境,给驻守的止水兵带来极大的伤害。他们哀号,惨呼,血花飞扬。天风战士用对手的生命,为自己安上荣誉的勋章。

    然而,战争从来都不是一相情愿的杀戮,强悍的武力是胜利的基础,却不是唯一的条件。

    村侧的丛林中,尘烟条条扬起。

    一如浅水清所料,大批的骑兵开始从林中现身,他们呼喝狂啸,挥舞着马刀长枪,挟带着万钧之势,在惨烈的风野中激荡出暴烈的狂潮。

    潮水如洪,只需要短暂的几分钟就可以将这支进攻的骑兵旅淹没于汪洋之中……

    “见鬼,怎么会有这么多骑兵?”方虎大惊。

    一眼望去,满目苍茫,铺天盖地的骑兵呼啸着冲杀过来,一时间竟分不出有多少人,但绝不是300之数。为一骑,红巾束臂,手持九曲狼牙大槊,虎目贲张,威风凛凛,一如神魔降世。

    “至少有800人!”浅水清大吃一惊,怎么对面林中竟潜藏了这许多骑兵?

    身侧是无伤阴婺冷绝的声音响起:“方族长看到的,一定不是全部的骑兵。他们应该是分批来援的。”

    “无双,上房顶,立刻射杀那个领军卫校。”浅水清大喊。“狗子,放急箭,召唤预备队立刻进攻。方豹,带你那个曲顶住村口,绝不能让他们冲进来,你只要坚持到预备队来援就够了!”

    无双的眼前凝现出一丝杀气,他纵身站在马背上,狠狠一蹬马鞍,竟然直接从马上跳向不远处的一幢小瓦房。脚刚沾到瓦片,右手已经从身后箭筒中抽出一支奇长的黑箭。大弓拉成满月,黑色的箭尖随着远处那臂缚红巾的领军卫校做着迅的移动,仿佛一个风向标,做着机械的钟摆。

    眼神中亮起一抹璀璨光芒,少年无双的神情刚毅冷峻。嘴唇微微开合了一下,“中!”,下一秒,黑箭已离弦劲射,狂飚出一股玄色铁潮,带着死神的召唤向着那伏兵领队呼啸而去。

第三十三章 弃卒

    长箭如牧野流星,疾风劲射。

    红巾束臂的大汉竟然在那生死轮回中的刹那间,做出了一个最正确的选择--大张的长臂突然回收,九曲狼牙槊回立胸前。硕大的槊头如一面盾牌直立,金铁交鸣中,璀璨的火花闪烁出暴烈的激彩。

    那支长箭,牢牢的钉在了大槊之上。

    少年无双和那领军大汉的眼中同时爆出惊诧的异芒。

    无双擎起第二支箭,却是一支红色小箭,细长尖利,再次瞄准了那大汉。

    “该死!那家伙是狮蛮真!”方虎眼见,突然间放声大叫起来。

    狮蛮真?这个人就是那个北门关中以悍勇武力著称的止水七勇士之一的狮蛮真?

    论才智心计指挥韬略,他或许比碧空晴差了太远,可要说沙场征战焊不畏死,狮蛮真可就比他强上太多。

    无双那志在必得的一箭,竟然被他以这种方式挡了下来,可见其豪勇之外,亦有心细之处。

    狮蛮真看着那钉在自己大铁槊上的黑色长箭,神情诡异,显然同样也在为对方这一箭的劲道吃惊不已。不过下一刻,他已经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震裂苍茫:“儿郎们!杀光他们!!!”

    呼!

    大批铁骑涌澜出铁色大潮,洪卷而来……

    天空中的那道急令箭,令第二旅的部队有些血气沸腾。他们在等待长官的命令,好冲上去给对手一个狠狠的迎头痛击。

    戚天佑抱拳请命:“衡校,敌人的埋伏已经从林中出来了,请下令出战吧。再不截住他们,只怕第一旅情况危急。”

    衡长顺恍若未闻,只是仔细地看着自己的手心。

    手心处,茧壳层层,仿佛一个硬皮手套,包住了整张大手。

    “世人无知,妄以螳臂挡车,南督英明,自有神机妙算。呵呵,抱飞雪以为他在这沙河屯的伏兵能对付得了我们,却不知他只是南督手中的一颗棋子而已。三重天……早晚我们要拿下你!”衡长顺口中喃喃,眼神却不住伸缩于战场之上。

    戚天佑的眼神炙烈而殷切,沐血虽始终一言不,却紧握手中矛杆,双目喷涌出强烈的战意。

    第二旅一众战士,连战马都已经开始按捺不住的长嘶起来。

    看了看他们,衡长顺冷然道:“全旅回撤,立刻放弃沙河屯。”

    “什么?”戚天佑和沐血同时叫了起来。

    “敌军势大,我旅500将兵不可能挡住狮蛮真的铁狮卫,再不后撤,只怕就没机会撤退了。”衡长顺淡然回答。

    “不行!浅水清他们还在沙河屯。我们绝不能就这么放弃他们!”戚天佑大叫。

    衡长顺突然嘿嘿一笑:“那你就自己去救他们吧。”

    他的眼神阴兀寒冷,透出的无限杀意却清醒无误地告诉所有人这样一个信息:第一旅全体士兵,必死无疑。

    此时此刻,戚天佑和沐血的心中同时一寒,知道衡长顺已是下定了决心要借这个机会杀浅水清了。为了杀浅水清,哪怕是牺牲500将士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戚天佑血气沸腾,愤怒的血液充盈了全身,他大吼道:“我天风健儿,绝不是畏难怕死之辈。敌人人数纵多,我天风铁骑又有何惧之有!有敢和我上战场救自己的兄弟站出来,我们一起去把他们救回来!”

    “闭嘴!”衡长顺大吼:“除戚天佑原属第一旅,可自行选择是否参加战斗之外,第二旅所部凡有敢脱离指挥,自行入战者,以抗命论处,立斩无赦!我看哪个敢动!”

    全旅士兵一起怒视衡长顺,却终是没人愿意为自己扣上一顶战场抗命的帽子。

    戚天佑叫道:“衡长顺,你小心到战后,我向上面弹劾你陷害士卒,见死不救!”

    衡长顺嘿嘿一笑:“我既敢做,就不怕你告。你以为,我凭什么敢这么做?”

    戚天佑心中一惊。

    衡长顺已经缓缓说道:“为下官者,欲图谋上位,须体察上意,揣摩上情。南督的心思,我明白,却不知你可明白?”

    戚天佑和沐血同时愕然。

    衡长顺已经又道:“此事之后,我或会被降职查办,但不消多久,我便会重回官位。届时,一营之主怕是跑不了的。你们若想继续好好的活着,就不要太惹我生气了。”

    那一刻,戚天佑和沐血同时哀声长叹。

    军中常言衡长顺骄横跋扈有勇无谋,其实,这世上又怎么可能真得是连一点脑子都没有的人呢?

    南无伤看人阴狠歹毒,就算衡长顺无知,他只需要稍微点拨几句,衡长顺也当立刻就会明白该怎么做了的。

    浅水清不死,此事终究不会完结。

    除非……

    那个时候,戚天佑想到了一个人……

    流风长电漫卷出凄厉的腥风血雨,激荡在整片屯落之上。四面八方涌来的铁骑,眼神中燃烧着凶嚣的烈焰,斗志激扬。他们借着快刀劲马,挥舞出苍茫中的雄浑力量,将血腥与杀戮反向带给第一旅的士兵。

    方豹奉命堵在村口,他的身周,是自己的战友一个接一个的哀号着倒下。天风铁骑固然勇猛,止水的士兵也不是个个草包。铁狮卫与飞雪卫一样,都是三重天中的精锐部队,他们同样的悍勇,同样的强大,同样的敢用自己的生命来为战友打开一条鲜血涌喷的缺口。

    “浅哥儿!”方豹大喊。语气中透出遑遑求生之意。

    眼前是一座山般的阴影扑面而来。

    狮蛮真挥舞着九曲狼牙槊,卷出一片浩荡长风,疯狂地砸向方豹。

    方豹挥矛格挡,狼牙槊如泰山压顶,力大雄浑,几乎将方豹整个人都要打飞出去。

    狮蛮真余威不减,槊柄诡异地划了一个圆弧,向方豹的胸口戳来,那一下,盔甲碎裂,方豹哇的吐出一口鲜血,当场被这一记重击打下马去。

    “弟弟!”方虎狂吼。

    半空中流芒星现,射向狮蛮真宽厚的胸膛。狮蛮真的大槊轻松圆转,将飞来的武器格开,却是一柄质地奇特的小匕。

    那正是浅水清及时掷出的虎牙,挡住了狮蛮真的去路,救了方豹一命。

    立刻有战士将方豹拖了回去,只见他浑身鲜血粼粼,胸口开了一个大洞,要不是有盔甲挡着,只怕当场就要被槊柄捅穿了。

    “预备队为什么还没有上来?”方虎大吼。弟弟受了重伤,他心头大急。

    浅水清脸色阴寒如冰:“怕只怕……他们不会上来了。”

    村口的守卫在狮蛮真的疯狂杀戮下,开始失去阵型,一个又一个士兵倒了下去,敌人的骑军却已经越来越多的涌了进来。此时沙河屯内部的守军尚未消灭干净,第一旅受内外夹攻,已经处于绝对的危险之中。

    房顶之上,少年无双依然镇定如故,红色小箭引而不,遥遥指向那红巾大汉,看着他在人群中如狮虎般疯狂威。

第三十四章 最后一击

    苍茫雄翰的拳劲对撞,平地涡卷出一股气流,奔腾狂野。

    戚天佑的身体微微一晃动,向后退了几步,嘴角边吟出一丝鲜血。衡长顺却收拳而立,神情冷傲无比:“怎么,想学你兄弟当日在驻马店所用的一招挟持于我吗?可惜啊,我衡长顺吃亏上当只有一次,而这次的形势与驻马店已大不相同,你想故技重施,只怕就没那么容易了。哼,我衡长顺可不是那娇滴滴的小妞,要是被你挟持成功,岂不是要让全镇上下同笑了!”

    戚天佑的身体中血海翻腾,只觉得风雷劲的气流几乎要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给搅散了。

    他吃亏在昨天挨了八十军棍,伤势颇重,若不是浅水清伤药尚佳,他现在站都站不起来。他刚才出手偷袭的那一拳,还不到平时功力的一半,却已经是他使尽全力而出的手了。

    沐血再控制不住心中的悲愤,跳下马来,下跪长呼:“请衡校准我们前往营救,我卫上下一千官兵,对衡校感恩戴德,永生不忘!”

    呼啦啦五百将士同时跳下马跪伏于地,同时大呼:“请衡校准我等前往救援!”

    衡长顺大怒:“全部闭嘴!身为战士,便该有效死沙场的觉悟。对方伏兵近千,领头的又是三重天头号猛士狮蛮真,你们就算是上去,也未必能救下他们。再有多言者,斩!”

    五百将士一起伏于地上,心中悲愤,却没一个愿意起来。

    戚天佑的眼光落在沙河屯激战正酣的战场之上,只见那里不知多少自己昔日的弟兄,正一个个在敌人的疯狂进攻中惨呼着倒下。他们的眼神中,有太多的不甘,不解,不明白为什么预备队到现在也迟迟不上来援助。他们不相信一起奋战沙场多年的老弟兄会抛弃自己,浴血奋战,苦苦等待,希望却已藐然。

    浅水清头盔已落,型散乱,兀自高坐马上指挥不停,在他现在的这个位置上,他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并做得极为称职。

    方虎顶替了他的弟弟,守在了村口的前沿,身上血色重重,依然死战不退。

    雷火,这个倔强的汉子,永远都是一声不吭,奋勇杀敌。他的身上已经有多处受伤,却激起心中狂暴的血性,愈战愈猛。

    更多的战士一个个倒下,在倒下前,他们的眼神看向的,是自己的这个方向。

    他们,在等待,等待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

    绝不能让他们死!

    深深地吸了一口长气,戚天佑全身的骨节寸寸裂响,如火焚枯木,劈扑不断。

    衡长顺诧异地看向戚天佑,只见此刻的戚天佑浑身上下已散出一股强大而凛冽的气势。仿佛天神下凡,威风凛凛,神情中却带着濒死的决绝。

    长无风自飘,戚天佑的双睛一片血红,低沉的迷音似从天边飘来:“衡长顺,一直以来,我敬你沙场征战多年,是个真正的勇士。但我从没想过你官迷心窍,为了巴结上级竟然不惜牺牲手下将士。我知你一直不服气军中有传言你武功不及我一事,也很想找机会好好和我切磋一次。一直以来,我都避而不战,令你心中不满。在你看来,我五年时间打下三枚刀纹金章的战绩,不过是运气加取巧的结果罢了。但是今天,我要告诉你,我避你,不是打不过你,而是因为你从来就没有资格和我交手。今天,我就让你见识一下血影千重浪真正的杀招,让你也明白一下,你甚至根本就不是我一合之敌!”

    话音落,旋风起,漫天苍茫狂舞激越。

    衡长顺眼前一阵迷蒙,他大惊失色,运足风雷劲护住全身,却只见一只硕大的铁拳在眼前恕然出现,重重地击在了他的脸上。

    鼻骨碎裂,鲜血喷泉般涌出,衡长顺飞后退,口中暴喝狂叫,战刀于同一时间挥舞出一片凛冽的刀芒。然而那一拳气吞山河,竟然如影跟随,直打中刀面,将一把精铁战刀硬生生打为两截。铁拳直捣黄龙般冲向衡长顺,暴雨般的拳势疯狂落下,衡长顺出有生以来最强烈的惨呼,倒飞于半空之中。

    戚天佑的身影已电射而至,双臂环张,将衡长顺紧紧的勒在了怀抱之中。

    “还不快去救人!”戚天佑一把抱住衡长顺,已厉声狂吼起来。

    刚才的出击,电光火石般迅,却狂猛斑斓,到这刻戚天佑停下动作,沐血才愕然现原来戚天佑的口鼻中竟然已同时溢出大量的鲜血。虎目中红光闪耀,血红双睛一片峥嵘,戚天佑的喝声如惊雷阵阵:“沐校!现在你是我们的头了!快带领大家去救人啊!”

    沐血一咬牙,跳上了马背:“第二旅全队听令,冲锋!杀光那帮狗娘养的!”

    五百铁骑沸腾出昂扬的战意,疯狂怒吼着在这凶残暴虐的荒野之上,向着战场狂冲猛飚……

    浅水清挥舞着弯月刺矛,机械般向身边的敌人刺杀而去。

    他感觉好累好累。

    周遭的敌人越来越多,第一旅的处境也便越来越凶险。

    村口已经失守,村内的守军却躲在房屋内,墙壁后,大树上,不断地向着自己着明枪暗箭。

    多少英勇无畏的战士,就在这一战中不甘的倒下,仆倒在血泊之中。地面被血水浸成软泥,小坑中积满了血水,每一脚下去,都是血色的沸扬。

    没有战术,没有筹谋良策,惟有不屈的血性与刚勇才是这刻支撑起战士们那不倒天空的坚实梁柱。

    “无双,你还在耽误什么?”浅水清怒吼:“杀了那个领头的家伙!”

    少年无双面沉如水:“那家伙很厉害,我需要有人给我创造时机。错过这一箭,我没余力再下一箭了。”

    “那好,我帮你创造机会!”浅水清狂叫。

    眼前那片如山的影子再一次铺天盖地而来,狮蛮真大力无匹,一槊砸飞一个战士,竟直接向着浅水清狂奔。

    擒贼先擒王,狮蛮真老于沙场,一眼就看出浅水清正是这支部队的指挥中枢,打掉了他,就等于打垮了整支部队的抵抗意志。两个人抱着同样的心思,于同一时刻向对方起了冲锋。

    弯月刺矛划出的银电撞向山般的厚壁,电光四散消殁,在狮蛮真的大力挥舞下,九曲狼牙槊轻松地格开刺矛,余势不竭地砸向浅水清。

    浅水清一个翻身从空中跌扑而下,刺矛脱手掷出,狮蛮真转头闪过那致命的一击。浅水清人刚落地,立足未稳,竟然反手抽出战刀,一刀就向狮蛮真砍了过去,反应敏捷已极,竟是越战越勇。血影千重浪幻出万道刀光,披靡天地。

    狮蛮真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欣赏。

    战刀砍在槊柄上,激励出耀眼火花,狮蛮真沉声喝道:“刚才那小刀是你扔出来的吧?身手不错。”

    “可惜没能杀了你。”浅水清低声回了一句,收刀后撤,左右立刻有骑兵上来堵截狮蛮真。

    “若肯降我,便饶你不死!”狮蛮真大喝,九曲狼牙槊左右开弓,两名骑兵立刻倒飞出去。

    “好啊!”浅水清大喊。这个干脆的回答令狮蛮真一楞。浅水清的战刀却随着话音而上,若一条毒蛇吐向狮蛮真的咽喉。

    狮蛮真左臂立刻回挡,没想到这一刀竟然向着右侧斜滑而过。这一下变招又狠又准,正砍在了扎着红巾的手臂之上。

    “啊!”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狮蛮真抬起一脚踢在了浅水清的胸前,浅水清只觉得这一脚大力沉猛,竟象是熊族战士的无双巨力打在身上,他喷洒出一口鲜艳的血花再次跌飞。

    血雾弥漫中,那条血色布巾被战刀抽拉带起,飘扬在半空之中,遮挡住了狮蛮真的视线。

    “无双出手!”浅水清人在空中,暴出强力的吼声,震彻四方。

    红色小箭在这一刻,借着空中那一点闪耀红光的遮蔽,穿过红巾,悄无声息地取向狮蛮真的咽喉。

    “扑哧”。

    怒放的血花在狮蛮真的喉间绽放,逐渐消融于这红色大潮之中。

    狮蛮真捂着咽喉,不可置信地看向远处房顶,无力地倒下战马。

    少年无双放下大弓,缓缓吸了一口长气。

    脸色一片苍白……

    “狮蛮真已死,止水军败局已定,降者不杀!”浅水清的声音在下一刻春雷般炸响。

    一向战无不胜,勇猛飚悍的止水头号猛士狮蛮真竟然战死了?

    这个消息令所有止水骑兵震惊不已,却令受困中的天风铁骑大为振奋。

    士气在这刻此消彼长,浅水清借着同伴的搀扶勉力站起,手中战刀戳天,他奋力大喊:“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所有天风铁骑同时呼应。

    这一刻,仿佛占据主动的又重新成为天风的战士了。

    远处的天边,蹄声隆隆,大批的骑兵终于出现在沙河屯交战双方的视野之中。

    “援军来了!”天风战士兴奋的呼喊。

    止水兵士气尽丧,再无战意。

    他们常年与天风人作战,每战必胜少败多,撤退是兵家常事。这刻领战死,敌人援军奔流而至,立刻起了退意。

    一名止水旅尉出尖锐的呼哨,八百骑兵同时策转马头开始后撤。惟留下沙河屯的步兵守军,两只脚跑不过四条腿,或依然奋力抵抗,或立刻缴械以降。

    天边的那轮血日,终于重新弥漫出清晨阳光那美妙的气息。

    “该死的混蛋,怎么到现在才过来。”浅水清低骂了一句,几乎就要昏倒在战场之上。他累得已经脱力了。

    沐血指挥第二旅立刻追赶清扫残敌,同时快马奔到浅水清的身边,看到他满身浴血,心中亦是骇然。

    “你没事吧?”

    “死不了。”浅水清惨然回答:“就是想好好睡一觉。”

    沐血脸色冰沉:“很抱歉我们来晚了。衡长顺说敌人太多,我们就是救援也没用,所以不许我们出战。戚少为了救你们大家……他挟持了衡长顺。”

    浅水清脸色大变。

第三十五章 杀!!!

    小坡之上,戚天佑依然紧紧抱住衡长顺。

    乍看上去,倒象是一对情侣紧密相偎,却不知道两人每时每刻都在做着激烈的交战。

    衡长顺的体内不时地传来凶猛霸道的内劲,一波又一波冲击着他的身体,若狂浪扑堤,汹涌澎湃。

    “你……还能支撑多久?”衡长顺冷哼问。

    “只要能支撑到他们活下来,也就够了。”戚天佑淡然回笑。

    “为什么不杀了我?”

    “南督想要浅哥儿死,却不便自己动手,就派了你过来。你自以为了解南督,却不知道你在他眼里只是一条尚算有利用价值的走狗。浅水清如今在军中已小有声望,你为害死他,不惜坑杀第一旅五百战士的性命,事情传出后你必激公愤。到时候,你真以为南督会把你一撤了事吗?说不定直接就把你一刀砍了,向全镇官兵做个交代。我今天不杀你,是因为你若死了,南督自会派别的人来。到不如留你一命,让你好好想想这样做的后果。你要是还有些脑子,该知道怎么做的了。”

    “哼!”衡长顺脸色微变,却终于没再说话。

    狂潮般的汹涌内力却在这话之后渐渐停止了攻击。

    戚天佑静静地站着,依然不撒手,就那样死死抱住衡长顺。他感到一阵晕眩。

    是何时,蓝天升起了赤霞,天空布满了血色。生命的光辉在身体中逐渐消逝,眼前却出现了一团光亮。

    光晕之中,他看到了一张张熟悉的面容,有那逝去的战友兄弟的,也有自己那早逝的母亲的。

    他们,是在召唤自己吗?

    在那生的彼岸,正是我期待的故乡……

    他微笑,双臂渐渐无力。

    逆转功力强压伤势,强行运用自己尚未练习纯熟的最后那一招绝猛杀式的结果,是他浑身筋脉寸断,内脏不堪负荷,大量出血。衡长顺的反扑凶猛而凌厉,无休止的气劲在他身体中暴虐纵横,如一只狂噬的暴狼,疯狂地吞噬着他的生命。

    他始终在坚持,直到最后一刻。

    “浅哥儿,对不住你的好意了。天意昭昭,我终归还是要在这一天死去的。”

    放开双臂,眼前一片昏暗,朝阳落下,赤霞湮灭。惟有耳中隆隆的马蹄声,带来己方将士得胜归来时的兴奋呐喊。

    此生,我死亦无憾。戚天佑喃喃自语。

    然后,他重重地倒了下去,跌宕于这苍茫荒野之上,漫卷出迷天狂烟……

    狂舞的铁蹄击踏出生命中最高亢的乐声,远处飞驰而来的那彪队伍中,浅水清一马当先冲在队伍的最前面。

    他几乎是看着戚天佑倒下去的,那一刻,悲愤的怒吼冲彻云霄。

    他从马上跳了下来,跌跌冲冲跑过来,一把抱住戚天佑,声嘶力竭的大喊:“戚大哥!”

    戚天佑迷茫地睁开双眼,惟有身体依然在做着剧烈的颤抖。伴随着每一次抽蹴,混身上下每一个血孔在冒出血星。他喉间“荷荷”着,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戚大哥,你这是怎么了?!你说话啊,回答我!”浅水清狂吼。

    戚天佑依旧喉间荷荷不止。

    沐血在他身后沉声回答:“他身负重伤却强运功力,现在浑身血管都已炸开。他现在痛苦难当,却自尽无力,怕是希望你能及时给他一个了断。”

    浅水清听得如坠冰窟。

    他看着怀中的戚天佑,一时间,竟再说不出任何话来。

    那样铁骨诤诤的一条汉子,现在竟然就象被抽去了骨头般软在他的怀中,混身上下不停地在冒着血,到处都在冒血,眼前是一片沸腾的血红,就象是一个被千百颗弹丸打成了筛子的布偶,天知道他竟然还活着,还在那里看着自己,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他知道他很痛,痛得连灵魂都在颤抖,痛得连自杀的力气也无,痛得连一丝交代都没有,只有那满眼希冀的眼神在哀求自己,哀求自己快快一刀将他杀了,免得再承受这世间无法承受之痛。

    “戚大哥!”浅水清悲吼着,一只手却已颤颤悠悠向怀中的虎牙摸去。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于是,他仿佛看到戚天佑在笑,布满血色狰狞的脸上,笑容乍现若惊魂重生,仿佛有个声音从天边传来:别胡说了,傻子。我只是在尽我承诺过的责任而已。

    我知道,你是好男儿,浅水清一辈子以有你这样的大哥为荣。

    我也是,好弟弟……不要叫我失望……

    浅水清微微点头。

    有力的大手紧紧握住戚天佑那已无力的双手,一点锋寒,于悄无声息处刺入戚天佑的心脏,沉着而冷静。

    浅水清轻轻地说:“安心上路吧,大哥。”

    戚天佑的身体陡然间做了一个剧烈的颤抖,身体如装了弹簧般剧烈的弹跳了一下,迅即归于平静……

    戚天佑死了。

    做为一个战士,他没能死战场上,却倒在了自己人的手中。

    一大批浴血归来的战士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情景都呆住了。

    他们跳下马匹,缓缓来到戚天佑的身边,看着他就这样无助地死去,然后重拾悲愤的眼神望向衡长顺。

    眼神凶厉如箭,洞穿灵魂。衡长顺只觉得浑身如寒流袭过,不由得微微一颤。

    他厉声大喝:“戚天佑以下犯上,挟持上官,罪不容赦!你们还有谁想学他吗?”

    浅水清提着刀站了起来。

    抬起头颅,他看向衡长顺,披散的长下,是复仇的火焰在熊熊燃烧。

    他说:“我想学他。”口吻简单而淡定,却透着无比的决绝。

    无数战士同时抽出战刀。

    他们默默地站在浅水清的背后,用行动代表着自己的立场。

    衡长顺的心脏不听使唤地剧烈跳动了几下,一股近些年来少有的恐惧之感突然间席卷心头。

    这是一种无言的愤怒,一种无言的抗争,一种只属于战士们特有的以血换血的战斗意志。

    衡长顺慌了,随手从身边的士兵手中夺过一把战刀,他大喊:“你们干什么?想造反吗?知不知道你们这是在哗变!?”

    浅水清闷哼:“未战先怯,衡校,你已败定!”

    平地升起的狂风在下一个瞬间已经挥舞出一片天地的苍茫席卷了整片天空。血色惊电在苍茫间闪现,带着无边杀意的一刀以雷霆之势狠狠地向衡长顺劈来。

    “我不会输的!”衡长顺大吼。风雷刀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疯狂的弧线,迎向那苍茫急电。

    雷电交集的那一刻,在天空中炸出一片艳丽的光芒。

    惊电若乱云狂舞,一道接着一道,恶狠狠地狂劈猛轰,风雷阵阵中,衡长顺的抵御却越来越显吃力。

    电光下,浅水清披散长,浑身浴血,仿佛九天下凡来的恶魔,力气无有使尽,每一刀更比一刀重。风雷刀成了笑话,在血影千重浪的那如海涛般汹涌,气势波澜壮阔的疯狂攻击之下早已经风停雷消。

    衡长顺从没想过一个新兵小卒竟然能将自己打得脾气全无。

    他心中慌乱,斗志全无,步伐更见散乱。

    当天边那道苍郁凛冽的刀光披散着漫天光影一次又一次重击在风雷刀上时,衡长顺再控制不住刀上传来的澎湃巨力,战刀在下一刻脱手飞出,浅水清的刀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终于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望着对方那凶猛如虎,满怀仇恨之火的眼神,衡长顺心中惊栗,再克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怯意,缓缓地跪了下去。

    这一次,他又败了。而且是正面作战,而且败得是如此凄惨,连分毫还手之力都无……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一众将士在呼喊。那是愤怒的吼声在震撼着天际。

    有一个声音却高叫:“浅哥儿!不能杀!”

    正是沐血。

    浅水清缓缓回头看向沐血,沐血一字一句地艰难说道:“你该明白,军有军规。乱上命者,斩!以下犯上者,仗刑。有敢杀上官者,无论对错,斩立决!浅哥儿,要杀衡长顺,你须得先想清楚那份后果!”

    浅水清的眼前,是云霓那如花带雨的凄绝神情。

    这辈子,自己终究是要负她了么?

    真是对不住啊,云霓。只是我是一个男人,终归是要做出一个男人的选择的。

    哪怕一生,只有这一次机会!

    浅水清的脸上,朦胧出一丝猖狂的笑意:“杀便杀了,哪有这许多好顾虑的事。咱们铁血男儿,不是阵前死,便是马上亡。一样是死,总得选个痛快的死法才是。”

    沐血一呆,他急急道:“浅哥儿,你真得不能杀他。你若杀他,南督绝不会放过你。你若放他一次,等回去后大家一起禀明事情原由,再有南督定夺,只怕他也同样难逃一死。就算南督不杀他,他日上了战场,咱们还有得是机会杀他,你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呢?”

    浅水清淡淡地摇了摇头:“沐尉,多谢好意提醒。只是我不已再习惯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来处理。”

    衡长顺惊骇欲死,狂叫:“浅水清,你敢杀我,全卫近千人全都看着呢!你跑不了也是一死!”

    浅水清微微一笑,从戚天佑的尸身上抽出了虎牙。

    “我知道。”他左手转动着虎牙缓缓说道。“我知道我不该杀你。我知道我若杀你,便对不起戚大哥的为我而死,对不起那还活着的人,对不起那还……在对我痴心苦候着的人……可是若我不杀你,只怕从此之后,我会寝食难安,食不下咽。我若不杀你,只怕以后也将再无斗志,虽为战士,却是行尸走肉,活得再无勇气,再无力量。我不该杀你,却不能不杀你。这世上有些事……原本就不是可以用道理可说得明白的。”

    他低声凑近衡长顺的耳边,悄悄说道:“在杀你之前,告诉你一个秘密。云霓……是我的女人。”

    衡长顺面露骇色,只觉得胸间一痛,虎牙已破体而入。

    他双手无力的向天狂抓,只抓到浅水清的那一片被血色浸透了的战甲。

    然后,他便无力的躺倒了下去。

    死前,他双眼圆睁,呆呆地望着天空,仿佛有什么话想说,却又说不出来……

    回去的路上,方虎轻声说:“已经和所有的弟兄都打好招呼了。衡长顺的死,就说是冲锋陷阵时被敌人所杀。”

    浅水清淡淡地回道:“人多口杂,恐怕是瞒不过去的.”

    方虎的脸上露出一丝阴狠:“有哪个敢说出来,就别怪老子手下不留情面。”

    浅水清悠悠看天,想了好久,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叹了口气。

第三十六章 原谅他

    送葬的乐声,低迷沉重,如风卷落叶,漫舞轻风。

    战士们的脚步随着乐声,踏出一条心碎的轨迹,从孤星城一路延展到城外的英魂陵园。

    浅水清,方虎,雷火,还有沐血四人,身披麻衣,肩抗红棺,眼角中是英雄的热泪在汩汩流淌。

    棺材里躺的,是戚天佑。

    在他们四人的后面,虎豹营三千士兵头扎白巾,臂挽黑布,在洪天启的带领下自组成一条送葬的长龙。

    即便是营主战死,也鲜见如此待遇。

    英魂陵园,战士们最终的归所。无数烈士的躯体在这里得到安息,灵魂得到升华,它是战士们最后的圣地。即使是在止水人反攻最猖獗的时候,天风人丢了孤星城,也从未将英魂陵园丢失过。它于十年前开始建造,每一年,都要进行扩大,然后容纳进上万将士的尸体。

    如今,英魂陵园已住进了差不多十万战士,是所有英灵最终的栖息之所。

    放眼望去,英魂陵园占据了几乎整座山头,白色的墓碑整齐划一的排列,仿佛一棵棵参天巨树,矗立于世人面前。

    天风帝国是尊重战士的国家,对战死者的尊重,是他们支撑士气的重要支柱,非在必要时刻,天风帝国士兵绝不轻易抛弃战友的尸体。可即便如此,依然有许多人由于无法找到尸体,而最终无法进入陵园做最后的归依。

    “戚大哥,你就安心上路吧。我浅水清飘零这些年来,没受过什么人的恩,没为什么事真正感动过,伤心过。可是你却做到了。你用你的性命,完成了一个战士的承诺,而我将用我的一生,来守护这个承诺。”浅水清口中喃喃,眼神中,却流露出无尽的哀伤。

    远处一骑铁甲飞奔而至,那是来自孤星城的战士。

    他策马飞奔,连人带马跑得汗流浃背,显然是有什么甚急的命令。

    人尚未到,大喊声已经传来:“南督有令,英魂陵园非战功彪炳者不得入内。戚天佑小小旅尉,功不彰,名不显,其棺谆不得进入英魂陵园。接令者立刻另寻良地安葬,再将衡长顺衡校的尸体运进英魂陵园,不得有误!”

    “什么!”虎豹营上下三千人集体震惊,丧葬的哀乐在下一刻吹出一个惊颤的高音,惟有浅水清的脸上,露出一点微微的笑意。

    沐血高叫:“我不相信!南督怎么会下这种混帐命令!?”

    洪天启脸色一沉:“你闭嘴,南督的命令也是你能评价的吗?”

    “我不接受!”方虎也大叫起来。

    浅水清一扬左手,示意大家先把棺谆放下,然后扬声道:“多谢这位兄弟传话,我们这就改道他处安葬。”

    “浅哥儿!你!……”雷火大吼:“我绝不同意!一定要让戚少入殓英魂陵园。”

    “住口!南督的命令有理有据,容不得他人肆意诋毁。”浅水清大叫。

    “你!”抬棺的另三人同时怒视浅水清。方虎愤怒叫嚷:“浅哥儿,我敬你是条汉子。可是今天你是怎么了?!怎么?戚少为了咱们死了,你***就不怕了?缩了?阳痿了?不敢为了他和南督争上一争吗?兄弟们有不怕死的,就跟着我找南督评理去。”

    他这一吼,整个虎豹营一时间竟然一呼百应。

    戚天佑在虎豹营向来甚得人心,他这一死,也不知多少人心中悲其遭遇。

    “闭嘴!”浅水清和洪天启同时大喊起来。

    浅水清叫:“你这蠢小子想干什么?想哗变吗?”

    方虎全身一颤,没有借口。

    浅水清继续说:“英魂陵园是战士们向往的居所,可并不是每一个战士都希望一定能进入英魂陵园。实话告诉你吧,戚少根本就不想进英魂陵园。他唯一想要的,就是在他死后,能够有人将他入殓在离此八十里远的米家坡……你们可知道,戚少就是米家坡人,就是盘山人,就是在这前线故土上出生的人……”

    “你说什么?”几名抬棺者一起惊诧起来。

    浅水清的脸上却微露出一分阴狠歹毒的笑意。他双手抱拳对传令兵道:“麻烦小哥传令辛苦,浅水清在这里谢过了。还要烦请你回报南督,虎豹营上下对此事并无不同看法。”

    那战士点点头,策马而去。

    浅水清又对洪天启说道:“洪营,既然南督已经有了命令下来,就请洪营带弟兄们回去吧。由此前往米家坡,还有八十里路要走。前线战事未停,虎豹营重责在身,暂时不宜走这么远的路。送葬一事,就交给我们四个吧。”

    洪天启老脸一沉,看着浅水清的眼神复杂而充满疑虑。他说:“再给你八个人,一辆车。明日朝阳升起前,给我赶回来。”

    “遵大人令!”浅水清和方虎,雷火还有沐血同时叫道。

    洪天启挥了挥手,立刻有战士为他将马牵来。他翻身上马,高坐马背上,望向远处天空,心思沉重,语气低迷,似是喃喃自语:“南督一生英明,今天……怎会做出如此失策的决定。奇怪啊……奇怪。”

    虎豹营三千将士心不甘情不愿地随着营主回孤星城,此刻在他们的心中,南无伤的形象已是大跌。

    浅水清滞立于空旷大地上,抚摩着红色大棺,语声轻微:“对不起了,戚少。为了给你报仇,我不得不采用一些卑鄙手段……是我用了紧急通讯让云霓唆使南无伤下这个命令的……古往今来,多少英雄,就是死于美人手上。由今日起,南无伤在铁血镇的声誉,将会每日下降,直到我带着他去见你的那刻。”

    他收回自己的手,注视了片刻,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上面即将涂满的血腥。凝立于风中,感受那未来的杀戮气息,心中竟出奇的平静。

    他说:“将戚少的棺木抬上车吧。前往米家坡,还有好一段路要走呢。”

    不知不觉间,他竟已成了这一小队人的领袖。

    将棺木抬上马车,浅水清注意到周围看他的眼光有些异样。

    沐血的声音略带沉重:“浅哥儿,有件事,我很不明白。”

    “说吧,沐尉。”

    “你是怎么知道戚少希望自己葬在米家坡的?据我所知,戚少从不跟别人讲自己的过去。”

    浅水清淡淡一笑,只是简单回道:“是他在死后告诉我的。”

    众人一呆。

    不过见他不想再说,也终究没有再问。

    浅水清叹了口气。有些事,他终究无法回答,也不能回答。

    他知道的这些事,的确不是戚天佑活着的时候告诉他的。

    出战前的那个晚上,戚天佑给了他一个小盒子,里面装了一块碎裂的玉牌和一封早已写好的信。

    信是这样写的:

    “浅哥儿,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相信我已经死了。大国师一生预言祸福,从未出过错,我也不指望会在我的身上出现奇迹。我这一生,本早就该死去,只因心中有事未了,不能随母亲于九泉之下。不过现在,我已经没什么放心不下的东西了。

    浅哥儿,每个人都有属于他自己的秘密,你有,我有,我们身边的每个人都有。然而有些秘密,是永远不能说,也不可说的。因为一旦说了,只会伤害到更多的人。我们是战士,我们在战场上杀人,但我们不会害人。

    还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我为什么要来当兵吗?是的,我当兵只是为了见一个人,只是为了问他一句为什么。我见到了,问过了,此生便已无憾。在那之后,我本可离开,但却现我已不舍这里的兄弟朋友。就象谈心时和你说的那样,没错,我坚持不升官,为的只是想要更多的保护我身边的兄弟。这是我当初在母亲坟前立下的誓言:我要尽最大的努力,去保护身边亲近的人。

    你父亲是个有远见的人,他说得没错。官做得大了,心便野了,考虑的东西太多,要保护的人也多,最终的结果,可能是谁也保护不了。所以我情愿只做一个小小哨官,保护属于自己的那个狭小圈子,至少不会那么累,那么辛苦。我接受升职,是因为你和方虎都做了哨官。我不做旅尉,就无法继续保护你们。

    你们,是我的朋友,是我的兄弟,是我在这个充满杀戮的大年代里,身为一个战士最后所拥有的一点财富。

    我想保护你们,这是一个男人的承诺,而我既然承诺了,就一定要做到,直到我死。

    这封信,是在那晚我们谈心结束,我把血影千重浪的刀法传给你之后写的。在此,我要告诉你三件事。

    第一件事:血影千重浪的真正奥秘,不在于刀法上,而在于修炼方式之上。血影千重浪,是明他的人在战场上用不停的厮杀拼搏悟出来的,血性与刚勇是这门功夫的灵魂所在。简单的说,你杀的人越多,对血影千重浪的领悟也便越透彻。惟有彻底悟透生死的人,才能施展出血影千重浪最后的杀招。惟有在生死门关之前,走过无数个轮回之后,才能明白它存在的全部意义。所以,我甘心只做一个小小哨官也有为自己的成分在内--用杀戮,来追求它的极至所在。

    呵呵,我是个天性好武之人。

    浅哥儿,你不象我,你不是这样的人。你天生是一块做将军的料,所以不必过于追求武道。血影千重浪对你,更大的意义在于防身,而不是杀敌,因此,这最后一招,你不悟也罢。

    第二件事,我死之后,若能有个全尸,就请将我葬在米家坡。那里如今有一百二十个坟头,走进去,找一个叫兰姑的女子的坟墓。然后将我葬在她的身边。

    她是我的母亲。

    在七七之日,你若有时间来拜祭我,就请在坟头插上一束兰花草。那是我母亲最爱的花。

    我死之后,或许会有位老人来找你,问我的死迅。到那时,就请帮我转达一句话。

    就说:我已经原谅他了,望他日后好自珍重。

    我知道你那么聪明,其实一定已经猜到那位老人是谁了,当也能猜到这刀法的来历。

    我教你刀法的时候,你不是曾说过:血影千重浪的刀法,气势威猛无匹,一刀下去,一往无前,大有一夫当关之势。仅是一记横扫便有睥睨**舍我其谁的架势。气势如此浑厚的刀法,不该叫如此冗长的名字。到不如更名为千人斩更佳。

    那天我就知你是故意试我。

    没错,这套刀法……原名就叫千人斩。

    第三件事就是:我已向洪营进言,我若战死,则旅尉一职由你接任。洪营感你才华,当时已告同意。所以,浅哥儿,日后第一旅便要交给你了,万勿让我失望才好。

    好了,沙场男儿不擅虚言,该交代的事既然都已经交代过了,那么就到此为止吧。那半块玉牌,你切记收好,或许会有大用也说不定。

    你的大哥,戚天佑。”……

    夜幕降临的时候,米家坡终于到了。

    八名战士手脚麻利地将墓坑挖好,将棺谆小心翼翼地放进去,手脚沉稳,充满敬意。

    浅水清和其他众人一起,在刻好的墓碑前,点上一柱香,拜上三拜。

    然后,他们静静地立于坟前,仿佛戚天佑随时都会从里面再爬出来一般。

    沐血沉声道:“好了,大家跟戚少说几句,就准备上路吧。”

    方虎眼角通红,轻轻说道:“戚少,这些年来,一直都是你在保护我们。你死了,大家的心也都跟着去了……我说你怎么就这么傻呢?要救大家,你用什么办法不行啊,偏偏学浅哥儿那混蛋的野蛮路数。学得不象,还把自己的命给搭了进去。你让大家以后怎么办?”

    雷火摇了摇头:“是他那个预言害了他,也是我们害了他。该死的,本是我们。”

    浅水清淡淡道:“是我害死的他。如果不是我,衡长顺也不会那样做。”

    方虎一撇嘴:“你***少放屁。衡长顺恨你,是因为你得了功,他却差点获罪。难道要我们一起说你当初护粮时做的那些事都是错的吗?”

    到是沐血,脸上露出一丝凄然:“戚少啊,你小子这一走,算是解脱了。剩下我们哥几个,还得继续在战场上打死打活的作战。他日我沐血也战死沙场的时候,我就叫人把我也抬到这米家坡来。咱们哥俩,就一起做个伴吧。也省得你地下寂寞。”

    方虎一抹眼泪叫道:“你这一走,欠命团算是没了。这辈子,除了浅哥儿算救过你一次,再没人有机会还你的命了。我兄弟现在还躺在床上不知生死,等我回去后,和他打个招呼,他要是挂了,我让他替我给你带个好,兄弟早晚下去一起看你。”

    沐血转手给了方虎后脑壳一下:“混帐东西,扯什么淡呢?!方豹不会死,躺几天就没事了。”

    方虎不好意思地笑笑。

    到是浅水清,跪在墓碑前,用手在他的坟前轻轻地挖了一个小坑。

    随手将虎牙解下,埋于坑中。

    他说:“戚少,你说这一生都喜欢收藏武器,可是一直到死,也没能带一把过去。这把刀,是我在这个世界唯一有点价值的东西,我也是用的它,先后送了你和衡长顺离开这个世界。如今,它的使命已经完成,就让它随你而去吧。这样九泉之下,要是有哪个崽子敢动你,你也好有把防身的利器。”

    埋好虎牙,浅水清长身而立。他抽出腰下的战刀大喝道:“我浅水清一生,没立过什么誓言,没想到在从军之后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就要在一个誓言尚未完成的时候,立下第二个誓言。你戚少能为兄弟而死,我却要为活着的兄弟而生。今日浅水清就在此接过你的承诺:浅水清有生之日,将倾尽全力,保护好身边每一个还活着的兄弟,宁可将天下置于水火之中,也绝不让我的兄弟离我而去!哪怕……哪怕是因此屠戮千万血洗长天,亦在所不惜。”

    坟地上所有的人,都被这个誓言惊呆了。

    浅水清头也不回地离开墓地。

    夜风凛凛,吹动他身上的麻衣,却拂不去他充盈全身的钢铁意志。

    由这刻起,那个原本尚被仁义道德束缚着手脚的浅水清,已经彻底抛开过去,投身于这个乱世熔炉之中,为了自己的誓言与理想,而奋力拼杀出一条血腥之路。

第一章 龙牙军帅

    当天边的那一展大旗缓缓出现在地平线的远端时,镇守在孤星城的守军出了热烈的欢呼声。

    随着旗帜的飘扬,一队又一队的士兵出现在天之尽头,一眼望不到边际,形成无数条巨大浩瀚的长龙向着前方徐徐挺进。

    猎猎旌旗飘扬,盔甲闪烁着烈日的光芒,鸿北冥高坐马上,神情庄重。

    身为龙牙军军帅,今年刚过四十的鸿北冥看上去成熟稳重,一张长脸上,虎眉剑目,不怒自威。

    他的胸前,别着一枚紫心勋章,那是帝国仅次于护国勋章的奖励,他昭示着勋章的主人曾经有过骄人的战绩。

    在他的身后,是龙牙军赤血镇和龙威军大风镇的两镇精兵再加两个纵队总计六万人的兵力浩浩荡荡开赴前线。

    孤星城西大门此刻已然洞开,南无伤亲率麾下将士出城迎接大军的到来。

    “南无伤见过鸿军帅,计将军,廉将军。”

    看到南无伤亲自出迎,鸿北冥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他身后紧随着的两个人,正是赤血镇镇督计显宗和大风镇镇督廉绍一。

    “无伤啊,这几天仗打得怎么样?”鸿北冥策马前行,南无伤与他并肩而骑。

    虽然说南无伤比鸿北冥官低一阶,但是铁血镇是暴风六大镇中战力最强的一个镇,他本人又出身世家,长期镇守盘山一线,屡立战功,就算是鸿北冥也不愿对他多摆架子。

    此刻鸿北冥人未进城,就已经问起战事,南无伤抱拳回答:“已遵照烈帅的吩咐,将虎头岭一线所有据点全部拿下,只等大军来到,就要起进攻了。”

    鸿北冥呵呵大笑:“干得不错,看来无伤你是迫不及待要打进三重天了啊。”

    南无伤立刻说道:“那是我铁血镇两万官兵多年来的梦想。”

    长得瘦小精干的计显宗忙接口:“可我听说云霓小姐立下誓言,一年之内南督要是打不下大梁城,云小姐就要出家当尼姑了。”

    南无伤一听这话,脸微微一红,只能讪讪说:“云霓小姐也是一番好意。象她那样的女子,总是要嫁一个能做大事业的男人为妻的。她是希望我早日建功立业,为帝国成就霸业。”

    计显宗拍着南无伤的肩膀笑道:“是这样么?听说云小姐当日随护粮队前往盘山,途遭飞雪卫千里奔袭粮道,被迫流浪草原多日。我到觉得,怕是云小姐对止水人恨之入骨,却又对其无可奈何,所以只能把气出在了自己的未婚夫上吧?哈哈哈哈”

    南无伤狠狠瞪了他一眼,想你这家伙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边外表粗豪大气的廉绍一却悠悠说道:“我也听说,云大小姐说得是谁能打下大梁城,她就嫁给谁的哦。嘿嘿,看来这次我老廉也要拼一把命喽。”

    廉绍一是大风镇的镇督,隶属龙威军,不受鸿北冥调派,因此说话肆无忌惮,连鸿北冥都不怕。南无伤听得郁闷,恨不能飞起一脚踢死廉绍一。当初云霓说这话时,只有他和婢女小红在场,虽然当时云霓是这么说的,但言下的意思,却是仅限于他南无伤要做到此点。可是不知怎么就传了出去,被好事者抓住了话柄大肆宣扬。这廉绍一是有老婆的人,竟然也来凑这个热闹,明显是不把他放在眼里。他心中有气,就想着要找个机会整整他。

    他正想反唇相讥,鸿北冥却拍了拍腰上的宝剑,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河东有雄师,声震三重天。老廉嫌命长,小心水中仙……”

    廉绍一一呆,表情立刻丰富起来,南无伤和计显宗对视一眼,终忍不住同声大笑起来。

    廉绍一的老婆是鹰扬军团猎鹰军军帅水鸿光的千金,出了名的醋坛子。她和云霓不同,家学渊源,练得一身好功夫,据说廉绍一一身硬功夫,却还不是这位水大小姐的三合之敌。每次廉绍一只要在外面有什么寻花问柳的好事传出来,这位水家大小姐就会雄赳赳气昂昂地带着一帮娘子军上门开战,次次都要把老公打得鼻青脸肿才罢休。廉绍一平民出身,积功虽众,可要是没老丈人提携,也未必就能坐到这大风镇镇督的位置上。他武功不如老婆,势力不如老婆,凡事只能以忍为主。

    因此刚才鸿北冥那句调笑的诗,正是戏谑廉绍一说要打下大梁城,迎娶云霓的的想法太过异想天开。所谓水中仙,指的就是这位水大小姐,廉大夫人了。

    水鸿光还有一个儿子,目下也在龙牙军当差,这个人就是灵风旗掌旗水中棠。

    倘若南无伤把廉绍一刚才说的这话学给水中棠听,水中棠怕是直接就替他妹妹先把廉绍一揍上一顿了。虽说他官职比廉绍一低,不过料那廉绍一也不敢以官威压人。

    此刻廉绍一左顾右盼,南无伤知道他在找什么,笑道:“廉督不用找了,水将军目下驻守虎头岭,不在孤星城。”

    廉绍一这才松了口气。

    “对了,信报说大军要明日才到,怎么提前了一天?”南无伤随口问鸿北冥。

    鸿北冥摇了摇头说:“前几日传来的消息,烈帅已经从苍天城赶了回来,比预定计划提前了半个月。这次他只带了五千烈焰卫,估计明后日就能到前线。我们总不能让烈帅赶在我们前面吧?只好急行军了。”

    暴风总帅烈狂焰这两天就要到孤星城了?

    南无伤心中小吃一惊。

    烈狂焰在天风帝国可以说是传说级的人物。他当年以一个无名小卒的身份起家,曾立下以一万士兵破敌八万的盖世奇功。这个老头今年已经五十五岁了,脾气和他的名字一样,狂暴无比。不过他带兵打仗实在是一把好手,经验丰富,老练异常。

    由于暴风军团是天风帝国的第一主力军团,在战时可扩编至二十万人的规模,人数堪比两个普通军团,战力更是三倍其上。因此身为军团总帅者,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在天风,按照惯例,象这样重要的位置,向来是由皇家子弟出任,不过到了烈狂焰这里,却成了例外。

    他是天风有史以来第一个以平民身份成为暴风总帅的人,也是唯一可以在这个位置上一坐就是十五年不动的人。

    这使他成为天风战士心中的骄傲,同时也为无数渴望建功立业的战士竖立起一个希望的标靶。它意味着,只要你努力,或许有一天,你就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掌管天下最强武力的人物。

    烈狂焰一生戎马,终生未婚,因此始终没有子嗣。对他来说,他生命的全部意义,就是战斗,至死方休。

    “烈帅为什么要来得这么急?再过几天就是雨季了,至少要半个月后雨季才能结束。到那时大军才能真正动全面进攻啊。”南无伤问。

    “这个我也不知道,只听说这两天烈帅的心情不是太好。如今雨季将至,以烈帅的火暴脾气,象这样匆匆赶来,却不知这老天将会是为谁而哭泣了。”鸿北冥悠悠说道

    盘山,如一条蛇般蜿蜒曲折,纵横百里。它东向三重天,西向孤星城,对面与其相接的,就是断龙山脉。

    断龙山脉横亘于止水和天风两国之间,仅有两条道路可直通止水。

    这两条路为止水所有,先后建立起三座雄关——南门关,北门关,京远城。

    南北门关和京远城呈倒品字形分布,两座关口如两只挥出的重拳,伸出在外,各依天险以据,身后有京远城重兵屯守,居中策应。其中北门关屯兵三万,南门关六千人,京远城三万。

    一旦天风大军试图进入止水,他们就必须挑选这南北门关的其中一座进行攻打,这两关都是天生险地,易守难攻,后面还有京远城随时可以派兵增援,要想打下来,绝非易事。

    尤其是南门关地形险要,更是险中之险。

    它位处断龙山脉的落鹰崖,建于绝壁之上。城高墙厚不算,最令人头痛的是,通往南门关的,只有一条羊肠山路。山路两侧是悬崖峭壁,延伸百米。整个南门关城墙,与这条羊肠道形成了一个硕大的“丁”字。横是城墙,竖为路,因此,这道绝岭也就被称为丁字岭。丁字岭天绝险地,纵然挥兵百万来攻打,通过丁字岭能够挤到城下的,也不过是寥寥数十人。更别提那些攻城必备的器械根本无法通过这条小道了。

    因此,南门关虽然只有六千人,但却可以守得固若金汤。

    天风军每次试图进攻止水,都是从北门关起进攻。而南门关人数虽少,却仍可每战皆派出援兵,由关后的运兵道飞抵北门关。他们与京远城守军一起,成为北门关最强有力的后盾支援。

    站在盘山十二峰的峰顶望对面看,南门关一关雄立。落鹰崖陡峭险峻,西面雄壁光滑如镜,连鸟都站不上去。

    两骑骏马飞抵峰顶,眺望大好河山,心胸为之开阔。当前的一个,正是浅水清。

    这几天来,他每天都要到这盘山祈功峰的峰顶练习戚天佑留给他的血影千重浪刀法。

    血影千重浪是刀法,也是拳法,练功心法。

    武学一道,纯乎一心,原本就没有固定的章法。狂龙武士创出来的这套“千人斩”,本就是一种杀人伎俩,而不是单纯的武学,因此气势磅礴,恢弘万千。每一刀劈出去,都有横扫千军之势。

    浅水清今天练得兴起,在这峰顶上舞出千重斑斓雪光,旁边跟着的无双看得津津有味,一想到用这刀法在沙场对阵,必定是横扫**,所向披靡,完全可以想象那狂龙武士的无敌模样。

    戚天佑的死,似乎在极大程度上刺激了浅水清。他每天勤练刀法,研读兵书,研究三重天一带的地形地貌,分析最新战况。

    一套刀法练好,浅水清徐徐收功,然后凝视远方的落鹰崖,开始做着一些无双从未见过的奇怪运动。

    “浅校,你这是练的什么功夫?我好象从没见过。”无双很好奇地问。

    这个单纯少年,最近这些日子跟着浅水清作战沙场,挥出了极大的作用。仅是几仗下来,他杀死的敌人就已经比好些老兵作战多年杀死的敌人还要多得多。若不是百人斩有着严格的限制,只怕无双再打几场,到要先于浅水清而获得百人斩的称号了。

    “一些锻炼身体肌肉强度小技巧而已。”浅水清淡淡回答。

    “有什么用吗?”无双好奇问。

    浅水清一笑:“用来升官财。”

    “啊?”无双一脸的迷茫,想不明白他做的那些动作对升官财有什么作用。浅水清看他那傻样好笑,却也不做说明,只是继续着自己前世带来的锻炼身体的运动方式。

    杀了衡长顺之后,洪天启恼怒南无伤派来的衡长顺搞得第三卫鸡犬不宁,又害得戚天佑死掉,所以干脆火线提拔浅水清做了卫校,断了他再派人过来的念头。

    这个决定获得了虎豹营一众士兵的认同。浅水清顺理成章地接管了第三卫。

    对旁人来说,不过月余时间就掌握一支千人团队,这样的升迁度的确是够快的。不过对他来说,这样的升迁只意味着一件事——除非再立天降奇功,否则,他的官途在很长时间内都难再做寸进。而他现在的这个位置——是绝对保不住他擅杀上官的罪名的。

    无论是浅水清,还是方虎或者沐血,几乎每个人都知道,这件事,早早晚晚会被捅出去。

    人太多,嘴太杂,总有那守不住秘密的一刻。

    所以……

    浅水清遥望落鹰崖,那里,或许会成为事情唯一的转机。

    他只希望,在一切准备工作完成之前,能给他所需要的一点时间。

    然后,他抬起头道:“无双,帮我准备一下,我要去祭拜戚大哥。”

    “诶。”少年无双连忙应允。

第二章 狂龙武士

    悠悠青草地,笛声回转,凄迷欲断肠。

    笛声是山下牧牛的小童吹奏的,山下有条小河,牧童应当去那里放牛的。

    坐在戚天佑的坟前,浅水清看着远处山下的小童,似乎全不知即将到来的弥天战祸,心中亦不由感慨。

    他转回头,点起一柱香,对着坟前说:“戚大哥,今天是你的七七,我来给你上香了。”

    “这一转眼,又是一个多月过去了,唉,闲得无聊,跟你说说这几天生的事吧。”

    “方豹已经救活过来了,那小子命很硬,楞是被大夫把他已经踏进鬼门关的一只脚给拽了回来,呵呵。”

    “衡长顺的死,让南督很不高兴。我升了官,他想治我又无处下手。现在前线各处开战,攻城在即。偏偏我们是骑兵,他又没法指挥我们去攻城,只能让我们负责些巡访事务,估计心中也恼得很吧?”

    “对了,暴风军团的两个镇已经开了上来,看样子大战将一触既,到时候,我怕是没时间来给你上香了。”

    “哦,还有件事忘了说。现在我已经是卫校了,呵呵,官位升得比你还快。本来你举荐我做旅尉的,我把这位置交给方虎了。他应该会很称职的。说起来,我从军到现在不过一个月,到已经有了管辖1000人的权利,却是托了你和衡长顺的福。这到让我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咱们当兵的要升官,有时候不仅仅是踩在敌人的尸骨上。更多的时候,是踩在自己人的尸骨上爬上去的。”

    “戚大哥,你等着吧。要不了多久,我就会成为营主的。到时候,我就有权利自立营号了。我已经决定了,营号就叫佑字营。”

    浅水清低声轻语,将心里话一句句的述说着,再不用担心什么秘密外露。

    他正沉浸在对戚天佑倾诉之中,身后突然寒风乍起。

    一股庞大浑厚的气势席卷天地般将他笼罩,杀机狂暴漫卷,浅水清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无法动上一下。

    一个苍劲浑厚的声音在耳边炸响:“你是谁?和戚天佑是什么关系?”

    浅水清艰难转身,眼前,是一个身材高大伟岸的老者,怒气勃地站在他的身后。他一头红贲张,如狂狮在野,人虽老迈,却有着天地雄浑之势。令人看过一眼,便再难忘记。

    他是怎么来到自己身边的?浅水清竟然半点也没有察觉。

    不过下一刻,他立刻便明白这个老者是谁。

    顶住那股扑面而来的庞大威压,浅水清不卑不亢朗声回答:“我是戚大哥的战友。请问我该称呼你为狂龙武士?还是单单叫一声伯父?”

    老人脸色一变,竟直接一掌劈出,掀起漫天狂涛,风云漫卷山坡。

    苍浑雄厚的气劲抖落万丈红尘的羁绊,以睥睨天下的威势席卷向浅水清。

    浅水清大吃一惊,身形电光疾影般劲退,手中战刀在下一刻舞出绚烂的星芒,在狂风中班驳出一股纷舞的气旋。气旋如龙卷风,逆流而上,迎撞向老人那雄浑的掌势,刀势开阖,纵横出一片天空海阔。

    “咦?”老人的惊讶声传来。

    下一刻,漫天的杀机消逝无踪,惟有尘卷而起的青草黄土,在空中打着滚,跌落出一片尘黄青烟。

    老人束手而立,看着持刀在手的浅水清,一字一句地问道:“你怎么会千人斩的?”

    “呼!”浅水清长长地吐出一口大气。

    狂龙武士,果然名不虚传,随便一掌,都有天地之威。要不是自己经历过多次战斗,又蒙戚天佑传他血影千重浪,只怕自己连这一掌都挨不过去。即使如此,对方是说停就停了,可自己依然要拄刀在地,喘上半天。

    刚才的那一刀全力使出,威力远胜从前,浅水清知道自己没辜负多日苦练,功夫已经再进一层,但是比起这位狂龙武士来,依然还差得太远。

    此刻他脸上挤出一丝苦笑,无奈道:“您老人家说动手就动手,还真是暴烈的性子啊。你到是说说我是怎么会你这套千人斩的?这还用问我吗?”

    老人抓了抓头皮,脸上现出一阵尴尬:“这个……我没想到天佑竟然会把千人斩都传了给你。”

    浅水清无奈摇头,这老头,脾气果然有够暴躁。

    时光荡漾,日近黄昏。

    下一刻,浅水清已经和那个浑身上下都散着磅礴气势,武功盖世无双,脾气却躁烈如火的老人坐在一起,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坟头。

    坟前的两块墓碑,都已插满了兰花草。

    老人痴痴地看着那两块墓碑。

    一块上面写着“母戚兰之墓”。

    还一块则写着戚天佑的名字。

    老者看着墓碑上的名字,眼神中充满了哀伤。

    “他是怎么死的?”老者沉声问。

    浅水清便把自己从初遇戚天佑的情景一一说了出来,从驻马店一直说到沙河屯,只听得老者须贲张,血气沸腾。

    待到浅水清连自己一刀杀死衡长顺的事也没做隐瞒,一口气全说出来的时候,那老者深深看了浅水清一眼:“你说是你杀了衡长顺为佑儿报仇?!”

    “是。”浅水清凛然回答。

    “难道你就没想到过这样做的后果吗?”老者森然问。

    “士有所当为,有所不为。戚大哥为救我第一旅而死,我不能就这样看着衡长顺逍遥自在。”

    “那你大可等今后再找别的机会下手,就这样莽莽撞撞地杀了他,一旦被上官知道,他还不立刻要了你的小命?”

    浅水清嘿嘿一笑:“当日戚大哥身死,我心中悲愤杀意正是最烈之时。若是在这个时候做事仍要顾顾尾,那即便今后衡长顺就那样躺在我的面前,我也未必就敢挥刀动手。更何况衡长顺日后也未必就会放过我,又怎么会给我机会杀他?古往今来,人们做事,总能为放弃而找到种种理由,到最后的结果却是一事无成。可这个世上,做事哪有这许多好顾忌的东西?既然当日我有机会杀他,若是就此错过,只怕以后都再难有机会。做人与其这样庸庸碌碌,后悔终生,到不如干脆利落,一刀了断。我浅水清可以死,但不能死得有遗憾。这……正是戚大哥教我的。”

    老者一时听得无言,只觉得浅水清看似卤莽的行为背后,其中竟隐含着莫大的深意。

    说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全是狗屁。当兵的人,正所谓今日不知明天,做事讲的就是个痛快。不求天长地久,只求片刻拥有。倘若浅水清当日不杀衡长顺,日后在战场上,还不知道是谁杀谁。上了战场的人,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袋上玩命的人。连命都敢玩了,又哪还有这许多顾忌和考虑?反到是那左顾右盼,前瞻后瞩的人,在考虑了得失权衡之后,终于做出个杀不得的决定,其结果却可能是一转身就已被人用刀把脖子都给削了下来。

    当日浅水清敢杀衡长顺,就是知道自己已经和衡长顺撕破脸,再没有转圜的余地,既然如此,到不如借着没来得及被他拉拢的军心,早下手为强,除了他,为戚天佑报仇,也为自己除掉一个后患。就算事后被上官追查责任,有云霓在暗中伺服,有众军将为自己求情,或许依然能有一份开罪之机。

    所以,他当断立断,再不犹豫,一刀便要了衡长顺的命,为戚天佑报了仇,也为自己树立了一份威信。

    只是他自己都没想到,全卫所有官兵竟然会一起把这件事压了下去。这也正是欺衡长顺新来乍到,没有根基,否则要想近千人为他遮满杀官大事,当真是痴人说梦了。

    对于浅水清说杀便杀的魄力,老人也有几分叹服。

    此刻老者点了点头,说道:“难怪天佑会把千人斩传授给你。练千人斩者,重气势。正所谓虽千万人而吾往矣!要有百战不败,死不言退的斗志和精神,才能仗手中刀,纵横于沙场之上。天佑的为人过于老成,做事有时缺了股子狠劲,这千人斩的威力,在他手中其实并不能真正挥出来。我看你一脸文弱的模样,却是个敢拼命的主,难怪敢抱着碧空晴往火坑里跳。这千人斩在你的手中,或许可以挥出它应有的威力。”

    老者不否认自己就是当年的狂龙武士,所以说起话来也就放开怀抱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很显然这老头是个典型的武痴,一旦说起武学上的东西,立刻就着了迷,入了魔,滔滔不绝,喋喋不休。不过好在浅水清本身对千人斩也有许多问题,正好借这机会请教老头,两个人一时间聊得兴起,竟浑然忘了天色。

    待到夜色临近,米家坡升起一股氤氲雾气时,两人才现聊得过于投入,竟错过了回去的时间。

    搞笑的是,聊天聊到现在,浅水清竟然连老头的名字是什么,和戚天佑到底是什么关系都不知道。

    虽说猜也能猜出来一些,但毕竟不是对方亲口承认的,总有些不靠谱。

    于是浅水清笑道:“哎呀,是我太无礼了,到现在还没请教老人家高姓大名。”

    老者挥了挥手说:“我的名字,今天就不告诉你了。以后你自会知道。至于天佑嘛……不用我说,你也该知道他和我是什么关系了。”

    浅水清点点头:“逝者已去,还望您老节哀。我还有事要回军营,就先告辞了。”

    老者点了点头:“你去吧。我在这里再坐一会,陪佑儿……说说话。”

    浅水清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又转了回来。他说:“对了,戚大哥临去前有句话要我转告给您。”

    “什么?”

    “他说……他原谅你了。”

    老者的浑身一颤,再说不出任何话来,惟有两行浊泪划过脸颊,漫入漆黑长夜之中。

第三章 寻衅

    蹄声惊醒了睡梦中的人们。

    “起来,起来。”

    “生什么事了?”

    “好象有人闯营。”

    “什么人这么大胆,竟然敢闯虎豹营?”

    “不知道,快起来看看。”

    在纷纷嚷嚷中,刚刚才睡下的虎豹营士兵又纷纷穿上衣服走出营帐。

    一队血色飑骑奔流汹涌,片刻间已将整个营地团团围住。他们显然是刚从前线下来,为的一个,粗眉大眼,满脸杀气。

    “洪天启在哪里?让他出来见我。”为的将军大吼。

    看盔甲上那个凸起的虎头斑纹,昭告着所有士兵,此刻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位虎威将军。

    天风军制中,游击将军或骠骑将军领营,掌旗者拜虎威将军,骁锋将军,纵队长拜伏波将军,熊罴将军,镇督拜龙骧将军,靖逆将军,羽林将军。军帅拜大将军。

    也就是说,对方至少是个掌旗。

    此刻天尚未大亮,洪天启也正睡得朦胧,突然间遭遇闯营,心头火起。

    出帐一看,脸色微微一变,拱了拱手,他说:“李规将军?你不在前线驻扎,怎么夜闯虎豹营来了?”

    李规嘿嘿冷笑,声音阴冷酷寒如天边积雪:“我在前线打仗,有人却在背后捅我的黑刀子,你说,我怎么能不回来?”

    洪天启脸色阴郁如这刻苍茫的天:“李规将军,我不明白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阴婺的笑声如夜鹰啼嘶:“衡长顺是怎么死的?说!”

    洪天启脸色微微一变:“一个半月之前,他在沙河屯领兵杀敌,不幸战死沙场,这件事我已经上报了镇部,怎么?李将军还有什么意见?”

    “胡说!”李规大吼,手中马鞭抽出空气的嘶鸣:“衡长顺是百战老兵,老于沙场。他打了那么多年的仗都没死,怎么一跑到你们虎豹营来,头次出战就会战死?你当老子是瞎子傻子吗?”

    洪天启气得胡子都吹了起来:“李规将军,这可不是一位掌旗应当说出来的话。盘山战场,多少英雄豪杰都埋骨于此。怎么,你的妻弟是英雄,别人就不是了么?难道别人死都是正常,你的妻弟死了,就是不正常了吗?我手里还有一个入军比你妻弟时间短,杀敌比你妻弟多的战士,也死在战场之上。他死时,连英魂陵园都没能进入。我又找谁说理去?”

    李规的眼中,飚射出森森杀意:“衡长顺若是无用之人,早死了千百回了。沙河屯一战,事出蹊跷,我绝不相信衡长顺会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此事,我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士兵群中传出一个声音:“李将军以为虎豹营是什么地方?想查就查的吗?虎豹营隶属铁风旗,不归血风旗管辖。李将军要管虎豹营的事,自身是不怕别人说您手伸得太长了些,可是战将军会怎么想怎么看,难道李将军就不用考虑了吗?”

    李规大怒:“是谁这么没有上下尊卑?说话的给老子站出来!”

    浅水清推了一下方虎,埋怨他多事,然后挺身走出人群:“是我,虎豹营第三卫新任卫校浅水清。”

    李规恶狠狠地瞪了浅水清一眼,目光凄厉如箭:“就是你顶替了我妻弟的位置?浅水清……这个名字好熟悉。”他歪了下脑袋,仔细回想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浅水清微微一笑:“不错,就是我。大人不用想了,就是我,在驻马店挟持了云霓小姐,使得当时的衡尉大丢面子。”

    “是你?!”李规的眼中隐雷滚滚,注满了血色狂嚣。

    “给我把他拿下!”他大喝!

    下一刻,沸腾的杀意冲天而起,弥漫了整片虎豹营的天空。

    “李将军!”一声断喝,如惊雷炸现,冲散这漫天杀机。洪天启怒气勃地走出人群:“虎豹营不是街边的小菜场,可以随将军想来就来,想拷问谁就拷问谁的。浅水清是我的人,你虽贵为上官,却还管不到虎豹营的头上,我的人,你没资格动!否则,就别怪我虎豹营三千战士要在这里跟李将军见个真章了!”

    那一刻,李规仰天放出呵呵狂笑,声震云霄:“好!好!好!洪天启,难怪你带的兵个个有种,因为你自己就够有种。不错,这虎豹营的地盘,不归我血风旗所有,我李规没资格在这里抓人。不过放几句话,总还是可以的吧?”

    洪天启一呆,李规已经仰天大吼:“凡有告知我妻弟死因真相者,赏金一千,可来我旗中任职。普通士兵加封三级,尉官以上者,加封一级!洪天启,你若能告诉我我妻弟死亡之真相,我就和你结拜兄弟,此后荣辱共担!”

    说着,他策马扬鞭向虎豹营外急驰而去,一众铁骑尾随其后,李规的声音由远处飘忽而来:“我在血风旗等着你们的消息!”

    沐血,方虎等人的脸色微微一变,他们知道,这下事情是真得麻烦了……

    营帐里,方虎象只被关在笼子里的老虎,反复地踱步:“浅哥儿你放心,这事我已经跟下面所有兄弟都打好招呼了,他们没人会出卖你的。”

    浅水清呵呵一笑,给自己斟上一小碗米酒,敬了沐血一下,然后一饮而尽,这才说道:“到底是我急,还是你急?你看看你,急得跟个猴子似的。”

    方虎跳着脚道:“这都火上房的事了,我能不急吗?唉,我急是为你考虑啊,你怎么到真的一点都不着急啊?”

    浅水清晃了晃脑袋:“唉,我说啊,你真要急,就替咱全卫官兵急一急吧。事情一但捅出去,只怕所有人都得跟着我倒霉。对了,沐少,这隐瞒军情,藏匿不报,该治什么罪?”

    “那就得看是什么样的军情了。这次的事嘛……全体杀头估计是不会的,集体挨板子,罚军饷怕是轻的。更有可能,是把咱们这一票人都拉去做敢死队,冲锋在前,做打头阵攻北门关的兵。”沐血懒洋洋的回答。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也没什么好急得了。

    浅水清微微皱了皱眉头:“让骑兵去打攻城第一阵?那上官们还不如直接把大家的脑袋都给砍下来省事得多。”他到不担心自己,就是替整个卫担心。

    指指方虎,浅水清说:“我看这样吧,虎子。这事一旦捅出来,除了我要倒霉外,最有可能遭殃的就是你。你现在立刻去血风旗,把你所知道的都告诉李将军,这样一来,你就将功折罪了。李规要的只是杀衡长顺的人,他和其他人没仇,也不会傻到去得罪铁风旗,杀光整整一千号人。只要你把我交出去,那到时候倒霉的就只有我一个,大家都可以脱罪了。”

    方虎大怒,跳着脚吼:“浅哥儿,你把我方虎当成什么人了?我是那种为利而出卖兄弟的人吗?”

    浅水清眉头皱得更紧:“我知道你不是,可是你能保证咱们第三卫里一个那样的人也没有吗?这些天来,我日思夜想,总觉得当初你们瞒下这件事不报,就是个大错,平白为我也摊上了一份罪名。一旦有哪个家伙喝了酒说大话,走漏了风声,那大家就都跟着倒霉!这几天,我和沐少一直都严格督促战士,不许他们饮酒,怕的就是这种事生。可是夜长梦多啊,长此下去,战士们心中必有怨怠,到时候只怕就另有想法。李规的出现,只是把泄密的可能性提前而已,其实没有他,事情早晚也会传出去。”

    “闭嘴!”方虎怒叫:“我方虎就是死了,也不做这害自家兄弟的混帐。浅哥儿,我知道你是好意,想救我出困。可是你也不想想,我要真为了自己的安全卖了你,卫里的其他兄弟怎么看我?我对得起那些还死去的兄弟吗?对得起死去的戚少吗?我***还能象个爷们一样的活着吗?!”

    方虎这话几乎是从嗓子眼里吼出来的,浅水清和沐血同时呆呆地看着他,一时间,竟忘了要说些什么。

    迟疑了片刻,浅水清抱住方虎的手,喃喃说道:“对不起了,兄弟,是我小看了你。好,谁想告密,谁就去告吧,要死,咱兄弟就一块去死!”

    方虎裂嘴一笑:“行,要死就一块死。奶奶地,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二十年后还是一条好汉,怕他个熊~!”

    端起一碗酒,方虎咕嘟咕嘟一口气干了下去,脸上泛起一片血色潮红。

    他大喊:“干!”

    “干!”浅水清和沐血对望了一眼,同时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这时,少年无双突然匆匆从外面跑了进来。他脸色忧郁,迟疑了一下,讪讪说道:“德山不见了……他没回营睡觉。”

    校帐之中,升起一片冰寒……

    好久,沐血长长的叹了口气:“就知道早晚会出事,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大家也只能求天保佑了。”

    浅水清轻声浅笑:“怎么?沐少这就放弃了吗?”

    沐血曾是他的长官,虽然现在官比他低一阶,但他敬重沐血为人,终是不愿叫他沐尉。说起来,要不是南无伤玩借刀杀人之计,只怕沐血现在还是卫校呢。所以说,他的降职,和自己也有很大关系。

    “怎么?这种情况下,你还能力挽狂澜不成?”沐血挑了挑眉头。

    浅水清眉头一扬:“如果大家肯听我的,我到是有个办法,或许能为所有人争取一丝机会。一旦事成,不但所有的罪过都可抵消,甚至反而可以加官晋爵也说不定。”

    事到如今,原有的计划,也只能提前付诸实施了。

    众人的眼前均为之一亮。

第四章 夜袭(1)

    这一夜,雨前风起,带着陡峭的春寒。

    虎豹营的帐前,第三卫士兵一个个如标枪般矗立,顶上虎豹营的大旗随风劲吹。

    浅水清全身带甲,身后跟着方虎和沐血,眼神中炸出惊电寒茫,虎视众兵。

    他的话语声不大,却充满苍劲的悲凉。

    “兄弟们,今天晚上再次打扰大家的休息,浅水清深感歉意,但是事关紧急,我不得不从权处理。”

    看看场上的众兄弟,他们神情肃穆,一个个都是铁血汉子,浅水清满意的点点头:

    “我知道大家也猜到了些什么。没错,沙河屯一战,我杀死衡长顺一事,已经暴露了。估计天亮之前,军部派来处理此事的人就会到达营地。到时候不光是我,你们所有人都得跟着倒霉。”

    没有人说话,对于此事,大家早已有了心中准备。

    “说我浅水清拖累了大家,这话可能有些矫情,但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相信那天我还是会杀了衡长顺,为戚大哥报仇!咱们当兵的,别的东西没有,就是有这一腔热血,和一份兄弟情谊。因此,对大家给我的这份情,我浅水清领了,也谢了!”

    说着,浅水清深深的鞠躬。

    “浅校,你什么也别说了。这件事,自打大家打算帮你隐瞒下来时,就已经有了准备了。当初你在驻马店以一个新兵的身份救了大家的时候,大家就已经欠了你一条命,这一次,也不过是把命还给你而已。戚少是咱们卫里最受人尊重的战士,你帮他报仇,只会让大家更敬重你。至于什么后果。哼哼,不是我小狗子在这里放屁,大战将至,到时候还不知道会死多少人呢。就算我们什么都不做,到时能不能活过战事结束,也是一个问题。既然这样,还不如活得轰轰烈烈,做点自己想做的事,哪怕一死,至少也死个痛快!”

    一名战士此刻回答道,引起了一片附和声。

    “没错!既然做了,就没什么好怕的!”

    “是哪个狗娘养的为了前程出卖了咱们,妈的,老子非宰了他不可!”

    “浅校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么半夜喊大家起来通知我们这事,难道是要我们逃命去不成?”

    此刻第三卫议论纷纷,浅水清微举了举手,议论声立刻便又停止了。

    大家一起看浅水清,看他还有什么话要说。

    浅水清的嘴角,流露出一丝冷笑:“逃命?不,我不会那样做,也不会劝大家那样做。我知道在这里的,大都是有家有小的人,逃?我们能逃到哪里去?难道就此不顾家人了吗?”

    大家一起低头叹息,都知道做逃兵根本是一种不可能的奢望。

    看了看在场的众人,他笑道:“我浅水清当兵不过两个多月,打得仗也不过寥寥数场,今天能坐在这卫校的位置上,一半是因为我有这个运气,一半也是因为大家的抬举。不过我浅水清自问生平行事,就如这作战打仗一般,从不喜欢将主动交于对手。即便是在今天这种情况下,我也没打算就这样让军部来人把我的脑袋砍了,更没打算让大家跟着我一起受罚送死。我喊大家来,就是因为我有办法让大家活下去,而且活得更加开心,更加美好。”

    “就知道浅校厉害,浅校有什么办法解决此事?”士兵们立刻兴奋起来。

    浅水清环顾全场,慢慢踱了几步,直到众人的激动心情逐渐平复之后,他才大喊道:

    “一百年前,大梁帝国威震观澜,乃为大6第一强国。可是止水奸徒羽沧,借民变生事,分裂国家,使得大梁三分,天下不统。天风帝国国主本属大梁正统,趁势而起,建立天风。一百年来,帝国无时无刻不想着重新统一三国,恢复昔日大梁盛况。可是北有麦加国在河外吹风点火,一再阻挠我天风统一大业,西有圣洁走廊联合公国一再衅边闹事,逼使我们重兵屯积,惟恐丢失唯一的通商大道。而止水人和惊虹人更是勾勾搭搭狼狈为奸,试图阻挠我统一大业。在这种情况下,我天风人只能以一镇之力封锁三重天,迟迟无法重兵攻打。即使偶而调集重兵,也只能做短时间的尝试。时机一过,周边诸国蠢蠢欲动,就只能再次回撤。数次劳师远征,却是数次劳而无功。这也逼使大家不得不一再在战争的路上走下去,直到战死。”

    大家不知道浅水清为什么突然说起天风的战史,但既然他此刻要说,自然有要说的用意。

    “这一百年来,我天风帝国国力昌盛,军力盖世无双,暴风军团所到之处,敌人闻风丧胆,战力之强,可谓观澜之冠!一个虎豹营的千骑卫,甚至可以正面硬撼他三军总领抱飞雪千挑万选出来的飞雪卫,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强大!可是就是有着这样强大战力的一个国家,却屡屡无法打开局面,为国家打下大片的领土,创奇功伟业,这是为什么?无非是因为诸国畏我强大,联合用兵,同时依仗天险地利,龟缩于一隅而已!”

    “可是我浅水清相信!一个被打的上百年都无法迈出国门一步的国家,没有继续生存下去的理由!一个只能依靠盟友的帮助躲在厚城高垒后苟延残喘的国家,没有不被灭亡的理由!止水国,注定了是要被我们天风人打下来的!三重天,也永远不可能是阻挡我们前进脚步的三重天!而只能是成为我们踏进敌人的土地上最后的一块绊脚石!只要踢掉了它,那么止水国就将再无余力阻挡天风大军的前进步伐!而只要拿下了止水国,我们从此就有了一个稳固的大后方,可以向四方拓展,扬我天风战旗!”

    在说到最后几句话时,浅水清的声音慷慨激昂,最终化成九天苍雷般狂猛的巨吼,将他话中的没一个字都如重锤敲打钢钉般敲进每一名战士的脑中。

    虎视这群刚猛战士,浅水清一字一顿地说:“那么,有没有人敢跟我去把三重天拿下来,做为我们最好的护身符?!”

    这句话,真正如一道闪电惊雷,炸现于第三卫的士兵之中……

    这个夜晚,注定了是一个不能平静的夜晚。

    当天晚上,李规面寒如水的听完了德山的汇报。

    老脸上一片狰狞血色,在昏黄的油灯下越显得恐怖而杀气蒙蒙。

    “好一个浅水清!好一个浅水清!!!好一个浅水清啊!!!!!!”

    他连续说了三声“好一个浅水清”,却是一声比一声凌厉,怒睁的双目喷薄出的血腥杀气几乎令德山要昏了过去。

    看着瘫软在地上的德山,李规飞起一脚将他踢飞出去,然后大喊:“给他一千赏金,然后让这个没骨头没义气的家伙去火字营!他是做旅尉也好,卫校也罢,我要他在下一场战斗中冲在第一个,老子再也不想看见他了!”

    一名年轻将领挥挥手,立刻有士兵将德山拖了出去。

    他拼命的大喊:“大人!大人!你不能这样对我啊!”

    那年轻将领嘿嘿笑道:“我们大人最痛恨吃里扒外的小子。不过大人一向信守承诺,大人既然应允封赏你,自然就会封赏你。只是……除非你做到营主之位,否则这冲锋陷阵的事嘛,总还是少不了的。祈祷吧,祈祷在下一次战事来临前,你能把那一千赏金全部用完。那或者是你最后可以享受到的快乐了。”

    年轻将领回到帐中时,李规已经起身。“阿风。”

    “属下在。”年轻将领抱拳应道。

    “为我备马,准备去军部。”

    叫阿风的将领微微一怔:“大人,鸿军帅刚刚入睡,现在去打扰他,恐怕不太合适吧?”

    李规的眉头微微一扬:“德山的出卖,虎豹营那边未必就不会得到消息。事紧从权,否则若让浅水清得了消息逃了,只怕就再没机会抓到他了。”

    越想越有这种可能,李规吩咐道:“传我的命令,风字营和火字营立刻派兵围困虎豹营,不得放一个人出营门……但是无论如何不要动手,等我回来再说。这件事……只怕是小不了了。”

    全卫士兵共同为浅水清承担杀人大罪,这件事,只怕就连鸿北冥都会觉得头痛莫名。

    走出营帐的那一刻,李规也叹息:浅水清是条汉子,敢做敢当。可惜,衡长顺纵有千错万错,也终归是他的妻弟,这个仇,他是不能不报。

    他叹息,叹息世事苍茫,命运弄人,然后,他跨上战马,飞向军部营地奔去。

    孤星城中,铁蹄声踏,击碎了那薄薄的一层迷雾夕蔼。

第五章 夜袭(2)

    咣当一声脆响,打破了长夜的寂静。

    破碎的杯子在地上溅起漫天的碎片和水花,与鸿北冥的怒气一起升腾于这中军大帐之中。

    “你再说一遍!”虎目中激荡起漫天的冰霜,鸿北冥低沉的吼声如虎哮盘旋。

    “虎豹营卫校浅水清,私命乱法,以下犯上,先斩杀衡长顺于阵前,后伙同卫中军士,隐瞒战情,欺骗上官,如今人证具在,还请军帅为我做主!”李规抱拳请命。

    “混帐!”盛怒之下,一掌击出,红木长案经不住这刚猛一拍,竟化成漫天的齑粉。

    “来人,立刻给我包围虎豹营,将第三卫全体将士全部拿下!有敢违抗者,格杀勿论。”

    颁布下命令之后,鸿北冥的血气稍微平复了一些。望着营外那无尽的星空,他微微长叹了一口气。

    “李规,你立刻通知南无伤,这件事,就交给他处理审讯了。如果罪证属实,立斩不饶!至于洪天启……他治下不严,查事不明,先官降半级,罚俸三月,以观后效。至于那一千士兵……全部配冲锋营!”

    轻轻一句话,虎豹营一千名士兵的命运就此决定,李规的心中也是一寒。

    如果可以,他其实只想杀浅水清。

    天风军之所以能成为观澜大6第一强旅,就是因为其军纪森严,军法如山。鸿北冥身为一军总领,大战在即,部队竟然出现了这样的乱子,他若再不以雷霆手腕解决此事,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暴风王烈狂焰性情暴躁如火,就算是鸿北冥,也没那个胆子受他一喝之威。

    片刻之后,远处急的马蹄声传来。一名传令兵急急跳下马,奔到鸿北冥的身边跪拜下去:

    “报大将军,虎威将军!虎豹营第三卫全体士兵已经于半个时辰前离开营地,出城而去。”

    “混蛋!”鸿北冥一脚将那士兵踢飞:“守城的士兵是干什么吃的?”

    传令兵大叫:“他们说他们是奉上峰急令,有紧急军务需要出城。听守城的士兵说,这些日子,浅水清每天夜里都有出城,他不知从哪弄来的调令,因此守城的士兵也从不阻他。这次他只是带齐了自己的卫集体出城,守城的士兵也就没什么怀疑,放他们通行了。”

    “他们往哪里去的?”李规忙问。

    “南门关!”那士兵大叫。

    两位将军同时怔住……

    南门关。

    落鹰崖。

    矗立于崖壁之下,凝望于崖壁之上。

    士兵们的眼中,是对奇迹的赞叹与景仰。

    整整五条粗厚的大绳从高不可见的云端荡了下来,一直垂直到崖壁的最底部。每隔十米,就有一个铁环被敲进山壁间的缝隙之中,环中套绳,以做固定之用。

    “这……这怎么可能?”难以置信的神情瘟疫般在所有战士的脸上蔓延,惟有浅水清,眼神中暴出炽热的烈芒。

    “我说过,我们能爬上落鹰崖,天降南门关,我说到,就一定能做到!”

    “这是什么时候开始做的?”沐血问。这样浩大的工程,绝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完成。

    “从我杀死衡长顺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事情总有被揭露的一天。不想坐以待毙的话,就该早做打算。而当我做出了决定之后,我就再不犹豫。这些天来,我每天都会来这里攀爬落鹰崖,每爬上一点,就把铁环敲进山壁,将绳子固定。虽然进度缓慢,可是只要每天在做,就早晚能成。这第一条,是最难的,没有任何外力可借,只能从下往上爬。其他的,就方便了许多,可以直接从上往下放了。”

    浅水清悠悠的回答,他看着沐血的眼睛,眼神中充满了笑意:“沐少,上面的风景,可是很壮观哦。”

    激动的心情如满溢的沸水,充斥于胸腔之间,沐血的声音微微带着颤抖:“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们?你一个人做这些,一定很辛苦吧?”

    辛苦?

    何止是辛苦。

    为了不让南门关的守兵现有人在崖壁间做手脚,他每天只能在晚上来攀爬这座险峻陡峭的山崖。

    落鹰崖,鹰难驻足猴难爬,岂是说说而已?

    整座山崖高达三百余米,崖面光滑平整如一个镜面,几乎找不到任何可以攀爬的借力点。

    它就象是被人斧子生生砍出来的一般,放倒了就可以做一个巨大的溜冰场。

    要想在这样的崖面上攀爬登顶,又岂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倘若只是险峻到也罢了,即使在光滑的崖面,也总能找到需要的借力点。对一个徒手攀登的专家来说,只要有指甲盖那么大的一点突起,就可以成为他们最完美的借力点。

    问题是……他只能在晚上攀爬。

    与白天攀登不同;夜间的攀附,他看不清上方可能存在的借力点,最多只是得到一个模糊的轮廓,然后用自己的手感去证实。

    这意味着他的单手附壁时间要比以往长得多,意味着他的体力损耗将会比以往更加巨大,意味着他失败的风险成几何倍数的增加。

    勉强找到的借力点,通常大小通常都不过一个指甲盖,能有半只手大小的借力处,浅水清便可谢天谢地了。

    每一处凸起,都如珍珠般珍贵。

    最糟糕的是,他无法通过观察寻找可能存在的最佳路线,也就是说,每爬上一段路,都有可能被证实是一条死路,最终只能再重新寻找别的攀登路线。

    于是,每天夜里,他便象一只壁虎,在山壁间上上下下,寻找着每一分可能存在的希望之路。然后将铁环狠狠地敲进崖缝之中,穿上绳索,以固定这一段路程。

    他必须小心翼翼,不但要不让敌人现,同样也不能让自己人现。

    “为什么?因为任何看上去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在被完成之前,都只是一个荒谬的传说。沐少,假如在我完成登顶落鹰崖之前告诉你,我们可以从这里爬上去,然后奇袭南门关,你会相信吗?”

    沐血的神情有些错愕,他想了好久,终于还是摇了摇头。

    是的,他不会相信。

    无论是他,还是方虎,或者李规,鸿北冥,甚至已经死去的戚天佑,根本就不会有人相信有人能爬上落鹰崖,将这座天堑变成通途,成为踏平三重天的最重要的道路。

    传说中,落鹰崖是死神居住的地方,爬得越高,离死神也便越近。在山的中腹带,甚至有一片凹下去的山壁,这意味着当你攀登那块凹进去的山壁上方时,你的背部与地表的平行线,仅有六十度角。

    它是向下的。

    你必须背朝地面往上爬……

    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浅水清已经记不清自己在那块山壁上摔下来多少次了。

    倘若不是自己系了保险绳,或许早已成为落鹰崖下的一块肉泥。可即便如此,从崖面上坠落,在保险绳的牵引下重重撞击着那坚实的崖面,依然有着刻骨的痛。有一次,他的骨头几乎都被撞断了。

    他也曾不止一次的害怕,害怕固定在崖面上的铁环不够牢,或者绳子不结实,让自己彻底摔下来,摔个粉身碎骨。

    可是他没有选择的余地,惟有勇往直前。

    人们面对奇迹,通常只会出惊讶的叹呼,却没几个人能真正体会到创造奇迹的背后,所需要付出的巨大代价。

    “你是个疯子,浅哥儿!你绝对是个疯子!”方虎仰望天际,漆黑的夜色下,甚至看不到山崖的顶端。这片传说中飞鸟难跃,从未有人奢想能爬上去的山崖,现在竟被一名普通战士当成了自家的后花园,攀爬了无数次,并放下了整整五根粗如手臂的巨绳。

    通过它,近千名战士可以再不费力地直接登顶落鹰崖,由上而下,悄悄进入南门关,对南门关守军出致命的一击。

    “没错,我就是个疯子。”浅水清傲然回答:“因为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一个疯狂的世界。要想活得比别人好,你就必须学会比任何人都要疯狂!可惜时不我待,我本打算等至少完成二十条绳子之后再上报鸿帅,再派出三千名最好的步兵跟着我一起爬上这落鹰崖。可现在,我们只有一千人,而南门关的守军,却至少有六千。”

    “那我到不担心。我们是奇袭,攻其不备,大有可乘之机。可你为什么不把这个消息直接告诉鸿帅?光凭你现在立的功劳,就已经足够免死了!”

    “因为我需要的不仅仅是免死!这是一个立大功的机会!野王尝言,有可拿下三重天者,拜将入册,名彪青史,官升三级!这个机会,我不想放过。”浅水清回喝道。

    眼前,是云霓的曼妙身姿在翩翩起舞,还有戚天佑临去时那壮烈不屈的眼神在叮咛着自己。

    是的,如果以前只是想要单纯的活下去的话,那么现在,就不仅仅是让自己活下去那么简单了。

    他要立功,他必须立功,惟有站在这个世界的顶端,才能睥睨众生,俯瞰天下。惟有站在这世界之巅,他才能完成他的誓言,迎娶云霓,保护战友。

    他再不想将自己的命运放在别人的手上任人揉捏。

    还记得早年初学攀登,他第一次爬上那一片陡峭的山崖的时候,登顶其上,俯视脚下那一片苍茫大地,那种顿生豪气的感觉,他一辈子也无法忘记。

    那个时候,浅水清就已经明白,他这辈子终究不能如父亲所期盼的那样淡泊名利,安老终生。他喜爱徒手攀登,因为他渴望那种站在山顶睥睨一切的感觉;来到这个世界后,他毅然从军,自内心深处的渴望也正是他对那种指挥千军万马纵横大6的极度感受的一种追求。

    人这一生,总要有所追求,而居家幸福的田园生活,注定了与自己喜欢冒险,喜欢刺激的性格是格格不入的。

    所以,无论是为了别人,还是为了自己,他都要那样去做。

    他对自己的选择……无悔!

    做到人所做不到的,完**所不能完成的,建奇功,立伟业,成就鸿鹄大志,完成统一梦想。

    如今,这就是浅水清全部想要做到的事,一如他对云霓的承诺,一如他对戚天佑的誓言!!!

    “你想升官?为了升官你不惜拿咱们这一千个弟兄去冒险?”沐血冷冷地问。

    “没错!沐少,不过我要告诉你我不是为了自己而想升官!我***不是为了财!……每次的午夜梦回,我一闭上眼睛,眼前就回出现戚大哥的影子。他是我进入军营以来第一个全心全意尊重的汉子!他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为了他曾经的承诺,誓死保护着我们。可是你看看那些将军们……他们在做什么!一个衡长顺死了,李规就象条疯狗一样到处咬人。堂堂的铁血镇督沽名钓誉,竟然玩出了借刀杀人的勾当。我们是人!不是可以随人摆弄任意牺牲的棋子!”

    浅水清的声音激动高亢,仰天大吼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一个强大的帝国会将自己的战士置于这样的地位!我也不服!不服那些身居高位却尸位素餐的家伙拿我们的性命当儿戏,想杀就杀,想剐就剐!我相信这世间若是没有公理存在,那么至少我还有权利自己去争取公理!”

    看着沐血,他一字一顿道:“我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所有的兄弟们去这样干!倘若我现在把这条路指给鸿帅。结果只有一个,我或可免死,其他的兄弟们却依然无法脱罪。而那些上官们为了保险起见,只怕还是会让咱们虎豹营的人打头阵爬上这落鹰崖!甚至是我自己,也逃不掉这样的命运。一旦输了,咱们这批人是该死。一但赢了,功劳却全是他们的……我们甚至还要祈天保佑,谢上官们的不杀之恩。”

    “即使是这样!”浅水清的声音高亢起来:“李规是血风旗的掌旗,高高在上的虎威将军!他想要捏死咱们,就象捏死一只蚂蚁一样轻而易举。我们永远也不可能斗得过他……除非我们有自己的将军……”

    自己的将军?

    那一刻,所有人都震撼了。

    天际的上空,一颗流星划过,耀出火焰般的光芒。

    沐血的眼里,再看不清浅水清是什么样的人。

    他只听明白了一句话,一个意思:自己的命运,由自己掌握。

    “沐少,和我一起干吧!我们一起拿下南门关,打通三重天,兵进大梁城!我们的命运,由己不由天!”浅水清疯狂的呐喊,奔腾出无数战士心底最狂烈的喧嚣战意。

    仰望上方那片嗜人的黑暗,险峻的山峰,沐血长叹:“此战之后,不知又会有多少兄弟能幸存下来。单是要爬上这落鹰崖,只怕就要付出许多生命的代价吧?”

    “不错!但那至少是我们自己的选择。纵死……亦无悔!”浅水清的眼中,闪烁出昂扬的斗志。

    “纵死,亦无悔!”所有的士兵突然共同高呼起来。

    眼中流露出满意的神采,浅水清环视四方:

    “好男儿,志在四方!为成千秋霸业,就敢舍死求功!有不怕死的兄弟……就跟我上!!!就让这千古难登的落鹰崖,成为我们功成名就的踏脚石!”这一刻,浅水清如是这般的呐喊,升腾出漫卷的杀气,弥漫于空谷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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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蚊子,感谢不说话,感谢落木,感谢每一个给我投票和贵宾推荐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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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风是我本人最喜欢的一部小说,也是我最构思最完整的一部小说.它或许不够yy,不够爽,但绝对够大气,够铁血.一直以来,我本人都很喜欢看军文,但从没有一部古战争军文在对战争的描写上能真正让我满意.我一直渴望能从书中看到真正的战争,了解真正的古战争,可是我几乎找不到一本对战争场面描写成功的小说。

    一本真正的军事小说,在我心中,应该是以战为主线的.因此在我的书里,我试图用军人的眼光去看这个世界,用军人的方式,去思索这个世界.

    如果没有一本军文在军事描写上能让我喜欢,那么我就自己写一本,看看那到底有多难,差距有多大.我试图做好,并试图让大家接受和喜欢.这就是我写天风的主要原因。

    但是再喜欢的小说,也需要读者的支持.

    鲜花和推荐,缘分还是需要的.同样的,收藏也很重要.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读者似乎都不太喜欢收藏.其实,喜欢一本书,直接收藏下来,对自己对作者,都是一件很好的事.

    作者可以知道到底有多少读者喜欢自己的书,同时增加成绩.而读者呢?也可以在最快的时间得到更新的消息.

    天风这本书,到现在才刚刚进入**期,或者说,好看的内容,其实才刚刚开始.

    所以,喜欢本书的朋友,请收藏吧.已经收藏的朋友,请继续支持.

    最后说一句:目前这本书,存稿充足,构思完整,缘分的精力也很集中.

    所以,支持越多,缘分写得就会越快越好.

    另:从今天开始,基本上缘分以每天一章的度固定更新.虽然章节只有一章,但字数通常不会少于5ooo字.另外每周会考虑额外放量,但是要视成绩而言.成绩越好,放量越多.要是干脆没成绩...缘分就得赶快到外面去打工养家过日子喽.闲话就说到这了,祝大家看书好心情.

    (我本人最喜欢的军文是猛虎王朝.)

第六章 夜袭(3)

    夜色浓黑如墨,乌云遮挡住了如练月光,也遮挡住了那一道道从天而降的身影。

    黑衣下的身影与这片墨色天空完美的融合成一幅和谐的画面,若幽魂般飘荡向沉睡中的城关要隘,。

    没有悲壮高亢的呐喊,也没有血腥纷舞的拼杀,唯一存在的,是埋于内心深处中那被激的阴暗和冷酷而凌厉的刺杀。

    一道快得只留下残影的光亮闪过,一名止水战士的颈脖立刻喷薄出大量的血泉。浅水清麻利地捂住对方的嘴,轻轻将其放倒在地。

    身后立刻有大批的战士跟上,找准有利地形进行把守。

    带着死神的狞笑,第三卫的战士在这暗夜中展开了疯狂的屠戮。

    在损失了四十一名兄弟之后,第三卫终于成功登顶落鹰崖,从南门关的内部直接天降而来。

    那些在登崖中不慎跌下去的士兵,每一个都是好样的。

    为了不惊动敌人,他们在登顶前,就在自己的嘴里塞满了布片。

    他们在空中跌宕,如风筝般飘落,却没人喊叫……

    而如今,在付出了四十一条人命之后,他们终于成功进入了南门关内。

    浅水清倒提钢刀,走在空旷的街道上,这是他第一次有机会看一看南门关内部的情景。

    整座南门关,就是一个巨大的石堡,士兵就是居民。

    这座战堡自建立以来就始终挥着驻守止水,抵御天风人的巨大作用。

    在北门关多次遭受天风人重兵攻打的时候,它起到屯兵,藏粮,救援以及奇兵突袭的作用。

    它就象是一只包裹着重重厚甲的铁拳,总在需要的时候对着敌人来上一记凶狠的摆拳。

    多少年来,它阴魂不散的缠着天风人,成为他们心头的噩梦。

    它是三重天中唯一拥有进攻力量的城关,因为天风人自十年前十万人攻打南门关惨败之后,就再未尝试过攻打这里。

    而今天,浅水清要把它变成一片血洗之地。

    走在南门关中的阴暗小径上,仿佛一个嗜血的魔神,浅水清带着他的士兵奔忽来去,袭击每一个尚未察觉的驻守士兵。

    夜色下,血花灿烂绽放。

    “左边塔楼四名哨兵清除完毕。”无双收回长弓,冷酷的声音凛冽如寒风。

    “西侧两名士兵已经干掉,没有引起惊动。”雷火瓮声瓮气的出现在浅水清的身边。

    “方豹,我需要几个活的,这事就交给你了。”在清理出一片空白区域之后,浅水清冷静地颁下命令。

    下一刻,方豹将四名俘虏送到了浅水清的面前。

    冷浚的目光带着凛冽的杀气扫视着身前的四名战士,浅水清突然笑了起来。

    他低声浅笑,声音若幽魂般飘荡。

    “我的时间不多,所以,我这么说吧。我问问题,你们回答。回答让我满意,那么你们就可以活。不满意,就得死。好吗?”

    喉间出愤怒的低嚣,那是四名止水战士在不甘的出绝望的怒吼。

    浅水清长叹一声,刀光掠出一片血红的灿烂,一名高大魁梧的士兵喉间血线炸现,无力地倒在了地面上。

    浅水清继续笑,仿佛那死神的狰狞,他柔声道:“我知道你们都是好汉子,是止水国最杰出的战士。不过我相信,六千士兵里,总有那为了生存而放弃理想的人。这个人可以是你,也可以是别人。唯一的区别就是:你说,你就可以活。让别人来说,那你就死。”

    又是一刀破空划出。

    转眼间,两名士兵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没有粗暴狂厉的怒骂,没有狰狞凶恶的表情,惟有那简单的微笑,和微笑面具下冰冷如铁的心肠。

    对死亡的恐惧逐渐笼罩了两个俘虏的心头。

    一名战士点头,表示自己愿意屈服。

    浅水清示意无双拿开他口中的布片。

    布片取出的一刻,那士兵突然仰天大吼,却现声音只是在喉间徘徊着,总也绕不出去。

    汩汩的血泉从他咽喉处冒出,他这才意识自己的气管竟在布片取出的同时已被割断。

    浅水清抽回长刀,看着这第三具尸体叹息:“我知道你在撒谎,而我并不是那么好骗的人。”

    看着最后一名士兵,略带些书生的文弱气,那是浅水清特别留下的。

    他微笑:“我不希望再去找几个俘虏,想活就回答我的问题,而且声音要小。我要提醒你的是,我的刀很快,快到可以在你真正出喊声之前就阻止你。”

    死神面前,最后的止水战士终于低下了头颅。

    浅水清挥挥手:“让他说话。”……

    自从参军之后,这是赵二宝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天风士兵。

    一样是一个脑袋,两只手臂,为什么他们就能创造这许多战场上的辉煌,打得止水多年无法出关一步呢?

    眼前的年轻人样子温和,却已在举手投足间杀了三个自己的战友。恐惧感在这刻笼罩全身,直到面前的军官坐在他的身边,收起战刀,用温和的眼神看着他。

    声音仿佛是从天外传来:“你叫什么名字?”

    “赵……赵二宝。”他颤抖着回答。

    “今年多大了?”

    “18岁。”

    18岁……还很是年轻啊。浅水清深深的叹了口气:“喜欢战争吗?”

    赵二宝连连摇头:“战争不好,战争会死人。”

    浅水清呵呵笑了起来,神态温和仿佛一个居家的大哥哥:“看来你没杀过人。”

    赵二宝便点点头:“我是被临时征召来的。”

    “原来如此。奇怪,止水的兵源已经紧张到这样的地步了吗?南门关重地竟然也敢用新兵来看守?”

    赵二宝无奈的垂下头:“连年征战,国势凋零。水上海盗猖獗,贸易不畅,人口凋敝不盛,国家只能一再强征新兵入伍。前段时间,飞雪卫奉命出击,无功而返,虎头岭接连数仗,又失去多处要点关隘,兵源处处吃紧,只能将我们这些新兵也派上战场。南门关多年来未遭攻击,天风军又屯重兵在北门关外,所以新兵几乎都派到了这里来。没想到你们会突然在这里出现。”听他的说话,显然也是读过书,识过字的。

    说到这,赵二宝奇道:“你们是怎么进来的?南门关天险可是号称飞鸟难渡的。”

    浅水清哈哈笑了起来:“你是俘虏还是我是俘虏?该我问你问题才是。”

    赵二宝不好意思地笑笑,喃喃道:“早知道你问这么简单的问题,他们几个也不会死了。”

    竟还是个天真的家伙。

    浅水清叹息。

    “赵二宝,我告诉你吧,我们来,就是为了夺关的。其实我抓不抓你,问不问你,都不那么重要。因为我们已经在这里,在南门关之内了。我天风军的战力,你也应该听说过,正面对抗,你们止水士兵从没赢过。所以,我下面要问你的问题,你回不回答,都无法改变南门关注定了的命运。唯一的区别就是……可以少死一些人。”

    赵二宝连连点头。

    他不知道,这少死一些人,指的却是天风战士自己,而不是止水人。

    浅水清貌似善良的形象,言语诚恳的态度,逐渐让他放下了戒心,甚至忘了就是这个人,刚刚才杀死三名他的同伴。

    “能告诉我南门关兵力分布状况大致情况吗?”

    赵二宝连忙道:“城门守卫120人,分成三班轮流值夜。绝大多数人现在都在军营里睡觉。”

    “怎么守卫这么少?……有几名暗哨?都分布在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赵二宝一呆:“暗哨?南门关没有暗哨啊。”

    没有暗哨?

    刀尖闪烁着锋利的寒芒,逼出慑人的杀气,方虎阴狠的声音冷酷若冰山:“小子,想糊弄爷们么?”

    士兵吓得两腿软:“我没撒谎,南门关多年未逢战事,虽然上头到是有命令要设置暗哨,可是底下的兄弟早就没了那个心思。做暗哨太辛苦,趴在一个地方动都不能动,一守就是多个时辰,连说个话都没人听。南门关十年来未逢战事,所以已经好长时间没人设暗哨了。再说这南门关飞鸟难渡,正门前只有一条羊肠小道,只要布置人看好那条道,就不会有事。小道狭窄难行,就算是有十万人过来,能站在关下的也不过寥寥数人,所以我们根本不怕.可谁能想到你们会突然从里面出现呢。”

    没有暗哨……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浅水清几乎想要仰天大笑。

    “兄弟们?你们听见了吗?南门关的城头上现在还醒着的士兵竟然只有四十个!甚至连暗哨都未放一个!”

    方虎方豹嘿嘿笑了起来,就连沐血的眼中,也暴射出烈日的光耀。

    这一把,赌对了!

    沐血慨然说道:“近十年来,天风人多次攻打北门关,却从未有过一次对南门关用兵。这便致使南门关的守军自以为天险是可依赖的。却不知,象这样的地方,若找不到突破口到也罢了,一旦找到进入的门径,则自此门户大开,城池失守。多年来未闻战事的南门关守军,虽然军纪依然严明,但是内心的松懈却不是军纪可以维持的。他们守在城头,看上去尽忠职守,其实心神早已魂飞天外。因为没有人会相信,会有一支部队从天而降,从他们的后方杀过来……他们的失败,是注定的。”

    在又问了赵二宝几个问题之后,重新堵住他的嘴,沐血开始蹲在地上画地图:“整个南门关,就是一座方城堡垒。共分三层。我们现在是在最里层的空心部位,身后,是南门关守军的宿营地,前方,就是城门。三道城门的警戒哨总计七十名士兵,要想不动声息干掉他们有些难度。”

    方虎立刻道:“他们的注意力都在城外丁字岭上,我们只要换上他们的军装,未必就不能贴近身去。问题是关内有三座警报钟,共计十二人看护。如果不能同时干掉他们,警钟一响,宿营地的士兵立刻就会有反应。他们从起床到拿起武器参加战斗,至少需要一刻钟的时间。可如果我们不能在这段时间内占领城门,就别想把战马带进城。”

    雷火也点头道:“有了战马,以一千骑兵对六千步卒弱旅不是什么难事,何况他们骤然受袭,士气必降,就算是以一对六,我们也大有胜算。问题是怎么才能把马带进来。”

    方豹皱起了眉头:“实在不行就不用马。兵法有云,凡于夜间袭城者,以擒其敌,断其归路,阻敌通讯,虏其士兵,打破城门,引援入城为六大要务。咱们现在没有援军,所以不如放弃城门,直捣黄龙擒其敌,使敌人不战自乱。”

    浅水清沉吟了一会:“无双,你的连珠箭有把握同时解决三座钟楼上的十二名守卫吗?”

    无双摇了摇头:“天色太黑,视线不佳,而且南门关位于两峰之间,山风多变,准头不好把握。连珠箭讲的是出箭快捷,适宜在混战中使用,在劲风之夜同时干掉十二个守卫,我没那么大本事。”

    浅水清用树枝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大圈子,将整个宿营地包围起来:“既然这样……我看不如就干脆放弃城门改用火攻。方虎,你带两个哨的弟兄准备引火,时间不多了,必须在天亮之前把所有营地用柴堆包住。到时候,我们一把火将整个营地全部焚掉。这样,就可以用最小的的代价来换取最大的战果。”左手用力下斩,他做了一个凶狠无比的凌厉手势。

    “浅哥儿,谷内风向多变,一旦燃起,我们又不能及时占领城门,只怕到时候引火烧身啊。”沐血皱眉提醒。

    浅水清微微一笑:“西城门,是防御我军的主门,要抢下来,自然是不太容易。可是东门却是面向止水境内的。那里只有一道矮墙,没有任何防御措施。只要我们占领了那里,到时候火势一起,不管风往哪个方向吹,我们都可从容离城,同时也可以阻断敌人的归路,令他们再不能逃逸!”

    “可是今夜风大,纵火不易。”

    浅水清随手从腰中拿出一个小小的铁筒:“这是我抽空自己做的,里面装了一种东西,叫磷。这种磷遇到空气就会燃烧。因此只要拔掉筒塞,我们就拥有了一个比火石更方便快捷的引火工具了。有了它,引火不成问题。”

    “那感情好!沐少,就这么干吧!”方豹兴奋地低吼。

    沐血默默的点了点头,如今队伍是浅水清在指挥,他虽口气上是在和自己商量,其实已下定了决心.此战虽然凶险,但是却大有可乘之机,素来稳重如沐血者,也禁不住开始憧憬起即将出现的一场伟大胜利.

    看了一眼仍在惊慌中的赵二宝,沐血问:“这个人怎么办?”

    眼眸中的冰霜凛冽升起,浅水清的声音清幽冷寒:“留下此人有害无益,杀!”……

    惊恐的眼神流露出生命的不甘,赵二宝怎么也没有想到刚才还和他和颜悦色闲话家常的人竟然冷冰冰的吐出了那一句“杀!”的字眼。

    耳畔是一声低沉的怒吼,那是一个少年在不甘的叫嚣:“不可以!浅校,你说过你会饶他不死的!”

    抬眼望去,少年无双悲愤的神情满溢成九天的寒风,护在赵二宝的身前,他说:“浅校,我辈丈夫,当重诺守信。你既然当时答应他不死,就不该再毁诺背信!他虽是敌人,却也是人啊。”

    浅水清抬眼向天,双目中一片幽深阴暗:“诚信者,君子之道。我辈沙场儿郎,杀人盈城,流血涂河,哪里算得上是君子了?而临敌之将军,以胜利为本,以诈为先,以敌为食,更是万万讲不得诚信的。这诚信二字嘛……能拿来利用自然是好的,关键时候,就不要也罢。”

    无双的心中一寒,他又何尝不知道自己当了兵,入了伍,就再容不得那许多侠行义气存在胸间。

    “浅校,我知道你是为大家好,可是这个人杀不杀真得是没什么关系啊。你若是怕他叫喊,大可以派两名士兵看守他,待到战事结束再放他。”

    “笑话,我军以少敌众,竟然还要派出士兵去看守俘虏?你吃错药了吗?”说这话的是方虎。

    “那……那就把他绑起来,扔在一个角落里。”无双也急了。

    沐血叹息:“无双,不要小孩子气,万一他自行解开束缚怎么办?万一他被人现了怎么办?刚才我们讨论进攻计划的时候,他就在旁边。一旦逃离,则所有计划立刻泄露,只怕就大事难成了。”

    雷火也道:“兹事体大,一旦提前暴露,我军必陷入苦战之中。为了卫里兄弟的性命,此人非杀不可。”

    眼看着所有的人都反对自己的意见,无双一阵手足冰冷。浅水清冷绝的声音随风飘来:“无双,战争是不讲感情的。倘若是在别的地方我捉到了他,必定会饶他不死,但现在这个时候,我们不能手软。你的箭术很好,心却太弱……这件事,就由你来做吧,权当是一次磨练。”

    挥一挥手,众人向着即定的目标出。此地,只留了无双和赵二宝两人。

    乌黑色的小箭对准了赵二宝的额头,对方的眼神里传达出强烈的对死亡的恐惧和对敌人的愤怒。

    他奋力的扭曲着身体,试图将自己从层层束缚中解放出来,却总也做不到。口中含着破布,咽喉间出嘶哑的低吼。

    他在怒骂吗?或是在求饶?

    无双有些迷惑,拿弓的手第一次出现微微的颤抖。

    他可以在战场上射出死神的獠牙,却终做不到杀死一名手无寸铁毫无反抗之力的人。

    心在动摇,一时间,有几分迷惘充斥心头。

    “对不起。”他说:“上峰有命,身为下属者,我不得不从。”无双吐出哀伤的话语:“你……一路走好。”

    弓已拉紧,正待射出,赵二宝全身都剧烈的颤抖起来,他试图说些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无双的心中一动,缓缓道:“好,你若有遗言,就讲给我听,我若能为你做到,就一定为你做到。”

    布片从口中取出的一刻,赵二宝看着无双突然嘿嘿笑了一下:“你是个好人。我是有一份遗言想说,感谢你给了我这个机会。”

    “你说吧。”

    凶厉诡谲的眼神一晃而过,无双下意识地知道要糟,只见赵二宝吐气开声,突然仰天狂吼,出他生命中最后的绝响:“敌袭!有强敌来袭!!!……”

    警报的钟声在下一个瞬间响彻全关。

第七章 曙光

    警钟的尖啸若苍龙狂吟,打破了黎明前的黑暗。带来的不仅仅是止水战士的惊慌失措,同时也有自己人的震惊。

    “混蛋!怎么会这样!”方虎暴怒大吼。

    浅水清的声音却依然镇定:“肯定是无双把事办砸了。”

    “这个不成器的笨蛋!”

    浅水清沉声道:“现在不是埋怨的时候,止水军已被惊动,火攻之计再不可行。”

    沐血愤愤的一跺脚:“偷袭时机已失,没有战马,我们一千之众不可能对抗对方六千人,现在立刻从城门退走还来得及。”

    退走?浅水清哈哈大笑起来。

    扫视了身周一圈,看着大家望着自己的询问眼神,浅水清双臂一挥,大吼道:“兄弟们,大家听我说!”

    此时此刻,再没有遮掩行藏,小心说话的必要了。

    “十年来,咱们天风军从未能踏入过三重天一步。十年征战,天风上下无人不想踏破断龙山缺,进军止水,却从没有人能做到。但是今天,我们!我们虎豹营的战士已经站在了南门关之内了。只要我们再向前一步,我们就能打败敌人,打开成就天风帝国王朝霸业的大门!”

    “如今夜袭不利,为敌人觉,偷袭一事已成梦幻泡影,但是正面决战,我天风军人何时怕过他们止水弱旅?!”

    “没错,敌人是有六千之众,可是我很怀疑一群整天只知道困守城关,据险自保的士兵是否还有作战的勇气!他们又是否还有那种为了胜利和荣耀不惜一切的血性!”

    “现在,我们有两个选择。一:立刻回头杀向城门,从丁字岭突围,回到孤星城。这或许可以让我们大家都活下来,但是等待我们的,必将是严厉的军法惩处。第二个选择就是:我们绝不退缩。眼前,就是敌人的营地,警报初起,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从床上爬起来。大家一起杀过去,杀他们一个尸横遍野,彻底占领此关!你们说,你们选择哪条路?!”

    近千战士同声高呼:“我们绝不退缩!浅校,干吧,跟那帮兔崽子拼了!”

    雷火大喊道:“我们奇兵天降,敌人士气必丧,趁此时机,干掉他们。盖世奇功唾手可得!”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错过这次机会,大家再想进入南门关只怕比登天还难。干吧,沐少,不能再犹豫了!”方虎方豹也同声大叫。

    沐血长叹一声,只能无言点头。

    眼看士气已被调动,浅水清大吼:“那我们就跟他们拼了。今天,我们就让他们知道什么叫两军相逢勇者胜!我天风男儿从没有畏生怕死之辈!”

    方虎高举战刀:“大家跟我上!目标前方营地,所有敌人,一个不留,全部杀光!”

    “杀!”

    千名铁卫呼啸如奔腾的洪流,沿着城关一路漫卷狂涌……

    迷惘着从睡梦中惊醒的士兵,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披上盔甲,拿起武器,夜色苍茫中,大批凶狠的天风战士已经挥舞着闪亮的钢刀凶狠的杀了过来。

    “杀!”方虎一刀看下一名止水战士的脑袋,抬起一脚将他踢飞,长刀指天,凶厉地呼嚣出士兵心中张狂的血性。

    尾随其后的战士同时狂啸怒吼起来,舞出一片铁甲狂潮,若滔滔洪流般卷向敌人。

    突如其来的攻击,令止水士兵方寸大乱。

    天风人的攻击凶猛凌厉,战士们悍不畏死,而止水兵此刻才刚刚从睡梦中醒来。

    从没想过竟然有人能进入南门关,多年未逢战事,又多新兵的守军立刻一片大乱。

    沉浸在睡梦之中的止水军,无论在训练,战斗意志还有兵员素质上都差了天风人太多太多。

    当天风人的钢刀挥向他们的头颅时,大部分人甚至才刚刚从船上爬起来。

    有人甚至愤怒的大叫:“这里是南门关!哪里来的敌袭?!”

    下一刻,他被冲入营帐的天风战士一刀砍掉了脑袋。

    天风战士们老于沙场,经验丰富。他们冲进营地,并不急于寻找和砍杀对方的士兵,而是由两侧迅向营地包抄过去。

    他们不仅要包围敌人,同时还要抢占后方城门,不让一个敌人逃出南门关。

    在完成包围的同时,他们用手中的套索将敌人的营帐拉倒,伺机杀死每一个落单的战士。

    包围圈如一条绵延的巨蟒,将整个宿营地向内施加压力,挤压,不断的挤压。

    无数明晃晃的战刀成为这条蟒蛇身上锋利的钢片,将一切试图重出包卷的士兵碾死,碾碎。

    黑夜,为天风人带来最好的掩护。

    他们成功的突袭使止水人根本分不清敌人有多少,遭受袭击的一刻,慌乱的情绪瞬间弥漫了全营。

    少数有作战经验的士兵在第一时间起身,拿起一切可以作战的武器,迅组织阵型展开抵抗。

    这种抵抗并不强烈,并且分散于营地各处各自为战。

    但是浅水清知道,一旦任由这种局面壮大蔓延,那么来自对方的抵抗将会越来越激烈。

    营地里,毕竟有近六千的守军存在。

    此战必须战决,迟则生变!

    必须立刻把瓦解对方的军心,消除掉一切可能存在的抵抗。

    长刀劲挥,斑斓的刀光在长夜中眩出一片摧残的刀芒,血影千重浪的威力在这刻挥到及至,大开大阂之间,血光澎湃出一片凄迷惨雾。

    浅水清在将战倒捅进一名对手的胸膛之后,抽刀狂嚣:“天风大军已到,南门关城破在即,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

    沐血立刻领悟了浅水清的意思,同是大呼。

    “降者不杀!!!”

    方虎,方豹,雷火,还有其他一众战士纷纷高声喊叫起来,汇聚出一股巨大的声浪,冲击着营地每一个止水战士的心。

    士气,永远是战场上不可忽略的一个决定性因素。

    它可以让一支弱旅变成一支强师悍兵,也可以让一支大军顷刻间土崩瓦解。

    假如把一支军队比成是一个人,那么领袖是大脑,士气就是传达命令与作战意志的神经线。

    这条神经线一旦崩溃,面临的就是指挥失灵,协调不利等一连串的复杂局面,最糟糕者,甚至会出现大场面的混乱和自相残杀。

    浅水清他们的呼喊,最大限度的将恐惧植入敌人的心中。

    每一个止水军人都以为天风大军已经杀进城中,心中惶惶再无战意。

    士气,这一刻出现了彻底的崩溃。

    夜色下,狂乱的士兵奔走呼喊,造就一片血腥弥漫的天空。南门关的守军被天风人撕裂成破帛碎片,甚至连有效的阵型也无法组织起来。

    也有少数止水战士试图组织反抗,挽狂澜于既倒,面临的却是浅水清亲自率领的二百战士的突击。

    他们象一支钢刀,对着敌人的心脏狠狠插去。

    外层,是天风军的重压盘卷,内里,则有浅水清的劲突强攻,整个宿营地一片人仰马翻,哀号声布满了这片黎明前的天空……

    警报响起的时候,荆忠守还在酣睡之中。

    在被止水高层派到南门关之后,他曾一度以为自己此生都将在这里安养终老。

    没有战争,没有死亡的威胁,也没有升迁的可能。

    前线战事连绵,南门关,却永远是平静之地。

    今天,久违的警报声严重地刺激了他的神经。

    听到警报冲出营帐的一刻,心中还以为是哪个混蛋不小心触了警报,正气咻咻的打算好好教训一下守卫士兵。

    然而走出大帐,他看到的是一个血腥疯舞的狂乱之夜。

    到处都是奔跑走呼号的士兵。

    没有武器,没有盔甲,在莫名而来的敌人严谨而有效的进攻组织下,被杀得血流成河。

    钢刀锋利的寒光在一个瞬间便寒透了他的心。

    所有尚在抵抗的士兵,都会在第一时间内遭到敌人的惨烈攻击,血色狂潮里,士气尽丧,人们奔号呼救。

    天风人,竟然真得已经进入了南门关!

    眼前的一切就象是一个噩梦,而南门关已化成为一片人间炼狱。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大叫。

    没人理他……

    “敌袭!全体迎战,向我靠拢,向我靠拢!!!”他声嘶力竭的狂喊。那几乎是出自他本能的反应。

    然而,这位年近五十的老将军近乎绝望的现,他的身边,几乎只聚拢了数十名还算反应迅的战士。

    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击,士兵们没有武器,没有组织,没有阵型,最重要的是没有士气,根本就无法组织起象样的抵抗。空有六倍于对手的人数优势,可是苍夜茫茫,谁也无法看清军力对比。相反,天风军的奇袭给止水人带来了巨大的压力,鲜血在夜空中飞溅,流溢出血腥的迷彩狂潮,仿佛画家UU小说的大写意油画,画出一片的血色的天空。

    荆忠守的呼喊,无法令他的战士奋起抵抗,天风军的悍勇却几乎杀破了止水人的肝胆。

    长刀指天,浅水清狂呼:“杀!”

    所有天风战士同声怒喝:“杀!!!”

    杀气漫卷四方。

    止水军士气尽丧,再无任何战斗的意志……

    战事在经历了最初的挫折之后,后期进行得却是出乎意料的顺利。

    在那声降者不杀之后,止水人的抵抗比大家想象得要孱弱得多,以至于疯狂的天风士兵象冲进了一座不设防的城市一般,凶猛的挥起手中的屠刀,肆意开怀的屠戮着敌人的生命。而在那不远处的尽头,一名老将仍自奋力呼喊,收拢残兵,试图做最后的抵抗。

    荆忠守已经彻底绝望了。

    士兵无心作战,敌人凶狡如虎,败势一起,便是神仙也难救。南门关天下凶险,眼看着将在一夜间易主。

    通往止水境内的三道大门,已被缓缓开启了那最重要的一扇……

    “不!!!”荆忠守挥剑狂吼。

    作为一个军人,就是死,也要死得有尊严。

    “我是南门镇守荆忠守,有谁敢与我一战!!!”他不再呼喊士兵抵抗,反而仰天狂嚣。

    被叫声吸引,越来越多的战士开始向荆忠守包抄而来,钢刀密集如林,层层盘绞,将老将军和紧随他的数十名南门关最后的战士堵在了一片狭小的空地之上。

    “我是南门镇守荆忠守,有谁敢与我一战!!!”

    老将军奋力舞剑,继续狂喊。

    无人理会,看向他的,只是一双双冰冷如雪,凶狠如狼的狂暴眼神。

    “我是南门镇守荆忠守,有谁敢与我一战!!!”

    老将军拼命地呼喊,在最后的一刻,以自己的血性,唤起战士们心中最后的血性。

    战事结束之前,天风军竟然遭遇了最后的也是最顽强的抵抗。

    数十名止水军人奋力撕杀,没有武器,就用牙咬,用头去撞,甚至抱住对手的身体只为了能狠狠打上几拳。纵使被连捅数刀,也绝不放弃最后的抵抗。

    然而,对所有人来说,这样的抵抗,就象遭遇**的妇女在最后时刻的扑打,软弱无力,难以回天……

    天色微亮,曙光下,断壁残垣处处,六千止水守军或俘或降,尚在战斗的,已经寥寥无几,此时,老将军才现原来攻击他们的敌人,竟只有大约一千还不到。

    六千官兵啊!

    整整六千士兵,竟然就这样毫无抵抗的任凭对手杀戮。

    而对手,其实才不到一千人。

    耻辱,莫大的耻辱感油上心头。

    “你们……是天风军哪一营的士兵?”老将军颤抖着问。

    “虎豹营第三卫,卫校大人浅水清。”一名战士高声回答。

    “原来是虎豹营的人……”荆忠守慨然长笑,泪眼渐花:“今夜一战,虎豹营奇兵天降,以一千士兵灭我南门关守军六千之众,虽是虚张声势,却吓得我军胆寒,不战自溃。虎豹营战功彪炳,天下将无人不知。而我荆忠守则从此成为止水罪人,天下之耻。”

    从人群中走出来,浅水清道:“大人过谦了,止水军长期避战,士气不振,积弱已久,我军施以奇袭,辅以诡道,胜利也是份属应当。荆大人尽忠职守,死战不退,甚至能在最后时刻给我们造成一些麻烦,下官深感佩服。我看将军也是一员将才,不如投降我军,也好免得一死。”

    荆忠守冷笑:“你是谁?”

    “虎豹营浅水清,见过将军。”

    荆忠守伧然点头:“你就是浅水清?这支队伍的领?果然是年轻有为啊。”

    环顾四周,战场已经一片狼籍。昔日的手下弟兄,不是已成俘虏,就是成了对手的刀下亡魂,荆忠守心中难受,摇头道:“我身为将军,无力为国守关,已是该死。再要投降敌人,那么此生只怕都会活在耻辱之中。如今南门关已然易主,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今天,就让你知道一下,止水虽弱,却还有军人敢舍生求死,抱躯一战!”

    狠狠地看了浅水清一眼,他记住了这张脸,记住了这个名字,然后怒喝狂吼:“我是南门镇守荆忠守,谁人敢与我一战!!!”

    那是南门关最后的绝唱,飘扬回荡在这片绝岭之上,绵延不绝。

    浅水清长叹一声,后退了几步,沉声道:“是条汉子,雷火,成全他。”

    雷霆战斧眩出斑斓的光影,在晨光薄蔼下倾泻出如山的霸气,劈天裂地,在这一刻挥舞出最灿烂的锋芒。

    天空中升腾出血色的粉尘星雾,弥漫苍桑。

    那个伟岸身躯倒下的一刻,浅水清仰苍茫,知道这天,终于亮了。

第八章 南门关大捷

    曾几何时,雄踞断龙山脉的南门关,一度成为强大的天风军人心中一道永不可逾越的天堑。

    然而今天,却有人将这个天风人十年来不敢攻其一次的神话一举打破。

    杀戮场就是名利场。

    南门关沦陷,浅水清一战功成!

    此刻站在南门关的城头向外眺望,远处,是连绵一线的盘山。

    在那山脚之下,就是与止水人对垒了十年之久的孤星城。

    此时此刻,鸿北冥若是听了李规的汇报,只怕还在跳着脚的大脾气吧?

    不知道当他听到南门关已落入天风军手中的表情又会是如何呢?

    当李规听到这个消息时,脸上又会是怎样的神情?

    想到这,浅水清有些开心地笑了。

    两手放在南门关厚重的石墙上,轻轻抚摩这些巨大的石块,感受其中的那份粗砺,心中的豪情壮志也油然升起。

    三重天!

    这才仅仅拿下其中一重而已。

    身后是方虎厚重的声音响起:“浅校,无双来了。”

    出于对浅水清的敬重,方虎没再喊他浅哥儿。

    身后,无双单薄的身影在山风中萧瑟凋零,他的脸色苍白,没有丝毫的血色。

    浅水清向他招了招手:“过来。”

    无双轻微挪步。

    浅水清的眉头皱了起来:“走快点,怎么了?象个娘们一样。”

    方虎嘿嘿一笑:“这小子知道对不起你,没脸见你。他说他要自杀谢罪呢。”

    “扑”,浅水清的口中跳出欢快的声调:“自杀谢罪?那你怎么没死?”

    无双的脸一红:“事情没做完,不能死。”

    “哦?”浅水清的眉头扬起:“什么事情?”

    无双这才说了出来。

    赵二宝出警告的那一刻,无双就知道自己犯了大错。他错在忽视了一个濒死的人所能拥有的巨大能量。

    尽管他在第一时间里杀了赵二宝,却依然无法阻止警钟的响起。

    不过在那个时候,无双的脑中反而是一片清明。

    当营地那边杀声震天响起时,他立刻意识到浅水清已经带着人杀了过去,自己也该做点什么来弥补过失。

    南门关的警钟,是用来提醒南门关守城士兵的,但在三座警钟之外,还有一座烽火台,是用来向外界传讯的。无双意识到,警钟一响,很有可能会有士兵去点燃烽火,所以立刻向烽火台奔去。在接连射杀了三名士兵之后,终于成功的阻止了对方的求救。

    此外南门关城头守军大约有三百多人,在喊杀声响起的一刻,也派出上百人回撤救援。

    他们不敢全部撤离城头,担心有敌人从城外掩杀而至。

    但就算如此,天风军若是被一百多名敌人从后面再来个掩杀,也会面临极大的被动局面。

    因此无双竟然一人一弓,挡住了城头守军的回救步伐。

    他躲在暗处不断的向敌人射冷箭,一百多名救援士兵竟然被他一个人硬生生的拖住了前进的脚步,待终于杀到营地时,所剩竟已不多,被对手轻易解决。

    浅水清听得一呆,忍不住大笑起来:“怪不得我派方豹在身后做狙击,竟然没等到几个回援的敌人,而且来得还这么慢,原来是你干的好事。不过烽火台的事嘛,我到的确没想到。唔,还是有遗漏啊。如今距离南门关最近的是北门关,两地大约相距二十里地,快马半日可到。烽火台没有传讯……看来他们还不知道南门关已经失陷。”

    他想了一会,眉间凝结成一条直线,看到无双还在自己面前站着,笑道:“将功折罪吗?干得不错。”

    无双立刻跪了下去:“功不抵罪,还请浅校责罚。”

    “如果我说你的功甚至大过你的罪呢?”

    无双一楞:“这不可能。若是我早点杀了赵二宝,咱们卫里根本就不用死那么多人,几乎可以无损夺关了。”

    “这一点是没错,不过我要说的是,我突然有了一个新的想法。而这个新的想法,恰恰就是建立在不能使用火攻的基础上的。所以,如果这个想法成立,那么你的功就可以抵罪了。”

    挽住无双的胳膊,浅水清微一用力:“起来吧,小子。”

    无双被这一搀,挺身立起。

    拉着他走上城头,眺望远处山峦,浅水清剑指河山,豪气干云道:“身为一名战士,为国家建功立业,开辟疆土为我辈最大理想。战场杀敌,用敌人的生命换取我们肩上的勋章,是我们的本分。然而过多的杀戮,会导致人心沦丧,性格扭曲,最终可能会成为一个变态的疯子。我很高兴能看到我手下的士兵,还能保持一点基本的人性道德,虽然有些婆婆妈妈,却总比充满兽性要好得多。”

    拍拍无双的肩膀,浅水清语重心长说:“赵二宝的事,我不想责怪你。不过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就千万不要再犯那样的错误了。人可以跌倒,但永远不要跌倒在同一个地方。”

    无双心中一阵感动。

    赵二宝的事,令他几乎在卫里抬不起头来。

    如果不是他的失误,大家也不用打得那么辛苦,并死去这许多兄弟。

    然而浅水清却告诉他,他很高兴能看到自己的士兵还能保持一点清明的理智,很高兴看到自己的士兵在疯狂的杀戮中依然没有失去人的理性。

    这令他实在感动莫名。

    下一刻,他再次跪倒在浅水清的身前。

    “浅校,无双犯了大错,责罚势在必行。倘若今天无双有错不罚,那么必定会降低浅校在士兵心目中的威信。这等于鼓励他们有令不遵,万不可行。不管无双立了多大的功,功就是功,过就是过,不可混为一谈。所以……请浅校责罚于我,以平军心。”

    没有豪情壮志的效忠宣言,惟有一腔热血的考量思虑,浅水清微微一个怔神,突然意识到,这个原本桀骜不驯的少年,这一刻却是真正为自己所折服了。

    他点了点头,叹息一声,终于还是向着方虎说道:“无双违抗军令,致使我军奇袭之计败露,付出巨大伤亡代价。按抗命论处,本应取其人头,以惩效尤,但念其狙敌有功,暂饶其不死。改施五十军鞭,以观后效!”

    方虎抱拳而立:“遵命!”

    走到方虎的身边,浅水清轻道:“吊起来打,让大家都能看见。但是出手别太重。”

    方虎点点头,表示明白,这便押着无双离去。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浅水清苦笑出声:“臭小子,也该成长了。”

    一名士兵急急跑了过来:“浅校,伤亡人数已经清点出来。”

    “报。”

    “由于昨夜我军趁夜突袭,浅校指挥得力,敌人惊慌失措,根本没有组织起象样的反抗,所以仅战死一百三十二人,另有三十六人受伤,不过大都伤得不重。敌人被杀二千余众,被俘三千余人,我军以少敌多,大获全胜!浅校英明,领我们打了一场好仗!”

    巨大的胜利面前,士兵的喜悦掩盖不住,连汇报时的话也多了起来。

    浅水清看看那个士兵,突然走过去,狠狠地盯着他看。

    那士兵被他看得心里毛,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只听浅水清缓缓道:“我的兵,个个都是好样的。死一个我都心疼。下次你再汇报我方伤亡时,如果还敢用那个‘仅’字,我就打断你的腿。你听明白了吗?”

    士兵吓了一跳,立正大喊:“是!!!”

    “还有,以后汇报就是汇报,那些马屁都给我收起来,老子没兴趣听。”

    “遵命!”士兵兴奋大叫。

    此时,浅水清已经在军中建立起了无上权威,再没有人敢置疑他所说过的每一句话。

    又有士兵跑过来向浅水清汇报:“报,已清点战俘人数,总计三千八百九十六人,余者皆已阵亡。由于南门关牢狱不足,因此已全部囚禁于操场之上。一些军官级人犯则关于牢中。不过我们在牢里还现了一名奇怪的囚犯,看他的衣着,应该是原止水士兵。令人不解的是,那名士兵竟然是重兵押解,他身边足有二十名死士。我们冲进去的时候颇费了些功夫,结果战事结束前,有名死士想杀死那个囚犯,幸好被我们及时干掉。”

    “哦?那名囚犯是谁?”

    “名册上的名字叫易星寒。”

    浅水清挑起了眉梢,竟然是他?……

    虽然牢狱里已经关满了人,但是浅水清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那名囚犯。

    易星寒,那个草原上最后的战士。

    他终于还是从那片茫茫草原中走了出来吗?

    唯一不同的是,当初那个追击他和云霓,意气风,武功高强的少年,如今已是浑身的伤痕。严刑拷打的痕迹在他的身上如密布的蛛网,狰狞恐怖,令人望而生畏。

    这样的伤,换了任何一个人,恐怕早就已死去,而易星寒,却依然活着。

    他甚至能在看见浅水清的时候露出一线笑容,牵动嘴角的烙痕,显得分外的诡异。

    快步走到易星寒的身边,浅水清皱眉问:“你犯了什么事?竟然被人这样折磨?”

    “谤言君心,动摇国本。”

    这八个字,就这样从易星寒的口中冰冷地跳出。

    诧异在那刻浮满浅水清的心头:这可是灭九族的重罪啊。

    “我还以为你是最忠心于止水的军人。”

    易星寒傲然回答:“我始终都是。”

    “那么,告诉我到底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落到今天这步?”

    易星寒的眼中倾泻出如潮般的愤怒:“你休想知道。”

    浅水清微微笑了起来。回看向身后,那里,还有着数十名被关押的将官。浅水清扬声说道:“有谁能告诉我这名囚犯的情况,我就把他从牢里提出来,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这一招,他到是跟李规学的。

第九章 北门关

    草原一战,易星寒受制于浅水清,他历尽艰辛才得以回到止水,一路所受辛苦难为外人所道。

    这其中几多滋味,因那份拳拳爱国之心,到也忍受得下,惟有一个问题徘徊心头,始终却之不去。

    那就是浅水清在离开时对他说过的话。

    他说:大梁三分,皆因止水开国君主羽沧为一己之私,害天下以谋私利。最终导致曾经强横一时的帝国四分五裂,至今还战乱不休。

    对他这样一辈子受忠君爱国教育的人来说,这样的侮辱比杀了他还要令他难受。

    回到京远城后,易星寒越想越觉得有问题。他出身书儒之家,对止水历史也颇多了解,每次痛恨浅水清之余,就忍不住想,如果事情真得象浅水清所分析的那样,又会如何?

    这个念头在心中徘徊绕去,竟始终散不掉,最终他克制不住心中的狂想,开始调查所有的历史书册,以期从中找到答案。

    对他来说,他一直想找的,或许是自己的国主并没有这样做的证据,可最终的现却令他大吃一惊。

    从大梁旱灾,赈灾粮被劫,到羽沧鍪海起兵,其间可查的时间,地点,生的各种事件,结合当地的生产状况和生活情况,几乎都可以分析出这样一个结果,当年所生的一切,其实正是羽沧的阴谋。

    他借大梁国内草原王苍黎与阳泉公争权,内争不休之际,悍然起兵,明为靖难,实为谋反,最终使得大梁帝国崩溃。

    大梁内乱后,各地争战不休,其中最强的势力就是草原王苍黎。

    最终,苍黎几乎拿下了原大梁帝国的一半国土,建天风帝国,而羽沧和阳泉公则各得了止水领土与惊虹领土,各自依仗地势天险,据天风人于重关之外。

    易星寒是个聪明人,但显然太年轻不懂时事政治。

    在他现了这些问题之后,他竟然没有将其埋藏在肚子里,而是借着酒醉之机,说给了自己在军中的几个好朋友听。

    结果消息竟传到了三重天总领军抱飞雪的耳中。

    抱飞雪惊得差点成了抱飞魂。这件事后果实在非同小可,严重起来甚至可以毁灭掉整个国家。

    作为一个国家的开国君主,其形象通常总是被神化的。一旦这种形象被打破,碾碎,被人踩到了污泥之中,那么对一个国家带来的伤害无疑是巨大的。整个国家的国民意志,战士们的战斗精神,被灌输过的忠君爱国的思想,都会受到极大的威胁和动摇。

    而如今,一个可以用史书上的分析来打破其形象,并被证实不是谣言的故事,就在这个战火纷飞,受到敌国重兵威胁的时候,出现了从内部散开的萌芽,并最终可能彻底地颠覆这个国家。

    多年来,天风帝国多次攻打止水,都声称此为大梁内战,要求三国重新一统,所谓侵略止水一说,从不存在。口号永远都是:收复止水,或大梁五省——尽管他们自己都不再以大梁自居。

    如果不是周边各国害怕再出现一个强大的帝国,对自己有威胁,屡次出兵干扰天风,不许他们重兵进攻,只怕止水人早被灭了无数次。

    而现在,易星寒等于送给对方一件强有力的武器加以利用。有了这个消息,天风人师出有名,止水人不战自溃,周边众国不得再轻易插手,这一系列的灾难性后果,都有可能因此消息接踵而来。

    结果就是:京远城全城戒严,立刻开始清扫所有知道此事的战士,消息严加封锁,不许外传,有造谣生事者,立斩不饶。牵连之广,可以说是止水史上最大的一件案子。在当时,这起案子就被称之为梁史案,后世称为星寒案。

    做为梁史案的第一重犯,易星寒被送往南门关关押起来,严刑拷打,定要让他说出所有当初曾听他泄密过的人。

    “原来是这样。”浅水清叹息摇头:“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把他送到南门关来?”

    一名被俘的将官透着谄媚地回答:“这里城关险隘,易守难攻,天风人十年不敢攻其一次。总统领抱飞雪急着回国都汇报此事,不敢冒着把他放在京远城动摇军心的危险,只能将他送来南门关。只是没有想到,他刚到此地,你们就杀了过来。南门关天下奇险之地,连号称天下第一雄关的寒风关都未必比它更难打,想不到大人你只用一千将士就将它打了下来。”

    “既然这件事上面严防泄露,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回大人,其实这件事,三重天知道的人已经太多太多了。总领虽然严加管制,但是谣言一起,神仙难救。只是大家口上不说,总领也不可能将所有将士都杀光杀绝。由于谣言传播的度太快,总领怀疑有人在暗中兴风作浪,传递谣言,所以才留了这小子不死,一心想找出幕后主使。不过在我看来,这次到是总领大错特错了。很显然,以这小子的脾气和骨头之硬,显然是不会有什么幕后主使的。”

    浅水清呵呵一笑:“你在止水军中担任什么职务?”

    “小人只是区区一个曲长。”

    浅水清点了点头:“连一个曲长都能看出来的东西,抱飞雪会看不出来?那才真正叫可笑了。怕是他想借这个机会清除些什么人吧?”

    那军官心中一惊,这才意识到原来抱飞雪竟是借着梁史案在排除军中异己。他心中汗颜,对浅水清敏锐的政治头脑到是大感佩服。

    尤其是易星寒震惊而钦佩的眼神,更是充分说明了浅水清的猜测是正确的。

    低头想了一会,突然意识到什么,浅水清说:

    “你刚才说,抱飞雪去了止水国都大梁城?那么他现今不在京远城了?”

    那曲长恭敬回答:“正是。”

    易星寒心中一惊,猜到了浅水清的想法,立刻冷笑:“你要是以为抱飞雪不在京远城,你就可以将其趁机拿下,那就大错特错了。三重天一半的守卫兵力在那里,进可支援南北两关,退可驻守要塞,令敌人寸步难进。京远城副领商有龙,其军事谋略的才华不在抱飞雪之下,在军中也甚得人心。就算你今天拿下了南门关,也不代表你就能进入止水。而且南门关之险,只是针对天风人而言。京远城只要得到南门关失陷的消息,必会派重兵来抢回,到时候这里无险可据,只怕你在南门关的风光也只是走走过场而已!”

    浅水清却神秘笑道:“到还真是个死忠的家伙呢。不过……谁说我要去打京远城的?”

    眼神中闪烁出一片狡黠之色,浅水清幽幽说道:“我不会去攻打京远城,但是,我对另一座城关很感兴趣。抱飞雪的不在,仅仅是坚定了我计划中的信心而已。”

    赫然回,浅水清大喝道:“立刻召集所有全官,有紧急军务!~”……

    在战争中,有这样一句话:

    奇迹,永远都是狂人制造出来的。

    而狂人们的狂想,永远都是那样的令人匪夷所思,那样的令人难以置信。

    他们无视一切规则,眼光独特,思想诡异,总是能跳出现有的框框架架,展开想象的翅膀。

    剩下的,就是行动。

    成功的人,成为世之名将。

    失败的人,则成为蠢蛋。

    当浅水清召集所有军官召开紧急会议,提出了他刚刚萌生的那个想法的时候,所有人都被吓蒙了。

    “浅……浅水清,你说什么?”沐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浅水清的眼神镇定如山:“我说我要去攻打北门关。”

    所有人都觉得脑袋里嗡嗡的直响。

    “浅校,你不是疯了吧?我们拿下南门关,功劳已经够大得了。这一次,大家怎么都死不了,军部还得给咱们加官晋爵。你现在不立刻通知鸿帅,要他们派兵来进驻南门关,反而要我们去攻打北门关?那你还不如让大家集体上吊抹脖子来得轻松些呢。”一名哨官大叫道。

    “怎么?都怕了?不敢了?”

    “不是我们不敢,而是此事绝无可能。北门关可不是南门关,那里有三万守军,咱们这八百人过去,被人包了下饺子吃都不够。浅哥儿,你清醒些,能拿下南门关已经是侥天之大幸,再去打北门关,大家都得死无葬身之地!”方虎连忙说道。

    “我既然敢叫大家去打,自然就有成功的把握。”

    浅水清将地图摊开在桌上:“你们看,南门关,北门关,还有京远城,呈倒品字形分布。三座城关之间,各有运兵道相连,方便相互接应。为了防止三重天任意一个关卡失陷,三大要塞的主门都是重兵布防,后面却只设矮墙,不设任何险阻障碍,可通行自如。这样,一旦城关失守,止水军也有极大的把握将其夺回来。由于昨夜无双的错误,致使火攻之计无法实行,但却给大家带来一个好处,那就是北门关和京远城至今尚不知道南门关所生的一切。只要我们穿上止水军服,沿着关后的运兵道一路向北,快马小半日就可到北门关东门下。那里防御薄弱,我们完全有希望趁其不备,杀进城去。”

    众人被这番分析听得意动神摇,不过沐血还是立刻摇头:“你说得没错,要进北门关,只怕比我们攀登落鹰崖还要容易得多。可是北门关有三万守军,我们就算进了城又如何?那里可不是南门关,我军曾多此攻打那里。那里的士兵,无论士气,经验,指挥水准,战斗意志都远比南门关守军强上太多。别说他们的素质不差,就是三万头猪,咱们八百人想要干掉他们,只怕没杀完,也都先累死了。而且现在是白天,北门关也不缺水源,我们就是想匿迹潜伏,纵火焚城,也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浅水清嘿嘿一笑:“光凭咱们这八百人,当然是不够的。不过,要是孤星城三镇大兵齐进,从虎头岭和北门关两面同时对北门关起猛烈攻击,你们觉得,这个时候再有一把钢刀突然插进敌人的心脏部位,擒其敌,断其指挥,咱们拿下北门关的希望大不大呢?”

    大家的心中同时骇然。

    这句话,意味着一件事:进攻三重天的战役,将在今天,因为浅水清的狂想而提前动。

    意味着浅水清将以一个卫校的身份,调动六万大军受其指挥。

    意味着一旦成功,则天下战史将出现新的辉煌一页——一日夜间,以一千人马彻底攻陷阻挡天风人百年之久的三重天中两座重要的城防要塞!

    意味着打通止水国的道路,将只剩下薄如片纸的难度……

    死一般的静寂。

    沐血长长地吸了一口凉气:“按你的计划,一旦我们从后方杀入北门关,而正面三镇大军又不能及时赶到,只怕大家都得死无葬身之地。”

    “又或者北门关镇守不顾正兵威胁,先除内忧,到时候城或许打下了,大家却个个都得战死。”

    “再有可能,就是军部根本不理会我们的意见,到时候咱们大家过去了,军部却根本不一兵,不仅大家全得完蛋,连好不容易得来的南门关,只怕也要重新沦回敌手。”

    “浅哥儿,这个计划太冒险了,需要慎重考虑。”

    “大家一夜未睡,苦战方休,体力不支,也不宜再打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各自阐述自己的想法,对进攻北门关一事,却是均不看好。

    成果越大,风险也越大。

    第三卫诸官,同时起了小富即安的心思,实在不愿再冒这样巨大的风险。

    浅水清道:“先,我希望大家明白一件事,虽然我们已经拿下南门关,但是不代表三重天要隘就不存在了。北门关和京远城,深沟高垒,城高墙厚,又兼重兵把守,要想突破,依然是困难重重。但是现在,我们有一个机会,就是抱飞雪不在京远城,两大要塞至今仍未知南门关失陷之事。若不抓紧时机,趁隙进攻,先夺北门关,再强攻京远城,只怕机会错过就再不复返!所以,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绝对不想就这样轻轻放过。”

    淡漠的笑容,在浅水清脸上升起:“至于我们所要面临的问题。我已经有所考虑。军部的事,大家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叫他们一定会出兵。至于说北门镇守不顾正兵威胁先除内忧,这也不是问题。咱们可以等待大军进攻之后再行动。在等待的这段时间内,可以令所有人立刻休息,休息时间估计至少两个时辰,因为这差不多是孤星城调兵到攻打所需要的最短时间。只要前线打响战事,我们大家立刻就想办法以援军的身份混进去。能够擒住敌,自然是最好不过。混不进去,我们也可以先杀进城去,然后分散出击,四处袭扰,制造混乱,散播谣言,动摇士气军心。”

    这一番算计,终于说得大家有些心动了。必须承认,浅水清基本上已经把各个方面的问题都考虑清楚,虽有危险,但也确有可乘之机。

    看了看周围的众人,浅水清的目光如熊熊燃烧的火焰:“如今,这为帝国建立千古基业的大好时机就在眼前,成,则从此大富大贵,人人可得重封厚赏。败,也不过一死而已。大家都是沙场征战多年过来的人,要说死,也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就是今天不死,将来也可能会死!可是这次,只要活下来,不但可以在其他各卫的面前,从此扬威吐气,最重要的是,我们虎豹营第三卫也将从此一举成为天风第一铁卫。再不用看任何人的颜色行事!假如说攻打南门关是为了豁免罪行,那么攻打北门关,就是为了争取我们应有的荣耀和封赏!”

    “我不想强逼大家,但是在这样的情势下,难道大家还都怕死了不成?有愿意跟我去的,就报个名!”浅水清大喝道。

    一番话语,终于鼓动了大家的斗志。

    “怕他个鸟!”方虎大吼起来:“为丈夫者,当不畏生死。富贵险中求,只要能拿下北门关,这里的人,个个都得升官财。既然浅少你这么有把握,老子就跟你拼一回!”

    雷火嗡声嗡气的道:“咱们能活到今天,也都亏了浅哥儿。浅哥儿到哪,我也跟到哪。”

    方豹沉声道:“没错,今天这功,也是浅哥儿给大家立下的。既然他想疯,那我也跟着一起疯好了。”

    无双低头看了看一身的鞭伤,喃喃道:“我欠大家的,就一定还大家。”

    浅水清看看沐血,沐血无奈的苦笑。

    突然间他明白了为什么自己越混越倒退,反到是浅水清在上官们的虎伺之下一路狂飚猛升。

    因为他比自己狠,比自己胆子大,比自己要疯狂得多。

    在那看上去温柔秀气的身躯里,蕴藏着的,是一颗火热而疯狂的心。

    这样的人,只要还活着,不成大业,必成大患!

    长叹一声,他说:“你们都去,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再不多言,所有人都开始动士兵,做好进攻北门关的准备。

    浅水清留下无双:“无双,你身上有伤,这次就不必去了。”

    无双急了:“为什么不让我去?我还能打!虎子的鞭子很轻,这些都是表面伤。浅校,你是不是不相信我了?!”

    “不,是我另有重要任务交给你去做。”

    将一封信放在无双的手里,浅水清郑重其事道:“你要立刻去孤星城,把南门关落入我手的消息通知军部。让他们立刻派人过来接管此关。不过最重要的是,你一定要告诉他们,我们必须在其他两城得到消息之前,动对北门关的突袭,否则就会错失战机。”

    “他们要是不信我呢?”

    “这正是为什么我要你去的原因。你身上有伤,只要你把事情的经过说出来,他们就会明白了。不过为了万一起见,在你去军部之前,我要你先把这封信,交到一个人的手里。”

    “什么人?”

    “咱们常去喝酒的那个酒馆,里面那个长得还算不错的老板娘。把这封信交给她,然后只说十万火急,就可以了。”

    “哦。”无双有些纳闷。

    浅水清的脸色一沉:“此事事关重大,你一定要做到,事后也不可对任何人说起,明白了没有?!”

    “是!”无双恭敬地行了一个军礼,转身就朝屋外跑。

    望着无双的背影,浅水清长长叹息,自语道:“无双,你终究还是不适合这个杀戮的世界。你可知道,我之所以叫你去,是因为在我们离开这里之前,还有一件事,必须去做,也不得不做……你若见了,是一定不会同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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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风介绍:
这是一个从小兵到将军的故事,为了爱情,浅水清全力以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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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书《千机殿》已发布,这是一个复仇者的故事,真正的复仇者,非大毅力不可为之。(仙侠谍战智斗烧脑题材,不容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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