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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缘分0     天风txt下载     天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五章 偷天换日

    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尽管停留在短兵相接的初级层面,但是智慧的人类,总是可以通过种种手段来弥补科技的不足。通讯的不便利,使得封建时代最依赖的信息传输方式,无非是以下几种。

    一:信使;二:烽火;三:信鸽。

    这其中,速度最快的,其实是烽火传信方式,不过可惜,烽火传讯由于其特殊的局限性,仅能表示出特定的含义,却无法表达出更加丰富和具体的信息,且工程浩大,耗资甚巨。

    因此,为了弥补烽火传讯的不足,信鸽就成为最好的通讯工具。

    然而信鸽也有其特殊的局限性:就是利用鸽子恋家的特性使其送信,注定了信鸽永远是单程线的航行,而不可能是双向飞行。因此,信鸽的使用虽然快捷,但是每一次用过之后,依然需要使用人力将其运离地方。信鸽只能负责重要信息的传输,其目的是为了争取时间。

    由于信鸽这种单向航程的特殊性,使得各地往来军用信鸽的运输量极大,尤其是战事期间,军务不断,可以说件件都是国家大事,信鸽漫天飞舞,每天都需要有专人将信鸽送抵各处,以备下次使用。

    在这种情况下,为了最大限度节约运力,建立一个中转运输站就成了非常必要的行为。

    各地的信鸽会首先送到这个中转站,然后再由中转站进行统一发送。比如从十全集到霸业城,一路需要经过至少二十多个城市,中转站就可以在固定时间内,先将这批要送往各地的信鸽集中起来,然后一路沿着运输线过去,直到送达霸业城为止,在回来的路上,还可以再一路搜集信鸽回到中转站,再由人向其他各处送往。通过这种做法,可以最大限度的节省运力。

    此外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十全集位于四省交界处,附近各地大城众多,一旦有紧急消息,而信鸽又偏偏用完,就可以直接赶往此地取鸽放飞,以免延误消息。

    诡八尺杀了一只信鸽,世均洋迫于无奈,为了不影响大事,只能先来到十全集取鸽放飞,通知火云城关于柳安事态。

    此刻鸽棚里,诡八尺一边打扫鸽棚,清理鸽粪,一边在口中不停地诅咒着世均洋和眼前的老头。

    老头喂完鸽子,就在一旁歇着不动,看着诡八尺干活,听到他嘴里抱怨,也不说话。听他骂得狠了,就冷笑道:“小东西,做了阶下之囚就给我老实点,少罗嗦,真惹了老子生气,一刀把你宰了做成肥料种地去。”

    没想到诡八尺人小胆子大,性子还特别倔傲:“你想杀就杀,少来吓唬人。反正你们惊虹也快完蛋了,你杀了我,浅水清就杀光你们惊虹人为我报仇。”

    老头怒瞪诡八尺:“就凭浅水清也敢妄称灭我惊虹?笼中困兽,待死而已!”

    诡八尺仰天打了个哈哈:“那是,那是,只不过这只笼中困兽看起来不太好对付。姜卓娄天德是怎么死的?梁中流又是怎么完蛋的?苏南宇不是号称惊虹四杰吗?你们惊虹能打仗的将军死得都差不多了,浅水清这只困兽却还没死,好笑啊好笑!”

    “你!!!”老头气得真想杀人,不过他还是压着怒火道:“他就算能赢再多次,也无法改变自己败亡命运。大局如此,纵有通天手段亦难改命。战争之道你不懂,我不想和你这小孩子费唇舌。”

    “可浅水清却告诉过我,战争之道其实也很简单,只要人还活着,就不能算输。”

    “放屁,放屁!”老头大叫:“大势所趋,天命如此,非人力所能抗。浅水清逆天行事,乃是自取死路!”

    “自以为是的老头。”诡八尺撇嘴。

    “竟敢说老夫自以为是?”老头被诡八尺气得七窍生烟:“老夫当年领兵时,他浅水清还只是一个没断奶的娃娃而已。要是国主肯让老夫领兵,我。。。。。。”

    他话没说完,诡八尺已经接口:“可惜你们的国主不会让你领兵,对吗?凡军中大将者,一旦年事已高,莫不告老还乡,含诒弄孙,颐养天年。可你既然也曾经是军国大将,为什么这把年纪了还跑到这里来喂鸽子?八成还是带兵无能,打了败仗,触怒国主,最终发配到这里的吧?败军之将也敢言勇?还是学学世均洋,夹起尾巴做人,待重立新功后再出头要来得好些。”

    “你!!!”老头一口血喷了出来,他看着诡八尺,突然间一阵心灰意冷,叹息道:“好小子,果然有一套,不愧是浅水清的徒弟。我仲叔夜当年败在格龙特的手下,送葬数十万将士,从此后被国主遗弃,发配此地,再无见天日之刻。现在已经是垂朽老人,再无复当年之勇,只能在一个小小的天风细作面前逞威风,真正是丢死人了。你说得没错,败军之将,不足言勇,如今的时代,已不属于我仲叔夜了,我老了,打不过格龙特,也未必能赢浅水清,还是在这里好好地看我的鸽子吧。”

    说着,他退步走出了屋门。

    听到仲叔夜这个名字,诡八尺再忍不住大吃一惊。

    二十年前,仲叔夜这个名字可以说是威震观澜,那个时候烈狂焰还没有成为暴风军团的主帅,而当时的大陆东战神,正是这位如今已垂垂老朽的仲叔夜。那个时候的仲叔夜,年纪五十开外,是惊虹全国兵马的总统领。

    那时的西战神,同样也不是沙库而伦格龙特,事实上,格龙特刚刚以弱冠之龄出任西蚩大帝国的兵马大元帅之职,年纪才刚过三十。

    仲叔夜一生征战,立功无数,格龙特成为西蚩大帝国的兵马大元帅后,仲叔夜认为西蚩帝国对大陆的威胁远在天风人之上,而现在帝国换帅,正是军事不稳之局,因此力主国主允许他联合枫,丘,黎等国主动攻打西蚩人。

    结果就是,仲叔夜的建议获得通过,于天风89年联合周边各国,发兵总计百万,攻入西蚩草原。沙库而伦格龙特领游牧骑兵六十万人与其决战,大战总计打了半年,格龙特示敌以弱,步步后退,待其粮草供给线大幅度拉长之后,不停地派出轻骑部队骚扰其后勤线,并在最后时刻纠合所有兵马于其大战一场。

    那场历史上最长潜伏时间的突袭战就是由格龙特的侄子,当时年仅十六岁的沙库而伦.沁珠旺领兵创下的,那场突袭之后,仲叔夜的左翼部队受到严重打击,格龙特亲自率领二十万轻骑从其左后方杀去,大败仲叔夜。

    是役,仲叔夜一战败北,英名尽丧,格龙特却大获全胜,一战成名,最终四国联军没能打垮草原帝国,反而让自己损兵折将惨重,仲叔夜从此一蹶不振,国主也对其愤怒异常,直接将其贬为庶民,其后一路辗转,最终流落到看守鸽棚的结局。

    一位帝国战神陨落了,一位草原战神却冉冉兴起,与其相对应的,是天风帝国烈狂焰也在其后的战争生涯中展露头脚,在恶浪河畔与雪风军团,中央军团一起,连续击退麦加人的多番攻击,成就无上威名,最终成为暴风军团的领衔人,新的大陆东战神。

    而今,仲叔夜老了,烈狂焰死了,浅水清则被困惊虹。于是有人断言,战争打到今天,无论浅水清付出多大的损失,只要他能从惊虹的土地上活着出去,那么他就是新的大陆东战神,这一点,获得了所有人的认可。

    面对这样一颗未来的希望之星,仲叔夜终究只能遥想当年,又还有何面目去诋毁和看不起浅水清呢?

    其实,仲叔夜本身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将才,如今的寒风关守将孤正帆,就曾经跟随他学习过兵法作战的理论,世均洋,姜卓,甚至梁中流等人都对其敬佩有加。也因此,即使他现在只是普通的看守鸽棚的老人,世均洋来到这里依然不敢无礼。只是他自身性格太傲太直,不懂得交好上层,当年草原大败后,竟然还把所有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这种揽责于己的态度固然是极好的,是极有承担与责任心的行为,但是就为官来说,不懂得推卸责任,却注定官途不会长久。

    因此当年的惊虹国主毫不客气地罢免了他,改而重用孤正帆,一代战神就此渐渐消失于人们的记忆之中。

    这刻诡八尺无意中一句话挑起了仲叔夜的伤心事,脑海中那场草原大战,成千上万呼啸的游牧骑兵冲锋在大草原上的场景再次在老头的心海中浮现,往事历历在目,一切都那样的不堪回首。他终于无法面对眼前这小男孩的质询,以退出屋门的方式做出了逃避。

    有关于仲叔夜的故事,是当年烈狂焰讲给浅水清听,浅水清又告诉了姬若紫,最后姬若紫告诉诡八尺的。烈狂焰诉说这段往事,其目的无非是想告诉浅水清,天下英雄,起起伏伏,长有更迭,难保常胜,为将者,惟求尽心尽力,则此生无愧,若狂热好战,小视天下群雄,那就难免会步仲叔夜之后尘,吃上一次惨败,然后永世不得翻身。

    浅水清把这个故事告诉姬若紫,想说的却是:仲叔夜虽败,却本可不必从此潦倒,只因他只擅打仗,不擅为官,所以最终没有好结果。为将者,若不通政治,立的功越大,只怕死得也越快。所以天下英雄,切不可只懂战事不懂政争。

    姬若紫告诉诡八尺,则是想告诉他:天下英雄出少年,有为不在年高,格龙特能以三十岁的年纪统领西蚩大帝国天下兵马,并完败仲叔夜,他诡八尺将来未必就不能以更年轻的身份获得更高更大的成就。

    这三个人转述故事的目的各不相同,对仲叔夜一生的功过评价,各自看法也皆不相同,但最终他们谁都没真正遇上过仲叔夜,却没想到在这一刻,让诡八尺给撞上了。

    这刻眼望着老头的背影消失在屋门外,诡八尺心中微微有些呆楞。他从没想到,当年的赫赫战神,如今已潦倒到看守鸽棚的地步,更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就掀起了老人的伤心事,一时也有些发怔。

    屋外传来了老头子的话语:“好好干活,我老人家年纪大了,干不动了,要休息一会。你不要想着逃跑,我可不是世均洋,若你敢有半点懈怠,我定直接将你宰了。”

    诡八尺心中兴起的一点同情之心,顷刻间被这句话冲到丝毫皆无,他对着地面狠狠唾了一口,这才不甘不愿地继续擦拭鸽子笼,清理鸟粪。

    清理鸽粪便实在是件费时费力的事,整间屋子被这些鸟粪弄得臭气熏天,诡八尺不得不一边捏着鼻子做事一边诅咒起这些信鸽来。他不敢杀信鸽,只能在心里发狠,指着这只信鸽说:“我要红烧了你!”

    然后又指着另一只喊:“我要清炖了你!”

    转回头又指着上面一排鸽子笼大叫:“全部剥皮爆炒,小爷要吃鸽子肉。”

    上千只信鸽同时发出不满的咕咕声。

    喊归喊,终究只是自我安慰,诡八尺看着那上千只信鸽终究还是只能无奈地叹着气将一个个鸽笼取下,在经过擦试后再重新按照牌子放回原位。

    这些鸽笼的架子上放着的木牌,全部是用来标明着信鸽原产地的。其中来自霸业城的信鸽最多,足有八个笼子,大约五十只左右,其他诸如火云城,西海城等各地大城的信鸽次之,有四十只左右。诡八尺知道,这些不同地方送来的信鸽,最终将被送往全国各地城市中,并在最关键的时候放飞,以将信息带去需要它们带去的地方。

    然而就在这一刻,诡八尺仔细看着这些看上去完全一样的雪白信鸽,突然脑海中出现一丝闪光。

    一个大胆的想法浮出心海,使得他整个人都兴奋起来。毕竟是人小鬼大,下一刻他已经打定了主意,眼中的狡黠就是浅水清看了也会忍不住打上一个冷颤。

    然后,他开始对着各地的木牌将所有的鸽笼全部调换,原本产于霸业城的信鸽,被调换成了火云城或其他产地,而原本应当送到其他大城的信鸽则也调换到了其他地方。所有的信鸽产地完全被他打乱,再没人能分得清这些鸽子是来自何方的。这个时候的诡八尺,还只将自己的行为停留在恶作剧的水平上,但他做梦也不会想到,就是这一恶作剧式的行为,在未来给惊虹人制造出了多大的麻烦。

    轴承虽小,关联重大!

    惊虹人苦心经营了多年的的信鸽通讯网络,就因为一个十三岁的小男孩而遭遇到有史以来最重大的一次秘密破坏。

第七十六章 风暴乍起

    摩云峰和秋水渡口的两场大战,先后消灭惊虹六万主力边防军后,铁血镇的名声已经再一次传彻大陆。

    从铁血镇被困惊虹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七个月。

    在这七个月里,惊虹人先后发动三次大规模围剿,但是却一无所获,浅水清的凶狠,狡诈,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还有天风军誓死如归的战斗精神,坚强意志,在这七个月的时间里让所有人都感到颤栗,恐惧和发抖。

    原本对铁血镇命运深感担忧天风帝国终于再一次意识到铁血镇的价值所在,即使是在最困难的环境下,他们也从未放弃过自己身为军人的尊严和战士的责任,在这种情况下,国内关于全面进攻惊虹,打通寒风关,救出铁血镇的呼声也越来越高。

    姬若紫的眼光当真很毒,她看得一点都没错,浅水清在惊虹逍遥得越久,国内救他的心思也就越重,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天纵将才不可轻易放弃,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在这连番的围剿中,惊虹人的的确确也已大伤元气。

    4月28日,苍野望终于下令,命太子苍澜前往燕州,正式成为暴风军团主帅,辖下三军建制不变,但副帅一职依然空缺。与苍澜同去暴风军团的,还有苍野望特别为他配备的五千来自苍天城的御林军。苍野望一反常态,没有从暴风军团本部中为太子抽调亲卫队,与此同时,远在止水的中央军团在季狂龙的率领下,全面返回天风本土,驻扎在燕州与苍天城之间。云岚率领的鹰扬军团在近一年的重建后,规模已有小成,也开始往燕州一带移动,一旦舞残阳和劫傲敢反叛,就将遭受中央军团和鹰扬军团的两面夹击。但同时,苍野望却破格发出嘉奖令,称赞烈狂焰死去期间,暴风军团群龙无首,舞残阳劫傲还有计显宗等人恪守本分,忠心职守,为国解忧,是为国之忠臣,特加封爵位,赐府宅,赏忠勇牌匾。

    嘉奖过后,苍野望正式下令,要求暴风军团做好攻打寒风关的准备,同时开始从各地调集粮草物资,攻城器械,为暴风军团做最后的战损补充和后备力量。

    一方面继续使用舞残阳,对鸿北冥之死不闻不问,但是另一方面,苍野望却又准备正式大举攻打寒风关,对铁血镇做出支援,这位帝国皇帝的行为处处充满怪异,令人迷惑不解。

    作为外交特使的姬若紫,已经使得圣威尔和黎国对惊虹人造成了强大的边境压力,在这种情况下,天风人自己再没点主动行动,也实在太说不过去。

    5月3日,姬若紫全面完成自己在黎国的外交使命,转道枫国,继续游说惊虹周边。

    而在惊虹,三次围剿失败带来的后果是各地治安力量,边防守卫力量及物资金钱消耗的再度下降。暂时没有余力发动第四次围剿的惊虹人,终于不得不重新考虑,铁血镇被困惊虹一事,除了是铁血镇的灾难外,是否同时也是惊虹人的灾难。这一天的朝会之上,第一次有人提出:与浅水清谈判,和铁血镇全面和解。

    此议被当场驳回,惊虹丞相益子谦愤怒声称:“惊虹举国之力,若连一个铁血镇都对付不了,最终还要与他们谈判,放他们归国,那以后还怎么面对整个天风帝国?放浅水清回国,那不是纵虎归山吗?”

    此时,如益子谦这般的愤怒与坚持思想,依然在朝中占据主导地位,但是他们没有想到,要不了多久,他们就要求着浅水清请他回家了。

    而那个时候,浅水清反而不想回去了。

    不过目前,局势依然还是惊虹人占据战略主动地位,尽管浅水清打了足够多的胜仗,但是战略层面的不利态势到目前为止还未出现任何改变。不,或者应该说,浅水清为惊虹人所谱写的这场<风暴三部曲>才刚刚完成序曲的阶段,正在酝酿着进入**期。。。

    。。。。。。。。。。。。。。。

    惊虹国内的主战场,因为两路大军的覆灭而暂时恢复了平静。

    无论是惊虹人,还是铁血镇,都迫切需要时间调养生息,恢复元气。惊虹人要重新集结兵马,调动物资,铁血镇战士则需要好好休息,养好伤势,治疗伤患。双方在这种情况下,不约而同地做出了和平的举动。

    于是,随着战场的平静,巨大的声浪骤然停歇,喧嚣的世界彷彿一下子清净了。

    然而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一些原本被淹没在宏大声浪中的小音符,因此而显得尖锐而明显起来。

    这个不停跃动着的,穿透力极强的小音符,陡然钻入了人们的耳膜,固执地按照自己的方式搅人清净,就像一根细细的针,一枚小小的尖刺,远不如血淋淋的刀枪剑斧那么具有杀伤力,但连续地扎戳,却同样为惊虹人带来异常的疼痛。

    它就像一只蚊子,远不如豺狼虎豹那么骇人,但不停地叮咬也令人无比烦闷,搅得人无法安歇。

    野柳村。

    广场上,一名穿着灰布土衣的年轻人正在振臂高呼:

    “乡亲们!官府又派人下来征税了!这半年多来,他们已经加了三次税!养鸡要交税,养牛要交税,养蚕也要交税!鸡了蛋要交税,蛋孵成鸡还得交税,养一只鸡卖的钱还不够交一半的税的。这样下去,这日子还让怎么过了?官府无能,自铁血镇被困惊虹以来,就连战连败,将军们尸位素餐,官僚们腐朽不堪,他们打不过天风人,就转过来变着法的欺压我们!浅水清到是异国人,可他每次过来都给咱们发金子银子,对咱们老百姓秋毫无犯。可那些达官贵人呢?每天就知道过来抢咱们吃的,用的,花的,不给我们一点日子过!前几天牛大爷家交不出银子来,官府就派了人来把他老人家唯一的耕牛给抢了!他已经六十岁了,路都走不动了,你们说让他拿什么再去犁地!”

    “没错!”又一名年轻人站出来大叫道:“当官的就知道欺压我们,官商勾结,官官相护,咱们该有点行动了。”

    有人举拳高叫道:“咱们找官府讲理去!”

    “对,找官府讲理去!”下面是无数老百姓奋起呼喝。

    “如果他们不跟我们讲理呢?”

    “那就反他娘的!”

    一大群百姓在有心人的挑动下,抗着锄头,拿着镰刀,一队队浩浩荡荡向着衙门走去。

    除了野柳村,金鸡岭,米家寨,红土窑,岗下镇,惊虹各地诸多村落县镇,到处都在上演着这样的戏码。仿佛是一夜之间,所有人都约好了一般,在春末夏初之交,为惊虹人送来的是一份动乱大礼。

    浅水清撒出去的种子,终于开始在惊虹这片土地上酝酿出动乱的萌芽,它们就象一根根青草,努力着钻出地表,随风摇摆,拼命地与地里的庄稼争夺营养,壮大自己。惊虹人想要去除这些杂草,就势必要耗费大量的精力,物力,再没有余力兼顾在田野中四处乱窜的耗子。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努力换来的结果却可能是庄稼没能保住,耗子却愈发壮大成灾。

    事实上,灾害很快就降临了,浅水清这只耗子,为了保存自己,不惜为惊虹这块庄稼地引来数以千计的外地大耗子,使得惊虹动乱风暴越卷越大,也愈演愈烈。

    。。。。。。。。。。。。。。。。。。。。。。。。。。。。。。。。。。

    为了尽快到达康州,世均洋可以说是在不眠不休地赶路,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早点立功,挽回败仗后可能到来的惩罚。这段时间里,除了去见过一次仲叔业外,世均洋再未与任何人联络,他已经铁了心要立功赎罪,否则绝不见国主。或者,仲叔夜当年的命运正是他做出如此决定的原因,在脾气性格上,世均洋其实与仲叔夜很象,在国内的官僚体系中,都不是那么招人待见。他们太过自傲,虽有真本领,却也因此眼高于顶。

    然而随着离惊虹中东部地区越来越近,城市繁华程度越来越高,人口稠密度明显增加,世均洋却惊愕发现,不知从何时起,惊虹内部基层人民的生活正变得越来越糟糕,各地动乱明显加剧,纷争频繁,动乱不息,几乎到处都有不稳迹象。

    世均洋凭借他敏锐的军事头脑,敏感地意识到,这背后一定有人在推波助澜,挑动国民动乱,而如果一定要说谁是幕后凶手的话,再没有谁比浅水清更有资格得了。

    一路走来,世均洋已经亲眼目睹过多次平民暴乱的景象,不过还好,暴乱虽然频繁,惊虹官府却还有余力掌控。事实上,惊虹国内高层也开始意识到浅水清很可能正在利用罗宾汉行动导致的贫富矛盾制造民间暴乱,从而削弱惊虹国力,为逃离惊虹创造时机。

    不过显然,浅水清发动得还是太早了些,半年的仇恨积聚还不足以让整个国家人民都陷入混乱之中,因此惊虹人还来得及处理一切,但是世均洋却敏锐地察觉到,浅水清的阴谋似乎远远不止于此。

    5月8日,一则消息传到了世均洋的耳中--浅水清自进入惊虹之后,四处劫掠,曾得大批财富,这些钱由于无法随身携带,因此将其匿藏于惊虹各地。

    对于这则消息,世均洋起初并未在意,但是很快,他就开始感觉到事态的苗头有些不对了。

    因为这则消息如今已几乎在全国范围内流传开来,以其速度传播之快,若说没有人在背后主使,主动传播,那是绝无可能的。那么谁是主使呢?毫无疑问只能是浅水清。可是他到底有什么目的,打算做什么?世均洋不知道,也不理解。

    事实上关于这则流言,惊虹高层也不清楚,他们目前正集中精力在如何对付铁血镇,以及浅水清密派士兵掀起的各地混乱之中,哪有心情去了解流言的背后。

    然而世均洋终究不敢小看浅水清的一切作为,对此深思熟虑了许久,虽不得要领,却终究忍不住问诡八尺:“小子,以你对浅水清为人的了解,可能猜到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是说秘密埋藏财宝?还是散布消息?”诡八尺问。

    “都一样,两者的关联不可能单独存在。”

    诡八尺想了想,然后回答:“我不知道浅水清到底打算怎么做,但我知道,他是一个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忘记反击的人。他曾经说过,人固有一死,但闭着眼睛死,和睁着眼睛死却大有不同。闭眼待死者,一生都不会有什么出息。睁目待亡者,一旦有生存的机会来到,就会立刻抓准并予以反击。”

    世均洋听得大感兴趣:“他还说过些什么?”

    “他说,有时候打仗,打得就是心理。一名真正优秀的将军,永远是那种心理素质过硬的将军,他并不需要有过人的智慧,非凡的头脑,但一定要有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勇气,有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的担当,最重要的是,他永不放弃。然后,他才能做到针对敌人的心理要害,施以致命的一击。”

    世均洋的眼睛眯了起来:“心理要害?浅水清到底在玩什么鬼花招,又想玩什么样的心理战术?”

    诡八尺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事实是,要不了多久,世均洋自己就开始发现浅水清的葫芦里卖什么药了。

    5月11日,世均洋带着诡八尺来到康州附近的一个小镇,在这里他亲眼看到了一场令他大惑不解的战斗。

    战斗双方并非是暴乱平民,针对者也并不是官府,而是两个相距甚远的村子之间发生的大规模械斗事件,原因是其中一个村子的村民挖了另一个村子的祖坟。

    这场械斗尽管由于官府出面而得到了化解,但随着他们一路东行,械斗事件的不段增加,规模的日益增大,流血冲突的频繁发生,仇恨对立情绪的日益增长,使得世均洋越来越感觉到事态的不寻常起来。

    5月16日,世均洋再度发现了一处械斗之后的战场。数十具尸体陈列在荒野上,鲜血流满了田间。已是五月中旬的时节,正是春耕的好时期,村民们不种地,却纷纷自相残杀,大打出手,实在令人诡异莫名。

    搜遍整个战场,世均洋终于找到了一个幸存的小男孩,从他的口中,世均洋知道了一件事。

    两个村庄的大械斗,同样来自于挖坟事件,而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完全是因为,谣言已经被证实,浅水清大量财宝的埋藏地,正是在惊虹各地坟墓之中。没有人知道这则消息是怎么传出来的,但是随之引发的,却是一场惊虹罕见的疯狂掘坟大潮,大量的普通百姓开始纷纷拿起锄头,于黑夜中悄悄走到他人的坟前,然后挥动铁锨,铁铲,挖掘坟墓,试图找到浅水清埋藏的财富,从此不虞生计。

    在听完那个幸存小孩的讲述后,世均洋望着那一地的血色,痛苦地抱起了头颅,这一刻,他终于明白浅水清那阴毒的连环计,明白了先前浅水清一系列令人莫名其妙的军事行动和那令人匪夷所思的资源优先序列的背后所蕴藏着的可怕居心。。。。。。

第七十七章 自掘坟墓

    浅水清罗宾汉行动背后酝酿的那巨大阴谋已经开始显现它的狰狞獠牙,继派出大量战士混迹民间,煽动仇恨,挑拨对立,制造摩擦,混乱治安之外,浅水清制造的第二股风暴,也在通过五百战士的行动吹向惊虹各处,相比前者的直接对抗,后者的破坏性更大,隐蔽性更深。

    假如说,前者挑动贫富对立的做法,由于准备时间过短,仇恨根基不深,惊虹政局相对稳定,而无法从根基上动摇惊虹梁家的统治的话,那么这第二场风暴就是彻彻底底地在将挑拨,离间的手段升华到极至,同时它不仅将惊虹的高层统治者拉下水,也在将所有无辜的平民一起拉下死亡旋涡之中。

    为了对付惊虹人,浅水清的计划阴损,毒辣,可以说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人之一生,有各种各样的弱点,针对不同的人,要从不同的弱点下手。但是如果你的针对方向是普罗大众,那么就必须针对人的弱点共性下手。而人的共性弱点,数来数去,也不外乎冷漠,自私,怕死等几种。

    其中还有两个共性弱点,那就是贪婪与狭隘的地域观念!

    先是用那金灿灿的黄金勾起人们心中的欲念,拨动心中的那根贪婪之弦,然后,浅水清正式用真实流言的方式揭开他制造的第二场风暴的序幕。

    金钱的魅力,永远是无可阻挡的,尽管掘坟寻金的后果相当严重,一旦被人发现会被处以极刑,却总有少数胆大的亡命之徒为了财富挺而走险。尤其是在经历了半年来的多番围剿,各地暴动,民众生活受到极大影响之后,相当多数的人开始为钱疯狂,为钱疯癫,到处发了疯般的寻找浅水清劫掠过后在附近一带埋下的财物。寻找宝藏的人们不会考虑被挖坟的人的感受,他们一处坟墓没有挖到,就会换一处地方继续挖,反正总要找到财宝才行。

    然而浅水清的阴毒也就在此,他并没有将财宝藏在当地,而是从哪里劫来的钱,必定会把它们藏在不远处其他村落或县镇的地面上。

    这为掘坟之人带来了道德上的解脱--他们不必对自家坟地下手,却也因此对他人造成了极大的困扰。

    寻宝人可不会象浅水清那样,挖开坟墓后又将其重新填土,补充完善,务必让人看不出此处动过。他们象豺狼一样,在黑夜中拎着锄头行走在田野荒间,掘开一处又一处的坟墓,寻找传说中的宝藏,对因此而露出的棺木置之不理,任由野狗将死人的尸体叼走,啃食,使其残缺不全。他们如蝗虫过境,所过之处,一片狼籍。

    很多农家的坟头又是建在自家田地里,时值五月,正是春种时节,种子刚刚种下,粮食也才初露新芽。无数双大脚在田间踏来踏去,踩坏垄田,毁坏稻谷幼苗更是常见之事。

    家坟被挖,精神上受到严重刺激,田苗受到践踏,经济上蒙受严重损失,这对许多被掘坟挖墓之人来说,是忍无可忍的挑衅行为。

    时逢铁血镇在惊虹纵横来去,各地暴乱初起,惊虹官府象救火队一样跑到这头,又跑到那头,忙着到处安抚,镇压,根本无暇处理掘坟一事。官府的“不作为”催生与滋长了少数村民的“胡作为”,并将其这“少数”村民的数字以几何倍数的效果成片扩大,以至于在极短的时间内,惊虹国内竟然盗墓之风大盛,各地乡间村落,凡是铁血镇去过的地方,就一定会出现大批量大范围的盗墓事件。偏偏这半年来,铁血镇的行迹几乎踏遍了惊虹人的各个角落,于是惊虹各地田间垄上,几乎处处可见被挖开的坟墓,被的丢弃的死人尸骨,道德风气败坏至极点,各地乡民纷纷械斗厮杀,官府管治无力,流血事件与冲突频频发生。。。。。。

    这是一个可悲的现实--在这里,金钱和掘坟固然成为混乱的诱因,浅水清才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但是狭隘的地域观念却是其混乱的基础根源。

    地域观念,从来都是封建时代一个无法回避的重要命题,甚至在现今时代里,同样存在。人们的地域观念,因其活动范围而变得可大可小。封建时代的百姓们,迁移性较小,很多人祖祖辈辈都出生在同一片天空下,一辈子可能都没见过大城市什么样。这种狭隘的视野限定了他们的思维与大局观,将所看重的中心局限于一个固定的区域。由于这种视野的偏狭性,导致的结果就是村与村少有往来,县与县彼此冷漠,城与城互不服气,国与国互相对立。

    大到国,小到家,这种区域性冷漠甚至仇视的程度随着距离的增加而加倍递增。

    有一句哲人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地球之所以战争不断,是因为地球没有外敌。由此话,我们可以看出战争的存在,很大程度不仅仅来自于领土需要,同样与地域性歧视有关。

    战争的层次,因此从不局限于国家与国家之间,在那之外,城市与城市之间,乡村与乡村之间,家庭与家庭之间,同样有着相当幅度的对立。当外敌暂时无法对这个国家产生困扰时,其内部就会自动滋生,培养出对立情绪,并在有心人的利用下引导,利用直至爆发。

    外村人对本村肆无忌惮地破坏,正是基于这种狭隘的非本土观念所导致和产生的后果,当浅水清意识到自己没有太多时间培养贫富对立仇恨情绪,恐怕很难单独借助民间反抗来掀翻绞乱惊虹这个国家时,他将目标转移到了地域斗争之上。

    通过贫富对抗,地域对抗的双重对抗,来使混乱出现一种加速度的行进趋势,使其互相用力,彼此纠缠,最终汇聚成一股庞大风暴,从而彻底撕碎惊虹人的统治。

    在不过一个月的时间里,惊虹各地大规模的骚乱与械斗事件呈直线上升趋势,掘坟寻金的事态有增无减,全国陆陆续续传出有人在某地某家的坟里发现了大批财物的事情,这便益发刺激了那些还没有找到财宝的乡民百姓。

    被浅水清洗劫过的各地富商开始宣称,浅水清所埋财宝,都是从他们这里劫去的,乡民们挖掘到后应当予以归还,这进一步挑动贫富对立;各乡各村也开始一方面建立起护坟队,严防外乡人进入掘坟,另一方面派出大量人手去挖掘各地,进一步激化了地域矛盾;没有挖到财宝的人,会因为掘坟毁尸的后果被人追打上门,形成小规模冲突;挖到财宝的人则直接被人上门追讨,豪富们宣称那是自己的钱,被挖了坟的乡村同样不甘心他人在自家地里发财,宣称在自家地里的,就是自己的财富,要求对方交还,形成大规模混乱。

    因此除了掘坟后的报复外引发的地域冲突之外,钱财的归属性成为引发这场动乱的另一个根源。

    所得到的财富到底是属于原持有者的,还是属于埋藏地主人的,又或者是属于发现者的,三方各执一词,互不服气,惟有大打出手。贫与富,乡与村,家庭与家庭,个人与个人,因为这笔本来属于他们而又不属于他们的财富斗得昏天黑地,无数无辜百姓因此而悲惨死去,无数个原本美好的家庭也因此而破裂。

    曾经的豪富变成了穷贵,曾经的穷鬼则一下子翻身做了主人,身份的极速变化,生活待遇的极度落差,所有的仇恨与对立都在这一刻爆发显现,人们不再注意铁血镇在国内纵横一事,而是转为更加注意与自身利益休戚相关的财宝归属和坟墓被掘事宜。

    害人者同样会成为被害者,挖了他人坟墓的同时,也不免为人所挖,仇恨被进一步培养增加,寻找挖坟凶手,讨伐敌对,讨要财宝,成为每日呼喊的主题,大规模的械斗在这种情况下一日复一日的出现,无休无止,仇恨在彼此攻击中不断增长,蔓延,并越发加深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而在这种情况下,狡猾又凶狠的浅水清甚至还不满足,因为他当初交给那些化整为零的士兵们的任务,除了要他们广播流言,鼓动挖坟寻金外,还有很重要的一条就是鼓励对抗,在暗中挑拨村民对立对抗,并给予他们可对抗的本钱----浅水清手段毒辣,在向各地埋进大量财宝的同时,竟也埋藏了大量的武器装备。这些军用武器制作精良,平常百姓根本难以得到,一件件用油布包裹着与金银珠宝放在一起。掘墓者在寻找到大量财富的同时,也得到了保护他们财富的武器,从而可以组织人马,雇请人手,为自己看家护院,也就无可避免的制造出一起又一起流血冲突。

    由于事件的发生是在春种期间,许多百姓变得无心种地,大量的田地因此荒芜,无人耕种,而那些本分老实的庄稼汉们,虽然抵制住了财富诱惑,却因为自家坟地的存在而却无可避免地要受到外来掘坟者的践踏伤害,并最终被迫走上报复之路。由于惊虹人并不认为浅水清会买种种地,因此在种粮购买上并没有进行太多限制,浅水清派去的战士开始运用手里的财富大量购买种粮,更是进一步使得种子的价格飞涨。在这种情况下种地不如挖坟,几乎成为很多百姓的共识,他们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一夜暴富之上,而放弃了自己的本分。随着各村各地的护坟队建立,很多人甚至结群成队地组织挖坟,相约共同努力,共同发财,同时也共同对付抵抗者,直接导致对立冲突的进一步加大,流血死亡事件的进一步增多,呈现出一种恶性循环的姿态。

    就这样,浅水清运用手中的财富,为惊虹全国人画出了一张美好的大饼,这张大饼以出卖良心为代价,换来的不是财富与收益,而是流血与动乱,和即将到来的那可怕的欠收年月。。。。。。

    这份用心,无疑是可怕与险恶的,但是在绝对的利益诱惑面前,即使有很多人能够想明白其中的道理,但在混乱的大潮前却没有抗拒的力量。旺赞说得很对,政治上的决策,它的一个特点就是需要长年累月的积聚,同样的,要消除它,也需要日久天长的慢慢努力。惊虹人对罗宾汉行动的漠视,可以说是直接导致了这场风暴的起因,而惊虹本地百姓日益困苦的生活,对财富的贪婪,以及见识上的缺乏,远见上的不足还有地域性歧视问题则成为风暴诞生的根基,这使得官府在短时间内根本无法解决这个问题,何况浅水清也根本不会给他们机会解决这个问题。为了对付惊虹人,浅水清总共准备了三股风暴,这才刚刚出现其中的两股而已。

    用浅水清的话来说,人性若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惟看操舟者如何利用。我要做的,不是在海面上制造出一股大风浪,而是往惊虹这条船上放一些他们所需要的重要的淡水资源,然后引发他们的抢夺。当惊虹的操舟人还在将注意力集中在那条海底的巨鲨上时,全然没有注意到身边的水手已经一个个成了红了眼的公牛,展开了彼此的撕杀与殴打。被做为捕猎对象的巨鲨依然还在惊虹的这条船附近四处乱转,惊虹号航船却已经开始因为内乱而走向了倾斜的过程。。。

    。。。。。。。。。。。。。。。。。。。。。。。。。。。

    “浅水清。。。你好毒!!!”在终于想明白了这一切行为的背后,世均洋不得摇头苦叹。

    自古以来,凡有被围困在他国的军队,从无一人能做到如浅水清般反击得如此猖獗,同时将人性黑暗的一面利用得如此彻底。利用平阳大战后的机会,运用金钱这无敌的武器,浅水清正在将惊虹变成千里焦土。

    他不再是手握屠刀的刽子手,但却在幕后默默地推动着这一切。煽动百姓叛乱,有时候并不需要太多理由,人们的反抗情绪总是随着生活的日益艰难而不断增加,并通过起初的胜利而获得一次次的信心,并在这种信心膨胀中迷失方向。

    封建时代的民军起义总是伴随着混乱,无组织,无纪律,缺乏具体目标和领导思想,同时也如瘟疫般极易蔓延。惊虹人最大的错误就在于从一开始就小看了浅水清及他所使用的手段,误以为身陷危局中的浅水清全不足惧,以致于完全没有防备到自家后院起火的情形。

    世均洋是不得不佩服,也不得不心惊,他苦笑道:“自我世均洋从军以来,从未见到有一人,在心机用计上可以狠辣到如此地步,也从未想过有人在如此情况下尚能做绝地反击。我惊虹不是没有能人,奈何对手却更狡猾,更凶狠,更无所不用其极。”

    “我世均洋也曾心比天高,就连东西两大战神也未必放在我眼里,总觉得他们只是沽名钓誉之辈而已,倘有一日,让我碰上他们做生死一搏,鹿死谁手亦未可知。没想到只是一个浅水清就把我惊虹绞得举国动乱,百姓不宁。”

    “我是真得服了。”

    世均洋颓然说道。

    “那,康州你还去吗?”诡八尺问他。

    “去!为什么不去?他浅水清可以不放弃,我世均洋又怎能轻易放弃战斗?就算他浅水清有通天能耐,可以将我惊虹置于万劫不复境地,我惊虹也要先灭掉他浅水清。我到要看看,他还有什么手段没用出来,还有什么路数能让我开开眼界!”说这番话时,世均洋眼中露出无限凶狠,看得小八尺心中一寒。

    那个时候,世均洋对诡八尺最后说了一句话:“小子,看在你这些天还算老实的份上,我最后送你一句话:倘若将来你还有机会活着建功立业,那么你记住今天浅水清所做的一切:与敌作战,攻心为上。不了解人性,你就永远无法打败敌人!”

第七十八章 政治投资

    这个月剩下时间,一天两更:早上还是老时间(7:30~9:00);另一次更新时间:下午17:00~18:30。

    另:下个月月初爆发。

    ****

    当惊虹国内的混乱浪潮已经现出苗头,并开始向全国各地蔓延时,浅水清这个动乱风暴的制造者,惊天大乱局的总设计师,正在一处村落里悠闲自得地休息着。

    佣兵头子拉尔正在一旁烦躁地走来走去,嘴里不停地叫骂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的手下嘴风一向严密,怎么可能把这么重要的消息泄露出去!要是让我知道是哪个家伙干的,我非要他的脑袋不可!”

    对于目前国内传的沸沸扬扬浅氏宝藏一事,拉尔总以为是自己手下的佣兵兄弟酒后多嘴散出去的。有关于金钱的消息,从来都是插上了翅膀飞翔的,至少在都市联盟就是如此。但是对拉尔来说,他不关心惊虹人举国动乱这个问题,他关心的是各地各处又有多少人挖掘到了浅水清埋藏下的财富,这也就意味着死亡鸟佣兵团发财的途径正在越来越窄,可预期的收入也就越来越少。

    浅水清到是毫不在意,他慢悠悠地说:“天下的发财道路多得是,何必死抱住一棵大树。没有了浅水清的宝藏,我们自然还有别的更赚钱的门道可以去寻找,去发掘。”

    拉尔的眼睛立刻亮了:“我说云老板,你又有什么好办法了?”

    “办法我多得是,就看你们有没有兴趣,有没有胆量了。”

    “先说出来听听。”

    浅水清笑着拍拍拉尔的肩膀,先招呼他在自己身边坐下,然后才慢条斯理地道:“拉尔,据我所知,商人历来是这世上最精明的人。他们总是很具有投资眼光,知道什么样的生意值得去做,什么样的生意又不值得去做。做为一个雇佣兵首领,我想你的身上也应该具有商人们做生意的那种潜质,有资格发现潜在的投资目标。现在拉尔,你告诉我,在如今这个充满战乱的国家里,什么样的生意最值得投资?最值得下大本钱去做?”

    “这个。。。。。。”拉尔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云老板,这件事可不好说啊。”

    “没关系,随便说说。”

    “那。。。是武器装备?云老板的意思是这个吗?”

    浅水清摇摇头:“武器买卖是笔好买卖,不过可惜,要说是最好的投资却未必。”

    “粮草?”

    浅水清继续摇头。

    “马匹和药品?”

    浅水清叹息一声站了起来:“拉尔啊,你的眼光还是停留在商品交换的层次上,没错,商品交易,的确是商人们赚钱的基本生财之道,低价购入,高价卖出,这是生意的根本。但是低价买入的,未必一定要是那些有形的商品,同样可以是一些无形的东西啊。这些无形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是价值更高,回报更大。”

    “哦?”拉尔的眼神闪出贪婪的光芒:“云老板,你到底想说什么?还有什么比挖掘宝藏更赚钱?比做武器马匹的生意更有价值?”

    “当然有!”浅水清斩钉截铁道:“有一笔买卖,永远比任何生意都来得赚钱快,回报也大得多,那就是政治!”

    政治?拉尔的脑袋一晕,浅水清已经盯着拉尔的眼睛说道:“拉尔,对于惊虹战局,你真得确信浅水清会输吗?又或者说,如果浅水清没有输,惊虹的结局会是如何?想一想吧,拉尔,还有什么比投资一个可能在将来打下整个国家的人的身上更划算的买卖?也许今天你只要投资一个金币,一个人下去,明天,你就能收获一个城市!”

    拉尔的脑子嗡的一声就炸了。

    。。。。。。。。。。。。。。。。。。。。。。。。。。。。。。。。。。

    不得不说,浅水清的语言虽然简洁,却带有致命的诱惑力。

    投资政治,永远是所有投资中最危险,也回报最大的行业。

    尤其是对一些目前仍初在困难阶段的弱势方的帮助,可能只需要小小的伸出一点援手,在未来就能得到无尽丰厚的回报。但是同样,投资政治也意味着绝大风险。一旦被投资方失败,参与投资的人都可能遭受到无情的报复,这不再是投资的金钱和人力物力尽付东流那么简单,严重者更可危及性命。

    然而事情并不总是那么简单,对于惊虹人来说可能是要命的买卖,对国外的人来说未必就是如此。

    贝里曼为什么会主动找上浅水清?就是因为这个人有着绝佳的投资眼光,他不仅相信浅水清不容易死,同时也知道,就算浅水清完蛋了,惊虹人也很难找他报复,因为他不是惊虹人,他是圣威尔商人。浅水清的失败,充其量让他以后终生都无法再进入惊虹,可一旦成功,却可以让他成为圣威尔最有实力的权商。这一点,他考虑得非常清楚。

    国外商人之所以对其他国内的小势力组织总是可以不遗余力地扶持,就是因为这种投资风险性的最大限度规避和回报性的无限增强。

    浅水清要想在惊虹生存下去,就需要有盟友的帮助和支持,他几乎不可能在惊虹本土找到可以支持他的人,但在惊虹之外,他却可以找到。在起初,浅水清缺乏足够的胜绩,要想说服他人帮他,依然困难重重,因为投资方需要看到有成功的希望才会愿意下大本钱。

    可是打败了惊虹人的三次围剿之后,浅水清的名气大盛,已经开始有越来越多的人相信浅水清在惊虹的生存能力,如此一来,这个投资目标就拥有了可投资的价值和足够的期望值。

    贝里曼是第一个愿意在浅水清身上下注的人,那是因为他不仅有长期利益的考虑,在短期利益上同样需要浅水清的帮助,但他绝不是最后一个在浅水清身上下注的人。当都市联盟的雇佣兵还在满世界找浅水清的脑袋换赏金的时候,浅水清却意识到,这很可能就是他的第二批风险投资人。

    与贝里曼相比,雇佣兵并不是最好的投资者,他们缺乏足够的金钱,但他们是武力的持有人,拥有为钱卖命的本色和嗜财如命的贪婪。这就意味着,他们可以通过武力帮助方式在浅水清的身上下注。

    浅水清唯一需要他们相信的,就是跟着浅水清过日子,并不是一场必败的战争,恰恰相反,每一场艰苦的战斗,都意味着大量的金钱回报。

    政治投资,注定了是要有风险的,敢于为钱玩命的人,相信不会没有一点风险承受能力,因此,在如今这个惊虹乱局方显,浅水清新胜之势大涨之期,向拉尔提出更进一步的,也更明确的合作要求,就是水到渠成之势。

    这刻当浅水清说出这句话时,再笨的人也能猜出他话里的含义了,拉尔怔怔地望着浅水清,以审视金钱般的眼神打量着他,他迅速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像,对着浅水清直看了好久,然后,他才缓缓说道:

    “为什么我到今天才发现,如果你刮掉了胡子,其实长得和浅水清非常象呢?”

    。。。。。。。。。。。。。。。。。。。。。。。。。。。。。。。。。。。

    拉尔从没想过自己会这么好运,撞上的竟然就是浅水清本人,可惜得是他有眼无珠,没能杀了浅水清,反而让他成为了自己的老板。

    如果可以,其实拉尔更愿意用浅水清的脑袋去换一万两黄金的,那样更省事,回报也快。

    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这是不现实的想法。

    且不说浅水清手底下有近百战士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就是现在他们自己,也已经跟着浅水清干过多次袭击惊虹军的买卖。一旦让惊虹人知道是这帮雇佣兵干的,只怕钱换不到,脑袋反而得搬家。

    拉尔很颓丧,摇头晃脑着叹息,看他的表情仿佛死了爹娘般的痛苦,如果他懂那句名言的话,没准他会这样说:“曾经,有一颗价值万金的脑袋就摆在我的眼前,我没有珍惜。。。。。。”

    浅水清无限好笑地看着拉尔,搂着他的肩头安慰他:“我说兄弟,不用难过了,今天你丢失了一万两黄金,明天,却可能有更多的黄金在等着你。跟我干吧,别说你没有回头的余地,就算有,你若放弃了,那也是一种愚蠢。”

    拉尔泪眼汪汪地看着浅水清:“我明白,可为什么我看着你还是很想一刀砍掉你的脑袋呢?”

    浅水清郁闷无言,这帮都市联盟的佣兵对金钱的痴迷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下一刻,浅水清对拉尔说:“我现在手里就有笔大买卖,有兴趣的话,咱们好好谈谈,事成之后,我告诉你一个目前尚未被人发现的宝藏,那里埋藏了价值不下于一万两黄金的财宝。”

    拉尔的兴趣立刻大了起来:“对啊,你可是埋藏财宝的人啊。浅水清,你告诉我,你到底埋了多少钱进去?”

    浅水清无奈苦笑:“老实说,我自己都数不清了。那些日子里,我让我的兄弟们拼命抢钱,有一处埋一处,有的多,有的少,直到现在,血风旗还在北部干着此勾当呢。。。。。。他们什么都抢。”

    “老子干了!”一听到钱多到浅水清自己都数不清,拉尔大叫起来:“说吧,有什么大买卖?”

    浅水清笑道:“那就跟我去东部,铁血镇在东部的时间最长,埋藏的宝贝也最多。从康州开始,我们将创造属于我们的辉煌!”

第七十九章 赤风婉

    就在浅水清与死亡鸟签订了新的雇佣协议时,世均洋带着诡八尺也终于远远见到了康州城的大门。

    “小子,康州城已经到了,告诉我,水中莲她们在哪里?”

    诡八尺眼珠滴溜溜乱转,手指前方叫道:“在前面,城中心地带。”

    “那我们走,要是找不到浅水清的秘密运输线,哼,小子,你可别怪我没警告你,到时候我就是再爱才,也没法不动手杀你了。”

    诡八尺心中狂跳,可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道:“那是,那是,您可是大名鼎鼎的世均洋将军,我哪敢骗你啊。”

    一大一小两个人,就这么着携手走进了康州城。

    尽管他们一路上看上去亲密无间,但彼此之间各怀鬼胎,各藏心思,却是不言而喻的。世均洋一心想要找到铁血镇的秘密运输线,亲手将其捣毁,一路走来自然小心谨慎,诡八尺却知道康州根本没有什么秘密运输线,再这么下去,谎言早晚穿帮,小命只怕不保。

    两个人各自紧张,走在繁忙热闹的大街上,眼神中流露出的却是重重杀机与凶狠。

    眼看着就要到城中心了,这里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热闹非常,店铺林立,货物繁多,由于动乱的大潮是由中部开始向四周扩散蔓延,这一带的尚未受到混乱的影响,因此康州城的秩序尚算稳定。

    世均洋在城心中央站定,放目四顾,到处都是行人商旅,他沉声喝问:“到底哪家店铺是你们人的耳目?”

    “这个。。。。。。”诡八尺急得抓耳挠腮。

    “快说!”世均洋已经开始不耐烦起来:“小子,你是想糊弄老子吗?”

    “没有没有。”诡八尺急叫。

    正好不远处过来一列车队,马车的布置雍容华贵,远远地还能闻到一丝香气,显然里面坐着的是位女士,周围则有着大量的护卫随从。

    诡八尺眼前一亮,指着那车队叫道:“就是那车队,廉夫人她们就在车里。”

    世均洋放眼望去,只见车队一行人数不少,总有四五十人之多,车队旁的护卫虽然穿得是普通服装,但是一个个气质飚悍。以世均洋这种老眼光一眼就可以看出那分明是训练有素的军人改扮而成,且还是经过了长期的沙场征战锻炼过的真正老兵。不过最重要的是,从他们骑马的姿态,队列的习惯,以及彼此招呼的方式来看,显然不是惊虹军人。

    世均洋做梦也没有想到,浅水清布置在这一带的秘密运输线竟会派这许多精英战士来护卫,且如此大摇大摆地招摇过市,一时也有些发楞,正犹豫间,诡八尺却突然窜了出去,冲着车队狂跑大喊:“救命啊!”

    这一声救命,同时牵动了两边的心魂。

    世均洋大吃一惊,没想到小东西在这个紧要时刻竟突然反水,气愤之下再来不及思考,急忙向小家伙追去,他这一跑,立刻惊动了车队护卫。世均洋能够看出这帮车队护卫来历非凡,这帮车队武士又如何看不出世均洋不是普通善类,他刚才向车队这边仔细观察,就已经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这刻世均洋朝着车队冲来,一群护卫同时亮出武器,准备拦住世均洋。

    诡八尺急忙大喊:“姐姐快救我!”这一句姐姐喊得极为有技巧,听在世均洋的耳中,那是在呼唤水中莲等人,听在车队一方的人耳中,却是在呼叫自己的主子。只是事发突然,护卫们也来不及询问车中人是否认识诡八尺。

    诡八尺这一声喊,彻底把双方的关系绞乱,世均洋大怒之下,临空跃起向着诡八尺遥遥劈出一掌,他含怒之下出手,力量浑厚如山,却没想到这这一掌的方向同时也是劈向了那马车。车队上一名赶车的老者眼见世均洋一掌劈来,眼中精光一闪,哼了一声竟腾身跃起,硬是在空中接了世均洋这一击,只听轰然一声巨响,空中交手的两人同时向后飞退,世均洋落回地面时身躯只微微颤了一下,那老者落回马车,却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显然功力上比对方有所不及。

    诡八尺再次狂叫起来:“是铁血镇的人来了!”

    这一下,所有人都轰动了。

    整个城心立时大乱,所有护卫车队的武士同时亮出刀剑,当地的老百姓,一个个哭天抢地四散奔逃,局势在一转眼间变得失控,铁血镇威名所到,当真是令人闻风丧胆。只是诡八尺口中的铁血镇到底指的是车队,还是说的世均洋,却是谁也不知道。这刻城中大乱,诡八尺则趁机转向,伺机溜走。

    世均洋哪肯让他溜走,急着想追,没想到赶车的老头一听到铁血镇的名头,吓得脸色一片惨白,大叫道:“对方是高手,去几个人留下他,其他人保护小姐先走!”

    他这刻不管真假,务必要护着主子先离开险地要紧。

    呼啦啦一大群护卫顷刻间分成两队,一队围住马车,赶着马车向城外冲,另一队武士则不要命地冲向世均洋,显然是打定主意拼死也要拦下他。

    世均洋又惊又怒,他毕竟不是傻子,这刻一看诡八尺没有上马车,反而吊在马车的后面,混在人群中逃逸,立刻意识到多半是上了诡八尺的当,马车里的人很有可能不是水中莲她们,但是自己先前的表现显然已经严重刺激了护卫车队之人,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七八名武士持刀挺枪就向他冲来,世均洋被逼无奈,反手一刀,将最先冲到身边的一名武士砍飞出去,然后横刀叫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先停下,千万别中了奸人挑拨离间之计!先让我追上那小子,有什么事回头再解释!”

    一名护卫见自己人中刀,眼都红了,大叫:“解释你妈,大家宰了他!”

    世均洋错就错在不该先打伤人再喊停,他一生呼来喝去,耀武扬威的日子过惯了,这种不把人命放在眼里的风格早就侵淫到骨子里去,对砍伤人这种“小事”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但是对方可不是这么想,都是一起从沙场上滚过来的战士,从来都是你捅我一刀,我还你一枪的性格,兄弟之情有时更胜过自己的性命。

    这刻一看自己兄弟受伤,几名护卫眼都红了,同时围上,对着世均洋不要命地猛攻,一出手就往死里招呼,世均洋生平第一次落单就被人围攻,心中亦是火气大盛。

    他就算是败军之将,好歹依然身份尊崇,如今在自己国家里被人围攻,说出去简直要被人笑掉大牙。这刻对手来势汹汹,他心中杀机大盛,再不管你是什么人,有敢拦路的一律杀无赦。

    他含恨出手,便再不留余地,手中长刀大开大阖,康州城顿时血染长街。

    这几名护卫个个身手高明,但是世均洋毕竟是沙场大将,一手风雨刀法更是在惊虹众将中都排得上字号,不敢说能对付数十上百人,对付七八人却还有些把握。只是他心急诡八尺制造混乱借机逃跑,实在没心思多做纠缠,因此出手狠辣,拼着受伤也要尽快解决战斗。战刀顷刻间亮出一片血色,世均洋杀性大发,铁拳滔滔,一拳就将一名护卫击出数丈。面对这几名护卫递过来的战刀,他竟然用足内力大喝一声,震得所有人心神一颤,下一刻,战刀已撩飞一名护卫的头颅。

    世均洋在几个腾挪之间就连杀数名护卫,看得所有人都心中一寒。一名护卫叫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世均洋狞笑道:“妈的,你们放跑了老子的人质,现在到想起问老子是什么人了吗?老子不管你们是什么人,既然耽误了我的事,就得全部死在这里!”

    下一刻,世均洋咆哮着冲向这批护卫,一个不放过,全部杀死。

    只是这批护卫武士的功夫也着实高明,临死反击竟让世均洋连吃三刀,有一刀正伤在他的左臂,汩汩的鲜血从手臂上的洞口流出。

    世均洋山地汉子的狂野血性在这刻尽显无疑,他一方面尽数屠杀这几名护卫,另一方面却对自己的伤口看都不看就向着城外奔去。

    诡八尺是跟着马车跑的,很显然这个小子是打定主意要把这帮人拖下水了。不管他们是不是铁血镇的人,既然碍了自己的事,就必须付出代价。就算抓不到诡八尺,但看这伙人行踪诡秘,组织高效,又一个个忠心护主,八成车里做的也是大人物。既然如此,就势必要拦下他们,若是敌人,就一刀杀了,也算为国立功,若是朋友,也要做他丢失人质的挡箭牌,为他承担罪名。

    世均洋一边狂追车队,心中亦在不断考虑各种情况,思虑可能出现的各种后果,因此追车队时毫不迟疑。

    那赶车老人回首世均洋竟已杀了自己拦路的武士向着这边追来,呼喝马车冲出城去的速度更快,眼看着就快到城门了。

    “拦住他们!他们是铁血镇的人!”世均洋厉声狂吼,为了拦住对方,他也不管对方到底是不是铁血镇了。

    没想到那几名守城官兵一对方是铁血镇的人,竟然吓得纷纷向左右逃开,世均洋气得险些吐血,他这才想起康州城曾经先后三次被铁血镇打下来,这里只怕早就连城守到士兵,没一个听到铁血镇的名字后还敢出头的,如今在惊虹东部,铁血镇威名远播,许多惊虹兵已经到了躲都来不及的地步。

    他这刻没功夫教训这帮士兵,正好看见旁边有个老人正在牵驴贩卖,一把将那驴夺了过来,骑着驴就追出了城门。

    。。。。。。。。。。。。。

    马车在城外的荒郊急速狂奔,车里传出一把沉稳的女声:“熊伯,来人能确定是铁血镇的人吗?”

    赶车的老汉沉声道:“无法确定,但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小姐此行事关重大,一旦真被铁血镇发现,麻烦就大了。”

    一名护卫高声叫道:“小姐,后面有个孩子一直跟着我们,就是他引来的那个人!”

    赶车的老汉回头一看,果然诡八尺那小子正追着车跑,他眼中杀机一现,正欲下手除掉这祸根,车里女子突然说话:“把那孩子带上车,我有话要问他。”

    “小姐,要小心有诈啊!”

    “我自有分寸。”

    “是。”

    几名护卫一抄手,将诡八尺掳上马车,搁在了驭手座前。

    那老汉眼中凶光毕闪,一把掐住诡八尺的喉咙:“小子,你到底是什么人!快说!”

    诡八尺被他掐得气都透不过来,费力地咳了几声,老汉的手劲微微松了一些,他这才干笑着说:“多谢姐姐和爷爷相救,后面追我们的那个是坏人。”

    马车里的女子嘿嘿冷笑一声:“好甜的嘴巴,你连我的样子都没见过,就开口闭口都是姐姐。你刚才说铁血镇的人来了,指的就是那个人吗?”

    诡八尺连忙点头:“是啊,是啊,那个人是铁血镇的人!”

    “胡说!”马车里的女子突然怒斥道:“铁血镇浅水清以下,要论形象与此人相符的只有两人,一是方虎,一是雷火。方虎已是独目,雷火也不可能抛离铁风旗独自行动,在康州城大开杀戒不说,竟还敢独自追来。刚才我们出城门时,那人更说我们是铁血镇人,分明是由于你在暗中混淆十分,颠倒黑白所致,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制造混乱意欲何为!?”

    马车里的女子心思极为细腻,刚才事起突然,她来不及思考,这刻冷静下来,立刻发现问题多多。此时世均洋还在后面紧追不舍,她心中虽有疑虑,却也不敢轻易停下马车让对方追上,自己的几名护卫已经被此人杀死,万一他冲上来继续不分好歹大开杀戒,那才叫糟糕之至。

    这时,世均洋看到诡八尺被人带上马车,心中也暗暗叫糟,他骑的是驴不是马,真要追对方是万万追不上的,只能不顾一切,高声叫道:“在下世均洋,刚才和几位恐怕有所误会,你们手里的那个才是真正的天风细作,几位若不是铁血镇中人,还望能将人交还给我。”

    熊伯身躯一震:“小姐,对方是世均洋?”听他的声音,竟不是不喜反忧。

    马车里的女子狠狠咒骂了一声,用得却不再是梁语,听得诡八尺心中一跳。

    接下来,世均洋只看到车队反而加速奔去,心中又惊又怒。他本想着对方只要不是铁血镇中人,自己只要一表明身份,自然会停下来,没想到却跑得更快了,立刻知道这帮人自己的身份只怕也有问题。

    眼看着车队离自己越来越远,他一咬牙,直接从驴子上跳了下来,运足内力竟生生将跨下的毛驴举起,仿佛举起一块大石般,轰的一下向对方抛掷过去,在空中划出一道粗厚的弧线,若流星撞日般冲向那马车。

    车队的人显然也没想到世均洋的功夫如此厉害,竟然能把驴子当石块掷,若是被他砸中马车,马车上的人在如此高速的冲击下只怕非死既残。

    那一刻,马车里一声女子轻吒,一团鲜红如火的云彩竟突然从马车顶部炸开,一个火红衣衫的女子竟直接冲破马车,手中双弯刀对着空中犹自啼叫的活驴横切出一片如练光华,叫声戛然而止,血光冲天而起,飘洒当空。

    那女子从血雨横飞中钻出来,身边飘零着驴子的血肉碎块,仿佛神明降世般落于地面,一双妙目带着凶狠煞气,死死盯住世均洋。

    这一下变化,大出所有人意料之外,世均洋没想到车队中,功夫最好的那个竟然不是熊伯,而是那被保护的主子,车队众护卫也没想到世均洋一招出手,就把他们主子给逼了出来。这刻护卫们一见主子现身,一个个大急,惟恐其有不侧,纷纷策马赶到身边卫护,亮刀亮剑护卫左右的同时,还有一些人将马鞍旁放着的套马索也取了下来。

    世均洋一看到众护卫那鞍旁的套马索,再看着这一身火红,手持双刀的功夫奇高的女人,心中突然明白了过来,他终于知道,自己此刻追得是什么人了。

    下一刻,他仰天长笑:“哈哈哈哈,真没想到西蚩大帝国风婉公主竟会亲临我惊虹,怎么客人到了主人的地面上,反而要躲着主人呢?怕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做吧?或者,依然与前议有关,所以一听到我世均洋的名字就要逃之夭夭?”

    诡八尺一听西蚩大帝国这个名字,脑袋嗡的一下就炸了起来。他再没想到,自己的运气有如此好,先是碰上了传说中的仲叔夜,紧接着就能碰上赤帝之女。

    ***

    明天继续两更。

第八十章 同仇敌忾

    在观澜大陆,若论女子地位,应该说属圣威尔公国最高,但要论女子最能干的国家,却永远比不上西蚩大草原上游牧民族建立起来的庞大帝国。

    草原女人,素来与男人一样,在长年的逐水草而居的生涯中,练就了一身好本领。当她们的男人出外作战时,这些草原女子就背负起在家看守畜群,照顾老幼,保护家园的重担。草原环境素来险恶,这里的人们就象狼一样生存,不仅要与人作战,还要为了保护畜群与成群结队的野兽作战,飚悍的性格,坚韧的品质和强壮的身体是他们生存的依靠,因此这里的孩子四岁就会骑马,十岁就能提刀作战,这里的女人同样不落后于男人,当种族陷于存亡之际,同样拥有转化为勇敢战士的变身能力。

    千百年来,强大的草原民族一直都是观澜中部大陆最可怕的梦魇,因为他们上至老人,下到孩子,中到妇女,个个能提刀作战,个个都拥有不凡的战斗实力。

    对草原人来说,地域宽广但资源贫瘠的草原永远比不上繁华的中土大陆,这片花花世界拥有的财富与美好让所有游牧民族的战士和女人为之眼谗。特殊的生存环境使他们对复杂的气候和艰难困苦的生活条件有着独特的适应能力,但同样也使他们加倍向往美好的生活。资源的贫乏使游牧民族将生存的方式分为最基本的两种,一是自我生产,二是掠夺。

    物竞天择的生存法则在这片特殊的区域成为绝对的领导思想,与那片至少在表面上还传播着爱与仁义的区域不同,这里的人们只相信武力,崇拜武力,也只愿意用武力来解决问题。

    因此,草原人在某种程度上就是天生的强盗,擅攻掠而不擅守成,这些都是他们逐水草而居的特殊生存形态所决定的,这种生态让他们强大,也让他们极富侵略性,因而也就让每一片中土大陆的人们为之害怕,为之头疼,为之无可奈何。

    世均洋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竟会在这里碰上传说中观澜最出名的女人--赤风婉。

    也就是草原大帝国最强大的种族,西蚩族的族长赤帝之女,一个强大,凶狠,也极为漂亮的女人。

    传言中这个女人有着不输于男人的武力,也有着令所有男人都迷恋的姿色,如今看来,并不是每一种传言都有虚假。如果不是那群护卫为了保护主子而现出他们套索,世均洋还真猜不出对方的身份。

    这种马上套索可以说是游牧民族最古老也最特殊的作战方式,可以用于套马,也可以用于在战斗中发挥特殊作用,错非象草原人这种天生建立在马背上的国家,其他民族的战士还真不擅长使用这种战斗方式。

    这刻眼看着世均洋语出嘲讽,赤风婉一张美丽的脸上现出不屑的冷嘲,双弯刀上还滴着血,美目中再度凛冽出如火杀机:“我还以为世大将军已经死在秋水渡口了呢,特意过来想凭吊将军英魂,想不到将军竟依然在世,真是可喜可贺。”

    被对方揭起自己的伤疤,世均洋心中怒火大盛,不过脸上却丝毫不露声色:“胜败乃兵家常事,世均洋苟活于世,也不过是希望来日再找铁血镇讨回场子。只是风婉公主突然驾临我惊虹,又如此秘密行事,到是有些问题了。不知公主此行,可是准备去霸业城呢?”

    赤风婉不动声色:“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世均洋嘿嘿怪笑:“如果是的话,想来也不过是想把那媚惑我主,贻害天下的毒计重提罢了,我世均洋自然要为国除奸,先除了你这祸根再说。如果不是,你暗进惊虹,那就是意图不轨,我更要为国尽忠,剿灭贼逆了。”

    “也就是说,不管怎么样世大将军都要杀了我们喽?”

    “正是!”世均洋提着战刀走来,眼中凶光灼灼生辉,看得诡八尺心中大寒。他怎么也没想到,世均洋在得知对方是西蚩公主的车驾后竟然还敢公然袭杀对方,来不及猜这是为什么,只想着赶快逃出这是非圈。

    耳边是赤风婉不屑的声音传来:“虽然这里是惊虹属地,可眼下这一带却是我的人为多,若真要打起来,世将军未必能赢。如果我杀了世将军,贵国国主也不见得就敢难为我,如果世将军杀了我,只怕贵国国主却不会放过将军你吧?我秉着和平之意来贵国,贵国将领却以兵戎相见,只怕不是大国相处之道吧?”

    “豺狼的和平,我惊虹人不敢要!如果要做选择,我情愿惊虹亡于天风人之手,也绝不做西蚩蛮夷的顺臣!”世均洋大踏步地向着赤风婉走来,敌人虽数目众多,他却凛然无惧,这刻竟尽显一代铁血战将的风采。

    赤风婉眼中闪过熊熊烈火,她不得不佩服老丞相眼光独到,正是因为中土大陆很多人都有着这种宁予外寇,不予蛮夷的想法,所以每当草原民族攻打各国时,就总会遭遇所有人的联合抵抗。当年的沙思汗大帝,将游牧民族强大的作战能力和野蛮统治发挥到了极至,也使所有人都对其警惕万分。即使是现在,也有太多太多人的想法和世均洋一样,情愿天风人武力完成一统大梁的梦想,也不情愿由西蚩人哪怕是采用和平接管的方式进入大陆中部。

    也正因为这样,以自己的身份和所肩负的使命,竟最终不得不采用秘密方式进入惊虹,真是想想都感觉憋屈。

    更没有想到的是,这趟的运气如此糟糕,先是被秋水渡口的大战逼迫绕道,接着就碰上了诡八尺,逼得他们现出了原形。然后就碰上了惊虹朝中最顽固的死硬派分子世均洋。

    诡八尺不知道这两帮人为何知道各自的真实身份后还要如此剑拔弩张,他们自己却是最清楚不过了。

    此时,诡八尺还在蹑手蹑脚地退出人群,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彼此身上时,试图悄悄溜走,没想到那赶车的熊伯连看都不看,冷笑道:“小崽子害得我们暴露身份,还想就这么走掉吗?”

    一名草原游牧战士突然举起手中的套马索,在空中盘旋了两圈后稳稳地落在了诡八尺的颈上。

    赤风婉沉声道:“杀了!”

    那套索骤然收紧,勒得诡八尺喘不过气来,那游牧战士竟呼啸一声,打马飞奔,显然是要将诡八尺活活拖死在地上,这正是游牧民族最擅长的飞索绞杀。

    世均洋眼神收缩,他绝不愿意诡八尺就这么死在面前,正要冲上去砍断绳子,赤风婉却娇笑着盘旋而起,半空中一团红云绽放,说不出的艳丽多姿,却带着无限杀机,红云中两把弯刀凶狠地劈向世均洋,赤风婉的声音带着草原上那苍凉的冷漠气息:“就让本公主见识见识山狗军大将的功夫到底怎么样吧!”

    “放下那孩子!”世均洋狂吼。

    “先过了我这一关再说!”

    此时,绳索套在诡八尺的颈上,勒得他喘不过气来,战马在狂奔,拖着他满地飞奔。这样下去的结果,不是被那游牧战士活活拖死,就是被绞索生生勒到窒息而亡。

    世均洋气愤狂吼:“连个孩子也不放过,你们西蚩人从来都没有人性!”他纵然一生骄横狂傲,杀人无算,但却有个好处,就是从不对孩子下手。与诡八尺这些日子相处,小东西相当机巧伶俐,一路走来,还都是他伺候着世均洋继续过着如大爷般的生活,其生存技巧与能力均颇让世均洋欣赏,喜欢。尽管诡八尺多番设计,屡次试图逃跑,但在世均洋看来,这才是正常表现,反而显出这孩子的非凡过人之处,这刻眼看着要被人绞杀当场,心中不知为何,竟分外不舍起来。长时间的接触,竟使两人在不知不觉中产生了感情,直到这刻,世均洋才发现,即使不是自己出手,他依然是不希望诡八尺死掉的。

    他这刻一发怒,手中战刀挥舞得越发凌厉,开阖之间尽显杀伐血性。如果是一对一,他自问赤风婉决不是他的对手,只是赤风婉的身边还有一群游牧战士呼啸着持弓放箭,一条条套索更是不断在空中盘旋,他以一人之力要对付这许多人,已是吃力,要想救诡八尺,却是不可能了。

    眼看着诡八尺就要死在绞索的拖拽下,世均洋的怒吼,还有赤风婉的冷笑,勾勒出这天地下最凄惨的一幕,就在这刻,只听一声犀利的破空声响,天边一支劲箭以刺破苍穹之势射出风之呼吸。

    这一箭,正刺破那致命的绞索,同时还狠狠地扎进了前方那游牧战士的胸膛。

    那游牧战士的身躯在马上晃了几晃,倒了下去。

    诡八尺艰难地从地上爬起,奋力扯开绞索兴奋地大叫:“无双哥哥!”

    此话一出,所有人脸色同时大变。

    不远处的小树林里,施施然走出两个人来,正是无双和夜莺。

    。。。。。。。。。。。。。。。。。。。。。。。。。。。

    无双是一路寻找诡八尺而来到康州的。

    老鸦口阻击战失败后,他和夜莺由于被河水冲击远离了战场一带,导致无法及时返回主战场,待到赶到叠翠岭时,所有战事均已结束。事后不久,无双得知了秋水渡口的战况,山狗军被灵风旗和铁风旗打了一个半渡而击,全军覆没。别人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是看到诡八尺留言的无双却立刻明白,这一切都是小家伙建立的功业。然而从方虎的留言中,无双得知世均洋未死,诡八尺依然在对方手中,由于铁风旗和灵风旗要赶往火云城一带领取稀缺物资,无暇救人,只能等以后想办法,无双见到留言,却毅然决定先救诡八尺。

    尽管在去康州的路上,诡八尺没有再留下任何通讯方式,但是无双凭借他出色的追踪技巧,还是发现了一点特别的蛛丝马迹,遵循有限的信息一路向康州赶来。

    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人还没进康州城,却在城外的郊区碰上了诡八尺,且已经生死一线。

    无双一箭射断绞索后,夜莺***上前去,接过诡八尺将他护在自己的身后。

    世均洋眼神收缩如针,这个时候诡八尺被救出,他到不急了,与赤风婉不约而同地停了手,看着无双冷冷道:“荆棘营无双?”

    无双弯弓搭箭,斜指世均洋:“荆棘营已经不存在了,我也不再是无双。我的名字,叫崖无双。”

    他歪歪脑袋,看看车队道:“想不到西蚩公主竟会突然跑来惊虹,千里迢迢不知所为何事,希望不是和我铁血镇有关才好。”

    夜莺背后的诡八尺大叫道:“肯定和铁血镇有关,在城里的时候他们一听到铁血镇的人在附近,吓得跟兔子一样没了魂。”

    熊伯老脸一红,怒哼道:“小兔崽子,你以为来了两个帮手就能救得了你吗?”

    诡八尺舌头一吐:“反正要抓我们,你们就得付出代价。”他刚才还被勒得险死还生,这刻大难不死,竟又再度生龙活虎,胆量之大,的确远超一般小孩。

    夜莺道:“看来我铁血镇兵困惊虹,真正是牵动周边诸国之心啊。西蚩大帝国跑来凑热闹,不知图的是什么?”

    诡八尺大叫道:“反正不是好事,因为烈帅就是被格龙特那家伙一封信给气死的!”

    “你说什么?”无双和夜莺均大吃一惊。

    铁血镇被困惊虹这大半年,一直以来心中都有一个疑惑,就是烈狂焰到底是怎么死的。但由于消息不通,天风帝国本土又有意隐瞒真相,以至于直到现在,铁血镇上下都没人知道当初害得他们走投无路,血战到底的烈狂焰之死事件,到底是怎么引发的。

    由于事关机密,和飞也不清楚关于此事的具体内情,但是诡八尺却知道得一清二楚,西蚩大帝国的人为什么来到惊虹本土之后一路步步小心,甚至连名字都不敢公开,只怕他们不但要躲世均洋这一类惊虹死硬派分子,同时也躲铁血镇。如果让铁血镇的人知道是西蚩人害死了烈狂焰,恐怕他们不计后果也要劫杀车队,绝不会让对方安然回国。

    这刻诡八尺叫破内情,熊伯脸色大变,赤风婉脸色一变,厉声嚣喝道:“全杀了!”

    事已至此,再不容许她浪费时间,耽误大事。

    “是!”熊伯大叫。

    原本护卫赤风婉的数十名护卫呼啦啦一下全冲了上来,向着世均洋和无双他们扑去,世均洋一舞战刀,对无双高叫道:“先联手对外,再解决你我之事,怎么样?”

    “好!”无双高叫回答。

    原本敌对仇视的两方,竟在面对西蚩人的那一刻,选择了同仇敌忾的战斗,不得不让人叹息世事弄人,造化弄人。

第八十一章 诡杀

    “锵!”清脆的金铁交鸣声回荡在康州城外的上空,激鸣出迷离的萧乐。

    那是世均洋的砍刀和赤风婉的弯刀在做风中的互撞,对击,火花灿烂中,两道人影腾卷出色彩斑斓的流影,灰的是世均洋,厚重如山,红的是赤风婉,激烈如火。

    在那不远处,熊伯手中的弯刀也已经劈砍出雷霆光焰,他本是准备砍向无双等人,没想到世均洋一声长笑,刀光缠绕如练,竟硬是将这熊伯的攻击给截了下来。

    “这两个我来对付,其他人交给你们。”他大叫道。

    无双和夜莺同时苦笑,很显然,世均洋是存心把最难对付的留给他们了。别看赤风婉和那个熊伯武艺高强,真要相比战斗力,还是这批游牧骑兵更加可怕得多。

    草原游牧战士,历来以骑射功夫名威天下,又是从卫队中千挑万选出来的精锐游牧战士,三五个或许不是他们的对手,可一旦结成了队伍,发动集群冲击,手中又是快箭连射,一般的高手还真应付不下来。

    这刻数十名游牧骑兵同时口中发出呼啸声,手中套索临空盘旋飞舞,钢刀迎风劈击,显然是要以最快速度干掉两人,然后再回过来帮助赤风婉。由此可见,他们一方面固然是对赤风婉的安危极为紧张,另一方面却也颇为信任赤风婉的能力。

    不过面对这种局势,久经战阵的无双和夜莺可不会害怕,进入惊虹这大半年来,哪回不是被人数多于自己的数倍敌人压着打?虱子多了不痒,什么事习惯了也就习以为常了。眼前数十名游牧骑兵冲喝呼喊着杀来,无双和夜莺已经背靠背站在一起,无双沉身道:“夜莺,你先带八尺回林子里去,这里我来应付。”

    夜莺笑道:“八尺你说,你是需要我来照顾的人吗?”

    诡八尺小脖子一挺:“不需要!我绝不会拖你们的后腿!”说着,竟独自一人朝林中跑去。

    无双暗骂小东西争气得过了火,夜莺已经大笑道:“无双,别再想着保护我了,这一次,我们还是一起并肩杀敌!”

    “好!”无双手中长箭伴随着刚烈的话语同时刺出夺命的呼啸。

    一名游牧战士躲避不及,被一箭射落马下,无双一边后退,一边连续抽箭射出,夜莺持剑卫护他左右,当一名游牧战士冲到她身边时,她娇咤一声,手中的剑和对方的弯刀做了一次正面碰撞,对方势大力雄,借着马力凶猛绝伦的冲击竟一下将夜莺击飞出去,没想到夜莺人在半空,手中剑竟已划出一道诡异长弧,掠过那游牧战士的身影。

    战马继续前冲,那游牧战士随着战马冲过轻盈落下的夜莺身边,身体却无力地倒了下去,咽喉间一道刺目的血线到这刻才刚刚显现出来。

    死去的人,并不能给活着的人以任何震慑,反而更激发了他们的愤怒。越来越多的游牧战士冲到他们的身边,依仗马快力沉的优势向对方发动勇悍攻击。

    骑兵可以说是天生的弓手克星,速度优势使得弓手根本无法与对手保持距离,而先天上的不足,使弓手在力量上也不可能与骑兵相抗衡。无双和夜莺就算武艺再高强,面对这帮凶悍的骑兵也只能勉力支持,再看世均洋那边,他一人独斗赤风婉和熊伯,乒乒乓乓打得热闹,一时间到还分不出上下来。

    一名骑兵冲向无双,手中弯刀劈落的同时,无双急速闪过,一个转身,灵巧地翻上了那骑兵的后座上。那骑兵不及回头,无双已经用手中的弓弦死死绞住对方的脖颈,细而坚韧的弓弦直入颈项,将那骑兵的气管血管同时割开,无双用力一推他,那骑兵仰天喷出一腔血潮坠落于地。

    “夜莺,上马!”将那骑兵推落马下后,无双大叫。

    “好的!”夜莺挥剑劈退一名战士的进攻,大声回应,正要跳上马背,只见远方一条如蛇般盘旋的套马索已经向着夜莺的头部罩来。夜莺不及躲避,只能挥剑格挡,却正好将她执剑的右臂给牢牢套住。

    那套住夜莺的骑兵长嚣一声,打马回奔,夜莺再站不住,被套马索拖着在地上拉出一条长长的轨迹。

    “夜莺!”无双声嘶力竭地狂嚣,手张长箭连射,奈何十余名游牧骑兵都不是庸手,竟同时竖起手中的小皮盾,顶着无双的快箭向无双疾风般冲至。空中数道套马索兀自如秃鹫般盘旋,试图再度将无双也套落马下。

    无双被迫一边躲避,一边狂叫:“世均洋,你这狗娘养的,我们都死了你也没好日子过!”

    他此刻无奈,只能求助于世均洋。

    世均洋眼中现出一丝狰狞,砍刀连劈几下,逼退赤风婉和熊伯,狞笑道:“你们全死了,我更开心!”

    “我操你妈!”无双气得大骂。

    那拖着夜莺的游牧战士却已经打马停下,返过头来高举弯刀,显然是打算就势一刀结果夜莺的性命了。

    无双救之不急,急得心火欲裂的一刻,天边突然飞来一颗石子,正击中那游牧战士的脸,那战士没想到会遭此一击,直接被打落马下。

    再抬头,却发现不远处小树林边上的诡八尺正在朝着他挤眉弄眼。

    “小混蛋!”那游牧战士骂了一句,连夜莺不管了,抄起弯刀一瘸一拐地就向诡八尺扑过去。

    夜莺趁此时机一剑套马索,翻身上马,和几名正向她扑来的游牧骑兵战成一团。

    这边诡八尺一看自己救了夜莺,却给自己引来一个要命的煞神,吓得扭头就跑,那满脸虬髯的游牧兵狂喝呼喊着追赶,两个人转眼就追进了小树林。

    。。。。。。。。。。。。。。。。。。。。。。。

    “喂,喂,你还追!”诡八尺低头狂窜。

    那游牧战士挥舞着弯刀大喊大叫,不过这刻他用得不再是梁语,而是西蚩草原本土语言,哇啦啦叫嚣着说了一大通,也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估计八成还是一定要宰了你之类的话。

    诡八尺只能亡命狂逃,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接天丛林被大暴熊追捕的场面。

    这种追捕对他来说到是驾驭就熟,后面的战士呼喝喊叫,他更是连头都不用回就知道对方追到什么地步。那游牧战士人高体大,追得极快,但往往一刀砍下去,还没砍到脑袋,诡八尺直接一缩脖子就躲了过去,然后不要命地继续跑。那游牧战士好奇地看看自己的刀,很惊讶对方是怎么做到的,却依然楔而不舍地狂追不放。赤风婉的命令是杀死所有人,这些游牧战士素来绝对遵从赤风婉,自是绝不能让诡八尺跑掉。

    两个人一追一逃,转眼便离战场越来越远,耳边的呼喊冲杀声也逐渐淡了下来。随着进入小林越深,里面的路也越发难行起来,诡八尺仗着身材灵便,专朝灌木丛里钻,那些灌木都是针叶植物,刺得追击战士嗷嗷呼痛,怎么也想不明白小家伙怎么就不怕痛的。

    待到诡八尺再钻进一片灌木丛里,那游牧战士再不愿追进去,围着外面绕了一圈,想了半天对着里面用生硬的梁语大叫道:“喂,你出来,你出来我就饶你不死!”

    还没跑远的诡八尺终于停下了脚步,微小的声音传来:“真的?”

    那战士拍胸脯拍得蓬蓬直响:“真得,俺们草原人从来不说谎。”

    这话要是让其他人听见了怕是要笑掉大牙,但是诡八尺的小脑袋真得隐约从里面透了点出来,透过灌木丛中的缝隙看着那汉子:“你要是不杀我,那我就出来,不过你先往后退退。”

    那战士连忙往后退了一步,诡八尺挥挥手:“再退后点,再退后点。”

    那汉子为了诳诡八尺出来,到也当真听话的又后退了几步:“喂,我已经退得够远了,你可以出来了。”

    诡八尺站起来对着那汉子做了个鬼脸,手里还拿着弹弓,对着那汉子叫:“想骗我?小爷我把山狗军世均洋都骗得团团转,就凭你这点伎俩还想骗我?哈哈,去死吧你!”

    他一弹弓射出去,那汉子本能的缩头,却发现并未打中自己,正惊异间,只觉得脑袋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一个圆形物体正落在他脚边。

    竟是一个蜂窝。

    大群的乌蜂嗡的就从里面冲了出来,对着那汉子狂蛰,发泄它们家园被毁的愤怒。这种乌蜂个大体圆,蛰上一口能痛上老半天,当年在接天丛林,以无双和离楚的身上看见这东西也是怕得要死,狂奔直逃,这草原汉子从未经历过这种东西,竟愚蠢到用手去拍,一巴掌下去打死数只,彻底激怒这窝野蜂,对着那汉子的脸,手等露出体外的部分狂蛰,痛得那汉子嗷傲直喊,再看不清任何东西。

    诡八尺嗽地从灌木丛中窜出来,手中一把小刀犹自精光闪亮,正是当初被世均洋不屑一顾地飞猎刀。

    刀锋沿着那汉子的颈脖一划而过,诡八尺再不停留,直往林外狂奔,这一刀,竟划得干净利落,那刚才还在努力挣扎着的士兵这刻就这么倒了下去。

    我杀了人了!

    我杀了人了!

    生平第一次杀人的诡八尺心里没有害怕的感觉,反而带着淡淡的喜悦。

    他依稀记得,军中的战士常说,没有杀过人的军人,不算真正的军人,更不能算老兵。

    这是他第一次正式杀死一名孔武有力的战士,他眼中绽放出兴奋的光芒。

    与浅水清一样,他们都是第一次杀人时,浑然没觉得丝毫害怕的怪物,反有着无尽的兴奋。

    在这血肉纷飞的大世界里,或许也惟有这样的怪物,才能生活得更好,活得更有保障。

    冲出丛林的诡八尺,心急火燎地赶向原来的战场,即使那里的无双他们已岌岌可危,他也绝不会丢下他们独自逃生,那是他跟随过的所有人对他的一个基本教导--永远永远,不要放弃你的战友。

    诡八尺冲出小树林扬声高喊:“无双哥哥,我杀了一个士兵,我杀了一个士兵!”

    “小杂碎竟还没死?”熊伯怒吼,突然从身边士兵那里夺过一把弯刀对着诡八尺掷了出去,他恨死了这小东西,若不是他,使节队伍也不会遭遇此变,就算能杀尽场中所有人众,西蚩来人之事也将无可避免为人所知,这刻弯刀以雷霆火焰之势飞劈男孩,直插向他的胸膛。

    “八尺快躲开!”无双大叫。

    诡八尺怔怔望着那飞来的弯刀,全忘了躲避。

    “八尺!!!”夜莺撕心裂肺地叫了起来,甚至素来冷酷如世均洋都再不忍看这悲惨结局。

第八十二章 师徒

    天边的那一道惊虹,映亮了所有人的眼睛,仿佛雪地孤影飘洒出一片迷离色彩,激出一阵令人心神震颤的清音,荡起一片炽烈的光晕。

    仿佛从天际伸出的那一把普通的钢刀,正挡在诡八尺的身前,两刀交撞,铿锵声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众人愕然回头,想看这突然出现的刀是谁手里掷出来的,却听见一把清缓柔和的语声传来:“对一个小孩子下如此毒手,西蚩人果然无愧豺狼之号啊。”

    死里逃生的诡八尺呆了一呆,看着掉在他身前的两把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突然兴奋地大叫起来:“是浅水清浅将军!”

    浅水清?这个名字让所有人心神为之颤栗。

    在那不远出的小坡上,一袭白衣白马的浅水清终于出现,他此时已经刮掉了脸上的胡子,重新露出原本洒脱飘逸的神采,现出一代儒将的风范,而以战场为中心,周围已纷纷出现铁血镇的战士和死亡鸟佣兵团的佣兵,对这里进行了全面包拢。

    赤风婉脸色大变,熊伯高叫道:“走!”

    两个人再不顾一切,试图从人群中杀开一条缺口冲出去。

    浅水清的声音依然淡漠清冷:“这种情势下若还能让你们走脱,我浅水清也当真得算白走人世这一遭了,兄弟们,除了领头的,皆杀无赦,就让我先领教一下草原帝国的作战风格吧。一个人头。。。十个金币。”

    “杀!”拉尔高举大斧头如旋风般狂吼着冲向敌阵:“一个人头十个金币!”

    “一个人头十个金币!”所有佣兵团战士同声大叫。这特殊的战前激励听得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与此同时,所有的草原战士也集中在一起,护卫在赤风婉的身周。

    一场小规模的短兵相接式的战斗就此展开,以雇佣兵战士为主体的主要战斗力量和以草原蛮族为主体的骑兵进行了一次肉搏肉,血搏血,毫无花假,真刀真枪的狠干。雇佣兵团的战士们擅长小规模组合作战,眼下的作战态势正是他们拿手的好戏,但是草原战士忠心护主,悍不畏死,同样不是好对付的主。

    然而人们很快就发现,这群为财卖命的雇佣兵拥有的作战智慧到底有多可怕了。

    尽管草原游牧战士战斗力强悍,意志顽强,但是狡猾的雇佣兵们并不与对手做殊死拼搏,事实上,他们几乎把所有的刀,剑,枪,斧都向着赤风婉等人招呼。忠心护主的草原战士绝不允许在自己倒下之前,主子受到半点伤害,很多人几乎是用自己的身体去格挡飞向他们主人的刀剑,然后主动死在对方的手中。

    一个又一个护卫战士就这样被阴损无比的雇佣兵战士活活坑死,陷于死战中的赤风婉绝望地发现,她身边战士正在一一死去,所有人都陷入苦斗之中。她最欣赏的卫士一个接一个倒下,甚至连从小照顾她,看着她长大,给她最多关心与关爱的熊伯,也被对方连连捅了好几刀,身上冒出大股大股的血泉。

    “熊伯!”赤风婉凄厉大叫。

    “小姐,快走。。。。。。”熊伯瞪着大眼叫。

    “啊!”赤风婉愤怒得几乎要发疯,她拼命地挥舞双刀,在人群中掀起道道血光,接连砍翻好几名冲到身边的雇佣兵战士,将一身武艺发挥到极至。

    “草原战士,只有战死,没有逃跑与认输!”她就象一头疯狂的母豹狂喊大叫。

    十数名围着她的战士被这疯狂的攻击吓得连连后退,一时火云缭绕中,竟现出一片空白无人地带,红色女煞神在这刻杀出了血性,也杀出了火气,尽现草原人英勇顽强的一面,却引来某些人的不忿。

    一声战马的嘶啼突然在身后响起,赤风婉愕然回头,只见那一道绚烂的光影正从浅水清手中绽放出万道光芒。

    下一刻,弯刀被劈飞,她的身体已经被飞雪重重踢了一脚,踢飞出去,当场晕倒。

    “给我拿下!”浅水清的声音带着雄浑的不容置疑的力量。

    然后,他看向冷然站在一旁的世均洋,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山狗军,世均洋?”

    世均洋收刀而立,傲然不答。

    。。。。。。。。。。。。。。。。。。。。。。。。。。。。。。。。。。

    康州城四十里外的那片小坡上,数百号人就在这一带驻扎。

    浅水清背负双手,独自站在高处,望着远方斜阳,任由晚风吹遍他的全身。

    他就象一尊雕像,静静地站在那里,什么话也不用说,但是所有人看他的眼神却充满了尊敬与畏惧。

    夜莺轻轻来到他的身边,为他披上一件外套,抚摸着他的脸说:“好些日子不见,你又瘦了。”

    浅水清微笑着将她揽入怀中,温柔道:“是啊,是瘦了许多,不过重要的是你我都还活着。”

    却已是数度险死还生了,夜莺心中悠悠的想,最终还是忍不住说道:“没有无双的话,我已经死了很多次了。”

    “我知道。”浅水清点点头,用手指轻轻堵住夜莺的唇:“有些事,你不用告诉我,我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你现在还在我的身边,这就够了。和以前一样,我依然无法给你任何许诺,关于爱,我已欠人太多太多。。。。。。”

    夜莺眼中泪花闪现,终还是扑进他的怀中轻声抽泣起来。

    小八尺的身影在背后哆哆嗦嗦地闪现。

    “浅。。。浅将军。”八尺犹犹豫豫道。

    浅水清头也不回:“过来吧,小家伙。”

    诡八尺快步来到他身边,浅水清招呼他坐下,诡八尺摇头讪笑道:“浅将军身边,哪有小的坐的份。”

    浅水清淡然道:“坐吧,你立了大功,有资格坐在这里。”此时他已经知道秋水渡口发生的战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诡八尺眼中一亮:“那浅将军,我能跟你提个要求吗?就算是赏赐。”

    “你要什么赏赐?”

    “收我做徒弟,教我领兵打仗!”诡八尺兴奋叫道。

    浅水清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个小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点点头:“唔,有点意思。夜莺,去拿酒来,既然要拜师,没有酒怎么行呢?”

    诡八尺大喜。

    酒拿过来了,诡八尺端着酒碗恭恭敬敬地跪在浅水清,向他磕了三个响头:“徒弟见过师傅。”

    浅水清端过酒碗一饮而尽,冷冷道:“做我的徒弟,就要付出常人所不能付出的代价。仪式虽然简单,但意义却很重大。八尺,在这里,我不会给你讲什么师门训条,也不会有什么要求你尊师重道不可欺师灭祖之类的无聊内容,更不会说什么师傅永远是正确的。哼,徒弟若不能胜过师傅,那是师傅的耻辱和失败!但是我要你从今以后记住一件事:要想领兵打仗,你就必须对自己的士兵负责。你的任务,是尽可能的保存他们,然后才是带领他们打胜仗。不懂得爱惜自己士兵的将军,永远不是一个好将军,这一点,你必须牢记在心,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诡八尺大声回答。

    “很好,既然这样,八尺,你坐到我身边来,告诉我这些日子以来你所经历到的,看到的和听到的所有事情。第一件事,先告诉我烈帅之死到底是怎么回事。然后,你把其他事情按照重要度进行划分,哪件重要,你就先说哪件,记住,想清楚了再说,你若连事情的重要性都分不清楚的话,也没资格做我的徒弟。”

    “是!”

    。。。。。。。。。。。。。。。。。。。。。。。。。。。。。。

    小坡上,浅水清正在听诡八尺详细讲述烈狂焰死后姬若紫的行动,以及她所查出的前因后果。

    浅水清听得很认真,却并不轻易插话。

    诡八尺讲得很激动,他大声叫道:“师傅,舞残阳和劫傲就是害得铁血镇被困惊虹的凶手,如果不是他们假传烈帅遗言,铁血镇根本不用打到现在还打得这么辛苦。现在鸿北冥也被他们害死了,若紫姐姐说,暴风军团受他们把持,就连皇帝也不愿对他们轻举妄动,还说只有等你回来了,事情才会有转机。”

    浅水清的脸色一如既往地冷静,不带半点波动,事实上,真正震撼他的,不是舞残阳的出卖,不是鸿北冥的死,而是那个远在天边的西蚩帝国大元帅格龙特。他突然间有种感觉,有种可怕的有如芒刺在背的感觉。

    他感觉到这个人的可怕,可能是他有生以来所遇到过的最强大最厉害的敌人。

    当别人还在愤怒于舞残阳等人的出卖时,他却敏感地意识到,西蚩大帝国的沙库而伦家族,才是天风帝国真正要为之头痛并小心的可怕人物。所以那个时候,他并没有对舞残阳等人的行为说一句话,却冷冷说道:“八尺,从现在开始,记住再不可妄议舞帅与劫帅的作为。没有根据之事,不可乱说,要小心祸从口出。鸿军帅是伤痛我义父之去而辞世的,这中间没有阴谋,没有出卖。铁血镇被困惊虹,那是运气不好。我们的仇人现在只有一个,就是惊虹人。将来也还是只有一个,就是西蚩人。其他的再不用多管,不需多问。”

    “为什么?”诡八尺不明白大叫。

    “不为什么!”浅水清厉声道:“总之从现在起,军中不可有任何这方面的流言传出,如果有听到谁在私下议论此事,就以诽谤军心之名杀之,这其中也包括了你,你听明白了没有?!”

    诡八尺心中一寒,慌忙点了点头,浅水清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这是我教你的第一课,八尺,你要记住了。能成大事者,就必须忍人所不能忍,凡事要多考虑一些。。。。。。你当明白,此事一旦传出的后果会是怎样。”浅水清终忍不住点拨了诡八尺一下。

    诡八尺这才恍然大悟,他小声问:“那以后。。。。。。”

    “没有以后!”浅水清疾言厉色道:“现在我们要考虑的只有生存,暴风军团是我们的朋友,是我们的后盾,是我们的支援,所以没有所谓的以后。在任何时候,我们都要表现得比以前更支持暴风军团,其他的事我来考虑,而你,只要做好我交代你的事就够了。八尺,我教导你第二句话,就是不要轻易尝试自己力所不能及的事,否则只会把事情变得更糟!”

    “是,师傅!”诡八尺老实地低头。

    秋水渡口一战,让诡八尺立了大功,然后是换掉军鸽,发现西蚩公主,自从进入惊虹以后,短短两个月时间,诡八尺这个小家伙竟然连立三场大功,如今许多人已经开始把他当成小英雄看待了。然而正是如此,浅水清才不得对其重重敲打一番。

    玉不琢不成器,小东西的胆子太大,运气太好,但是再放任他这样下去,幸运之神不可能一直眷顾他。铁血镇如今面对的敌人,一个个都凶狠如豺狼虎豹,若对八尺放任自流,只怕他早晚闯下大祸。但是象诡八尺这样聪明伶俐的小东西,就这样圈着他反而扼杀了一个天才少年的成长,因此浅水清才因势利导,首先教导他两样东西,一就是学会忍耐,二就是学会放弃,但却并不做强行要求。这中间如何辨别什么时候该忍,什么时候该放弃,就要看诡八尺自己的领悟能力了。

    眼看着诡八尺低头识教,浅水清满意的点点头:“八尺,你要记住有些事情不能只看表面,在对待暴风军团这个问题上,更不能只听你若紫姐姐一面之辞,毕竟这里面有些问题,我还没有想通。”

    “什么问题?”诡八尺惊奇问道。

    浅水清没有回答,他看着天际烟云,悠悠叹了口气:“八尺,你先睡觉吧。在所有事情理出头绪前,我不会回答你的。”

第八十三章 联姻

    夜色已深,漫天的星光点点,大部分的士兵都已熟睡,只有少部分负责担任警戒的士兵依然隐蔽在暗处,小心地观察周边动静。

    天风军的斥候能力和警戒能力素来是大陆各国中最强大的,系统的训练还有对士兵质素的重视,使得他们在历年征战中鲜少有被敌人偷袭伏击的记录。如今身处在这异国他乡的土地上,天风军更是要步步小心,处处谨慎。

    浅水清是少数还没有睡的人,事态的发展与变化太多太快,远超出他的想象之外。

    傍晚时分与诡八尺的谈话,让他知道了一些很重要的事,同时也让他看到了更多的胜利契机。他万万没有想到,诡八尺竟会无意中发现惊虹人的信鸽中转站,并做出了交换信鸽的行为,这意味着如果他能把握好时机,很可能利用对方通讯混乱的机会,完成一件他早就想完成却无法完成的大事。

    他同样也没想到,太子苍澜竟会做下如此蠢事,姬若紫的担忧同时也成为了浅水清的担忧。

    不过眼下最让他头疼的,却不是上述的所有一切,而是那个无意中的收获或者说是麻烦--风婉公主。

    不要以为劫获了一位帝国公主是什么好事,事实上一个处理不好,反而可能成为一场灾难。西蚩大帝国可以说是目前观澜大陆军事实力最为强盛的国家,尽管在大陆中央地带,诸国争雄的世界里,从未有人能在军力上与天风人单独比肩,但那是因为也从未有人将西蚩帝国算进其中的一分子。草原与天风两地民众除了当年沙思汗大帝的那场直接较量外,几乎再无任何瓜葛,就表面看来,他们彼此之间既不是盟友,也不是敌人。

    尽管暗地里彼此较劲,但是对草原人来说,他们的敌人是枫,丘,黎等诸国,天风人的目标则是止水,惊虹,和麦加,因此也没有什么大的直接冲突,疆界上更是各不搭边,天差地远。在这种情况下,天风人俘虏了对方的帝国公主,一旦被引发成政治事件,很可能导致双方的直接冲突,并为草原人出兵中原制造由头。

    在如今铁血镇被困惊虹的情况下,无论是天风人还是苍野望都不能接受这样平白得罪一个庞大帝国的风险的。

    然而就此放走,显然也是不行的。先是格龙特气毙烈狂焰,然后是第二次公决发生诡秘的来生论突然出现事件,几乎样样都在向浅水清指明,在这场战争的背后,在遥远的草原国度,有一只黑手正在伸向这里,伸向他和他的铁血镇。

    在这个时候,西蚩公主的突然出现,到底意味着什么?

    浅水清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不远处传来赤风婉的怒斥声:“我是西蚩帝国公主,抱和平使命而来,你们无权这样对我!立刻放了我,本公主尚可以网开一面,不再计较此事,否则西蚩天风两国一旦开战,只怕贵镇士兵担不起这个后果!”

    旁边的看守士兵发出嘿嘿的冷笑:“两国既不接壤,贵国要打到我天风帝国的土地上,只怕还得先过几道门槛才行,就是不知道枫,丘诸国愿不愿对你们开门放行呢。”

    “你!”赤风婉愤怒的脸上现出一片潮红,浅水清的心却是微微一动。

    他站了起来,大踏步来到赤风婉的身边:“你们是怎么进入惊虹的?”

    赤风婉呆呆地看着浅水清,直到现在,她还很难相信,眼前的这个风度翩翩的年轻人,就是那个传说中杀人无算,血流成河的天风血屠,就是那个令沙库而伦格龙特也为之忌惮的浅水清。

    他站在自己的身边,就象个邻家大哥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眼神中却充满看破人生的淡漠。

    她微微看了一会浅水清,直到对方咳嗽了一下,这才醒悟过来浅水清正在问自己,她脸一红,冷冷回答:“这与你有何关系?”

    浅水清立刻道:“如果不是你的仆人要杀我徒弟,我不会下令杀光你的随从。虽然我义父是被贵国元帅气亡,不过我可以选择相信这不是贵国元帅之本意,所以到目前为止,天风西蚩两国,至今尚无交恶之必要。如若可以,当可共存之。”

    赤风婉怔怔地看着浅水清,想不到眼前的这个人,外交辞令同样运用得出神入化。

    浅水清继续道:“但是要想保持两国和平,就必须先证实各自的诚意。所以我需要风婉公主你向我阐明你们来到这里的原因和理由,并告诉我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赤风婉朗声道:“我奉父汗之命,来惊虹与该国国主缔结和平条约,走得是海路,从都市联盟进入。由于秋水渡口大战,我们被迫转道向东,打算经康州前往霸业城,没想到路上会碰上你们。”

    浅水清苦笑摇头:“你是不是以为浅水清是那么好骗的一个人?”

    赤风婉一滞,浅水清已经叹息着站了起来:“缔结和平条约。。。什么时候起,草原豺狼开始不吃肉,改吃草了?和平。。。这可不是草原蛮族的追求啊。你的后半句我到是可以相信,走海路是个好选择,不过前半句编得实在是过于荒谬,令人难以信服啊。”

    “事实就是如此,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若不想两国刀兵相见,浅水清,我警告你最好放了我。擅绑西蚩公主,引发战端,这样的罪名,你一个铁血镇督还担当不起。”

    浅水清淡淡回答:“天下还没有我浅水清不敢担当的事。铁血镇人在惊虹,做什么不做什么,除了我自己,没有任何人能替我做决定。公主殿下,不要再拿两国关系来做文章恐吓我了。你看我浅水清象是那么容易被吓倒的人吗?至于你所谓的事实。。。。。。嘿嘿,若你所言属实,请问世均洋为什么还要杀你们?”

    赤风婉愕然无言,她当然知道浅水清不是那么好骗之人,这刻美目流转,心中刹那间转过无数念头,突然间脸上竟绽放出盛彩光芒。然后,她站了起来,带着妩媚万分的姿态来到浅水清的身边。

    看着浅水清,用充满媚惑的口吻对他说:“如果我告诉浅将军,我来到这里,是为帮铁血镇度过难关,更好的在这里生存下去,不知道将军信是不信?”

    这个女人在白天作战时勇悍绝伦,到了这刻,却摇身一变,成了千娇百媚,充满诱惑的风情女子,其变身能力真真是令人叹服。

    浅水清视若无睹,任由赤风婉的手游走在他的背上,再打上他的肩头,直到触摸上他的面颊,才轻笑道:“你的手再敢往我颈部动脉挪动一分,我的刀就会刺烂你的下身。”

    感受到下体那点冰寒与坚硬的赤风婉,动作微微一滞,看着浅水清道:“看来就算我说我真得没有要挟持你的意思,你是不会相信得了?”

    “只要你给出充足的理由,还是可以考虑接受的。”

    “浅水清,你可知有些事情,只要你愿意相信,它便是真的?”

    “此话如何解释?”

    “简单,只要你选择相信我现在所说的:我进惊虹,就是为了帮铁血镇,那么你就可以得到五万匹战马,和大量的金银财宝。我知道你不在乎钱,可是你不能不在乎马!这可是五万匹最优良的西风草原战马!铁血镇的战马。。。已经不多了吧?”

    浅水清心中微微一动:“从哪里得来?”

    “在我回到霸业城后,自会告诉你从哪里得到。”

    “若我不放你呢?”

    “你什么都不会有。”

    “那若是我坚持知道你们到底为了什么进惊虹。。。。。。”

    赤风婉看着浅水清的眼神充满愤怒:“浅水清,你不可能两者兼得!别想逼我说出更多,我知道你不敢杀我!只要你还没有放弃回到天风的想法,你就绝不会杀我!你不会选择代替苍野望做出和西蚩帝国翻脸的举动的。所以,聪明如你,当知如何选择!”

    就在这刻,一把冰冷的声音传来:“女人,别白费心机了。浅水清,关于赤风婉为什么要进我惊虹,我又为什么要杀他们这件事,还是由我来回答你吧。”

    说话的,正是世均洋。

    。。。。。。。。。。。。。。。。。。。。。。。。。。。。。。。。。

    即使是世均洋,第一次看到浅水清,也不免要叹息江湖上传言有时竟会如此虚假。传说中狰狞凶恶的大汉分明就是个翩翩英少,如风般飘逸出尘的男子。即使是在聆听涉及到整片大陆兴亡的阴谋,他依然是那样的平静,那样的淡然,那样的从容不迫。

    坐在那片小坡上,只有浅水清和世均洋两个人在一起。两个人在这刻仿佛不是对头冤家,而是相知多年的老友。不远处的诡八尺,悄悄爬了起来,他没有再睡觉,因为他知道,或许这两位沙场大将接下来的对话,将会令他一生都受益无穷。

    浅水清悠然道:“八尺跟我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一路逃亡,虽然一直都是他在伺候你,但总的来说,你对他也算不薄,没有虐待过他,我在此先谢谢你。对了,我刚收了他做徒弟,从现在起,他真的是我徒弟了。你要是再有机会逮到他,送他去霸业城,那么你先前的准备就不能算欺君了。”

    世均洋嘿嘿冷笑:“老子现在人在你们手里,做了俘虏,还有什么面目回去见君主?既然早晚都是个死,死在天风人刀下,我多少也算是为国尽忠了。”

    “可惜啊,并不是每个英雄都会有好结果,也不是每个忠心为主的人,都能让主子明白自己的忠心,不说别的,单说你劫杀西蚩使节团的事,就足以让梁丘旭将你满门抄斩,我相信梁丘旭在如今的情况下,是绝不敢得罪赤帝的。”

    一说到西蚩人,世均洋怒哼道:“草原人狼子野心,试图兵不血刃取我惊虹,我辈爱国之仁人志士,但有所知,当力阻之,大将军梁中流,孤正帆以下,凡我惊虹有骨气之军人者无不反对,偏偏益子谦之流却崇西而仇东,宁愿草原豺狼当道,也不予我独立卫国,实实是可耻之极!”

    话题就这样在浅水清的引导下,自然而然地转到了他们想要谈论的目标上去,浅水清眼中微亮,轻声问道:“怎样一个兵不血刃法?”

    世均洋从牙齿里蹦出两个大字:“联姻。”

    浅水清脑中豁然开朗,一下子全明白了。

    政治联姻,一直以来都是封建时代的一件极为重要的外交武器。

    不要小看这把武器,它所带来的意义其实重大而深远。

    所谓帝国,其实也就是家国的代名词,皇帝既是国主,也是家主。这种思想在绝大多数封建国家占据着绝对的主导思想。也正因此,皇帝的家事就是国事,政治联姻由此而走向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政治高度。

    早在二十年前,西蚩大帝国就有人为了改变周边各国对草原人一体同仇的敌视态度,而提出远交近攻的政治策略--即交好惊虹,圣威尔,北方独立领,麦加和天风等国,孤立枫,丘,黎,亚提等地,为草原人杀出草原创造机会。

    然而大陆诸国对草原人天生的戒备心理使得他们内部即便打得再翻天覆地,对西蚩人的友好却是始终不买帐,正如世均洋对赤风婉所说的“情愿惊虹亡于天风人之手,至少还都是梁人血统,一族之人,也不情愿落于草原豺狼的统治下,过猪马不如的生活。”

    远交近攻的策略失败后,五年前,帝国丞相旺赞为了解决此问题,提出了政治联姻的手法,希望将当时年仅十六岁的风婉公主嫁给惊虹太子梁鸿,此计若成,则从此以后西蚩人就与惊虹人成了姻亲。如果赤风婉能够成为惊虹皇后,将来她所生下的孩子也就带有西蚩人的民族血统,一旦由其继承大统,那么做为孩子外公的西蚩帝国国主赤帝就有太多机会可以采用拉拢,要挟,利诱等诸般方式扶植傀儡君主,甚至最终促成两国和并。当然,以西蚩人的实力而言,所谓的两国合并,其实就是大国吞并小国的修饰性说法。

    这种和平吞并,远比武力吞并要省力也安全得多,缺点就是费时较长,且成功把握并不大。

    然而西蚩人还是这么做了,三年前他们派出一支使节团队前往霸业城游说,并在那里说服了最重要的人物--惊虹丞相益子谦。

    然而此事遭到了国内众武将的强烈反对,对于草原人的强大,凶狠,与贪婪,他们实在是太清楚了。

    也因此,世均洋对西蚩人可以说是恨之入骨,才会在一看到西蚩人的车队后痛下杀手。这三年来,西蚩人一直在为赤风婉嫁入惊虹做着种种努力,而对世均洋来说,难得有机会碰上风婉公主亲临惊虹,他是绝对不能放过这个机会,拼着一死也要杀掉赤风婉的。

    浅水清是个聪明人,不点就透,所以世均洋只说了联姻两个字,他就立刻明白了西蚩人背后的阴谋,不过也正因此,他有些想不明白,所以他问世均洋:“既然这样,为什么益子谦还要联合朝中文官接受西蚩人的请求呢?”

    世均洋眼中闪过一丝狠辣:“这还不就是因为你们天风人的威胁,浅水清,如果我惊虹人真与西蚩人联合起来,你天风帝国,还敢这么肆无忌惮地攻打我惊虹吗?”

    浅水清心中一寒。

    的确,如果真是那样,苍野望对攻打惊虹一事一定会慎之又慎。

    益子谦做为惊虹丞相,其实在惊虹也是颇有名气的大儒,他并不是蠢蛋,不是看不出西蚩人扔过来的这块甜饼背后携带的毒药足以让整个国家致命。然而他同样明白一件事:西蚩人的计划终究只是计划,并不是那么好实现的。

    因此他向国主提出,大可以答应西蚩人的联姻要求,借草原人之力震慑天风帝国,使其不敢轻动,但同时,他自有把握让赤风婉进入惊虹以后绝不可能为太子诞下一儿半女,绝不让有草原血统的人有登上大宝的机会。由于赤风婉是嫁入惊虹,因此西蚩人的实力就算再强大,对处在惊虹的赤风婉终究只能是鞭长莫及,不可能事事都照顾到她,所以惊虹人只要小心一些,绝不会有西蚩人和平接收惊虹的任何机会。

    在政治联姻这个问题上,长于政治手腕的益子谦绝对比那帮将军们敢冒险得多。

    以益子谦为首的一帮朝中文官老臣和以孤正帆,梁中流为首的一帮朝中武将,就是否接受赤风婉进入惊虹一事,产生了极大的矛盾,这使梁丘旭左右为难,事情便因此一再拖而不决。

    三年来,为了让赤风婉能够嫁入惊虹,西蚩人可以说是做出了种种努力,而随着天风人灭掉止水,惊虹内部支持联姻的呼声因此而大涨,甚至少数武将也因此倒戈,加入到益子谦一方的阵营中。

    说到这,世均洋叹息摇头:“益子谦一介书生,总以为西蚩人想要嫁入惊虹,为的只是和平吞并,其实他忽略了一个事实,就是西蚩人只要把赤风婉嫁进惊虹,那么出来和平吞并之外,他们还有另一个选择。”

    浅水清淡淡接口:“武力进入。”

    “没错!”世均洋的声音高昂起来,有着碰上知音时的兴奋,哪怕这个知音是他现在的死对头。“西蚩人狼子野心,他们一心想要吞并大陆,对他们来说,任何一个单独的国家都不可怕,可怕的是所有国家的联合。为了师出有名,他们需要制造一些由头。而赤风婉的嫁入,就是他们出兵的最好契机。益子谦不相信西蚩人敢出兵,但那是因为他不懂军事。对于草原人来说,军事占领远比政治入侵更来得痛快,更来得有效,他们擅长于作战而不是玩弄手腕。当益子谦以为他可以避免被西蚩人和平兼并的命运时,却根本不知道他正在为西蚩人的武力进攻制造最好的机会。想一想吧!一旦天风人真得大举进攻我惊虹,又拿下了寒风关,西蚩人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浅水清快速接口:“他们会立刻以姻国身份要求发兵惊虹,帮助打退侵略者。结果很可能就是我天风帝国在惊虹与草原人的联手之下完败,而所谓的盟军却在来到这片土地上后再不会离去。”

    世均洋道:“请神容易送神难,只要找些借口就行!”

    浅水清道:“他们可以有很多借口,比如身为王后的赤风婉可以要求草原蛮兵协助驻守。”

    世均洋道:“他们也可以向我惊虹开出天价,要求我国为其补偿战争损失,实在不行就割地相让。如此一来就更加可以名正言顺地滞留此地。”

    浅水清再接口:“他们甚至还可以用保护王室,清剿余孽,协助边防等说法继续增兵,同时要求地方主动为其供应粮草负担,要求各项权利,甚至组建临时地方行政部门,花惊虹人的钱粮,却实行着管理惊虹人之实。。。。。。”

    世均洋:“此外西风草原与惊虹也并不接壤。。。”

    浅水清:“这样一来西蚩人要进惊虹就得先从枫,丘等国借道。”

    “若是他们不同意。。。”

    “自然就有了攻打枫,丘等地的借口。”

    “若是他们同意。”

    “那就等于引狼入室。”

    “如此一来,借着天风人军事扩张的机会,西蚩人则可以高举正义之大旗,同样完成他们自己的武力扩张。”

    “他国甚至无法随意指责和干涉,因为随着赤风婉的嫁入,西蚩人的一切行为都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正是如此!”世均洋大叫起来:“赤风婉这个女人的武功你我都亲眼看见了!如果让这个女人睡在我惊虹未来国主的身边,岂不就是把国主的性命都交给她了吗?我国主命悬人手,宫廷为陪嫁卫队所掌控,整个国家最终都被迫由于对方的强大武力而低头,而消亡。结果就是我们赶走了天风虎,却引来了草原狼!”

    原本相敌对的两个人,在这刻说到共同的敌人的阴谋诡计时,竟分外的默契与投机起来,以至于世均洋几乎要把浅水清当成自己相交多年的好朋友。

    这刻浅水清微微笑了,世均洋为之一呆,这才意识到此时坐在他面前的正是那只令惊虹人头痛不已的天风虎。

    他愤然坐下,无奈叹息。

    他叹息,对于眼前的一切,朝中当政的许多人看不到,即使看到了也不愿相信,反而是身为敌人,他们想杀而又始终杀不掉的浅水清,完全能理解,明白,甚至支持。世均洋在朝中得不到的理解,在敌方阵营里却得到了,这令他怎能不扼腕长叹。

    “浅水清,老子佩服你,就你的立场而言,你没有做错什么。而且我们能谈得如此投机也是难得。。。可惜,我们终究没法成为朋友。”

    浅水清笑道:“或许我们可以尝试成为朋友。”

    世均洋傲然回答:“我世均洋不是什么好人,手里的无辜性命也有不少,必要时老子同样会陷害忠良,卖人求活,所以老子能理解你,甚至可以喜欢你,但老子至少还知道只要家国存在一日,我世均洋就绝不会卖主求荣。想要让老子投降,你还是省省吧。”

    听着他一口一个老子,即使身为阶下之囚,依然傲气不减,浅水清也不发怒,只是轻笑着摇了摇头,他突然说:“范进忠投降了,现在在我天风任地方行政大员。”

    世均洋一楞,不知道浅水清为什么会提到范进忠这个名字:“那个北门关守将?你提他作甚?”

    “两年前,范进忠落在我的手里,他和你一样,都是誓死不降之人。我只是告诉他,大梁三国,原本一体,分久必合,乃为常事。止水在时,他可以不降,是为主尽忠。止水被灭后,他若依然不降,那就是愚忠。所以,止水被灭后,他就降了。”

    世均洋的眼神收缩如针:“就凭你铁血镇一支孤旅,也想灭我惊虹?”

    “如果惊虹还不能在半年之内消灭我铁血镇,世均洋,用不着我出手,天风帝国大军压境,惊虹必亡!孤正帆想守住寒风关。。。难啊!”

    世均洋心中一颤,浅水清已经站了起来。

    他朗声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有些我原本不知道,想不通的问题,现在终于开始想通了。看来我铁血镇被困惊虹之后,由于事情的变化,使得西蚩人认为他们再度要挟惊虹的机会已经到了。我猜他们已经和梁丘旭有了某种秘密协议,所以才会秘送赤风婉进入惊虹。”

    世均洋点头:“老子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在见到赤风婉后,老子就知道益子谦这个混蛋一定是干了一件大蠢事,他肯定和西蚩人签订了什么秘密协议。”

    “西蚩人应该是做了一些让步,否则梁丘旭不可能轻易答应联姻之事。”

    世均洋摇了摇头:“个中内情我也不知,我担心连孤正帆大将军都未必知道。”

    “我至少知道其中三条:一:五万匹战马送给惊虹人,以补充摩云峰上之损失。二:数以百万计的金银珠宝的陪嫁,以弥补惊虹国库消耗。”

    世均洋听得目瞪口呆,一直在偷听的赤风婉也同样大吃一惊,怎么也没想到浅水清举一反三,竟然从她先前的说话中就猜出了协议中的几项重要内容。

    那一刻,浅水清笑着对世均洋说:

    “我要和那位风婉公主再谈一谈,你若有兴趣,不妨一起来听听。如果将来有一天,惊虹真的亡国,而我浅水清又还没死,我希望你能考虑投降我。”

    说着,他离开世均洋,再度向赤风婉走去。

    他大声说道:“风婉公主殿下,我知道你听见了我们谈话的内容,事实上我也没打算回避你,但我猜你绝不会想到我要对你说什么,因为我关心的,并不是你们和惊虹人签订了什么样的协议。”

    他走过去,盯着赤风婉的眼睛,眼神中吐露出凶残的狠戾。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我天风军中,一定有某位高级将领早就被你们成功收买,又或者从一开始就是在为你们西蚩人做内应?”

    此话一出,不仅世均洋,诡八尺,夜莺等人愕立当场,赤风婉更是吓得魂飞天外。

第八十四章 内应

    月初爆发,今日四更,这是第一更,第二更待会上传,第三更早上7:30~8:00;第四更下午17:30左右。请大家支持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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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时候,人们对于身处高位的大人物们并不服气。在长期的与高层人物的接触中,他们会发现这些人其实和普通人一样,并没有太多区别。他们未必比别人更聪明,未必比别人更勤奋,也未必就个个都有良好的家世。

    那么是什么?让有些人成功,有些人失败的呢?

    这是一个千古以来都很难确定的答案,我们只能套一句古老的名言做一点相似的改变:失败的人,个个相仿,但成功的人,却各有各的不同。

    因此尽管孤远影认为,浅水清的成功来自于他特立独行的胆大妄为,铁血镇的将兵认为浅水清的成功来自于他出色的战术指挥与战略策划能力,姬若紫认为浅水清的成功来自于他对人心人性的把握和理解,但浅水清自己却明白,他真正能做到的这一切,其实都来源于一个核心,那才是他真正擅长的东西--在最短的时间内,从复杂多变的事物线索中,寻找到问题的重点!

    从和世均洋的谈话里,浅水清敏锐地察觉到,西蚩人的计划远不是那样简单,他发现这其中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为什么从一开始,西蚩人就选择让赤风婉嫁入惊虹?很显然,他们是冲着天风人来的。

    可是到底是什么让他们选择了天风人作为他们进攻大陆的跳板?

    为什么不是地理位置更好,也更加容易被拉拢利用的圣威尔人?为什么不是那个由野蛮人和疯子组织起来的更容易引起周边诸国不满的强悍国度北方独立领?为什么不是可以提供无尽资源的大陆粮仓麦加?

    为什么偏偏要是战斗力强大,唯一有可能对草原民族产生巨大威胁的天风帝国?

    通过纵容一个帝国的军事扩张来完成吸引其他周边各国的注意力,从而为自己的军事行为创造正义之师的形象固然是一个美好打算,但它的一个基本前提就是----必须能够打败这个国家。

    一旦让天风人完成了一统大梁的重任,领土面积再不弱于西蚩帝国的天风人是否真得那么容易被打败?

    当西蚩人在面对天风帝国时,是仅仅依靠他们自身的强大来战胜敌人,还是对于天风帝国,他们有着属于他们自己的,独特的制胜法宝?

    又或者是政治上的需要与军事上的针对性的双重结合?

    那个时候,浅水清突然想到了一种他以前从未想到过的可能!

    。。。。。。。。。。。。。。。。。。。。。。。。。。。。。

    浅水清盯着赤风婉的眼睛,他不需要赤风婉对他那个问题的回答,只需要看她的表情。这个女人脸上的惊骇已经暴露出了他所想要知道的内容。

    第一:西蚩人的确有高级内应在天风军中。

    第二:眼前的这位风婉公主,显然是知道内情的人。作为未来惊虹王后,她势必要知道谁是未来她可以相信的人,可以依仗的人。

    那一刻,浅水清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当所有的线索归拢在一起时,脑海中原本朦胧的想法渐渐清晰起来,那些个曾经迷惑他的问题也就逐渐地一一解开了。

    这些问题有很多。

    比如为什么舞残阳和劫傲会贪心大盛,非要害死浅水清?如果姬若紫的猜测没错,是由于烈狂焰选择了提拔他为主帅这个原因而使二人放弃攻打寒风关,那么有一个问题解释不通----他们本可以只说出部分遗言,比如攻打寒风关计划一事,却不提浅水清升任主帅一事,这样一来,事情的可信度会大大增加,根本不会有后来的麻烦,为何要愚蠢到连寒风关也一起放弃?显然是有人为求万全,故意如此,存心要置浅水清于死地。

    比如为什么格龙特要写那封信?古往今来,凡有大成就者,绝不做这种平白得罪他人却无任何好处之傻事。所以浅水清相信,在格龙特写信之前,一定已经知道了烈狂焰的伤情严重,绝不可有丝毫动气迹象,否则性命堪忧。那么他是怎么知道烈狂焰的病情的?

    比如为什么西蚩人对他浅水清要如此戒心重重,如此害怕他掌权后排除异己,提拔自己人?很显然有人会在被排除的边缘。

    比如为什么西蚩人要在这个时候派出赤风婉进入惊虹,这是不是意味着西蚩人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动手了?而这一切,显然和他在惊虹的作为有关。

    所有这些问题,浅水清在这一刻统统得到了答案。

    暴风军团中的确有高级将领已经成为西蚩人的走狗打手,为其效力,替其卖命,并在关键时刻在背后捅天风人一刀。

    而这一次,这一刀正捅在了浅水清的身上。

    他看着赤风婉,叹息着说:“不愧是老牌的军事强国,战前准备工作能做到如此细致的地步,我浅水清也不得不说声佩服。你可以不回答我的这个问题,但我还是要说,这个人的存在,已经成为我帝国最大的威胁。一旦他是镇督以上的高级将领,可以事先知道我军战略安排,战争动向,那么他日与贵国开战之日,只怕也就是我国败亡之时。如果他能成为军团主脑,那就意味着我天风帝国在面对西蚩人的大军时,没有丝毫的反抗能力,上百万将士都可能因为此人而全军尽丧。”

    说到这,他惋惜地摇头:“我替你们可惜,你们太早动用了这颗棋子,他现在露出马脚了。”

    赤风婉怒哼道:“浅水清,我很佩服你的智慧,能把事情猜到这一地步。不过你一不可能知道他是谁,二不可能活着把这个消息带出去!”

    “我何必要活着把消息带出去?”浅水清淡淡回答:“我只需要把我知道的,和我所推断的内容广为撒播,野王自然就会知道事情真相。”

    赤风婉哈哈大笑:“哼,那就会引发猜忌,使诸将不和,彼此不安,互相监视,军心散漫,作战无力!”

    “看来,你是真得很担心那个人的安危啊。”浅水清笑道。

    赤风婉脸色连变数变,原本好看的脸孔这刻因为愤怒而扭曲成恐怖模样,眼中更是喷薄出如火烈焰,若眼神可以杀人,那必定已将浅水清大卸八块,千刀万斩了。

    浅水清的手伸到赤风婉的脸上,这女人把脸一缩,大叫道:“别碰我!”

    “碰了你又如何?”浅水清拍拍她的脸蛋。

    这女人竟哇的一口对着浅水清咬下,看样子非得要咬断他几根手指才甘心。浅水清变拍为爪,一把扣住赤风婉的下巴:“好一个凶辣女子,果然有味道,只是身为公主,如此凶蛮,草原蛮族之称,确非无由。”

    “我呸!”赤风婉一口唾沫过去,浅水清啪用手接过,转手一巴掌拍在女人的脸上,冷笑道:“你的东西还给你,我不稀罕。”

    “你。。。。。。!”从小到大没受过这番待遇,赤风婉气得几乎要发疯,浅水清却已经冷笑着站了起来:“我知道你是想激怒我杀了你,如此一来,就没人知道我暴风军团中,到底谁是那个该死的内应了。但是我老实告诉你吧,就算你不开口,我也有办法查出来!”

    “你胡说!”赤风婉狂吼道。

    浅水清吃吃笑了起来:“你可以认为我胡说,因为你们自认为这件事做得很隐秘。。。唔,也的确是很隐秘,可惜,你们还是犯了一个错误。”

    “什么错误?”赤风婉终于坠入浅水清的槲中,完全被他天马行空般的说话思路所吸引。

    浅水清冷冷道:“这个错误,野王没有看出来,鸿帅没有看出来,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你们西蚩人一直都对我天风帝国和东土世界有着如此蠢蠢欲动的野心。我的女人也没有看出来,那是因为她不懂军事。但是命运却自有安排,安排你们出现在了这里,安排八尺来到了我身边,安排了世均洋将军来到我这,让我知道了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最重要的是。。。。我是浅水清,所以,我看出来了!”

    他说这话时,声音不大,语气不重,但分量却格外的沉重,听得世均洋还有赤风婉均是心中愕然,不由得不相信。

    浅水清到底看出了什么?

    赤风婉咬紧牙关道:“你少来诈我,你根本不可能看出任何问题?”

    “哦?是这样吗?”浅水清轻描淡写地回答:“那么我们打个赌吧,如果我说出可以查出这个人的办法,那你就直接告诉我他的名字,如何?”

    “好。”赤风婉把头一点,如果浅水清真有办法能查出谁是西蚩人的内应,那么早一刻知道,晚一刻知道,还真没太大区别了。

    下一刻,浅水清冷冷说道:“八尺,你过来。”

    诡八尺老实地过来。

    浅水清洒然道:“今晚之前,我教过你两句话,那么现在,我要教你的是第三句话。在教你第三句话之前,我要告诉你的是:要做一个出色的军人,就必须对军法,军规,军情,都要有所了解,并且了解得越深刻越好。所以,这第三句话就是:专业决定能力,细节决定大局。”

    “专业决定能力,细节决定大局?”诡八尺疑惑地重复着。

    “没错。”浅水清点头道:“要知道各国往来,总有密探细作在国内行走,此类事情屡见不鲜。然,鲜少有敌国内应能成为三品以上官衔者。盖因各国法律虽有不同,但在自我保护上,其核心宗旨其实是一样的。凡为国之重臣者,各国王室历来是要查其祖谱,数其三代,非在帝国有二十年以上长期生活者,不得任要职,来历不明者更不得出仕拜将,即便如此,还要注意警惕,仔细观察,且不可有己方重将为敌买通的机会。情愿他贪赃枉法,也不可为敌所用。除非有为国家立下灭国,救驾等大功者,否则不会轻易改变此原则。因此,我暴风军团中的这个叛逆,对我们来说固然是危害重大,对西蚩人来说同样是得之不易,轻易不会动用。”

    “我明白。”诡八尺接口道。

    西蚩帝国的这个高级内应,绝对是来之不易的,因此平时潜伏必定极深,毕竟各国对领兵将领的选拔工作极为严苛。浅水清之所以一直很难升上去,却在风雪宫救了皇帝之后才一步登天,这方面也是极大原因。

    他的来历太简单--孤儿,无家无业,典型的来历不明。要不是先灭止水,后救皇帝,他想做到镇督难比登天。

    但是如今,在这毫无线索的情况下,浅水清却要找出这个暴风军团中的敌国内应,难度之大可想而知,但偏偏浅水清却颇有把握,令赤风婉怎么都不敢相信。

    浅水清继续道:“但是要查出这个人,其实说不容易,也不容易,说不困难,也不困难,只看是否用心了。”说着,浅水清眼中露出丝丝得意:“八尺你需知军中条令,凡敌方来信,都需要身边人先做检查。一为防止敌人信上抹毒,害我高级将领,二为防止有高级将领与敌私通。所以要想知道谁是叛逆,还得从信本身下手。。。。。。”

    他这话一出,世均洋恍然大悟,终于明白浅水清凭什么说他可以查出这个人了,惟独赤风婉还听不太明白。

    诡八尺却高声大叫起来:“我明白了,给烈帅的这封信,是害死烈帅的重要凭据,是万万不能出错的。若是让其他人先检查过这封信,就有可能注意到信上内容,很有可能就会事先提醒烈帅,使他在心理上有所准备,如此一来,气毙一事便成空幻泡影。所以,送信之人必须确保此信在送到烈帅手中时,不会有任何人查看此信,更不会提前泄露此信内容。这种事让别人来做很显然是无法令人放心的,所以说。。。。。。。”

    “所以说!”浅水清斩钉截铁道:“谁是亲手把信交给我义父之人,谁就是那个西蚩人的内应!”

    赤风婉的精神彻底垮了下来。

第八十五章 后人

    今日四更,这是第二更,第三更早上7:30~9:00;第四更下午17:30左右。请大家支持缘分。

    ****

    站在高岗上,浅水清任由清风吹拂,却抚不平他仿佛一团乱麻般的心。

    信,是计显宗交给烈狂焰的,这一点在军中并不是秘密。当赤风婉听到浅水清所言之后,痛快地说出了内应的名字。

    由于信上并未涂毒,计显宗这个送信人在表面上不会有任何问题。错非事先察觉到暴风军团有西蚩人的内应,并早早泄露给了西蚩人关于烈狂焰的伤情,否则没人会想到,格龙特书写此信的目的就是为了气死烈狂焰。直到现在,包括舞残阳和劫傲二人在内,依然很难理解格龙特为什么要写这封信,看起来是典型的瞎猫撞上了死耗子的无意义行为,谁能想到内中却包含了太多阴谋。

    浅水清对于内应是计显宗一事到是丝毫不觉得惊讶,鸿北冥死后最大的受益者就是他,尽管不能以此推定他是整件事的主犯,但做为怀疑对象却是具备条件的。

    将信交给烈狂焰后,计显宗看着烈狂焰气到吐血倒地,然后亲自派人通知舞,劫等人,同时安排烈焰卫守卫在外,以稳定军心为由不许任何人接近,其实是为了拖延救治,他自己则潜回到烈狂焰的身边观察他的伤情。这是为了确保烈狂焰会死,如果烈狂焰的伤势复发得不够重,他会考虑亲下杀手,当然如此一来,他暴露的可能性也会增加,因此他不许任何人知道自己当时就在烈狂焰帐内。

    待到发现烈狂焰的确已经生命垂危时,计显宗心思大定,这时正好舞残阳和劫傲二人赶到,计显宗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烈狂焰的临终遗言,竟然是配合铁血镇偷袭寒风关的大计。

    计显宗很明白一件事,西蚩大帝国在计划长远未来时,惊虹是很重要的一个跳板,通过它,西蚩人可以拥有剿灭枫,丘等国的借口,可以以正义之师的名义对抗天风,可以名正言顺地进入中原地区。然而这一切,都必须在赤风婉嫁进惊虹以后在进行,才显得更有说服力。

    所以,西蚩人需要天风人对惊虹人予以强大的军事压力,但是对于是否灭国这个问题上,西蚩人有两种看法。

    一种并不希望惊虹就此灭国,因为这会助长对方实力,同时给西蚩人的出兵造成军事上的麻烦。这方面看法以格龙特为首,这也正是格龙特为什么坚持要保住惊虹,先灭浅水清的原因。这种做法在军事上的把握更大。

    另一种看法则认为惊虹就算被灭也没关系,因为姻亲关系从来都不是一种可靠的国家联系,反而是政治与经济上的联合更加可靠。最理想的做法就是:先和亲,然后坐看惊虹被灭。天风人拿下惊虹后,必会屠戮王室不留后人,先一步离开的赤风婉就可以用惊虹王后的名义和赤帝之女的双重身份邀请西蚩人进入,如此一来,到时候只要赶走了天风人,则最差结果,西蚩大帝国也将得到惊虹一国之地,有赤风婉的存在,西蚩占惊虹名正言顺,若她能怀有梁室的遗腹子,就更好不过。在此结果上再进一步,就是以惊虹为契机,全面占领整片中原大陆地区。这种做法在政治上的把握更大,为首者则是老丞相旺赞。

    当然,在这一切的军事准备中,还包括了挑动其他周边各国对天风人使用武力等一系列手段。

    但是无论哪种看法,都是建立在赤风婉先嫁入惊虹的基础上进行,区别只不过是一个要坐等惊虹被灭,一个则不等被灭就动手。

    天风人给惊虹人强大压力如今正在使一切变得可行,因此西蚩人一直在朝着这方面努力,计显宗很敏感地意识到,此时此刻,还不能让天风军拿下寒风关。否则赤风婉还没嫁进惊虹,惊虹人就可能已经先亡了国,这也同样正是格龙特的想法。他无法接受三国一统的天风帝国在一位天才统帅的率领下成为西蚩人最强大的劲敌。所以他必须阻止这件事。

    恰巧烈狂焰临死前,说出由浅水清继任暴风主帅的遗命,计显宗立刻抓住舞劫二人心中的不满。他大胆进言,建议放弃攻打寒风关,置浅水清于死地,这个险可以说冒得相当大,可他终于成功了。不但浅水清和铁血镇因此被困惊虹,两位军帅也被他牢牢捏住把柄,彻底掌握在西蚩人的手中。

    有人开了头,自然就有人做接下来的事,一切就变得顺理成章起来,舞劫二人心中妒火被挑起,再没考虑其他后果,以至于大错铸成之后,想后悔都来不及了。

    但是事态有时候又并不总是如人们所料想的那样去发展。

    浅水清固然是被困在了惊虹,却并没有坐以待毙,反而越战越勇,数次力克强敌,令大陆周边诸国震惊。如此抢眼的表现,固然让天风人欣喜若狂,也使得西蚩人原先的政治策略和军事规划,被迫做了一些改动----加速赤风婉嫁入惊虹一事,做好天风人有可能拿下寒风关,西蚩人提前发动战争的准备。

    这是政治需求向军事需求做出的一次重大让步,这在历史上是极为罕见的,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浅水清的出色表现。

    然而这点改动却同样并未能按照他们的计划去走,反而刚一实行就出了差错。正如浅水清的计划因为西蚩人的出现而遭遇变故一般,西蚩人的计划,同样因为诡八尺这个军中小福星的出现而搁浅,并导致浅水清获悉一切前因后果,甚至连计显宗这颗埋藏在天风帝国多年的暗棋,都被他给挖了出来,彻底为帝国清除了一大毒瘤隐患。

    。。。。。。。。。。。。。。。。。。。。。。。。。。。。。

    重新回到赤风婉的面前,浅水清问:“计显宗为什么要背叛天风帝国?还是他一开始就是你们派去的人?”

    赤风婉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清醒过来,事已至此,她惋惜也是无用,谁能想到眼前的这个男人,见微知著的能力如此之强呢?

    瞥了浅水清一眼,赤风婉无奈道:“这说起来其实是个大秘密,不过说出来也没什么关系。计显宗不是我们派去的人,正如你所说的,除非如你般立下盖世之功者,否则没可能攀上如此高位。”

    “那是怎么收买的?”

    赤风婉嘿嘿一笑:“收买?浅水清,如果我西蚩帝国要收买你,不知多少价码可以让你真正动心。”

    浅水清有些明白了:“计显宗在天风帝国有家有室,据我所知还是名门望族,家中殷实,财富无缺,仅仅用钱来收买,的确有些困难。那么是用什么?”

    “什么好处也没有。”

    浅水清愕然:“怎么会这样?那为什么计显宗还要出卖帝国?”

    “因为他恨苍家皇室,也怕我们,他不敢不出卖!”说到这,赤风婉的声音高傲起来:“你们梁人,用心狡诈,生性狐疑,且最擅行鸟尽弓藏之举。虽然你们总是自诩文明种族,看不起我们草原人,称我们是不开化的蛮夷,但至少我西风草原诸族之人,从不做那祸害自家人的事,至少不象你们,将有功之臣屠戮,害死!”

    浅水清的心微微一沉,他敏感地意识到赤风婉要说什么,果不期然,赤风婉道:“计显宗的爷爷,他曾经是你们天风人的旷世功臣,结果却遭受迫害,险些被你们天风皇帝害死。计显宗所为,不过是尽子孙孝道,替他爷爷报仇罢了。”

    浅水清厉声道:“胡说!天风有建以来,我从未听说过有三品以上,为国立下旷世之功的计姓重臣。”

    “那是因为他的爷爷一不姓计,二不是朝中重臣。”

    “不姓计?”浅水清微愕之间,赤风婉已樱唇轻吐:“秦仪这个名字,你当听说过吧?”

    这句话仿佛擎天霹雳,重重地轰砸在浅水清的头上,彻底把他砸蒙了。

    。。。。。。。。。。。。。。。。。。。。。。

    如果说,这个世上还有那么一个人,真正值得浅水清去崇拜,去尊敬,去佩服,去欣赏,那么这个人就应当算是秦仪了。

    尽管手无缚鸡之力,只是一介书生,但这个人却拥有着博纳天下的胸怀,纵览古今的学识,和非凡的见识。他的《四极游记》和观澜大陆图,可以说这个人一生最大的成就。由于军人只擅杀伐,不擅创造,所以很多时候,浅水清从不认为军人是伟大的职业,但反过来,他对秦仪却敬佩有加。

    对于他的文化战思路,以一支笔削弱周边诸国的能力,他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也因此才写出了浅氏兵法,并任其流传,这就是典型的偶像模仿行为。

    然而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计显宗竟然会是秦仪的孙子。

    不过令他惊愕,甚至可以说震惊的却还远不止这些。根据赤风婉的说法,当时的天风四世皇帝做了一件很不光彩的事,为了避免《国论》真相外露,当时的皇帝兔死狗烹,想杀秦仪,一方面行灭口之实,另一方面也可使周边各国更加相信此书之重要性。因为秦仪本人其实很想让他的思想广为流传,在政治理念上其实并不完全倾向于当时的皇帝,这也是皇帝心起杀机的重要原因。

    然而事实却是,秦仪跑了,并没有死在天风皇帝的手中。

    他之所以没有死,是因为他的徒弟救了他。

    而他的徒弟。。。。。。浅水清简直再熟悉不过。

    赵狂言!

    谁都不知道,那位死在浅水清刀下,天风帝国有史以来最成功的神棍,其实就是秦仪的徒弟。

    秦仪不仅是天风最出色的旅行家,类儒学或伪儒学理论大师,同时也是一位星相大师,只是星相之学,久窥天机,易遭天谴,因此他从不向人吐露此事,几乎不在人前展示自己这方面的能力。

    当年的皇帝试图以假为真,杀死秦仪时,万万没想到秦仪竟会事先料到有此结局,通过其徒弟巧妙安排了替身代其受死,自己则悄悄流落天涯,从此远离天风帝国。

    秦仪走后,秦家子孙也从此消失无踪,代之而起的,是一个名不经传的计家。天下用计,莫过秦仪,或许这就是这个姓的由来吧,也可见其自傲之处。那个时候,谁能想秦仪的后人,竟会默默地重新进入天风帝国的军事高层,成为其中的重要人物呢?

    然而,事情的发展到此并未结束。。。。。。

    赤风婉看着浅水清,捂着嘴轻笑道:“世人只知秦仪有三大著作《国论》《四极游记》和《观澜大陆图》,却鲜少有人知道,这个人除了在旅行,学识和星相方面有独到之处外,在教育方面也颇为了得呢。秦仪人虽死去,但他的两个徒弟,一个儿子和一个孙子,却分别成为这片大陆上响当当的人物,此人学识天下,胸有丘壑,天风帝国自毁长城,当真是可悲可叹呢。”

    浅水清死死地盯着赤风婉,心中悸动更盛:“留下四个名震大陆的后人?赵狂言算一个,计显宗勉强也可算一个,那还有两个是谁?”

    “你说呢?”赤风婉傲然冷笑。

    浅水清心中一动:“原来当初秦仪是逃到西风草原上去了。”

    “哈哈哈哈,浅水清你果然是个聪明人!”赤风婉疯狂大笑起来:“我父汗赤帝,就是他的另一个徒弟。而他在西风草原上再度成亲,诞下一子,这个人,就是计显宗之父那同父异母的兄弟。。。。。。”

    “同时也是你西蚩大帝国的丞相,旺赞大人吧?那个有着一半梁人血统却被你父汗力排众议提拔为帝国丞相之人。”浅水清冷冷接口。

    “正是如此!”赤风婉傲然回答。

第八十六章 合谋(上)

    今日四更,这是第三更,第四更时间:下午17:30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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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怪计显宗会背叛天风帝国,难怪那个旺赞凭借自己并不纯净的血统能跃居如此高位,却又对西蚩帝国忠心耿耿,能力了得,难怪西蚩人会对天风帝国有如此深刻的理解与认识,难怪他们会决定让天风人作为他们最后的决战对手。。。。。。

    一个秦仪,将两个遥远的彼此遥遥相对的大帝国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使他们走上了彼此仇恨,彼此对立,最终互相撕杀的地步。是出于国家大局利益考虑也罢,是出于个人感情也好,秦仪的子孙和徒弟,都势必要对天风人展开报复。

    所有的真相在这刻一一揭开,浅水清却突然有种深深的惶恐。

    他知道这惶恐由何而来,所以只能一个人先独自冷静一会。

    他这样一个人独自站在这里好久好久,所有人都只能在远方看着他,却不被允许靠近。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他们知道如果有某件事让浅水清陷入了长思之中,那么这就意味着麻烦很大。

    可是无论谁都想不明白,有关秦仪的事情,为什么会让浅水清如此难以抉择,又如此地头痛万分。

    他们不知道,浅水清自己却明白,他是为赤风婉那句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而头痛。

    因为在这里的所有人,只有他和诡八尺才知道一件事,而这件事,几乎可以让浅水清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他头痛,是因为他必须做出一个选择,必须在某种可能提前到来时,做好准备。

    他头痛,不是因为他没有选择的权力,而是这个选择,势必会伤害到一些人,这些人中包括云霓,包括沐血,包括所有忠心于自己国家的铁血镇军人。

    所以,他不能不头痛。

    时已值子夜,轮值警戒的哨兵都已经换了两拨,作为整支部队的负责人的浅水清却无丝毫倦意,和他一起清醒站着的,有世均洋,有赤风婉,有诡八尺,有夜莺,还有一直默默不说话的无双和八个守护犯人的士兵。

    浅水清终于转回头,对那八名士兵说:“你们去睡觉吧。”

    八名士兵有些吃惊:“将军,这两名犯人需要看守。”

    浅水清摇了摇头:“不必再看守了,由现在起他们就已经自由了。”

    自由?赤风婉诧异地看着浅水清:“你要放了我?”

    “不放又如何?留着在这里占我们的口粮?还是杀了你后等待贵国名正言顺的复仇与出兵?”浅水清反问。

    赤风婉捂着嘴吃吃笑了起来:“早知道你这人如此拿得起放得下,刚才就不告诉你那些事了。”

    “这个你不用担心。”浅水清笑道,他转头对那八名守卫士兵说道:“都去睡觉吧,不过记住,你们今天听到的一切,尤其是关于秦仪与计显宗的事情,全部都必须给我忘记。我不希望明天一早醒来,队伍里到处都在传扬此事。总之,你们今天什么都没听到,明白了吗?”

    “遵将军令!”八名士兵也知道今晚所讲述的一切,件件惊心动魄,如果传扬出去,只怕真要天下大乱了,自然不敢胡乱开口。但是他们不知道,浅水清让他们现在去睡觉,是因为还有件更加惊心动魄的事,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们知道。

    世均洋毫不犹豫地走了。

    他知道浅水清为什么放他。

    劫杀西蚩公主车队一事,会让梁丘旭震怒,如果他敢回去,就只有死路一条。

    如今的世均洋,最好的做法就是选择个隐蔽地方定居,从此不问世事,再不可能对铁血镇产生任何威胁。如果有一天,他还想重铸山军辉煌,那么这一天,不会是在梁丘旭的掌握下,而只能是在浅水清的掌握下。

    他走的时候,有些迷惘,看着诡八尺有几分不舍,就连诡八尺,突然也觉得有些不舍起来。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有时就是如此奇妙,曾经的相处充满了尔虞我诈,充满了勾心斗角,充满了坑蒙拐骗,更充满了血腥与杀戮,但是这刻这一大一小,却真心开始喜欢起对方来了。

    “我会想你的!如果有一天,你还想领兵,你不是一定要选择我师傅的。三年!世大将军,三年以内我如果能领兵超过一万人,我就来找你!”诡八尺对着远方大喊。

    世均洋的身躯微微颤了一颤,终于什么都不说,就这么落寞地离去了。

    。。。。。。。。。。。。。。。

    回头望望浅水清,诡八尺问:“师傅,我这么做对不对?”

    “挖墙角是不对的,不过能挖得如此理直气壮,还能装得如此无辜无知,那就做对了。干得漂亮,八尺。”浅水清回答。

    诡八尺嘿嘿笑了起来。

    送走了世均洋,浅水清看向赤风婉:“你怎么还不走?”

    赤风婉大笑:“我既已获得自由,自然想走就走,想留就留,天大地大,我草原人早习惯了四海为家,又哪里去不得,留不得了?本公主现在啊,哪都不想去,就想在这里好好睡一觉,睡到天亮之后再出发,到时候是去霸业城还是去其他地方,悉由本公主心意。哦对了,说到走,你还得把通关文堞还给我,没那东西,我进不了霸业城,也进不了王宫。”

    浅水清随手把文堞交还给赤风婉,有那么一刻,他突然有种冲动,想用利用这些文堞直接混进霸业城,杀死梁丘旭,但是想想最终还是作罢。

    此想法太过飘渺,太过不切实际。

    看着赤风婉接过文堞,浅水清突然道:“来生论的事,是不是你们干的?”

    赤风婉优雅点头:“没错,那个时候,我们不打算让你活着走出惊虹。你这个人太危险,对我西蚩大业影响甚重。”

    浅水清终于吐了口气,现在,只剩下那个最后的也最令人头痛的问题了。

    他问赤风婉:“对于我浅水清,你们西蚩人就只有杀之而后快吗?”

    赤风婉爽快回答:“天下将才,若不能为我所用,就当为我所杀,这是各国奉行之道。由于你和云家小姐的事情天下皆知,无论是丞相还是大元帅,都不认为你是可以拉拢的人物,既如此,便惟有设计除之。”

    那个时候,浅水清突然意味深长地回答:“却也未必。”

    此话一出,身边四人,赤风婉,夜莺,无双还有诡八尺同时大吃一惊。

    “你。。。。。。浅水清你说什么?”赤风婉指着浅水清的鼻子问:“我的天啊,我没有听错吧?你竟然想投靠我西蚩帝国?”

    那一刻她双目放光,压低嗓门急急说道:“浅水清,你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若是诈降的话。。。”

    浅水清已经打断了她的说话:“谁说我要投降你们了?”

    “那你到底什么意思?”

    浅水清悠悠叹了口气:“国与国之间的相处,有时候未必就是你死我活之局,偶尔也可以共存共进,共同发展。我的意思是。。。既然西蚩大帝国如此看得起我浅水清,那我们不妨考虑一下转换关系,不必非要斗个你死我活。”

    他看着赤风婉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合作!我浅水清,还有铁血镇数万将士,和你们西蚩帝国合作。只要你点头,我就可以给你们。。。你们想要的东西。”

    赤风婉完全傻住了,就连夜莺无双也不明白浅水清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夜莺没有说话,诡八尺也没有说话,而一直沉默的无双终于愤怒地低吟起来:“浅水清,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在叛国!西蚩人想要的东西。。。他们想要的就是出兵的借口,想要的就是减少出兵的阻力,想要的就是由天风帝国来为他们挡住一切政治上的非难!”

    “这正是我要给他们的!”浅水清傲然抬头:“还有,我也不是在叛国,我自有我的理由,我只是想保住铁血镇所有人的性命。”

    “什么理由?!”所有人同时出口。

    无论是赤风婉还是无双他们,都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那一刻,浅水清的脸上露出无奈的苦笑:“今天下午,八尺告诉了我若紫在圣洁走廊借道行动失败的原因。八尺,你告诉大家是什么使若紫的借道大计失败的。”

    诡八尺低低回答:“是太子吃里扒外。。。。。”

    当诡八尺将这件事娓娓道来之后,在场所有人都听得长叹一声。无双问道:“这就是你要和西蚩人合作的原因?为了报复太子吗?”

    浅水清没有回答他,却转对赤风婉道:“风婉公主,回答我,如果你是野王,处在这个位置上,你知道了这件事后会怎么做?”

    赤风婉爽快答道:“想办法干掉你,替太子完成他没能完成的事情,否则将来你若知此事,难保不起叛心。对君王来说,事情永远不存在对错之别,只有干得漂亮不漂亮之差。既然小子没干好,那老子就只有亲自出马。”

    浅水清点点头,低沉的嗓音仿佛天边轻轻的私语:

    “如果我所料不差,陛下其实早已知道了若紫行动失败后的真正原因。。。。。。”

第八十七章 合谋(下)

    今天的第四更!

    明天继续四更,凌晨一更,早上9点前一更,中午12点一更,下午17:30一更。

    ****

    今夜,注定了是一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夜晚。

    一桩桩阴谋在今夜被揭开,一件件秘辛在这刻被公布,一个个典故在此时被发掘,一条条推测也终于被确定证实。

    君臣之情,是这世上最经不起考验的感情,被破坏的君臣之情,一旦出现重大问题,通常是极难修复的。

    太子的愚蠢使得苍野望和浅水清之间的关系出现了无可弥补的巨大裂痕,无论苍野望采用怎样的手法都不可能再修补完善,唯一的也是最好的办法,就是使用隐蔽手段悄悄除掉浅水清。

    当然,这里面有个前提,就是目前为止,苍野望并不认为浅水清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太子依然以为,他瞒过了所有人。

    浅水清之所以肯定苍野望一定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是因为公孙石。

    这只老狐狸,苦心计划,等待了这么久的好机会,又怎么可能轻易错过?姬若紫和浅水清都能看出来的问题,他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就算使节团的人假装不知道,老狐狸却肯定会通过某种巧妙手段告诉苍野望事情的原委,从而催生苍野望对浅水清的杀机。

    本来浅水清从内心深处是不愿意相信这种可能的,但是秦仪的事情却打动了他,他终于意识到,自己险些和姬若紫一样,犯了一个一相情愿的错误----把事情想得太美好了。

    事实就是,天风帝国已经靠不住了。

    如果说天风帝国先前的拯救努力还算得上是真心的话,那么现在的努力就只能算幌子。

    浅水清一天不死,暴风军团就不可能拿下寒风关,原因无它---如今的暴风军团总帅,正是太子。

    苍野望派自己的儿子来主持攻打寒风关,其背后的重重用意正在显现。

    甚至远在西部的姬若紫,在圣威尔的云霓,都将会遭遇到数不清的冷枪暗箭。

    一条条分析就这样娓娓道来,听得众人连惊讶都已经麻木。

    夜莺苦涩地笑:“这么说来,铁血镇已经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孤军了?再无法得到国内的任何帮助?”

    “不。”浅水清摇头:“野王绝不会公然杀我,而且他也不知道此事从一开始就已经暴露。所以他才会继续做出努力营救的姿态。在必要时甚至同意若紫等人的要求。他甚至可以接受暂时先救我出来,只因他无法确定,我何时会知道真相。所以,在确保我不知道此事真相的前提下,他甚至依然会考虑救我,但任何营救行动的背后,都必定会埋藏着一把杀我的刀,然后在他觉得适当的时候对我下手。这,才是野王会做的选择。我想。。。在知道了计显宗是秦仪后人的事后,他会更加下此决心的。”

    “什么时候叫做适当?”

    浅水清是看着赤风婉回答的:“对惊虹人的破坏达到最大化,铁血镇最后一滴鲜血彻底流干的时候,或许就是我浅水清死亡的最适当时机。”

    赤风婉捂着嘴大笑起来:“浅水清,你现在当真是走投无路了,我劝你立刻向我西蚩大帝国投降吧,我可向你保证,只要你肯归顺我国,他日你必定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朝中重臣。”

    浅水清笑答:“我的手上,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我的过去,背负着谋逆弑上的罪名,我的性格,是人若害我,我必加倍以报,我这样的人,用好了是把快刀,用不好就是伤害自己的血刃。我没有忠君爱国之心,纵有再好的本领也不值得重用,若再背叛天风帝国,就只有死路一条。所以,我给你合作的机会,帮你西蚩人完成你们要做的事,而你们,则给我我想要的。如何以后如何生存下去,那是我的事,就不用你们来操心了。”

    “看来说是说不通你的了。既如此,那你到说说,你打算怎样合作?”

    浅水清微笑着走了过去,轻轻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赤风婉脸色变了数变,终于吐气开声:“我的天啊,浅水清,你是个疯子!”

    浅水清微笑回答:“我从来都是个疯子。”

    赤风婉不敢相信地摇头:“你可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是在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天下?从来都是大陆诸国联合抗击我西风草原诸族,你却敢反其道而行之?”

    浅水清傲然回答:“沙思汗大帝曾经的辉煌,未必一定要草原战士才能干得出来。浅水清不才,愿效法大帝,步其后尘,纵战死沙场,死而无怨!”这句话,听得所有人心头颤栗,浅水清到底开出了什么条件,让赤风婉如此动容,又让他自己做此豪言壮语?

    “可你眼下的难关还没过呢。”

    “你若同意,那难关就不再是难关了。”

    “哈哈哈哈!”赤风婉狂笑起来:“浅水清,你果然够有种,但将来你要是食言而肥呢?”

    浅水清淡淡道:“你有可以威胁我的把柄,又何需怕我食言?何况出于自保需要,我也必须那样去做。”

    “可你若死在惊虹。。。。。。”

    “那就把你现在付出的,当成是释放你的酬劳吧。没有了我,贵国不是更可放心吗?”

    “好!”赤风婉一咬牙关,点头答应:“我会把我陪嫁的五万匹战马,上百万珠宝金银全部送给你,帮助你在惊虹继续生存下去。还有,计显宗一事,在我召回他之前,你不得有丝毫异动。否则我就提前通知贵国君主你已知道太子苍澜所为,对帝国心有不满,密谋叛国。”

    “没有问题。”

    “然后剩下的。。。。。。”

    “就是不远的将来,我天风帝国与草原帝国在未来做一次公开公平的真正较量,看看到底鹿死谁手,谁又能成为那最后的天下霸主!”

    淡漠萧索的低语中夹含着豪情万丈,赤风婉怔怔看着浅水清,再不明白这个男人到底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她惊异不解,以至于突然发现眼前的这个男人,岂非正是自己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那种男人?

    勇敢,智慧,冷静,顽强,刚猛,绝不认输,永不放弃几乎所有与成功两个字眼有关的品质,他都拥有,同时也足够隐忍,为了生存甚至可以放弃恩怨与自己的杀父仇人合作,然后再图反击。。。她不能不心动,但可惜这样的人却不是草原本土民众。

    那一刻,赤风婉缓缓说:“浅水清,如果你是我草原人,那么我绝不会接受嫁入惊虹的命运。草原豪杰千千万,从无入我眼之人,使我以为权力比爱情更美好。。。父汗答应我,只要我能进入惊虹,未来的这片土地,就归我赤风婉掌管。。。可没想到今天我却碰上了你,我现在有些后悔了,却又有几分庆幸。因为如果不来,也不会遇到你。。。。。。”

    “公主过誉了。”浅水清随意回答:“天色已不早,公主还是早些上路吧。此去霸业城,一路天长地远,路上又颇不太平,公主孤身一人,还请一路多加小心了。”

    “等闲之流,还奈何不了我。”赤风婉傲然回答。

    。。。。。。。。。。。。。。。。。。。。。。。。。。。。。。。。。

    从来没想到,事态的发展竟会最终走到这一地步。

    这一夜,有太多太多的故事,并随着这些故事的逐渐溢出,迷底的一一揭开,人物关系的不断转换,而最终将整个大陆格局都囊括进去。尽管依然还被困在惊虹,浅水清的目光却已经不再局限于眼下,而是被迫看得更远,计划得更深。

    曾经的坚实后盾,一下子变成了悬挂在头上的绞索;原本在背后捅刀的仇人,却成了临时的盟友;看似强大的敌人,正在成为逃亡者眼中的羔羊;原本的局外人,却将因此而被拖进局中,卷入那场更大的战争旋涡中。政治场上从来无情,就算是杀父仇人,只要有可以合作的前提,也同样为携起手来做事,无法将感情与理智区分开来的人,无法成为笑到最后的人,此时此刻,浅水清深深明白了这个道理。

    然而一切的一切变化得是如此之快,快得令浅水清自己都觉得措不及手,他甚至无暇思考,脑海中满是所有事件的线索在盘旋,在飞舞,在挣扎,在此起彼伏,彼此交缠,以至于他完全没有发现无双来到了他的身边。

    “我要走了。”他说。

    浅水清问:“回涯国?”夜莺已经把无双的真实身份告诉了浅水清,对无双的决定,他并不稀奇。

    “那里才是我的故乡。”

    故乡。。。浅水清黯然,自己永远也无法回到自己的故乡了。

    当每一个人都无法理解为什么浅水清可以对所有的杀戮,鲜血,冲突,还有出卖与阴谋都能如此坦然面对时,惟有他自己知道,那浓重的故乡情结,使他永远无法在感情上与自己脚下的这片土地融为一体。

    人的情绪有时是很受直观层面的影响的,当你看到一个屠夫拿着刀杀死一个孩子时,你或许会愤怒,会挺身而出,会表现得象一个真正的侠客,可是当你坐在更高的位置上,将所有的生命都看成是数字时,那么哪怕是因为一个小小的决定导致成千上万的人死去,都可能会无动与衷。

    浅水清对脚下这片土地的淡漠感情,是他成就一切的基础,是他在思考问题,面对复杂局势时能保持冷静的重要根源。这种外来客的身份注定使他无法对这片土地产生过于深厚的感情,也使他总是在怀疑这一切的真实性。无论它是否就在自己身边,刀子砍在身上会有多痛,浅水清总有种身处梦境之感,这就越发使他可以不计后果,不必考虑太多人的生命价值,因为他不知道,这一切是否真实。

    “故乡。。。”浅水清低低抵语着:“人有故乡。。。是一种美好。”

    “跟在你身边的这些日子,从你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我开始明白你所说的话,有些事情,有些责任,都是我们无法逃避的。我要回去向我的叔叔挑战,夺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但那不是因为我想要,仅仅是因为那是我的责任。我既然姓崖,那我就必须背负此姓带给我的使命。”

    “就这些?”

    “就这些。”

    “准备怎么做?”

    “暂时还没有计划。”

    “想好了再做。”

    “不必,回到涯国,自然会有人为我出谋划策,我要做的,不是考虑该怎么做,而是选择该怎么做。”

    浅水清笑了,他看看无双:“无双,你是真得成熟了。”

    “荆棘营打没了,能死的几乎都死了,这些鲜血足以灌满海天宫。涯国并不大,就算我发起内战,死去的人,也未必比我这些年送葬的敌人和自己人更多。很多事情,经历得多了也就没感觉了,所以我不是成熟了,只是麻木了。”

    浅水清点点头:“什么时候走?怎么走?”

    “现在,走圣洁走廊。”无双摸摸脸上的那道狰狞疤痕,苦笑道:“算是毁掉半张脸了,但也有好处,只要稍加化装,惊虹边防军认不出我来。”

    浅水清看着无双,他眼角的余光瞟向的是另一个方向。

    芳影孤立。

    他太知道无双为什么急着现在就想走了。但是他能说什么?是做愚蠢的老好人把夜莺送给他?还是对他说天下女子予取予求,何必死吊在一棵树上的风凉话?感情的事有时候是如此的令人难以琢磨,无法自控。

    他只能装糊涂。

    想了想,浅水清拿过纸笔,伏地急书,写好信后交给无双道:

    “把这封信带给云霓,让她安排你回涯国的事情。如果你需要军队,可以向云霓提出要求,天下云家能帮你。”

    无双接过信:“安排回国一事,我就当作是我为天风军作战的酬劳了。至于军队嘛。。。我不打算让事情演变成国家内战,最好还是以宫廷政变的方式解决。而且就算打起内战,同样不适合外人插手,我更不想授人以柄,还是免了吧。”

    浅水清知道,如果说是两年前的无双,一定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但是现在的无双,是真得成熟了。他微笑着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无双,我送你一样礼物,你收下它好不好?这对你复位有帮助。”

    “什么礼物?”

    “熊族武士。”浅水清缓缓说道:“希望你能喜欢这份礼物。”

    无双怔怔地看着浅水清,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浅水清会做出如此决定。三千名熊族武士,对于国土狭小,陆战能力薄弱的涯国人来说,注定将成为可怕的梦魇,宫廷政变需要的是精兵,有熊族武士的参加,他复位的成功可能也将大增,而最重要的是,熊族武士不隶属于任何国家权力机构,不必担心任何外来势力借此机会的吞并。

    “怎么做?”无双问。

    “你走圣洁走廊,由翔龙军团的人负责送你回涯国,组织自己的人马。熊族武士将从海上进入。云霓会通过楚鑫林把这些事情安排好,你不用有任何担心。”

    无双沉默了,想了一会,他抬起头道:“谢谢,我欠你一个人情。”

    “是我还你的人情罢了,兄弟,这是这些年你跟随我出生入死应得的酬劳。”浅水清捧着他的肩膀说。

    无双却吃吃笑了起来,他看着浅水清,一字一顿道:“浅将军,你不欠我任何人情。因为我早就从你那里取到了酬劳。。。。。。”

    他看向夜莺,她正矗立风中一动不动。

    然后他淡淡说道:“我吻了夜莺。”

    浅水清呆住,无双已经开始向后退去。

    他一边退一边大声说道:“浅水清!我恨你!我喜欢夜莺姐,我爱她!我亲了她,就在那天我们逃离大难之后!”

    “我想和她在一起,我们已经约好了,这辈子不能**人,那就下辈子在一起!我警告你浅水清,你要好好对她,如果你敢让她伤心,那么总有一天,我会回来找你!杀死你!”

    说着,他转头狂奔离去。

    浅水清默然回首,夜莺已泪如雨下。

第八十八章 强援

    今日四更,这是第一更。第二更早上9点,第三更12点,第四更17:30

    ****

    积压的情感需要发泄,迷途的羔羊要寻找方向,生命的压力更要得到释放,无双临走前的宣告与其说是表达他对夜莺的爱,到不如说是学会了面对一切,用属于自己的方式来解决问题,这一次,他不是逃避。

    天渐渐亮了,夜莺靠在他的怀里,她什么也没有解释,只是睁大着眼睛发呆。

    浅水清搂着她,两个人静静地坐完了剩下的后半夜。

    有太多的倾诉想要说,有太多的思念想要表达,但到最后,却还是以无声胜有声的方式解决了一切:浅水清知道夜莺,有些事情并不需要解释。

    至于诡八尺,则悄悄地躺了回去,睁大眼睛回想着这漫长的一夜所发生的种种故事。

    十三岁,一个什么都不懂,又什么都懂一些的年纪,早熟的男孩开始明白成人世界那复杂的心态,和大多数普通男孩不同的是,面对这种复杂,他没有退缩与害怕的感觉,反而充满了兴奋的向往。

    鸡鸣声敲碎了康州郊外的宁静,大胡子拉尔迷糊着眼从地上爬了起来,远处山坡上,浅水清搂着夜莺一动不动。

    “你们昨天晚上很吵。”拉尔不满地发着抱怨,嘟囔着走过来。

    浅水清回过头看看他,微笑道:“发生了很多事情。”

    拉尔一楞,浅水清已经轻轻将夜莺放回了地上,小心地将自己的水云战袍披在她的身上,然后对拉尔说:“来,跟我走走,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两个人一前一后,轻踱在山坡小道上,浅水清背负着手独自在前,似是在思索什么重大问题。

    他停了下来:“拉尔,告诉我,你们都市联盟的人,对西风草原人是怎样的看法?”

    “狼,凶狠的狼。”拉尔不假思索地回答。

    “为什么不是老虎,狮子,猎豹?”

    “它们没有狼强大。”拉尔的回答简明扼要:“狼凶狠,狼讥饿,狼奸诈,狼贪婪,狼会抱成团成群结队活动,为了食物什么强大的生物都敢招惹。狼群是草原是最可怕的生物,少则数十,多则成百上千,没有任何生物敢和它们敌对。西蚩人就是狼群的王,其他草原种族就是跟随着这只狼王到处捕猎的凶狼。单单的西蚩人并不可怕,但是当整个草原种族融合在一起时,他们无人能敌。”

    “没想到你还能有这番见识。”

    “当年的沙思汗,让大陆所有人都了解了这群野狼的可怕。”

    “那个时候,好象还没有都市联盟吧?”

    拉尔摇了摇头:“那时的都市联盟还只是一片荒芜的不毛之地。浅将军,我知道有很多人看不起都市联盟的商人,看不起我们这些佣兵。可是人对财物的崇拜,并不是过错。商人用头脑和资本生财,佣兵们流血卖命换钱,我们比那些贪婪而可怕的草原狼要有人味得多。我们之所以努力追求金钱,是因为我们相信一句话。”

    “什么?”

    “战乱频繁的世界里,土地,权力,功名,全部都是过眼云烟,只有金钱是永恒的唯一。”

    浅水清有些怔住,他没想到都市联盟的人已经把对金钱的崇拜升华到了哲学的高度,只是这份金钱哲学,却带着一种无根浪子的漂泊与无奈。他笑了笑,然后说:“我会想你的,拉尔。”

    “什么?”拉尔一楞。

    “要分别了。”浅水清道:“也是到了分手的时候了。”

    “浅水清,你到底什么意思?咱们的合作才刚刚开始啊!”拉尔有些急了,刚才还表现得有几分哲人感觉的拉尔,一提到现实与金钱这个大问题,立刻又恢复了贪婪本色,让他就此放过浅水清这个金主,那他是万万不能干的。

    “分别不代表不能合作,我有笔大买卖需要你帮我去做,所以我需要你回一趟都市联盟。”

    一听到是为了买卖回去,拉尔立刻松了口气:“呵呵,浅水清,你说是什么买卖。”

    “主要是两件事。第一:要不了多久,西蚩帝国会有一支船队进入都市联盟的海港,从那里进入惊虹。船队有总计五万匹战马,上百万的金银财帛,都是赤风婉嫁入惊虹的嫁妆。作为释放她的条件,这些东西将归我们。我会派出一批人过去取货,但我需要有地头蛇在那里保证我们的安全是和事情的顺利进行。这是一笔秘密交易,我不希望有更多的人知道,拉尔,你是我唯一能借重的人。”

    “和草原人做交易,无异于与虎谋皮。”

    “我第一次进入战场,就扒过一只老虎的皮,为我的女人做了件虎皮大袄,与虎谋皮这种事,我已做得太多。”

    “什么时间?”

    “七月初。”

    “好,第二件事呢?”

    “我需要更多的佣兵进入惊虹。你回到都市联盟后,在全联盟范围内撒播关于我的消息,告诉他们我很有钱,非常非常有钱,我的钱多到花不出去,就等着你们这些佣兵来赚钱。”

    “你需要多少佣兵?”

    “二十万,三十万都行,越多越好。”

    拉尔吓了一大跳:“浅水清,你疯了?你想用我们都市联盟的佣兵去和惊虹人正式开战?”

    “不可以吗?”

    “联盟大议会不会通过这样的要求!”

    “可他们也没有权力阻止。据我所知,和联盟大议会签订城防协定的佣兵只有十万人。也就是说,联盟里至少有七十万佣兵是自由佣兵,大议会无权干涉他们的行为。”

    “这个。。。。。。”拉尔语塞:“可就算这样,惊虹人也可关闭边防通道,不许联盟佣兵进入。”

    “五万边防军是守不住两国漫长的边境线的。”

    “可他们能派援军。”

    “前提是霸业城先得到信息。我有绝对把握,霸业城在短时间内得不到这消息!”

    “为什么?”

    浅水清神秘一笑,不作回答,不得不说,诡八尺的行动,为浅水清提供了绝妙的机会,由这刻起,他可以充分利用惊虹人的信息盲点,打出一个精彩的时间差战术来。可以预计的将来,在惊虹人即将发起的第四次围剿中,浅水清将利用种种形势,带给梁丘旭一份莫大的“惊喜”!

    那一刻,他缓缓说道:“拉尔,不要再犹豫了。去做这件事吧,至少二十万佣兵,只要你完成这件事,你的佣兵团就会成为全联盟最富有的佣兵团。”

    “可要是惊虹完蛋了,面对统一的天风帝国,我们的日子也未必好过吧?”

    浅水清仰面向天:“放心吧拉尔,对于朋友,我浅水清从不忘恩负义。何况套一句你们的名言来说:这个世界。。。只有金钱是永恒的唯一。”

    。。。。。。。。。。。。。。。。。。。。。。。。。。。

    5月28日,康州郊外的那个晚上,正式改变了铁血镇在惊虹一路被追杀的境况。由这天起,铁血镇在惊虹的命运开始出现了转折点。赤风婉于当夜被浅水清放行,重新踏上了前往霸业城的道路。没有人知道,这两个人彼此之间做了什么样的密谋与交易,但是可以预见的未来,将因此而变得充满血腥味道。

    29日,死亡鸟佣兵团正式离开浅水清,返回都市联盟执行浅水清交给他们的秘密使命。与此同时,浅水清改变了最初决定将惊虹东部作为民乱爆发的起点的初衷,暂时将心中澎湃的战斗火焰压抑下来,转而向中部进发,试图与铁风旗和灵风旗汇合。

    在长达数月的分离之后,浅水清又将重新回到他的部队中,这一次,他发誓再不和自己的部队分开。

    曾经颠沛流离的生活里,他遭遇一次次的生离死别,在无数良知与生存的考验中,痛苦象恶魔般吞噬自己,却从无一人能与他分担。

    现在,他要回到他的兄弟们中去,然后大家一起面对即将到来的,决战式的命运。

    共同前进,或者共同灭亡。

    6月5日,浅水清带着夜莺,诡八尺还有他的一百多号人悄悄来到中部火云城附近,由于这一带是开战以来,铁血镇始终未有机会踏足过的地方,因此这里的士兵对铁血镇的畏惧心理远不如其他地方,也几乎未有任何民乱迹象,成为惊虹在中部最坚实的壁垒。曾经的不到万人的防守力量,在火云城守严真平的大力推动下,如今已经有了三万守军,防御面积从城市辐射到周边乡镇,建立起一套高速有效的防御体系,各地烽火台均已竣工,处处乡村都加强了防御力量,设置了警戒区域,密布岗哨。

    严真平的一连串举措,在起初被认为是多此一举,人们讽刺这位文官出身的城守大人胆子小如鸡,铁血镇困守待死,却依然如此小心害怕。然而事实证明,严真平竟然是惊虹各地唯一有远见的地方长官,早从铁血镇进入惊虹之日开始,他的小心谨慎就成为了火云城一带不受铁血镇侵犯的最好屏障,使得铁血镇每次来到这一带,最终都不得不绕道而行。

    梁丘旭对严真平取得的成就大加赞赏,对各地城府无能的防卫表现则痛加呵斥,战争由来如此,有人失意,也就有人得意,在这场名将纷纷陨落的铁血镇追剿战里,严真平成为当时唯一的因为表现出色而受到提拔和重视的地方官。

    如今,严真平虽然人还在火云城,但已经被提拔成为惊虹中部四省二十六城的总督大人,各地开始纷纷效仿严真平的做法,在寞子欧资源紧缩的概念上,进一步加强地方与乡镇防御能力,虽然起步较晚,但总归还是比以往有所起色,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浅水清来到了这一带。

    铁风旗,灵风旗,还有早在数月之前就已经来到火云城的离楚,他们将在这里,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重聚,然后商榷如何拔除严真平这颗眼中钉。

    这一次,是浅水清与严真平两人的一次面对面的较量,尽管后者比前者的年纪要大上许多,但是在这场战争中,年已过四十的严真平,却是不折不扣的后起之秀,初生牛犊,而浅水清则已俨然成了一块他人啃都不啃不动,咬上了还得流一脸泪水的生辣老姜。

    6月7日,浅水清终于在离火云城一百多里外的一处叫玲珑山的犄角旮旯处找到了盘踞在这一带的铁风旗与灵风旗。

    当浅水清带着他那一百来号人出现在水中棠,方虎等人的面前时,巨大的欢呼声响彻天空,两旗诸将几乎发了疯一般地跳起来,冲了上去。

    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再也不愿分开。

第八十九章 狼烟

    今日四更,第二更。

    第三更中午12点左右,第四更下午17左右。

    ****

    浅水清的归来,就象是一剂强心针,重重地打在铁风旗和灵风旗战士的心头。

    尤其是对方虎,沐血等人来说,秋水渡口的那场大战,从地狱到天堂的转化,生死瞬息万变的感觉,实在是令人心惊。凭心而论,尽管在指挥作战上方虎沐血等人已有长足进步,但比起世均洋这样的沙场老将来说,依然还是欠缺了许多火候,能赢纯属侥幸。也因此,浅水清这根主心骨的归来,实在是令大家松了口气。

    “梁丘旭到处散播传言,说你已经死在摩云峰下了。尽管我们一再告诉大家那是敌人的攻心战术,可还是有不少战士担心状况。老鸦口阻击失败后,我们就知道对上山狗军八成是凶多吉少,还好总算打赢了,但是死伤也很惨重。浅少啊,没有你的日子,我们真得很苦难,所以这段时间窝在这里,哪都不敢去,全靠廉夫人她们养着了。”方虎苦笑道。

    行走在乡间小道上,浅水清在前,左右两侧是水中棠和方虎,再往后就是沐血等人。浅水清眼望远方,田间的稻苗已露新芽,满目青翠,承载着人们的希望。他微微笑了笑,指着田间说:“虎子,知道你们现在是什么吗?”

    “什么?”方虎问。

    “你们就是那田里的稻苗。现在或许还没有成熟,但是每天都在成长却是不言而喻的事。稻苗成长成熟,结出稻穗,需要一百八十天的时间,士兵成长为将军,则需要更长的时间。我相信你们,咱们只要还活着,就总有一天能真正长成。”

    “那你呢?浅少,为什么你这么快就长成了?”

    “我不是稻苗,我是妖孽。”浅水清认真回答,众将哈哈大笑。

    方虎更是大叫道:“廉夫人前些日子刚送了些酒肉过来,今天晚上咱们摆个庆功宴,为浅少这个大妖孽接风!”

    “顺便也祭奠一下死去的战士。”

    这天晚上,一场盛大的篝火晚会在两旗将士间展开,无数士兵围绕着篝火欢歌载舞,大声说笑,诉说离别后的悲欢,讲述那一场场生死大战的苦痛,展现身上的伤疤,骄傲地述说着自己的功绩,同时也回忆着兄弟战友的离去,有欢笑,亦有泪水。

    火光在黑夜中不屈地跳动,他们看着那伸缩的火焰,觉得自己就象火中的干柴,即使这世界再黑暗,也要用燃烧自己的方式来求取光明。

    浅水清和方虎水中棠等人并没有加入到晚会中去。

    将军们的任务,是让士兵释放压力,却不敢让自己的心头有丝毫放松,无论取得怎样辉煌的胜利,他们都明白一件事:战事打到现在,他们依然没有失败的资格。

    愉快总是短暂的,在激动过后,诸将就自动自发的把话题转移到了目前的战事上。

    远离人群的角落里,浅水清已经和众将坐在一起,计划着未来的路该怎样行走了。

    “先汇报一下各自的情况吧。”浅水清主持会议,诡八尺客串书记员,记录会议内容。

    方虎先汇报:“由于火云城一带,严真平的防御工作相当完善,除了隐藏之外我们几乎什么都干不了,所以消息目前都是靠风娘子和离楚他们得来。前些日子离楚通过明成亦得到了一个情况,孤正帆已经向霸业城提出了全面断草的建议和建立区域性防御网。”

    浅水清微微一楞:“两伤打法?孤正帆还真狠得下心来对付我们。”

    “还不是跟你学的。摩云峰的雪崩震惊了整片大陆,浅少,这一手太凶太狠,太毒太辣,但的确防不胜防。孤正帆被逼急了,也只能出此下策,不过这样也好,他不知道我们有这条秘密运输线在,草料暂时可以通过云小姐他们送进来。可他这么一干,反过来就等于是帮了我们,进一步激怒各地民众。咱们现在不是还嫌乱得不够吗?这样一来。。。。。。。”

    “这样一来,惊虹就更要大乱了。”浅水清点头:“典型的自掘坟墓,军事上的成功,政治上的失败。”

    方虎哼着冷气:“要是在这种情况下再被咱们干掉他第四次围剿,我看他孤正帆还能拿出什么花样来。”

    “那就只有走全民战争一条路了。”沐血冷笑。

    “妈的,对付一个铁血镇要搞全民战争,也太看得起我们了吧?把战争打到这个份上,咱们铁血镇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虽死犹荣了啊。”方虎大叫道。

    “不过他的人民现在正热衷于造反,挖坟,打倒贪官污吏,只怕不会配合他了,我看啊,断草就是他能做的最后抉择了。”

    众将一起哈哈大笑。

    浅水清也微笑起来:“这个问题就留待我们干掉他们的第四次围剿后再让孤正帆去头疼吧。哦对了,中棠,商队那边的情况目前如何?”

    水中棠立刻道:“一切顺利。贝里曼的商队已经前后运了三批重要货物进入惊虹,两批给了我们,一批给了血风旗。我妹妹和风娘子这些日子上下打通关节,自由出入火云城已经没有问题,但是云小姐那边来消息说,她好象碰到了些麻烦,御乾院公孙石那个老东西前些日子上书陛下,说买通商道花的钱太多,如今本钱尚未收回来,财政方面着实紧张,因此对我们的财政支援要降低。云小姐如今正在用自己的家底为我们筹集以后的物资,但是再这样下去,把几家人都掏空了也运输不起,她很担心,已经请云帅亲自向野王说项,称再不拿钱出来,铁血镇再要想得到物资就难得多了。”

    浅水清摇了摇头:“不必指望了。”

    “为什么?”众人皆是一惊。

    浅水清心中苦笑,他能说什么?说苍野望知道了太子的蠢行,不可能再不遗余力地挽救铁血镇在惊虹的生存?不,这话不能说,那会大大影响军心士气。浅水清淡淡道:“因为我们不需要指望。告诉你妹妹她们,这些钱,我铁血镇自己出。”

    “可是我们埋藏在各地的藏宝是用来引发各地民乱的啊。如今民乱已起,各地已有不少百姓象疯了一样到处掘坟挖墓,再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惊虹就得自己崩溃,这个时候启用这笔钱,会不会。。。。。。”

    “不是这笔钱。”浅水清断然答道:“是另外一笔巨财,具体来路你们就不用问了。”

    众将听得愕然,不知浅水清又从哪里搞来了大把的钱用来支持这场看不见希望的战争,这个家伙的能耐到也当真神通广大。

    “离楚那边怎么样了?”

    水中棠立刻回答:“还好,明成亦全家老小的命都控制在他手里,不敢不合作。牢山等地三处矿藏,离楚都已经派了人去监管,那里的战俘身体已经大大好转,很多人已恢复健康,明成亦花了大价钱买通当地驻守官兵,很多人对战俘的事睁只眼闭只眼,战俘里也有不少人知道我们在努力试图营救他们,已经暗底里组织起来,随时准备配合我们。离楚偷偷运了些武器过去,只待时机一到,立刻发难。到时候里应外合,救出战俘绝不是难事。唯一的问题就是,我们现在兵力不足,无法分兵,所以依然无法解决三处地方的距离和时间问题。”

    浅水清嘿嘿一笑:“这个问题,八尺已经帮我们解决了。”

    诡八尺解决了?诸将均是一楞,就连诡八尺都有些迷惑不解,自己好象没干过什么和战俘有关的事情啊。

    浅水清这才把诡八尺在十全集遇上仲叔夜,借机调换军鸽的事说了出来,众人恍然大悟,水中棠叫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诡八尺连忙回答:“快到5月的时候,我记得是在秋水渡大战打过差不多十天后,应该是4月22到25日之间。”

    “已经一个多月过去了,那批信鸽差不多已经被运往各地。”方虎立刻说道。

    “没错,根据八尺的汇报,信鸽约有千只,那是正常情况下各地两个月的用度,但是战事一起就难说了。”浅水清也道:“也就是说,由现在起,如果我们立刻动手,一个月内,惊虹人的情报通讯网络几乎是完全被瘫痪的。他们的消息发出,返回,指令的接收传递,都将遭遇重大问题。这段时间,正适合我们用来救出战俘,充实战力,顺便再借对方调动不便的机会给予对手沉重打击!”

    拓拔开山立刻道:“如此最好,但是还有一个问题不得不考虑。”

    “是什么?”众将问。

    浅水清道:“是严真平吧?”

    拓拔开山点点头,其他人也立刻明白过来。水中棠直接道:“牢山,石岗,金沙湾,这三处地方,其中有两处位与中部偏南,都处于严真平的控制下。严真平这个家伙不简单啊,典型的烫手山芋。自从铁血镇进入惊虹以来,他就步步为营安排防线。铁风旗打中部三大重镇的时候,西海和火浴都吃了败仗,惟有严真平的火云城没上当。”

    方虎也道:“当时我们选择的路线,其实最靠近的就是火云城,但是严真平这只老狐狸,硬是以兵力不足为由,选择按兵不动,坐看西海和火浴两地出兵,先后为我所败。然后他趁机吸收残兵,充实火云城实力。在那之后,由于姜卓娄天德等人大军围剿之势以成,我们只能落跑,也再没机会动他,结果这七个多月来,严真平一直都在加强周边防御力量,死死守住火云城控制的区域,包括乡村城镇,连一个芝麻大的小村庄都不留给我们,害得我们现在也只能流落荒野。要不是离楚和风娘子都在火云城,鬼才跑这来呢。我看啊,咱们的物资中转地也要赶快换地方了。在严真平的眼皮子地下过日子,不塌实。”

    拓拔开山叹息道:“惊虹其实还是能人辈出的,严真平虽是文官,眼光却颇狠辣,进取或有不足,守成确是有余。。。有点。。。有点象容海。”

    沐血主动接口,挑开了拓拔开山怀念故友的思绪:“现在严真平成了中部四省总督,督办四省政务军务,梁丘旭对他可以说是极为看重。中部四省是粮膏富庶之地,盛产粮食,商业发达,且道路也四通八达,无论去哪个地方,都势必要经过中部四省。我们在惊虹跑来跑去,没少经过这里,更没少祸害这一带,可就是这样,目前的惊虹十六省里,暴动迹象最少最不显眼的反而就是中部,可见这个人的能力。”

    浅水清制造的这场动乱本就是从中部开始向四周扩散,理论上来说中部应当是重灾区,但结果中部四省的灾情却始终被控制在一个适当的范围内,反到是周边地区的混乱以星火燎原之势愈演愈烈,这都是拜严真平所赐。

    “敌人的能臣,就是我们的灾难啊。”水中棠叹息:“惊虹四杰,干掉一个,跑掉一个,剩下两个都在寒风关,元老重臣没了一批,眼看着都没什么能人了,想不到又冒出这么个文人来,真是他妈的活见鬼了。”

    拓拔开山直接把大手往地图上一放,用一根粗大的手指在上面梭移着说:“自从严真平于两个月前成为四省中督之后,他就下令中部四省大规模修建小型烽火台。这种小型烽火台极为简易,属于临时搭建建筑,施工也是粗制滥造,经不起风吹雨淋,能用上一年就不错,但好处就是成本低廉,施工速度快,可以在短时间内造出很多。尽管八尺已经调换了军鸽,但是有这种烽火台在,他们依然可以迅速求援。”

    “最可气得是严真平竟然还发明了一种彩色狼烟,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的玩意,经燃烧后可以散播出不同的颜色。通过颜色,可以进行更加具体的敌情通知。”水中棠道。

    浅水清眉头一皱:“有几种颜色?”

    “目前还不太清楚,但是我们已经知道的有三种,红色狼烟代表正规军进攻,指的就是我们,普通狼烟代表地方民乱,橙色代表情况不详,谨慎救援。中部地区的民乱迹象之所以掀不起局面,就和这种狼烟的设置有关。严真平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然后迅速做出反应,派出支援部队,且轻易不会中伏。”

    浅水清是不得不说一声佩服,彩色狼烟的制作其实并不困难,令人吃惊的是严真平的一系列举措完全是有的放矢,绝非无能之人。一旦浅水清率领铁血镇攻打牢山或石岗中的随便一处,可以想象严真平第一时间就会得到具体消息,即使没有信鸽系统,他也能立刻做出正确抉择,及时阻止浅水清的行动计划,其结局很可能就是,浅水清拼尽全力也只能救下一处战俘营的士兵,其余两处战俘则因此而被全部杀害。

    “的确是个麻烦,而最大的问题就是,还必须在短时间内解决这个麻烦。”浅水清也不由头疼起来。

    “对了,还有一件事,是关于烈帅之死的,廉夫人告诉我们。。。。。。”沐血有些犹豫道。

    “此事我已知晓,你们就不必再说了,现在起,我不希望军中有任何人再谈论此事。”

    “遵命!”众将齐声喝道,眼中却喷出熊熊火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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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风介绍:
这是一个从小兵到将军的故事,为了爱情,浅水清全力以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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