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分别(上)
1月12日,姬若紫走廊借道大计失败,随之而来的,是这个女人发动的新一轮外交攻势,纵使不能让铁血镇借道归国,也务必要让圣洁走廊成为铁血镇的物资供应渠道。
1月17日,铁血镇的麻烦正式来临,他们发现对手的骑队不再是急于进攻,而是采取了威逼骚扰的战术。当强势敌人以弱势姿态出现在自己面前时,麻烦显然已经一步步加大。
1月20日,浅水清命令部队一路急行,然后于狭窄小路设伏,准备打苏南宇的伏击,苏南宇不为所动,舍近而走远,避过了伏击圈。
1月24日,铁血镇攻打惊虹的一座小县城,该县守军拼死抵抗,苏南宇后路追击,铁血镇将士被逼无奈,只能落荒而逃,苏南宇命部队打马直奔,不离不弃。
1月28日,在经过又一轮的收买,谈判,拉拢,利诱后,圣威尔的塞西莉亚?奥康纳利女王对外宣布,虽然旧的走廊租借案未获通过,但新的走廊租借案却正式通过,此次租借,天风商队可以自由通行,但凡为天风军人者,无论何人,不得以任何身份任何理由出现在圣威尔土地上,本次合作仅限于商业行为,不许任何军方势力介入,与惊虹战事无关。
东部联盟的临时反水,破坏了姬若紫的大计,却最终没能保住自己在边境的利益,对此只能徒呼奈何,而惊虹人对此表示异常愤怒,指责圣威尔方面的行为破坏了两国感情。前次元老院的公决结果,仅因一票之差而险险使得姬若紫成功,已经使惊虹人大为不满,而这一次,更让惊虹国主梁丘旭暴跳如雷。
对于惊虹方的反应,圣威尔人的回应是:联合公国的神圣战锤斯波卡约大公爵亲自率领两万圣堂武士队,再加八万扈从,总计十万人,驻扎在了惊虹与圣威尔的边境线上。
此举令惊虹方大为惶恐,边境压力陡增,梁丘旭迫于无奈,只能转而以低姿态面对圣威尔人。
浅水清一天不死,惊虹人都没资格面对圣威尔人的挑衅,正如浅水清本人所说,别把我看成是狼嘴里的骨头,待宰的羔羊,而应把我看成是可利用的棋子,插入惊虹的一把钢刀。
当浅水清在惊虹纵横往来的时候,他本人固然身陷危局,却也同样使得惊虹人日子难过,姬若紫领会浅水清的精神,大肆鼓动唇舌,终于使得圣威尔的贪婪本性大发,在从天风人这里得到巨大好处后,又试图从惊虹人上榨取更多的油水。
同日,浅水清采用离合战术分兵诱敌,没想到苏南宇一改谨慎本色,趁其薄弱之机,突然发力领所有部队对准血风旗强冲猛打,险些将其包拢围剿,碧空晴领兵仓皇而逃,离合战术告败,血风旗战死士兵六百余人,苏南宇损失微乎其微。
1月31日,铁血镇转战惊虹西北,再度做出进攻霸业城的姿态,苏南宇不焦不躁,领兵衔尾,各地守军一方面派出小股部队频繁出击,对铁血镇极尽骚扰,另一方面则加强各地防守力量。铁血镇被逼无奈,只能专走僻静小道,身后吊着的是苏南宇那根大尾巴,始终无法甩脱。
2月5日,水中莲终于来到了米特列城,在经历千辛万苦的跋山涉水后,六个女人终于又重新聚首。鸿雁看到水中莲,大哭不已,反是水中莲,淡淡地安慰鸿雁,强压下心中对丈夫的思念。廉绍一如今已为舞残阳等人所囚禁,那是对水中莲的警告,使她不敢前往苍天城。
2月8日,一支米特列城的外交使节团在姬若紫的怂恿和女王的授意下开始前往霸业城,他们要就自己拒绝帮助铁血镇归国一事向惊虹人索取好处,要求其降低惊虹圣洁走廊一带的过关税费。
这一举动,真正是为惊虹人雪上加霜。
与此同时,姬若紫也已经做好了新的起程准备,她要和鸿雁一起,将这次的外交行动面再次扩大到惊虹周边的其他国家去,务必破坏他们的关系,为浅水清争取更多的生存空间。
而铁血镇,则在穿越了大半个惊虹后,来到了惊虹西部,他们离自己的家越来越远,前途也越来越渺茫,对惊虹战局的控制越来越薄弱。从苏南宇的追击到现在,战斗打得不多,非战斗减员的数字却已经开始急剧增加。。。。。。
2月10日,苍野望正式回书米特列城,允许姬若紫继续执行自己的计划,为拯救铁血镇而努力,回书声称:此番行事再若失利,立刻回返,朕为铁血镇已付出足够,可无愧天下。
言下之意,已隐然有所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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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我就要上路了。”使节馆里,姬若紫和云霓两个人相对而坐:“云妹妹,你做为水清的正牌女人,云家的天之娇女,你要记住,其实许多时候,你的聪明才智并不在我之下,只是你没有机会将其发挥出来而已,但是现在我要离开了,这就需要你能自己挑起大梁来。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米特列城的局势稳定就要靠你维持,这里是我们能帮助水清的最重要的地方,万万不可有失。”
“不是还有清音妹妹吗?”
“她不行。”姬若紫立刻摇头:“有些人天生擅长做谋臣,有些人天生是做主子的。云妹妹,你和我,一个是高门大阀里出来的世家贵族,一个是皇宫里出来的前王妃,都有过御使下人的经历,清音却不具备这样的条件。所以她最缺的不是智慧,而是为上位者的一点魄力和担当。让她为你出主意,打下手,都可以干得不错,但领导大家就会出问题。云妹妹,你要记住,如今在米特列城,你就是头,是大家的核心,这是权力,也是责任,你不能放,更不能推卸。”
云霓心微跳了几下,终于还是点点头,应承了下来。
“那好,你既然答应了,那我就要告诉你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么?”
“就是水清目前在惊虹的策略到底有什么意义。”
“你是说他的劫富济贫之策?”
“对。”姬若紫神色一整:“记住,为首领者,一定要头脑清醒,你在这里救水清,不是你做你的,他干他的,而是你的行动要和他遥相呼应,配合于他。所以你若不知道水清每一步计划的意义所在,你便无法配合好。这一次,水清的行动计划很明显是冲着惊虹的国内政局来的,我们要看到他行为背后的目的所在。。。。。。”
随着姬若紫的阐述,曾经发生在草原大帝国的那番分析,又再度出现在了姬若紫的口中,与旺赞不同的是,这一次,姬若紫看得比他更清楚。
任何封建时代的国家,都有着严重的贫富两极分化现象,越贫弱的国家,这种现象就越明显。
惊虹特殊的地理地貌和国土环境,使这片土地上同样存在着极大的贫富差异,这就为浅水清实行计划带来了极大的便利。
罗宾汉行动劫掠富商,分发钱银,使得铁血镇在惊虹土地上,不但最大限度地避免了兵民矛盾,甚至在某些极度贫困的地区,受到了当地民众的热烈欢迎。
老百姓是很现实的,浅水清虽然是敌人,但是他来到这片土地上后,一不杀人,二不抢掠,得了财物还要分发,这样的敌人,那简直是多多益善。不过当地的官府衙门,可就倒了大霉了。
浅水清每到一地,除了劫掠富户外,还要劫掠当地的府库。劫掠富户,他还客气些,一个也不杀,劫掠府库时,却几乎是把所有的当地官员全部杀个精光。
没人知道浅水清当初为什么会有如此巨大的区别待遇,但是随着浅水清所到的地方越来越多,渐渐地人们才发现其中的奥妙。
除了吸引占据一个国家绝大多数的贫民人口的好感之外,浅水清的做法,最重要的就是直接挑起了贫富对立。
由于浅水清分发富户时,所有富商只要合作,就不会有性命之忧,但是当浅水清走后,绝大多数的富户会立刻向当地民众展开追讨行动,索回钱财。这些人平时有钱有势,这刻被浅水清抢了个精光,自然不肯善罢甘休。这就好比某个替天行道的侠客自以为是的行侠仗义,帮受苦百姓伸张正义,却又不能斩草除根,结果就是其扬长而去后,受到欺辱的恶霸自然不干,势必要回来找回场子,那被侠客帮过的苦难百姓便要加倍受罪。
浅水清如今所扮演的,就是这样一个不懂道理,自以为是的侠客人物,只不过他的行为和手笔,要比个体侠客的范围大得多,其影响也就更加深远。
如此一来,贫富矛盾便骤然加剧。
老百姓们平日里早就苦得难熬日子,突然天降大财,又不是自己去偷去抢的,自然要想方设法维护。若是在往常,富户们到是可以借官府力量镇压民众,逼其还财。可是浅水清每到一地,必定将官府中人杀个精光,所到之处如蝗虫过境,又能有几人为他们做主。
失去了最大保护伞的富户们,突然间就发现,没有官府力量的撑腰,那些平日里低三下四的泥腿子们腰杆一下就硬了起来。他们有了钱,有了资本,富户们却堕了威风,两相权衡,贫民意识到自己有了对抗贵族的力量,自然再不会罢休。
于是,浅水清散落在民间的这些财富,就成了一个巨大的导火索,引发了一场民间贫苦人士与富人们的激烈对抗。
起初,这种对抗只是小范围内的进行,浅水清经过十处,或许只有一两处会发生。这是因为,当时的贫富力量,依然还有一定差距,穷人们还不愿意为钱拼命,大部分人都会强忍着将钱财回交。但是随着浅水清来回往返,有些地方甚至来上数次。有时今天从镇上穿过去,明天就要返回到镇上来,一切就变得越发不一样了。
富户们好不容易纠集起力量,把散落的部分钱财抢回来,浅水清却又跑过来,把大家再抢一次,然后再一次分发民间。等浅水清走了,富户们还得再去征集人手去抢回来。这样经过连续几次折腾,有些老百姓就再也不愿意了。
贫与富本来就是彼此对立的关系,老百姓每一次被富户抢回去钱财,心里必定痛一分,对其的恨意也便增加一分,而在连续忍受了一次次的压榨,偏偏还有些恶霸富户甚至把老百姓自己家中的钱都给抢了回去,以弥补被浅水清抢去自用的那部分亏空。如此行为,便导致了双方关系进一步的恶化。
尤其是很多时候,浅水清的钱财分发并不存在固定数额,谁家得了多少,完全是未知之数,就更平添了回讨的困难,贪婪的权富阶层总是抱着宁杀错不放过的想法,将民众手中的钱财一扫而光,反而更大程度上增加了民众对浅水清的依靠。
这种打着替天行道的大旗对当地百姓进行的增予,在某种程度上其实是加深了当地老百姓受到的剥削和残害,但是浅水清不是自己来做,而是故意挑拨惊虹内部的对立阶层来做,因此手法更加隐蔽,也更加巧妙。
但正如旺赞所说的那样,军事行为的政治化,需要一个长时间的演变过程,不可能一蹴而就,在短时间里,当地民众纵使和富豪阶层有矛盾,也不会上升到举国动乱的地步,充其量就是一些小范围内的摩擦。
然而随着铁血镇在惊虹境内的纵横往来,将自己的影响逐渐扩大,同时惊虹人的注意力又越来越集中在铁血镇身上,消耗的钱粮日益增加,贫富阶层的仇恨情绪不断加深,国内资源消耗的急剧增长,那么总有一天,这份矛盾会不断酝酿,加剧,增长,并最后如火山般爆发出来。
到那时,惊虹将彻底陷入一片动乱之中。
无论是姬若紫,还是旺赞,对此看得都很清楚。
这刻云霓听得目瞪口呆,却终于明白,浅水清这一次带上的是善良的面具,但是他带给惊虹的伤害,只怕将十倍百倍于止水。
“这么说来,要不了多久,惊虹就要大乱了?”
“不。”姬若紫把头一摇:“根据我的分析,仅凭此点,就想导致惊虹大乱,至少需要三年以上的时间,且是在惊虹人未有察觉,事先未做提防的情况下。”
云霓一昏:“难不成水清还要在惊虹度过三年时光?”
姬若紫无奈道:“贫富矛盾,亘古而存,早已有之,要挑起他们的对立不难,但要给他们反抗的信心与勇气却殊为不易。民众对压迫的抵抗和忍受能力,有时远超我们的想象,仅凭分发财富,引导当地权势富豪阶层对民众进行过度压迫,手法虽巧妙,却无法避免时间上的问题。所以,水清一定还有别的准备,将这种仇恨情绪提早诱发,否则。。。铁血镇没有那么长时间用于消耗。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件事,就是让你明白,你在这里,不但要为水清送去他所需要的物资,还要密切关注惊虹国内发生的大大小小的各种事件。我不知道到时候惊虹会发生什么事,但只要水清不死,就一定会有事。而当这件事发生的时候,你切不可视若不见,而当立刻把握机会。。。。。。至于如何把握,怎样去做,就要看你自己的了,因为那个时候,我也许不在你的身边,根本无法帮你,提点你。”
说到这,姬若紫轻拍云霓的小手:“今天,这些事是我告诉你的,明天,我不在的日子里,你就必须学会自己发现问题,思考问题了。”
“可是姐姐,我从没经历过这样的事啊。”
“你已经经历过了,只是你自己不知道。把你当初勇闯军务府的勇气与魄力拿出来吧,你就会发现,其实这世上有许多事,并不是那么难做。当你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之后,第二次第三次都不再困难。记住,你的聪明才智绝不弱于我,只是以前从未有发挥的机会罢了。”姬若紫意味深长道。
第四十六章 分别(中)
2月12日。
惊虹沙州。
“妈的,这日子没法过了。”方虎象一只困在笼中的雄狮,疯狂的大吼大叫。
这里是位于惊虹中西部的一处旷野,铁血镇的士兵如今就驻扎在这里。
自从第三次围剿开始之后,铁血镇就被迫辗转流落,从东跑到西,从南跑到北,穿越了惊虹大片的土地,来到了这个国家的另一头。
持续了二十五天的追击,带给铁血镇的是庞大的压力,上到浅水清,下到铁血镇诸路官兵,从未有一次日子过得如此难受。
与梁中流的大军逼近不同,苏南宇的部队人数虽少,但是轻便,快速,准确,凶狠,且个个是边防精英,作战经验丰富,斗志顽强,苏南宇本人更是精通追击之道,利用熟悉地形,补给方便的优势,将铁血镇追得上逃下窜,无路可走,甚至什么事都做不了。
寞子欧的计划,可以说是正对着铁血镇的要害进行下手,苏南宇对铁血镇紧追不舍,却不急于吞吃,若猫戏老鼠,玩欲擒故纵之策,打定主意要生生耗死铁血镇。各地大城更是严防死守,绝不给铁血镇一丝趁虚而入的机会,有苏南宇的骑兵在,铁血镇想下城就得先掂量掂量被人从后突袭的后果。
如今,蒙上一只眼罩指挥部队的方虎,就象是一个凶狠狰狞的海盗船长,大喊大叫,状似疯狂,稀奇的是,竟然没人有兴致劝他一句。
这些天几乎每个人都要被苏南宇给逼疯了。
沐血叹息:“还有两天的粮草,再不想办法摆脱苏南宇的纠缠,所有人都得饿肚子了。”
水中棠也摇头:“怎么摆脱?什么办法都想过了,用过了。设套打伏,苏南宇谨慎无比,情愿错失战机,也绝不上当。回师一击,对方有三万人,就算打赢了,咱们也得死伤惨重,想玩离合之术,引敌分兵,他就集中全力盯着你一路打,情愿战果小,也不给你可趁之机。咱们想跑又跑不掉,想甩也甩不脱,城没法下,地没法占,一应物资皆无法取得,中转基地在这异国他乡又根本无法建立,难啊。。。。。。”
这些日子,苏南宇给铁血镇造成的麻烦的确令所有人头疼。尽管没有了重兵压境的危险,代之而起的却是如梗在喉的难过。如果说铁血镇是插在惊虹的一根钉子,拔不出来的话,那么苏南宇就是插在铁血镇身上的一把刀,让你浑身疼痛,却又轻易动之不得。
而现在,铁血镇最大的问题就是由于苏南宇的死追不放,铁血镇存粮告磬,每天所能搜集到的粮食已不到全镇所需的五分之一。为了保证计划的顺利进行,避免兵民冲突,浅水清无论如何都不许属下士兵采用强行征粮的办法,如此一来,就只能采用购买方式。可是各地粮店也好,百姓人家也罢,根本就没有多余的粮食卖给他们,无论怎样威逼利诱,到头来能收集到的粮食都是少得可怜,眼看着消耗得比搜集到得多,再这样下去,不用打,铁血镇官兵就得活活饿死。
各旗掌旗已经被迫下令口粮紧缩了,尽管知道早晚会有那么一天,但当这一天来到时,还是感觉难受无比。
士兵们吃都吃不饱,又怎么有力气打仗?
“不奇怪啊。”碧空晴冷冷道:“对付一支陷在自己国内的孤旅,无论怎样变化,永远都只有两种核心打法,一是凭借强大的军力优势打垮对手,消磨其兵力,直至全灭。二是利用自己的本土优势,强化防御,待敌自毙。”
“进攻是针对我部兵力不足的弱势,防御则是针对我方物资取得不便的弱势。惊虹人两次围剿,都是采用了前一种做法,结果却都失败了。既然进攻不能消灭我们,自然就只能改为防御态势。难得是他们竟然还同时派出了一支快速部队追击我们,攻守兼备,可见惊虹还是有不少能人的。”
方虎暴叫:“你说这些有什么用?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该怎么办!”
碧空晴摇头:“反正我是没有办法。”
苏云也道:“以前我做马匪的时候,碰上官军围剿,就往某个深山老林里一钻,躲他个十天半个月不出来。不过可惜啊,在惊虹的土地上,到处都是他们的人,咱们没地可躲。惊虹官方也不是在围剿山匪,对我们的追击不会十天半个月就中断。我们跑一个月,他们就追一个月,我们跑一年,他们就追一年,保证绝不会给我们安逸日子。我看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跟对手打一场硬仗,一天不灭掉苏南宇,咱们都不可能脱身。”
水中棠冷冷道:“先不说能不能打赢,打赢后又能剩多少人,就算咱们灭了苏南宇,能保证他们不再派一支骑队继续这样追着我们吗?”
众人皆无语。
那一刻,他们只能将目光集中在浅水清,他们的主心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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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的那片葱茏远山,浅水清深情凝望,心如古井,竟掀不起一丝涟漪。
铁血镇诸将的争论吵闹,仿佛全进不去他的心,惟有那一点思念,锩刻心中。
他就那样静静坐着,始终不发一言。
人虽还在,心神却已魂飞天外,这些日子里,他几乎每日每夜都在思念云霓,思念姬若紫她们。
水中棠走了过去:“浅督,二十五天了,咱们一直都在被苏南宇紧追不放,再这样下去,估计过不了几天就得全完蛋,还请浅督给拿个主意吧。”
浅水清微微一笑:“其实,我一直都在等这一天。”
水中棠一楞,浅水清拍拍旁边的土地:“让大伙坐过来吧。我有几句话想跟他们说。”
铁血镇诸将围拢在浅水清的身边,不知他想说什么。
浅水清却是一如既往地看着远方,头也不回道:“其实当初在平阳的时候,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了。这里不是属于我们的土地,无论我们怎么打,终究都是会走到这一步。空晴说得没错,对付陷在自己国内的孤旅,永远都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凭借强大军力以压之,二是断其粮草。前段时间,我们奋勇作战,敌人已经被我们杀寒了胆,两次围剿无功后,采用第二种战略是无可避免的。当短时间消灭我们成为一种奢望后,稳扎稳打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他站了起来,终于回过头来,眼中带着一丝决绝:“这也是为什么我要制订罗宾汉计划的原因。”
方虎道:“浅少的意思是。。。。。。这个计划可以对付惊虹人的这套战法?”
“不。”浅水清把头一摇:“我可以猜到对方会怎样做,可不代表我就能解决此一难题。对方伸过来一杆枪,我却没有盾去挡,就只能反过来也给对手一矛。罗宾汉计划不是用来保护我们的,它的存在意义不是缓和兵民关系,而是反击对手的政治发难,是我针对惊虹人可能采取这次行动提前考虑并布置好的,它的目的和意义不是用来解决目前的难题,而是利用对方计划中的空档,还对手以致命一击。”
说到这,浅水清微微笑了一下:“简单地说,就是以命搏命。”
说到这,浅水清的脸色已经变得凝重无比:
“惊虹人的这种做法,就战争本质上来说,其实是完全正确的,只可惜,如果从政治角度看,却有大大的问题。一:这种打法看起来太过消极,会给当地民众一种惊虹举国之力,却无能对付我铁血镇,被我铁血镇两万兵力打到困守不出的错觉。二:集中兵力扼守各地险要关口,大城,重要关隘,再收粮入城,使我军无法顺利取得物资,这些做法都很正确,但是相应地就会导致对城市周边的乡村地带的控制力大大下降。这样一来,其实使我军的纵横空间更加开阔,虽然物资会有所匮乏,但是只要有了足够的空间,大不了多跑些地方,总能取得物资,尤其是那个圣威尔商人,将成为我们最好的物资输送商,这一点,惊虹人绝对想不到。而我们的罗宾汉计划,恰恰就需要有足够的空间和时间来实施。所以,对方的策略,其实正中我的下怀。”
水中棠忧心忡忡:“可是一天有苏南宇在,我们都无法利用这个空档出击。惊虹人也不是傻子,他们之所以这样干,就是因为有苏南宇拖住了我们。”
浅水清悠悠道:“所以,我们要做的只是摆脱苏南宇而已,老实说那其实并不难,只是。。。我舍不得你们。”
众将心中同时升起一股寒流,方虎大叫道:“浅少,你他妈的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舍不得我们?你到底想说什么?”
浅水清微笑着看方虎的脸,他拍着他的肩头道:“这一次,惊虹人是对症下药,我们避无可避,所以能摆脱危局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我们真正分开。”
“真正分开?”众人一起大叫。
“没错!”浅水清斩钉截铁道:“在这段时间的追逃中,可以看出苏南宇得到的命令非常清晰,他就是要吊住我们不放了。而且不管我们怎么做,他都是以不变应万变。那么这一次,我就要给他一个选择。从现在起,我铁血镇要兵分四路,我浅水清一路,其他三旗各一路,趁着惊虹国内稳守大城的机会,咱们继续推行罗宾汉计划,进攻各地乡村县镇,务必要把他惊虹搞一个天翻地覆。咱们干脆给他来个分道扬镳,四散而遁,我看他苏南宇怎么追!我谅他也不敢分兵以对。”
离合战术与四散而逃,在最初的表现形式上是一模一样的,唯一的不同就是,离合战术,手段是分而又合,其目的是进攻,通过引诱对手分兵而主动聚合灭敌一部,制造局部战场优势;四散而逃,手段是分了就不合,其目的是逃跑,通过四散而逃,使得敌人在不打算分兵的情况下,只能择一而攻。
两种方案,一个是主动积极的,一个则是被动消极的。
苏南宇以不变应万变,浅水清打不出主动攻势,就只能采用被动方式来解决此一麻烦,即:牺牲一小撮人,成全一大批人。
在苏南宇确认对手是四散而逃前,他并不能肯定对手到底是逃逸,而是故意作态,引诱自己分兵追击,为安全计,他只能继续如以往般只追一路。等他明白其他人是逃亡而非寻机反击时,彼此距离早已天差地远,他也只能继续对其中一路追击下去。
碧空晴立刻道:“可如果那样一来,咱们的分路兵力更弱,苏南宇接下来要做的,不是跟着我们,而是追杀我们了。”
对方的兵力形式一旦发生变化,苏南宇就绝不可能愚蠢到继续墨守成规,奉行只追不打的策略,他肯定会很乐意看到对手分兵,然后强攻硬打,先取一路。
方虎也道:“而且就算是傻子,也能猜出来,苏南宇只能追你,而不是别人。”
一样是追,自然拣最值钱的追。
浅水清苦笑:“所以说,我舍不得你们。兄弟们,此次分兵,我真得没把握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你们,也许明天,苏南宇就会追上我,把我给灭了,也许我还能拖上一些日子,为大家争取更多的时间。但是不管怎么说,我想我们再见面会很困难了。”
方虎怒吼:“浅水清,你他妈的疯了?你用自己来吸引苏南宇,你凭什么能逃过一劫?他手底下有三万人呢!”
“所以我最多只能带两千人。”面对方虎的大吼,浅水清给了他一个更冰冷的答案:“带得多了,只能成为累赘,死得不值,但得太少了,没准他就真分兵了。”
“那你拿什么和苏南宇打?”
浅水清摇头:“根本没得打,只有逃,拼命地逃,逃到哪天是哪天。而你们就在这段时间里,好好在惊虹大干一场吧。惊虹人不会放过我,他们不是把我的人头悬赏得比整个铁血镇的价值还高吗?哼哼,既然如此,那你们就该让他们知道,没有浅水清的铁血镇,依然有和他们叫板的实力。没有了我,他们会小看你们,那就正好是你们给他们点颜色的机会!”
众将们面面相觑,终于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一次,可不是对付第二次围剿时的迂回穿插了,这一次是要真正分开,且以后很难有再相见的时候。
浅水清领着两千人逃亡,就算是打伏击都嫌人数不够。
但浅水清却已经下定决心,由于惊虹多山地,其山地部队虽强,但骑兵能力有限,因此浅水清可以肯定,引走了苏南宇后,惊虹人很难再派出几支象样的骑队来追击其他人,边防军也不可能一支骑兵都不留,所以铁血镇在今后的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只要不去硬打硬碰,应该还可以支撑很长一段时间。
至于浅水清自己,两千对三万,什么时候苏南宇追上来了,什么时候浅水清就是一个死字。
这刻浅水清微微笑道:“大家放心吧,飞雪的脚力很好的,打是打不过,逃我总能逃掉。”
方虎想哭:“我去你妈的。”
碧空晴道:“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相见,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浅水清说:“灵风血风两旗,由你们自己决定该做什么,至于铁风旗,虎子,你去南部,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我需要你来完成。”
说着,他将一个信封交给方虎:“计划已经写在上面了,你看过后就会明白。铁血镇的未来,就要看你的行动了。”
接下来,浅水清看着夜莺,这个女孩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直到这刻。她轻轻道:“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反对,只有一个条件,就是不许丢下我。”
浅水清笑了,笑得越发畅快,他轻轻走上前,搂住夜莺,当着所有人的面吻了她一下,小声道:“你放心,我没那么容易死的。”
说着,右手在夜莺的后颈上用力一击,夜莺直接昏了过去。
将夜莺交到方虎手上,他说:“我的女人,你给我保护好。”
方虎死死盯着浅水清,半天冒出一句:“狗娘养的,每次都这样。”
浅水清装听不见:“现在,去通知弟兄们,告诉他们,有愿意和我一起去死的,就站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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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年,2月12日夜,由于寞子欧的献计,苏南宇的紧追,浅水清被逼在沙州分兵。这一次的分兵,不再是为了打击对手,而纯粹是为了逃亡,为了保护绝大多数铁血镇将士。
当日夜,浅水清将镇中伤重士兵带在身边,总计两千一百余人,踏上了漫漫逃亡路。
他们于夜里悄悄出发,却瞒不过苏南宇布置的斥候,铁血镇兵分四路,分散行动,苏南宇不敢怠慢,查明浅水清所在的方向,领兵直追。
无论是姜卓娄天德,梁中流,又或是苏南宇,甚至孤正帆和梁丘旭,都将浅水清看成是第一大敌,务杀之而后快。
然,战争上,有时候最忌讳的不是你小看了某个对手,同样也忌讳于高看某个对手。过度看重浅水清的价值,导致的结果就是忽略了其他人。无论是碧空晴,又或者是水中棠,方虎,他们本身其实也是沙场上的赫赫铁将,同样有着属于自己的一套战争手段。曾经,他们被掩埋在浅水清的常胜光环下,而现在,却到了他们展露头脚的时刻。
于是,在惊虹国内的这只大老鼠,化身为四后,苏南宇这只老猫,对着那只最小的,也最核心的老鼠,亮出了狰狞利爪,而其余三只老鼠,则在惊虹境内展开了凶狠的绝地反击战。
第四十七章 分别(下)
窗外的车队沸腾着,人声喧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自己的工作,自己的任务。
姬若紫走了一天,云霓便在这里坐了一天。
如今风娘子和水中莲也要走了,跟随贝里曼的车队一起,以商人的身份,进入惊虹。
生活总是有无数个挑战组成,无论是浅水清,姬若紫,自己,风娘子她们,都没有选择的权力,就象那汹涌海浪中的漂船,在风浪中搏击,航行,或者沉没,或者游到那安全的港湾。
“此去惊虹,山长水远,一路迢迢,举目皆敌,四野无亲,你们。。。要多小心了。”云霓轻声对风娘子和水中莲说。
“姐姐也是一样,圣威尔人心诡诈,贪财好色,反复无常,你在这里主持大局,事事操心忧劳,当爱惜自己。”风娘子道。
水中莲则说:“既然已经出来了,就总得要让事情有个结果才是。别的话我就不说了,这次的出来,对我们大家来说也是一番历练。咱们四个今天就先在这里立份誓言,不管将来铁血镇有什么情况出来,只要还有一个人活着,我们就都得继续坚持自己的使命。女人这辈子能好好做件事不容易,既然做了,就当珍惜。”
乐清音笑道:“正当如此,无论将来惊虹发生了什么事,有了怎样的变化,只要铁血镇的人哪怕还有一条人命在,我们都要坚持下去,不弃不馁。”
四个女人的手,就这样紧紧地握在一起。
外面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属下有事求见云副使。”
说话的,是使节团武官,负责安全事务的金龙御卫队长应玉。
云霓在房内放声道:“有什么事吗?”
应玉在房外朗声道:“陛下来了密召,属下将奉命随风姑娘前往惊虹,请云副使与那位叫贝里曼的商人安排一下。”
众女一呆,房门缓缓打开了。
云霓站在门口,面色沉重:“陛下为什么要让你也去惊虹?你可知此行有多危险?”
应玉立刻回答:“对不起,此乃陛下密令,因此属下不能告知。请云副使见谅,但是此行势在必行。”
云霓的脸色立刻难看了起来,姬若紫走了不过刚刚一天,使节团里的安全武官就已经开始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很显然,这不仅仅是因为有苍野望的密旨,也因为自己的威信不够。
风娘子立刻道:“连副使也不能知道?”
“副使不是主使,何况主使都未必需要知道。”
乐清音低咤道:“混帐,使节团从来主使最大,为最高统领,主使不在,副使为尊,一应事务皆由副使主理安排,无论陛下有什么密令,都必须先通知副使,才好由副使大人定夺情由,做出决断。”
应玉看了看云霓,云霓冷冷道:“应玉,眼见为实,耳听为虚,除非你把陛下的密令拿出来,否则我不会相信你的说话,而只能当你假传圣意,你坚持不说的话,就自己去惊虹吧,至于你的带队武官一职,暂时就交给别人好了。”
一向温文的云霓这刻说话突然变得刚强无比,应玉也愕了一下,这才不情愿道:“陛下命我带几个人进惊虹,想办法找到浅将军,若可以,就尽量把他带回来。”
云霓冷笑:“那是不可能的事,浅水清及手下将官的画像早就贴满惊虹圣威尔各处地区,带一两个小兵回来,混水摸鱼到是有可能,带他们回来,绝不可能,且浅水清也绝不是丢下兄弟自己逃命的将军。应玉,还是把你没说完的话也说出来吧。”
应玉立刻笑道:“当然,若带不回来人,陛下希望至少能把浅将军得到的惊虹地理地势图,以及对惊虹当地民生的一些情况做份汇总,带回苍天城。”
云霓的面色微变。
。。。。。。。。。。。。。。。。。。。。。。。。。。。。。。。。。。。
应玉走了,在外面等候云霓的安排,云霓却坐在房内,反复思考着什么。
姬若紫曾经告诉过她,凡事切不可只看表面,身在高位之人,每一举一动,皆有其特殊含义,若不明那背后道理,则看事待物再不清楚,因此凡事皆当谨慎对待。
当应玉说出苍野望密令的那一刻,不知为何,云霓的心中隐隐就了种不详的感觉。
她说不出这感觉由何而来,但她就是觉得事情好象有什么问题。
“我们好象忽略了什么。”她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乐清音听不明白:“姐姐什么意思?”
云霓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我觉得陛下不会无缘无故令应玉去取地图,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含义我暂时还想不明白。”她轻抚着下巴,反复苦思。
“为何一定要有意思?陛下也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若能取回地图,那么万一将来铁血镇全员战死,至少不是死得全无价值。”水中莲说。
“价值?”云霓眼前一亮:“是的,正是价值!”她一下站了起来,叫道:“公孙石!一定是公孙石这个老混蛋出的主意。我敢肯定,去取地图的建议,一定是他给皇上出的!”
乐清音和风娘子还有水中莲三人互相看看,都不明白云霓这话是什么意思,还是乐清音轻轻道:“云姐姐的意思,是此番行为,与公孙石有关?”
云霓冷哼一声:“绝对没错,一定是公孙石出的这份诡计,想要害死水清。”
“我不明白,金龙卫只是去取地图而已,皇上不会命他们杀水清的。”
云霓苦笑:“那是因为你们不知道人心诡诈啊。其实,我又何尝明白,只是姬姐姐曾教导于我,凡国政大事,愈英明者,愈是仅从利益角度考虑问题,因此,要想明白一个人想做什么,要做什么,只需从利益的角度去分析问题便可以了。实在想不到的话,便换个角度去看看。水清常说,人要学会换位思考,姬姐姐常言,当明白人性自私。当明白了这两点后,有些道理便再不难明白。”
说到这,云霓问众女:“你们都知道皇上为何要派金龙卫取地图?”
“自是为防防万一,如果铁血镇全员战死惊虹,至少还能为帝国做出一份贡献。”
云霓又问:“那你们可知道,姬姐姐曾说过,水清在惊虹的时间越长,陛下救他的心思就越重,是何道理?”
乐清音有些明白了:“因为他在惊虹的时间越长,对惊虹的了解就越深,攻打寒风关的计划之所以会失败,就是因为当初我们对惊虹地理地形的不熟悉,才被迫延长潜伏时间,从而导致计划生变。”
“所以,陛下救水清,是有条件的,就是水清要有值得救的价值。这份价值,不仅在于水清自身的作战能力,也在于他现在在惊虹的这片土地上,已经成为最了解惊虹的将军了。”
水中莲也有些明白了:“如果陛下派人取走了地图,那就意味着。。。。。。”
风娘子快速接口:“浅水清和铁血镇的价值将再不如从前,只是一支两万人的部队而已,充其量较为能打,却是失之可惜的酸涩,而非折失一臂的苦痛了。”
云霓长长地叹了口气:“姬姐姐的计划,注定了是要消耗帝国大量钱财来支持铁血镇的,若让陛下拿到了地图,他是否还会如以前般不计损失的支持,当真难说了。一个浅水清固然是帝国将才,可是帝国将才,却终究不是只有浅水清。公孙石。。。一定是他出的这个主意,只要拿到了地图,那么早晚,陛下都会对拯救铁血镇之事不耐烦起来,或许会有一天命令我们立刻返回,则所有计划,前功尽弃。”
风娘子狠声道:“既然是这样,那就无论如何不能让应玉进惊虹了。”
云霓摇了摇头:“那怎么可以。应玉奉的是陛下的命令,我们没有权力阻止他。”
“那我们怎么办?”众女都急急问道,姬若紫不在,云霓就成为大家新的主心骨。
是啊,怎么办呢?云霓悠悠看向窗外,贝里曼的商队已经做好了各种准备,即将启程了。
她苦涩地笑,现在,她终于开始体会到姬若紫离去时那殷切盼望的眼神了。
她昨天对自己说过的话尚在耳便萦绕,新的考验却已早早来到,云霓只能摇头。
她回过身来,看着众女缓缓说道:“我从没想过,有朝一日,我也会如此地难下抉择。现在我开始明白水清,明白若紫姐姐了,而我,也终于将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众女听得莫名,云霓的眼角却流出泪水:“我天下云家,世代忠于帝国,却终有一日,不得不为自己考虑,做出违背帝国利益的事,云家有女不孝,只能请天上祖宗原谅了。”
说到这,云霓眼中的刚决越发凌厉:“风娘子,廉夫人,让应玉带人跟你们去吧。在进入惊虹之后,通知贝里曼,让他密告惊虹守军,就说有天风间谍混入商队,请他们就地捉拿,格杀勿论。应玉和他带去的人。。。他们都必须死在惊虹人的刀下!”
。。。。。。。。。。。。。。。。。。。。。。。。。。。
当天夜里,应玉带着十二名金龙御卫随贝里曼的车队匆匆离开米特列城,他们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云霓为他们布置好的一张诱杀大网。
伴随着铁血镇被困惊虹,每一个人都不得不做出相应的改变。
人们在困境中挣扎,努力,求存,并进步。在这种进步中,曾经的美好,善良,温柔,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血,诡诈,凶狠与恶毒。
云霓渐渐开始明白,在这命如草芥的乱世里,凶残与狠诈将成为比权位更有效的自保工具,不仅能保护自己,也能保护自己所爱的人。曾经,她的男人为保护她而不惜一切,那么现在,就轮到她为保护自己的男人而不惜一切了。
应玉只是上位者们角力中的无辜棋子,但是当云霓把自己当成指挥沙场的将军时,那么任何人都只是可以用来牺牲的小卒子,为的仅仅是这场战役的胜利。
在这场战役里,云霓不仅要学会抛弃对无辜者的怜悯,还学会了更重要的一件事--抛弃对帝国的忠诚。
姬若紫走后的第一场考验,就这样被云霓闯过,即将到来的日子,还有更多的考验在等待她,等待铁血镇,也等待浅水清和其他三路出击的每一位将领。
在这重重考验中,或者走向成长,或者走向灭亡。
第四十八章 绝境(1)
天风历108年,2月12日,铁血镇兵分四路,向四个不同方向流窜。
2月14日,铁血镇灵风旗首先在惊虹中部一带亮起旗号,对当地展开了肆无忌惮地军事进攻,一如既往地行进如风,奔掠荒野田原,行劫富济贫之道。
2月16日到18日,铁风旗在惊虹南部一带,血风旗在西部一带,先后展开自己的行动。三支队伍各有领导,各有特色,但其目标核心却是相同,就是对惊虹官方施以不遗余力地打击,同时尽可能地补充战略物资资源。
这段时间里,来自圣威尔的贝里曼车队也已进入惊虹地界,入关前怀着重要使命的十三个金龙御卫,被贝里曼几句轻轻的话语就出卖给了惊虹边防守军,十三名金龙御卫绝死搏杀,誓死不降,却是临死都不知道是谁出卖了他们。贝里曼因此获得了惊虹边防军的信任与重视。当地边防大将在检验尸体,证实了应玉那金龙御卫队长的身份后,知道自己立了一大功,对贝里曼深表感谢,为他开了一份特别通行证,可以一路无阻地进入惊虹,不用担心他人盘查。
商队就这样极为顺利地过了边防关。
“再有半天,我们就能到龙蛇镇了。两位夫人,鄙人在那里有一个商行,你们的货物可以放在我的商行里暂时保存,不过,在商言商,两位需要支付一定的保管费用。”贝里曼温文有礼地对风娘子和水中莲说。
风娘子笑道:“你们圣威尔人还真是不放过每一个赚钱的机会呢。”
她和水中莲现在在名义上是贝里曼买来的奴婢,打扮成粗手大脚的丫鬟样子,好在两个女人都是力可敌男的强悍女子,不象云霓姬若紫般弱不禁风,扮演这类角色到也驾驭轻熟。
贝里曼笑道:“利益是合作永恒的前提,两位请放心,我这人一向货真价实,价格公道。将来浅将军有什么需要,尽管向我开口,我必定竭尽所能。”
水中莲把头一点:“好,在我们的据点建成之前,货物就先放在你那里,你开价吧。”
半天后,商队到达了龙蛇镇。
龙蛇镇是圣洁走廊位于惊虹境内最大的一个镇,说是镇,其繁华程度相当于一个城。因为这里位于惊虹正北,处在南北纵横线上,与米特列城呈一直线的距离,由此地向四周辐射,可以到达惊虹的多处地点,是圣威尔人进入惊虹的一个重要商业中转区,每天都有大量的货物在这里吞吐装卸,运往惊虹各地,其中大部分是圣威尔人利用地理优势从周边各地倒卖得来的稀罕事物,经常都能卖出高价。
贝里曼的商队除了带有大量的粮食和药品外,还带了一些来自其他各地的特殊货物,这都是用来掩人耳目的。惊虹虽不是如麦加这般的产粮大国,但是这一带由于气候宜人,水土丰足,农民普遍是要种上两季粮食,少数地区甚至要种上三季。秋天并不是惊虹人唯一的收获季节,因此自给自足绝无问题,且有少量出口。为了不让惊虹人怀疑,风娘子他们只能通过贝里曼从麦加购进大量的黑米和甜糯米,这类粮食是麦加特产,惊虹人几乎没有,这样才有运送到这里来卖的理由。但是这两种米价格奇高,一份米抵普通粮食三倍的价格,加上贝里曼这里还要再加一倍的价,基本上输送一次粮食,是平常米价的五到六倍。
此外,药品也只能选惊虹稀少的药品送入境内,大多数价格也是奇高无比。
云霓曾算过一笔帐,基本上象这样的运输,走上三五次,云鸿水几家的钱库就得见底,可惜的是,她们没有选择的余地。
到了贝里曼的商行,货物开始卸车,一个个为方便保存而特制的大木箱子在工人们快手快脚的搬运下进入商行。
风娘子看着这些货物,心中亦是一阵感慨,听说惊虹国内已经开始针对铁血镇实行了粮食回收的政策,浅水清看得极准,接下来,铁血镇的生命就要依靠这些外境输送而来的货物了。只可惜,要想找到他们,却又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她现在只能祈天保佑,希望这些粮食能在铁血镇最最需要的时候送到他们的手里。
“和飞,接下来,寻找铁血镇,和他们建立联系的事情就要交给你了。”风娘子道。
和飞抱拳回答:“请两位夫人放心,我们有指定的信息传送点,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找到他们。”
“如此最好。”
诡八尺叫道:“让我跟和大哥一起去吧。”
“你?”
“对,我人小,不引人注意,惊虹人就不会怀疑我。”
风娘子和水中莲对看了一眼,终究还是下定了决心:“好,八尺,你记住,这一次可不是玩闹。你要去,一路上就得听和大哥的话,不许胡闹。”
当夜,和飞与诡八尺,带着他那只心爱的小猴子一起踏上了寻找铁血镇的道路,那个时候,他们并不知道铁血镇目前遭遇的是怎样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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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马在急奔,风劲吹,马蹄震震。
战马上的将士们,却已经一个个昏昏欲倒。
他们的盔甲残破,武器也大都破损,多数人身上还带着严重的伤势,远远望去,就仿佛是一支刚刚从战场上败退下来的溃军,且败得如此凄惨,如此落魄,惟有他们脸上的那一线坚毅,展现出这是一支真正铁军的风采。
一名趴在马上半天不动的战士,这刻终于从马上坠落下来,发出蓬的一声响,溅起漫天烟尘,旁边的战士却连看都不看,将马牵好继续赶路。
他们没时间,也没资格停留。
那一声响,听在浅水清的耳中,心,微微悸动了一下。
又一名战士离开了,就这样在悄无声息中死去。
今天是2月20日,自分兵以来,浅水清领着他的战士已经逃亡了整整八天八夜。
不知不觉间,来到惊虹的土地上已经有四个多月了。这段时间里,浅水清和他的铁血镇几乎每天都是奔跑,逃亡与杀戮中度过。
然而所有的劳累,痛苦,疲乏,都及不上最近的这八天。
从八天前与铁血镇主力分开后,浅水清遭遇的是苏南宇所领的三万铁骑穷凶极恶的追杀。
苏南宇的追兵一路汹汹,对浅水清的追杀也是锲而不舍。
浅水清故布疑阵,他就强冲硬闯;浅水清亡命奔逃,他则如影随形;浅水清想就地取粮,战士们还没下马呢,后面已是尘烟袅袅,逼得众人只能上马再逃。
由于进入惊虹已经太长时间,很多战马在战斗中走失,死去,如今的铁血镇说是一人双骑,其实大部分人已经只有单骑了,尽管沿途已经尽可能地搜集马匹,但终究比不上消耗,惊虹也不是盛产战马的国家,缺乏草原,因此马匹得来不易。而如今苏南宇的部队,真正是一人双骑,又是在习惯的国家地形上行走,青蹄兽本身又是耐久力极好的良马,要摆脱对手的追踪殊为不易。
既然速度没有追兵快,那就只能少睡些觉,多赶些路。
这八天里,浅水清和他的两千战士所有时间几乎都是在马上度过的,他们吃在马上,睡在马上,甚至连方便都学会了站在马背上对天尿。
而由于体力的大幅消耗,粮食得不到补充,很多战士从几天前起就已经断了粮。
浅水清八天睡觉时间加起来不超过十六个时辰,如今他满眼都是血丝,却连停下来休息的机会都没有。
他身后的战士,几乎全部都是铁血镇在历场大战后剩下来的伤疲士兵,大部分都已经缺胳膊少腿,很多人伤都未好,却必须强忍苦痛赶路。
在这八天的赶路里,仅是非战斗减员,就已经让浅水清失去了三百多名战士,超过了十分之一的数量。
还有些战士,战马累毙,只能独自躺在地上等死,战士们想停下来带上他们,他们却苦笑着摇头。每个人都知道,多带上一个人,只是多为马儿添一份负重,也只会多累死一匹马,多拖累一个无辜的战士。失去了战马的战士情愿拿起刀,肩并肩站在一起,然后转头迎向身后的敌人,迎向那冲着自己头颅踏来的洪流铁蹄。
浅水清曾经立过誓言,绝不放弃自己军中的兄弟。
但直到今天,他才意识到原来这个誓言是如此的可笑。战场之上,你每时每刻都在面临着选择,很多时候,你只能舍小而保大。浅水清可以做到放弃到手的胜利,也不让自己的战士们无谓送死,但却做不到牺牲大多数人,来保证一小股人暂时的安全。所以他不得不放弃,不得不心狠。
他没有选择的权力,在苏南宇领兵追了他二十多天后,他就知道他已经开始面临着这种痛苦的抉择。
倘若说分兵时,带走两千人还只是心灵上的阵痛,那么接下来的这些天的逃亡,就是痛苦每时每刻都在袭来,每一个战士掉队,都象是在他的心里插了一刀。
即便如此,连续多日下来,就是最强壮的人,也累得全身的骨头都快散架,身体疲惫,马儿也不堪负荷,行进速度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不知不觉地慢下来。。。。。。
“浅督,让大家休息一会吧,大家实在是受不了了,在马上颠了这些天,几乎就没合过眼啊。”有士兵这样对浅水清说。
但是浅水清却回答:“让大家继续前进,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停下来。”
他不得不狠心,让自己和所有人站在一起经受那辛苦的煎熬,这一次,想要活下来凭借的不再是智慧,不再是勇气,而是大家吃苦耐劳的精神品质。
又有士兵问:“没有粮食怎么办?”
浅水清的回答是:“让大家忍一忍,到了目标地点后,杀马吃肉。”
杀马!
这个回答令所有人心惊,然却是不得不做的选择了。
没有了马,就不可能跑过追兵,所以浅水清如今能去的地方只有一处--深渊沼泽。
“还有二十里地,就到深渊沼泽了,到了那里之后,先杀掉些马,让大家吃饱,然后我们进入沼泽地区。在那里,有没有马都是一样。”浅水清如是说。
由于惊虹本身是地处偏南的国家,雨水丰富,多山脉雨林,同样也多泥泽盆地,而深渊沼泽,就是其中较为出名的一处凶地。与大部分的沼泽地区一样,这里的道路极为难行,大量腐烂的树叶和动物尸骨再加雨水的润泽形成的厚厚烂泥,使人一脚踩下去就可以陷进半个身子,行走其间,很多时候你看不出哪里是干地,哪里是陷阱。人若是陷了进去,又无人搭救,基本就是死路一条。如果仅仅只是道路的问题,到也罢了,人们总有足够的智慧来应对,问题是沼泽里还有许多大型而可怕的肉食爬行动物,如长着厚厚的蹼的食肉大蜥蜴,凶狠的沼泽鳄鱼,还有可以在沼泽面上滑行的长达十余米的巨蟒,以及咬上一口,就能让你皮肤红肿上大半天,一出动就遮天盖地的大量毒虫飞蚊。
这些东西配合上当地艰难的环境,就形成了一处天然绝域,想在这样的地方生存下来,走过险境,不仅需要非凡的勇气,还要有团结,勇敢,以及临危不惧等诸般优秀品质。当地人叫这里为深渊沼泽,其含义就是来到这里,就等于是进入了地府深渊。
即使勉强走过了深渊沼泽,面临的选择也是极为艰难的。
出了深渊沼泽后,有两条路可以选。
一条是走北道,通往霸业城,一路关隘,艰难险阻重重,路上到处都有重兵防御。
一条是继续向西行进,在惊虹与丘,黎三地的边境间,那里有高达四千七百米左右的惊虹第一峰--摩云峰。
摩云峰是惊虹境内的第一峰,即使地处温热的观澜南部,峰顶也是终年积雪,艰险难登。摩云峰本身并不是难登的峭壁,但是越往上,空气就越稀薄,气压与温度也越低,据说若到了峰顶,温度最低时可以达到零下五六十甚至六七十度,寒风一吹,能把眼珠子都冻成冰,撒出去的尿都能在半空中形成冰柱。这或许有些夸张,但可以想象,那里的环境是如何的险恶。
无论走哪条路,都注定了艰难险阻,但是浅水清没得选择。
浅水清甚至没有机会去思考明天该如何,只能先把握现在。
当天,浅水清带着人终于赶到了深渊沼泽,他几乎再不犹豫,直接下令:“立刻进入沼泽!”
在浅水清领着他的人进入之后没多久,苏南宇的追兵就赶到了这一带。望着沼泽中那片深邃的幽暗,苏南宇眯起了眼睛,脑海中翻腾出巨大的波澜,在思索良久后,才终于做出一个重大决定。
第四十九章 绝境(2)
沼泽,从来都不是一个受欢迎的名词,伴随着这个名词的出现,我们总是很容易想象到遍地的污泥,陷阱,腐烂发臭的尸体,臭水沟一般的池塘,各种凶猛的生物和深渊绝域般的险恶环境。
这些名词都没有错,但是真正带给人危险的,却不止上述这些。
所谓沼泽,是指地表过湿或有薄层常年或季节性积水,土壤水分几达饱和,生长有喜湿性和喜水性沼生植物的地段。
这种地段由于水多,致使沼泽地土壤缺氧,在厌氧条件下,有机物分解缓慢,只呈半分解状态,故多有泥炭的形成和积累。又由于泥炭吸水性强,致使土壤更加缺氧,物质分解过程更缓慢,养分也更少。这种条件致使沼泽中极易产生大量的以二氧化碳为主的沼气,沼气有毒,植物不易生长,动物不易存活,因而产生鬼蜮气息,一片荒凉景象。除了长期生活在这里的某些生物,拥有良好的适应环境的条件外,人入其中,几乎就是九死一生。
由于惊虹与黎国并不是只有这一条道路可通,因此从来也无人走这样的绝路前往异境,但是如今,却将有一只部队,一路穿越,去尝试行走那无人走过的天险绝地。从这种自然艰险的环境下,人多人少并没有太大意义,有马无马也没有太多差距,惟有勇气,坚持与忍耐力,成为人们生存下来最大的凭依,而浅水清则将置之于死地而后生这句话,发挥到淋漓尽至的地步,他就是要在这样的地方,向苏南宇发出挑战。
“让兄弟们以水湿布,把脸蒙上。”
“每十人一组,以绳索相连,互相搀扶。”
“再用泥涂上外露的皮肤,可以避免蚊虫叮咬。。。”
在进入这片深渊绝域之后,浅水清的命令一条接一条的颁布下去,在这绝境中生存,最需要的就是大家齐心合力,他和他的战士们开始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在沼泽边缘的干地上。
仿佛永远都是秋天,这一带到处都是枯死的树木,水洼泥塘一个接着一个,腐烂的树叶形成的污泥已经化成一个个巨大的陷阱,动物的粪便掺杂其中,发出恶心的恶臭。到处都是一片寂静,听不到一点声音,惟有人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响,打破那阴森的寂寥。
偶而会有几条蛇在沼泽中游来游去,蜿蜒着身体,吐出丝丝长信,用警觉的眼神盯视着这帮闯入它们家园的不速之客,那绿油油的眼神看得人浑身发毛。有时候旁边的树干会突然动起来,吓人一跳,再仔细看,却分明是条沼泽鳄鱼,懒洋洋地在泥塘里打着滚,然后爬到岸边去晒太阳。
几只小蜥蜴从水塘的一头飞速跑到另一头去,它们的行动速度极快,趾间长着蹼,高速迈动双脚,就那样从水面上直接跑了过去,看得人目瞪口呆。
这里的一切,都是那样寂静,荒凉,而又充满神秘。
太阳柔和的光线洒下,班驳的光影映照在这片沼泽地算是带来一点生的气息。
。。。。。。。。。。。。。。。。。。。。。。。。
进入沼泽两个时辰后。
时已近黄昏。
浅水清看看天色不早,下令道:“全体下马,先杀二十匹已经不行的马,吃好后立刻睡觉。”
终于得到了能休息的命令,大伙兴奋得都要发狂了。
又饿又困的战士们纷纷行动起来,他们甚至等不及用火烧熟了再吃,而是直接就将烤的外焦里生的马肉一口口送进嘴里,贪婪地大口嚼食着这久违的食物。如果不是浅水清严格命令不许多吃多占,只怕有的战士就要用马肉生生撑死自己了。
还有些人则是刚吃了几口马肉,就沉沉睡去,对于很多人来说,饿上三天,或许还能忍受,三天不睡觉,却是能生生把人熬死的。
他们睡得是如此深沉,一个个酣声大作,就算是最勇敢最坚强最吃苦耐劳的战士,也终于抵挡不住这睡魔的侵袭。
有些人,睡下去后再没能清醒过来。
靠着一棵歪脖子的枯死老树坐在地上,浅水清呆呆地坐着,他是所有人中少数还没睡倒的。
他的身边,是飞雪轻跪在地上,看着那马尸发出低低的哀鸣。
这是第二次了,为了救自己的战士,浅水清下令杀马。
在飞雪的心里,是否有着同样的悲哀?
浅水清看着飞雪,看到它眼眸中流落的泪,他轻抚着它的脖子,还有那长长的雪色棕毛说:“对不起,飞雪。”
飞雪低低嘶鸣了一声,用嘴拱着浅水清的怀抱。
浅水清抱着马头,他有种想哭的感觉,却终究是哭不出来。
一名瘸了腿的老兵拿着块马肉走了过来,送到浅水清的手边:“浅督,你也吃点吧,刚烤好的。”
“谢谢,不过我现在没胃口。”浅水清摇了摇头。
有飞雪在这里,他一口马肉都不想吃。
看看老萨的那条瘸腿,浅水清想了想道:“你是叫老萨吧?三年前从的军。”
老萨嘿嘿一笑,挤出一脸的皱纹:“浅督记性还真好,是啊,三年前从的军,铁风旗的老兵了,先前东营主手下的,后来跟了雷营。平阳大战里,铁狮营就剩下三百号人,我也是其中一个。”看到浅水清注意自己的腿,他拍拍那条左腿继续道:“这就是平阳大战的留下的,被三个惊虹兵砍的,不过还能骑马,就可惜铁狮营是步战拿手,骑战实在不行,我这腿一瘸,跟不上步兵方阵了,与其留在营里,还不如跟了浅督来拼一把,就自告奋勇过来了。”
跟着浅水清的这两千号人里,老萨的伤算是轻得了。
平阳大战。。。。。。浅水清微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当年的铁风旗,一万多精英,在经历了平阳大战,燕子岭战斗,以及其后的一连串战斗,再加上这次抽调走的一批伤兵,已经只剩下三千多人了。
整个铁血镇,最精英,最强大的一个旗,如今已经彻底打残打废,他们接受的任务最重,经历的战事最多,战斗也最激烈。战争从来如此,把最好的士兵拉出去送死,越是英雄者,越是死得更快一些。
他心里痛,却没有任何语言可以形容,只能无奈地叹息,因为正是他,把他们送上了战场。
老萨说:“别想那些事了,既然不想吃,浅督你还是睡会吧。”
浅水清淡淡道:“总得有人放哨的。”
“有我们几个在,没事。后面的崽子们不敢轻易进这沼泽的。”老萨说,指指不远处,还有几名士兵,看样子精神还能撑得住,竟没有睡去。
“叫他们过来吧,大家聊聊天,不容易睡着。”浅水清说。能在这个时候还强撑着为大家站岗,执行警戒的,差不多就是最优秀的士兵。
“诶!”
几个小伙子都走了过来,果然都是铁风旗出来的兵。
“浅督!”这刻一过来,几名士兵同时叫道。
浅水清懒洋洋地挥挥手:“这时候就别客气了,敌人一时半会进不来,都先坐下放松一会吧。”
一名也是瘸着腿的士兵回答:“我怕一放松就会睡着。”
浅水清笑了:“那就互相说说话,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石头。”
“我叫三郎。”
“我叫小猛。”
“我叫杜康。”
听到最后一个名字,浅水清的眉头扬起:“杜康?”
“是啊。”最后一名长相腼腆的小伙子点头:“有什么问题吗?浅督?”
“啊,没,没有,就是我家乡有种酒也叫杜康。”浅水清笑道:“我们那时候还有个诗人,写了首诗,就是和杜康有关的。那诗怎么念的我不记得了,就记得有那么两军,叫何以解忧,惟有杜康。”
几名士兵都呵呵笑了起来,老萨道:“杜康这小子不错,诶,平时经常能说些笑话给大家听。何以解忧,惟有杜康。。。浅督这话说得好啊,杜康,来给大家说个笑话吧。”
杜康有点不好意思,看看浅水清那鼓励的眼神,摸摸脑袋道:“平时里到还有些故事,但都是说到兴致上想起来的,这会认真要讲,反而不知道讲些什么了。”
浅水清笑:“没有关系,大家随便聊天就可以了,没必要非得说什么故事。”
就这样,大家随意闲聊起来。
在进入沼泽后,大部分的战士吃饱了就睡,惟有那么寥寥数人,还在强撑着精神,在为自己的战友兄弟做最后的守护。但是他们不得不聚在一起,而不是如平时般隐伏起来。因为彼此间如果不能说些什么,恐怕下一刻就会睡倒下去。他们需要相互扶持,需要彼此鼓励。
浅水清也是岗哨中的一员,在那互相的说话中,他已不记得大家都说了些什么,但是他知道,每一个人,都有着对未来的憧憬。他们依然期望,依然怀念,希望能够摆脱敌人的追兵,走出这片沼泽,重新迎向美好的生活。
浅水清也明白这近乎是一种奢想。在与苏南宇这段时间的接触中,尽管他从没见过苏南宇,却知道这个人的确有着不容小视的指挥水准。
苏南宇,绝不会就这样轻易放过他们的。
大家说的话很多,他们彼此慰问,谈一些经历的战事,谈对家乡的思念,偶而也说一些彼此生活中或战斗中遇到的趣事,通过不停的说话分散困意,打起精神。在这个时候,没有上级,没有下属,惟有彼此间的守望与互助。
也就是那个时候,叫杜康的年轻士兵说:“浅督怎么不吃点东西,这样会饿怀身子的。”
浅水清还没有回答,老萨就给了他一下:“你个猪啊,飞雪是天鬃马,是马中之王,咱们吃马肉,你没看见它都流眼泪了吗?浅督最爱飞雪了,不忍心叫它伤心,所以才不吃的。”
浅水清微微一怔,这些一个个外表粗豪的汉子,其实有不少人,内心深处依然充满细腻啊。
杜康立刻道:“既然这样,我给将军弄点别的吃的。”
老萨问:“还有什么?干粮都吃光了。”
杜康道:“水塘那边长了些野蘑菇,我去采些给浅督炖汤。”
老萨提醒他:“小心啊,野蘑菇有毒的。”
杜康嘿嘿笑:“放心吧,我能分辨出毒蘑菇,这点小问题难不倒我。”
浅水清摇了摇头:“算了,你们几个都累了,现在又主动为大家值守警戒,别费那个力气了。”
“没事,只要浅督你还在,大家就还有希望。”杜康笑着走了过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浅水清轻叹了口气,闭上了疲惫的双眼。
好想。。。好想。。。睡一觉。
。。。。。。。。。。。。。。。。。。。。
“啊!”那一声凄厉的惨号响起时,几乎所有人都爬了起来,手中紧握钢刀。
浅水清双目急睁,发出惨叫的,正是杜康。
老萨扯着嗓子吼了起来:“大家小心!是鳄鱼!”
不远处的水潭里,一只凶猛的巨鳄正拖着杜康的身体往后爬行,他的半截身子已经在鳄嘴里,望向浅水清的眼神充满了无助。。。
浅水清声嘶力竭地大叫:“快救他!”
“没用的。”老萨颤抖着声音:“浅督,咱们救不了他了。”
“胡说!”浅水清狂吼起来,他挥舞着战刀就要冲过去,老萨紧紧抱住他:“不行!浅督,你不能去,这里到处都是陷阱,人陷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
浅水清狰狞着双目看向不远处的那片泥水潭,那里虽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那松软的土地混合着水形成的泥潭水洼看上去与干地没有太大差别,可要是一但陷了进去,若无人救助就只有等死的份。
“绳子呢!给我绳子!用投矛刺那家伙,放箭!你们干什么?为什么还不动手!”浅水清拼了命地大喊,士兵石头苦涩道:“浅督,别费力气了,被鳄鱼咬到嘴里的人,救出来也是死定了,而且我们也救不了他。”
浅水清霍然回首,那个刚才还生龙活虎的战士,已经半个身子都被吞到鳄嘴中去了,可他的眼睛还在看着自己,张着嘴,吐着血沫,似是想要对他说些什么,一只手缓缓地抓向天空。
浅水清怔立当场。
老萨哭泣着大叫:“杜康。。。他踩着那鳄鱼的头去采蘑菇,他以为那是截树干,没想到那鳄鱼突然就动了。。。他掉进了潭里,怎么都出不来。那该死的东西一口就咬住了他。。。它们有好多只,都在这附近。。。。。。”
浅水清的浑身麻木。
他看着那鳄鱼将杜康的半截身体缓缓拖进沼泽深处,在那里,数只体型巨大的沼泽鳄正在用它们最擅长的死亡翻转切割着杜康的身体,他眼中的那点星火在身体被撕碎的那一刻,终于彻底湮灭。
他就那样亲眼看着自己的士兵惨死,却毫无救他的机会与能力,仅是短短数秒时间,这可怕的沼泽已经吞噬掉了一位战士的生命。
扑,浅水清吐出一口鲜血。
浅水清是被老萨硬按着回到原来坐的地方的,所有士兵重新倒了下去,他们中有些人甚至来不及悲伤,又再次睡了过去,在见到那令人惊恐的一幕之后。
所有的血腥,残忍,杀戮,都抵不过疲惫,麻木的心已经不知道什么叫痛苦。
从进到沼泽深处的一刻起,他们就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把视线从吞噬杜康的鳄鱼处收回来,浅水清呆呆看着老萨的脸,缓缓道:“我是不是错了?”
“浅督,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老萨有些迷糊。
是啊,你不知道。浅水清无奈地笑,没有人知道。他一直都不明白自己存在于这个世上有何意义,并因此而当兵,但在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生命存在的本身就一种意义。
活着,就是做人的意义。
然后,他闭上眼睛,竭尽全力地想要忘掉刚才的那一幕,他说:“老萨,把马肉拿过来,我想吃。。。。。。”
。。。。。。。。。。。。。。
吃完马肉,身与心的双重疲惫已发展到顶点,由于杜康的死,值守的士兵谁都没了说话的兴致,只是做着默默的哀悼。
匮乏的身体开始支撑不住睡魔的侵袭,大家的意识逐渐朦胧,于不知不觉间沉沉睡去。
浅水清靠在那棵老树边,他仿佛死了一般。
深渊沼泽里一片静寂,活着的人,睡着的人,都如那死去的人。
那几名留守的士兵紧握武器,站立于地,但当睡魔来袭时,他们就算是站着,也无法不让自己睡过去。
自逃亡以来的一千七百多名战士终于开始了自逃亡以来的第一次共眠。
今夜,无人守护。
第五十章 绝境(3)
跟随和飞从龙蛇镇出发,诡八尺的心情是相当雀跃的。
由于惊虹人与天风人同根同种的缘故,无论语言,文字,习俗等各方面都没有太大差异,只有小部分的地区差异,因此一路走来,他们两人并没有遇到太多困难。不过和飞对带着诡八尺一起上路显然很有意见,他认为自己做得是大事,是正事,而这个小东西的跟来除了扯他的后腿外,简直没有任何用处。
当然,用来做个障眼法还可以,单身成年男人很可能遭遇惊虹军的盘问,带了个小男孩,事情就好办多了。
不过要是这个小男孩每天缠着你问东问西,问你仗要怎么打,当初的两次围剿到底是怎么回事,浅水清为什么会上了梁中流的当,又是怎么看出问题来的,劫富济贫行为到底有什么意义,如何才能打胜仗等等这一系列问题,且问得刁钻古怪,问得盘根究底,问得不依不饶,那麻烦就大了。
比如现在,诡八尺就问和飞:“和大哥,战争中有士气,纪律,地形,人数以及指挥官的水准等一系列胜利因素,那么这些胜利因素中哪个最重要?”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和飞抓了抓头皮,想了会回答道:“应该还是士气吧,咱们军队里不是有句老话吗?没有士气的军队只是一盘散沙。”
“可要是那样的话,当初的护民军够有士气了吧?为什么还会输给铁风旗?”
“这个。。。。。。”和飞想了想又道:“那要不就是指挥官的指挥能力?反正肯定不是人数和地形。”
“可是没有足够的士兵,没有良好的作战条件,空有再好的指挥能力也发挥不出来吧?”
“这到也是哦。”和飞头大了起来:“那就只能是综合能力了,一场战争的胜负,应该还是看双方的综合实力对比,除了你说的这些,还包括了战损补充能力,物资支援能力,天时,地利等多方面的因素总和,这个回答总对了吧?”
没想到诡八尺却摇了摇头:“如果是这样的话,目前的铁血镇,论综合实力,可比惊虹人差得太远太远,为什么惊虹人两次围剿都失败了,到现在铁血镇依然逍遥?不说惊虹,就说当初的止水吧,一个国家再弱,也总比一个铁风旗强吧?为什么能被铁风旗轻易就灭了国?”
“这个。。。。。。”和飞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唉。”诡八尺叹气,随口说了句新学的成语:“问道于盲啊。”
和飞大怒,叫道:“你有本事你到是自己分析这是为什么啊,你老问我干什么?我要是有那本事我就做将军了!”
诡八尺一抽鼻子,回答:“我觉得啊,战争中真正决定胜负的关键,不是自己的某个方面很强,而是千万不要某个方面很弱。战争不是比武,谁的功夫强,谁就是胜者。战争是生死之搏,活下来的才是胜利方。比武赢上一百场,也顶不上战斗里输上一局。在这种生死之搏里,有时候比的不是你打了对手多少拳,而是你能否挺住对手的攻击,不露出致命的要害。打敌人再多拳,一旦自己要害被敌人捅了一刀,那就死定了。所以,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有时候不是出奇制胜,而是千万不能犯错。只要不犯错,就永远有胜利的机会,这就是浅氏兵法所说的,没有常胜的一方,只有不败的一方。谁离不败更近一些,谁就是最后的赢家。”
和飞听得目瞪口呆,看着诡八尺道:“你小子,有点门道啊。那你说说,这次的情况,惊虹人有没有什么要害可以让我们攻击?”
诡八尺摇摇头:“没有,也不必有。”
和飞大奇:“这是为什么?”
“因为铁血镇本身就已是惊虹人的要害了。如今的铁血镇,就好比是钻进了一个人的身体里的小虫,在这个人的身体里到处乱拱,会滋生细菌,侵害人的身体,使这个国家生病,衰弱,最终无力。对于这个小虫子来说,攻击对手是一种愚蠢的行为,想办法活下去才是正确的。只要这只小虫子一天还活着,惊虹人就不得不每天对自己用药。是药三分毒,治不好病,就会把自己的身体弄垮。所以,铁血镇的存在,本身就已经成为惊虹的一处极大危害,根本不必再多费心机去寻找新的要害。要知道人不怕受伤,却怕生病。受了伤,只要身体是健康的,总还能治好,可要是生了病,尤其是那种难以根治的顽疾,那麻烦就大了。它会每时每刻提醒你,骚扰你,让你头痛,让你坐立不安,让你没法好好生活,休息,最好被它搞得精疲力尽,甚至崩溃。所以,铁血镇现在就是惊虹人的病根,铁血镇不需要去想办法攻击对手,只要想办法生存下来。他们生存的越久,对惊虹人的攻击伤害也就越重。”
这一次,和飞听得是彻底震撼了:“你。。。你小子,你这些都是自己想出来的吗?”
诡八尺嘿嘿一笑:“有些是,有些不是。最近跟姬姐姐在一起的时间比较多,有些是她说的,我就用自己的方式理解了。有什么说得不对的,还请和大哥改正指点啊。”
和飞佩服的点头:“你小子,有两下子,说得真有些道理呢。”
但是诡八尺却又摇头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每一次的围剿,就是一次用药,铁血镇这只钻入人体内的小虫子就势必会受到一些伤害。后面的日子里,到底是铁血镇先垮,还是惊虹人先垮,可就难说喽。”
他抬起头看着和飞:“和大哥,咱们速度快点吧,早点到达留信息点,也好早点知道他们的情况。”
“好。”和飞拍了拍诡八尺的肩头:“你小子不错,将来没准能做个大将军呢。”
数日之后,他们终于赶到预定的消息传送点。
那是一个小木桥,桥底不显眼处刻了一排数字,如203,145之类的。
诡八尺好奇,问:“这是什么意思?”
和飞严肃道:“浅督发明的密码通讯方式,需要有密码本才能理解其中意思。”
说着和飞从怀里拿出一本书,对着那些数字翻阅,同时念念有声:“铁血镇兵分四路,浅督以身犯险,引走苏南宇,灵风旗向北,血风旗在中,铁风旗向南。物资告竭,见字速将物资送往中部火云城,往明成亦家寻找离楚,为临时秘密中转基地。。。。。。”
缓缓将留言念完,和飞的神情越加严峻:“小子,咱们铁血镇的麻烦是越来越大了,现在必须立刻回龙蛇镇,让苏夫人廉夫人把物资送到火云城。至于浅督。。。唉,听天由命吧。”
诡八尺问:“和大哥,留信息的是哪路部队?”
“铁风旗,是方掌旗亲自留下的。他们是六天前由此离开,一路向南进发。”
没想到诡八尺脸色一变:“那铁风旗也危险了。”
和飞一楞:“为什么这么说?”
诡八尺回答:“三天前,这个地方刚刚过去一支至少三万人的大部队。”
和飞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的?”
诡八尺小脖子一直:“我是丛林里长大的,这地方就是爬过去一只耗子,我也能发现它的脚印,更别说是几万人的大部队了。他们是追着铁风旗去的,而且都是精擅丛林作战的老兵。”
“妈的!”和飞愤怒大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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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如海般深沉。
浅水清觉得自己仿佛海中的一尾游鱼,在他的身边,到处都是凶狠的巨鲨在来回游弋。
他只能拼命地摆动尾巴,利用自己的灵巧来周旋,来躲避,必要时,断尾,吐内脏,甚至钻到沙土里以求生。
无论这条鱼伤得有多重,它都不会放弃,因为它知道,只要自己还活着,还没有被鲨鱼吞到嘴里,那么所有失去的一切,终将重新长回来。
他拼地游啊游,只觉得压力无比的大,冥冥中仿佛看到了云霓期盼的眼神,在呼唤,在等待。。。。。。
然后,那影象突变,一下子变成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巨鲨向他咬来。
“啊!”浅水清一下坐了起来,四周一片漆黑,惟有夜空中点点星光,送来少许光芒。
怀里是飞雪在拼命地拱着他,浅水清苦笑了一下,摸摸飞雪的头:“大半夜的,你不睡,拱我干什么?到吓了我一跳。”
飞雪希律律叫了一声,声音甚是急促,它不断扬踢急踏,似是在警告什么。
浅水清极少见到飞雪如此的不安,那一刻,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他想起了蓝城惊变时那个冷弃。
扬头看去,原来包括老萨,石头等人在内的所有士兵竟然都睡着了。
“所有人都起来,有敌来袭!”浅水清疯狂大叫道。
“呼啦啦”的一片抄家伙声顿时响起,所有士兵几乎同一时刻跳了起来。刚才飞雪又是扬蹄,又是嘶鸣,都不能叫醒的战士们,这刻被一句有敌来袭却刺激得全都精神焕发的醒来,仿佛从未入睡过一般。
浅水清大叫道:“飞雪已经报警,敌人肯定不会离我们太远了,大家立刻走,不要停留。”
“可是浅督,现在是半夜,看不清路,万一走到泥潭里去就糟了。”
“我不是让你们用绳子把彼此都绑好了吗?”
“大家太累了,根本没来得及做这些,而且我们也没这么多绳子。”
“那就把马疆绳拿下来,马都不要了,还要缰绳干什么!趋马先行,马要是掉进了泥潭里,拉不出来就放弃,必须尽快通过这里。再留下几个人,观察敌军动静,我需要知道苏南宇是不是把所有人都拉进这沼泽里来了,如果是的话,那他们就得全部给我死在这里!”
所有士兵借着月色立刻行动起来,不远处传来沙沙的声响,看样子浅水清的大喝声已经惊动了正在追来的追兵,他们也开始不再隐匿形迹了。
浅水清眼中闪过一片狠戾,苏南宇,你果然也是个有种的货色,这种地方你都敢派部队进来追击,要不是飞雪示警,这支疲累交加的部队说不定就真在此刻被敌人偷袭得手了。
随着浅水清的命令下去,所有士兵都纷纷行动起来,睡了两个时辰,终于恢复了小半精神的士兵们迅速整装出发,趋马先行,以作探险,不时地有战马陷入泥沼时发出的悲惨嘶鸣,可惜马儿不象人,一旦陷入泥沼中,就拼命抽动,结果越陷越深,难以救出。
利用一匹匹战马在这黑夜里摸索出的道路,充满了艰险,泥泞与险恶,却将行进的速度大大提快。后方追兵的声音渐渐远去,显然做不到如铁血镇般用马探路,一直走得较为艰难,偶尔也可以听到一两声凄厉的惨叫,估计也是遭遇了鳄吻,或是不小心陷入泥沼中。
没有人注意到,石头,那个和老萨杜康他们在一起的年轻士兵,并没有出现在行军的队伍中。
他默默地留了下来,在醒来后,就一直原地未动。
他的一条腿在平阳大战中受了伤,筋脉被砍断,虽看上去完好,但是行动早有不便。没有人知道的是,在这些天亡命的趋驰中,那条断了筋的腿是如何的疼痛,又带给他怎样大的麻烦,但他一直都忍了下来,直到现在。
当浅水清喊出我需要几个志愿留下来探清追兵人数的士兵时,石头苦涩地笑了。
他看着自己的那条伤腿,然后用尽全身力气爬上了附近的一棵老树。
他静静坐在树上,借着夜色掩护自己,数着时间,直到树下开始出现一个个的惊虹士兵。。。。。。
“一个卫官。。。又一个卫官。。。妈的,一个将军。。。”他仔细搜索着追来的惊虹人,从他们的穿戴中分析对方的品级,从而分析对方的人数。
当不远处那名游击将军出现在队伍的最后方时,那将军的身后已经没多少士兵了,石头笑了笑,然后就坐在惊虹人的头顶上,用尽所有力气大喊起来:
“浅将军!敌人只追来三千人!苏南宇没有带着大部队进入深渊沼泽,他们可能绕路去前面伏击你们了!要小心啊!!!”
铁血镇所有士兵同时回头。
声音嘎然而止。
第五十一章 绝境(4)
黎明。
阳光重新普照在这片死静的沼泽上。
浅水清领着自己的战士,向东而跪。
浅水清的声音,回荡在这片苍茫土地上。
“就在昨天,我们先后失去了两位最勇敢的战士。他们一个叫杜康,一个叫石头,都只是普通的士兵,但是他们无愧于自己军人的身份。我浅水清在这里,代表铁血镇所有兄弟向他们下跪,因为他们是真正的英雄。尽管他们并没有什么伟大的事迹,但是他们的勇气,不输于这世界任何一位英雄人物。假以时日,我相信他们一定能够成为非凡的人物。”
“明天,我们或许还会失去更多的兄弟战士,但是我们不会彷徨,不会恐惧,不会迷惘,因为我们的心中至少还有一个目标--回家。死去的人,将成为国家烈士,家人会受到帝国照应,活着的人,则将继续战斗,为了能回去和家人见面而搏杀。无论是这天险绝域也好,大军威逼也罢,我们都将用自己手的武器和斗志,去杀出一片生天来。。。”
“上苍有眼,请庇佑我军死难之将士,让他们在天上睁开眼睛,看着我军如何奋战,看着我们如何杀回自己的国家!”
浅水清虔诚祷告着,手中无酒,就以泥水代替,三跪而起,他对麾下士兵道:“继续出发!”
深渊沼泽,依然是一如既往的荒凉,每一处地方都充满了杀机,将死亡阴影遍布在那满是伤痕的心弦之内。
士兵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的道路上行走,他们的马儿已经不多,在经历了昨天晚上的那场急速冲刺之后。
黎明的阳光洒下,带来新的一天,是美好?还是残酷?浅水清不得而知。
一天,又是一天,就这样悄然滑过。
转眼间,他们来到这片沼泽中已有六日,部队依然艰难地行进在离开沼泽的道路上。
“快,快,拉他,抓紧缰绳!”浅水清的耳旁传来士兵们的喧嚣。
又有人不慎滑进了泥潭中,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好在大家已经有了绝地生存的经验,知道这种情况下绝不可妄动,只能依靠战友把自己从泥潭中拉上来。
掉进泥潭的是一个大胡子兵,这刻半个身子都进了泥潭中,正大喊大嚷:“快拉我上来,拉我上来!”
几名士兵手忙脚乱地把缰绳和树枝抛给他,让他抓住,然后大喊道:“小心点,别乱动,你越挣扎就陷得越深。”
“我他妈的不挣扎也在往下陷!”大胡子喊。
“那你肯定是老二在挣扎了!”有士兵叫。
“我滚你娘的蛋!”大胡子愤怒大叫,几名士兵同时笑了起来。
大胡子抓住缰绳,借着战友们的帮助,开始重新将身体从泥潭里拉出来,大胡子一边出来一边还吆喝着:“妈的,这鬼地方真是邪了门了,又臭又脏不说,一不小心就得进陷坑里去。”
“要不然怎么能叫深渊沼泽?深渊啊,这里是通向地府深渊的捷径,咱们正在鬼门关上兜圈圈呢。”
“没准老子正踩着城隍的脑袋往上爬。”大胡子叫。
“你小子没那资格,充其量踩小鬼,浅督要掉下去,一准踩城隍,没准得是阎罗呢。”
“去你妈的,敢咒将军。”
“。。。我这嘴真该死。”
几名士兵一边拉人一边笑骂。
浅水清听得心里却在发酸。这些士兵,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即使是在最艰难最困苦的环境下,他们也能苦中作乐,所有过去的不美好,所有牺牲,所有残酷,都必须在第一时间忘掉,没有过去,没有将来,惟有现在。
然而即使是在现在,危机也处处皆在。
就在大胡子和拉他的士兵打趣的那一刻,泥潭的一条游动的暗影在沼泽上诡异地滑行出死亡地波纹。
有士兵眼尖,指着大胡子的身后高声叫了起来:“小心!小心背后!”
一道黑长的身影突然凭空而现,呼地一下,仿佛一条粗大的巨索将他整个盘卷起来,嗽地一下拔离出沼泽,高高地举向半空。。。。。。
那是一条粗大的巨蟒,有如水桶般粗的身体,长达十余米,卷起一个人就仿佛孩子在戏耍一个玩具般轻松写意,在所有士兵的瞠目注视中,它的死亡盘卷将大胡子整个人都生生包住,只露出一个头颅,和那因为巨大的挤压而痛苦的表情。巨蟒的三角形大脑袋,蛇信喷吐,绿油油的眼神盯住大胡子,然后对着他张开了血盆大口。
“啊!”一声凄厉的惨号,沼泽之上盘旋起一股血厉飓风。。。。。。
。。。。。。。。。。。。。。。。。。。。。
这一天,浅水清和他的士兵再次见识到了这片土地上的原主人对外来者的态度,他们就那样亲眼看着大胡子被一条巨蟒生生吞噬,然后自若溜去,不给人丝毫机会。
这里的蟒蛇巨大而凶狠,这里的鳄鱼成群结队,甚至这里的蚊子都有拳头那么大个,一飞起来遮云蔽日。
深渊沼泽,毕竟不是人类的天堂。
没有时间去伤心,死的人固然已经死去,活着的人却依然要继续战斗。
在短暂的哀伤与凭吊过后,部队继续行进,蹒跚在泥泞的道路上。这里的路实在太松软,一脚下去,往往就把大半个脚面都陷入泥沼中,再***,就带出一脚的泥。如今进入深渊沼泽的所有士兵,包括浅水清在内,每一个人都仿佛是在泥地里打过滚的,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哪里还有昔日铁血军人的风采。
但他们至少还拥有求生的意志,和不屈的斗志,以及那回家的渴望。
“看,前面有片硬地!”
有士兵高叫起来。
众人立时兴奋。
沼泽中的硬地,就仿佛沙漠里的绿洲,士兵们加紧前行。
硬地不远,仿佛一座孤岛横亘在沼泽的中央,差不多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浅水清第一个踏上这里。
老萨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将军,让大家休息一会吧。这里不错,追兵就算追过来,也没法偷袭我们。”
“是啊。”浅水清点点头:“就让大家过来休息吧,也累了一夜了,昨天都没休息够。”
不知为何,浅水清隐隐地感觉有一丝不安。
那只吞噬了大胡子的巨蟒的绿油油的眼神就象是暗夜中鬼魅的盯视,令他毛骨悚然,在这深渊沼泽里,也许可怕的东西,并不总是伴随着险地而生。
他望向脚下的这片土地,这里是自进入深渊沼泽以来,差不多最大的一片硬地,它看上去那样平静,那样塌实,但是浅水清心中的不安感却极度上升起来。
突然一名士兵匆匆跑了过来:“浅督,找到了几个蛋!”
蛋!?
浅水清赫然回首,只见那士兵拿着几枚不知是什么生物下的蛋正在向他兴冲冲地跑来,浅水清那一刻脑中灵光一闪,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疯狂地大喊起来:“把蛋放下!全队立刻离开这里,危险!!!”
。。。。。。。。。。。。。。。。。。。。
随着时间的推移,阳光已经逐渐强烈起来。
不远处的士兵们呆呆地望着沼泽中央的那片空地。
我的天啊!
差不多有数百只沼泽巨鳄正在从各个方向爬向这里,它们蹒跚着步子,来到这片硬地上,然后懒洋洋地匍匐在这片硬地的中央,各自选好自己的位置。硬地上的那几棵参天大树,游出几条和吞噬了大胡子一样的巨大蟒蛇,天空中成群成群的铁鹳鸟盘旋下落,长长的尖椽有着洞穿铁甲的硬度,一些长着坚硬刺甲的沼蜥也在此时露头,小心翼翼地在硬地周边的角落里趴躺。
眼前的一幕就象是深渊沼泽的生物大聚会,各种各样的凶猛生物竟然都聚集于此地,整片硬地上密密麻麻挤满了凶禽猛兽,不时地还有找不到位置的动物发出凶猛与不满的咆哮,为了地盘而和旁边的家伙大打出手。原本荒凉的世界一下子变得生机盎然,令人乍一看还以为这里不是沼泽而是某处生机勃勃的原始丛林。
硬地上空各种吼声震天,翅膀挥舞,头颅摆动,尾巴晃摇,一副蔚为壮观的场景就这样跃然眼前。
老萨生生地咽下了一口唾液:“妈的,再晚点就真成了这群家伙的美餐了。浅将军,你怎么知道这硬地上会来这么多凶猛家伙的?”
浅水清冷冷道:“鳄鱼是冷血动物,自身体内无法产生热量。要想维持生命需要的基本温度,它们每天至少要晒两次太阳。再没有比在这里晒太阳更好的地方了,而且孵化鳄蛋同样需要干燥地面,这帮家伙没可能放弃这么好一块地皮不要留给我们的。只是我也没想到。。。。。。除了鳄鱼,竟然还会有这许多东西。”
有士兵道:“有意思,这些家伙竟然能彼此间相安无事?”
浅水清道:“除非是为了填饱肚子,否则动物之间不会进行无意义的杀戮。”
有士兵悠悠道:“听起来可比我们更有人性啊。”
“是啊,我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国与国之间就不能和平相处呢?”
“拜托,你听说过狼和羊和平相处的吗?听说老虎和豹子和平相处的吗?”
浅水清立刻接口:“在食物充足的情况下,它们会和平相处。”
“那么人呢?”
“当然不会,你这傻子。”有士兵接口。
于是一名士兵冷冷说道:“连动物都知道吃饱了的情况下要和平。。。。。。所以我讨厌战争。”
所有战士都沉默了。
那个时候,浅水清淡然说道:“即使是动物,除了食物之外,也会有自己的领土需求。老虎与老虎之间,狮子与狮子之间,都有自己的领土范围,人类也是一样。领土范围的大小,通常取决于实力的强弱。”
“假如说生灵们对食物的需求是一种被动需要,是一种被动需求的话,那么生灵们对领土的需求,就是一种主动需求。前者喂饱肚皮,后者则捍卫尊严与荣耀。无论是动物,还是人,在这方面都是一样的,两者都不会对食物有无尽的胃口,但对领土,却有着永无止尽的贪婪。”
“所以,我们可以讨厌战争,但我们永远无法回避战争。”
“领土之争,自生命存在于这个世界开始就永恒存在,同时也永不消退!”
。。。。。。。。。。。。。。。。。。。。
沼泽上的那片硬地,已经被这片土地的主人重新占据了,士兵们只能将自己分布在前方的各个小块地形上。
他们继续睡觉,恢复自己先前未能全部恢复的精力。
浅水清放眼看着这片巨大的荒凉,不久之后,硬地上生物再度散去,回到了各自的狩猎区,继续等待和寻觅食物。极少有生物对浅水清他们感兴趣,大部分的凶猛生物并不将人类划进它们的食谱,而且它们很能分辨形势,除非必要时,并不会轻易攻击成群结队的人类。
浅水清呆呆地看着那片重新开阔的硬地,心海中突然一阵清明。
然后他说:“老萨,去往那地上放些咱们的东西,破损的武器,废弃的盔甲,一些生火的痕迹,还有人行进的脚印。。。。。。”
第五十二章 绝境(5)
南屯。
一个小小的身影如猿猴般灵巧,在田野间纵横跳跃,奔走自如,正是诡八尺。
他的肩头上还带着小挠。
从一棵大树上轻巧地翻了下来,诡八尺落在和飞的身边,笑嘻嘻地道:“我找到他们了。”
正等得无聊地和飞兴奋地坐起:“铁风旗?”
“不,是找到了追击铁风旗的人。”
和飞郁闷地坐下:“那有个屁用。”
“怎么没用?”诡八尺不满地叫了起来:“你知不知道追他们的是什么人?”
“什么人?”
“是山狗啊!”诡八尺喊了起来。
当事态的发展走向不利时,从来都不惮于往最糟糕的角度去发展。
浅水清固然被苏南宇追到直入深渊沼泽,铁风旗也同样在面临着他们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危险。
没有人知道,在惊虹人的眼里,整个铁血镇除了浅水清本人外,最害怕最不放心的,就是浅水清麾下的这支嫡系老兵部队--铁风旗了。自从分兵之后,尽管苏南宇谨慎为上,放过了追击其余三路的机会,但是惊虹方可没有就此放手。第三次围剿由于启用兵力不多,因此惊虹人大可再度抽兵展开清剿工作。
从2月16日起,霸业城就传出消息,要求除苏南宇继续追击浅水清外,另调一支三万人的精锐边防军负责追击铁风旗,务必要把铁风旗也尽早消灭,其余两旗则以城府军为追击力量。
而负责追击铁风旗的,不是别人,正是梁中流的老部下,第二次围剿中战而无功,没能捞到机会和铁血镇打上一场的山狗军,领导三万山狗的,是惊虹四杰中的世均洋,一个山地汉子,擅长的正是追击,潜伏,隐匿踪迹。
梁中流的死,可以说是世均洋一生的耻辱,打埋伏不成,反而被对手钻了空子,返过头来将自己的上级给杀了,并轻松逃过大军封锁,救出灵风旗,还让铁血镇得到了全套惊虹军事地理图。尽管这一切都是梁中流的责任,但是作为梁中流嫡系的世均洋,依然不可避免地为人所指,指责其护主无能,坐看上官惨死。
为报仇计,世均洋发了狠要全灭铁风旗和浅水清,为主子报仇。
与寞子欧,苏南宇不同的是,世均洋在惊虹四杰中,是以残忍,嗜血,凶暴和强悍的作战作风而出名的,这个家伙发现敌踪的能力出奇的强,最擅长于以伏击对伏击,奇袭对奇袭,专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因此有个外号叫“猎狗”。他领导的三万山狗军,素来以狂热,凶狠,顽强的作战风格著称,都是山地汉子出身,不但士兵作战意志顽强,且个个单兵能力极为出色,虽然是步卒,但是行动敏捷,行进如风。
而这一次,奉命追击铁风旗的山狗军更是不动声色的秘密跟在铁风旗的后面,一路跟住铁风旗,不显山不露水,务必要对其一击致命。世均洋甚至为此送信给霸业城,请霸业城不要宣称山狗军追击铁风旗一事,暂时先让他们逍遥几天,也可见其隐忍能力非同一般。
然而当世均洋悄悄跟在铁风旗的背后,准备寻找适当时机打铁风旗一个措手不及的时候,谁也没想到,一个小野孩子竟然会发现山狗军的踪迹。同是山林出身的诡八尺,在追踪猎物上的成就,绝不输于当世任何潜踪匿迹的大师。从诡八尺发现山狗秘密跟在铁风旗后面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他极力怂恿和飞把送消息的责任交给离楚的手下去完成,自己则与和飞一起踏上追赶铁风旗的脚步。他年纪尚小,心性却是胆大包天,不惧怕危险,反而越是危险也就越感觉刺激来劲,一路紧追山狗,竟然丝毫无惧,如今眼看着快要追上了,更是一连串的计划浮出脑海。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到底谁是蝉,谁是黄雀,如今依然是犹未可知的时刻。
和飞与诡八尺此刻就隐匿在不远处的小坡上,悄然往下望,只见那里横七竖八地躺着无数惊虹战士。
和飞小声地嘟囔了一句:“怎么这些惊虹兵连营帐都不扎的?而且也不披盔带甲?连大盾都没有,这就算是惊虹赫赫有名的边防老兵了吗?”
诡八尺小声回答:“丛林作战和平地作战不同的,战士们习惯在最简陋的环境下生存,你不懂。”
“你懂?”和飞斜着眼看他。
诡八尺翻了翻白眼表示自己不屑回答这个问题。
由于山地特殊的地理地形并不适宜于阵型作战,到处都是参天的树木也不适宜长兵器的挥舞,因此轻装简从,布衣短刀的轻便装备,其实比身披重甲,手持长戈的阵列作战更具备实战意义,假如仅看这支部队的装备,的确和一般的民军没有太多区别,但是他们在山地战中所能发挥出来的作用远超一般人想象。
若是旷野对决,山狗军或许比普通城府军犹有不如,可在丛林密布的山地地形作战,这些山狗军一个个视山地如坦途,在密林交织中纵横来去,于鬼魅无声中悄然出击的能力就会让敌人大吃苦头,他们精擅于三五人一组的小规模作战配合,习惯隐匿树上,地里,灌木丛中,精于伪装,奇袭,攀登,无论是行军,作战都要比普通部队强上一大截,在这里,单兵能力比组织纪律性和指挥官的指挥艺术要更重要更有价值。
因此山狗军在惊虹军中历来以飚悍不驯的性格,无组织无纪律的作风而让所有人头痛。但就算是浅水清领全盛状态下的铁血镇在山林中与山狗军作战,也不敢言必胜。
如今,三万条山狗漫天撒在这片土地上,看上去杂乱无章跟杂牌军没什么两样,连斥候都不派几个,但那一个个脸上展现出的凶狠与杀气,却可以显示出老牌军人特有的质素。
诡八尺轻轻道:“必须想个办法绕过山狗军,才能通知铁风旗他们的处境。他们现在正一路南行,就快进入山区,到了那里,就是山狗发威的时候了。”
和飞皱着眉头:“怎么通知?这帮家伙堵在路上了。”
“我到是有个办法,也许能保护铁风旗,而且还有可能探知对方的行动计划,不过怕是要委屈和大哥你了。”
和飞一笑:“没事,你说吧,小小委屈我承受得住。”
诡八尺诡秘笑道:“这可是你说的哦。”
说着,诡八尺轻轻在和飞耳边说了几句。
“啊?”和飞大吃一惊:“这。。。这不太好吧?”
“只有这个办法了,就这么定了。”诡八尺很肯定道:“要做大事,就总得冒冒险。”
和飞正想说等等,只见眼前一花,诡八尺一个凶狠的闷棍已经打在了他头上。下一刻,诡八尺对着坡下的山狗军大喊起来:“快来人啊,抓到一个天风奸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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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沼泽中行军,对追击方有一个极大的好处,就是可以踩着前人的脚印往前走。
沼泽中的干地不多,但总有路可通,实在不行,就以断木为桥,总可通过。前人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后人可以直接享受,因此追击速度并不太受影响。黑夜的时候,由于视线原因,无法寻觅脚印而行,不得不放慢速度,到了白天,这些脚印依然清晰,便成了追兵最好的指路明灯,告诉他们哪条道路是危险的,哪条道路又是安全的。
然而一切的有利条件,在碰到狡猾的敌人都可能被转换成不利,过于依赖前人走过的路,有时候就会无可避免地走入死局。
奉命进入沼泽追击浅水清的部队,并没有想到浅水清借助这一带险恶的条件为他们布置了一个惊天死局,当他们顺着前人的足迹前行时,来到那片开阔的硬地上,发出了与对方相同的欢呼。
追击部队在硬地上看到了前方逃命者遗留下来的生存痕迹,毫无疑问,这里是安全的。
望着追兵进入自己为他们准备好的陷阱中去,浅水清的心中却是一片古井不波。仁慈与怜悯,不属于军人,惟有千方百计杀死,打垮敌人,才是保存自己的唯一之道。
他把身体往隐伏的水塘里缩了缩,轻声道:“看样子得等一会,让大家沉住气。”
为了第一时间观察到对方的动静,浅水清亲自做了一回斥候,和老萨两个人一起,把整个人都埋藏在不远出的水洼中。
老萨接口:“可惜苏南宇那狗日的太小心,竟然只派了支小部队进来,要不然有他好看。”
“跑得过今天跑不了明天,放心吧,老萨,苏南宇的追击部队,我已经为了他准备了一套超级大礼。”
“浅督的意思是你有办法对付他们?”老萨的声音带了些兴奋。
“怕是以要付出很多牺牲为代价。”
“我辈军人,以战死沙场为最高荣耀。”
“明知是死,也无怨无悔?”
老萨沉默了,半响,终于道:“一天不灭掉苏南宇,铁血镇就没有好日子过,对吗?”
“是。”浅水清很肯定地回答。
“那么。。。无怨无悔!”老萨终于确定道。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就毅然用自己的死亡,去换取胜利吧。
随着时间的流逝,沼泽生物的回巢时间再一次来临,不远处的硬地上,战马开始发出惶恐不安的叫声,少数惊虹兵意识到了周围气氛的陡然变化。
水面上陡然升腾出数条巨浪,浪花过后,是一个个狰狞的三角巨头吐着猩红蛇信,森冷地望着占据了他们家园的敌人。如此庞大的蟒蛇,惊虹人也是第一次发现,然而在它们的身后,一条条披着厚厚铁甲的沼泽鳄鱼则向着硬地中央爬行而来。原本荒凉的土地上,一下子如变戏法变出无数狰狞恐怖的巨形怪兽,张开那森森獠牙,虎视眈眈地望向它们的敌人。
“见鬼,哪来这么多东西?”有人高叫起来。
“快离开这里~!这里是它们的窝!”终于有人反应了过来。
太晚了。
惊恐的呼叫声在深渊沼泽上空响起,愤怒的沼泽生物们在发现自己的家园竟然被一群人类占据之后,毫不犹豫地视之为对自己的最大挑战,它们所发起的群体攻击根本不是三千战士所能抵挡住的。沼泽鳄鱼成为进攻惊虹军的主力部队,它们坚厚的皮甲可以挡住绝大部分敌人的攻击,而它们有力的牙齿和下颌却可以轻易地粉碎敌人的肢体;巨蟒就象是敌人的尖刀部队,来去灵动,它盘旋,缠绕,将敌人生生卷起,绞死;天空中响起咿呀咿呀的怪叫声,那是成片成片的铁鹳鸟在盘旋飞舞,它们在空中打着圈,然后用尖利的长嘴对准某个士兵如颗炮弹般旋转着高速冲下,生生啄下某人的眼珠。
水面上,陆地上,天空中,多达数十种凶禽猛兽同时对占据了他们家园的敌人发起猛烈攻击,它们的领土意识是如此强烈,以至于不允许任何生物进犯自己的家园,哪怕对手披坚执锐。
起初惊虹军还在试图组织反抗,杀死这些凶兽,一些惊虹兵想要点起篝火趋散凶兽,但是沼泽地里惟独不缺的就是水,这里的树枝都是被水泡透的,根本无法点燃。指挥追击的将领命令就地防御,各种长矛利刃纷纷刺向沼泽凶兽,一场人兽大战就此展开。
但是惊虹兵很快就发现他们根本无法在这里组织起有效的防御阵型,他们都是骑兵,擅长于冲锋而不是阵地防御,尤其是这种面对非人类的疯狂进攻,对手根本就不怕死亡,全凭本能在作战,这和他们以往经历的一切完全不同。浅水清和他的战士们曾经经历的一切,无论是对手,还是恐惧的氛围,在如今十倍百倍地放大在了他们的身上。
随着凶兽数量的不断增加,惊虹军数量的急剧减少,力量对比的天平开始倾斜,在沼泽生物中无尽疯狂的咆哮进攻中,惊虹兵杀寒了胆,地面上如今已经躺满了人与兽的尸体,一片血雨腥风就这样尽情地这片硬土上绽放,染成血色赤红。。。。。。
那是一副群魔乱舞般的地狱场景
大部分的惊虹士兵被迫离开硬地,但是崎岖狭窄的道路根本不容这许多人同时通过,在不断的前冲,挤踏,挪移中,大量士兵被挤进沼泽深处,很多人就此陷身泥潭,无法抽身,最终活活被埋死。
苏南宇派进来的三千追兵,在浅水清的引导下,最终不费一兵一卒,就这样利用深渊沼泽的那股庞大力量将之轻易除去,他看着沼泽四周到处都是陷入泥潭中的军人,久久无言。
在付出了重大伤亡代价抢回家园后的沼泽生物,似乎对追击并不感兴趣,它们继续躺在自己的地盘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对身陷沼泽中的人类不闻不问。
浅水清缓缓站了起来,看着眼前的惨烈,用他那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说道:“招呼兄弟们,尽力营救他们,范围限制在离中央硬地十米外区域,十人一组行动,千万不可落单,动物们也是欺软怕硬的。”
“将军,这是为什么?”老萨疑惑问。
“他们少死一个,我们就能多活一个,我现在需要战俘。”浅水清淡然回答。
说着,他从自己脸上扯下一只吸血大蚂蝗,狠狠地扔在地上,一脚踩死。
第五十三章 绝境(6)
山狗军仅有的那个营帐,是属于指挥山狗的大将世均洋的。
这个人今年三十多岁,是惊虹四杰中年纪最大的一个。这刻他正在营帐里和自己的副将黎昌杰商议军情。
“真是怪了,好好一支部队,怎么突然就变得这样了呢?”黎昌杰嘟囔着道。
两天前,被山狗军死死咬住紧追不放的铁风旗,在方虎的率领下一路南逃,翻山越岭,跋山涉水,马不停蹄,累得山狗军也只能在后面紧追不放。双方尽管没有发生任何实质性的接触,但是山狗军凭借他们擅长的搜索能力,不离不弃地吊在铁风旗的后面,直到这一带。眼看着即将全面进入山区,山狗军将大肆发威,然而就在这时,铁风旗留下的踪迹却突然变得散乱无章起来,东一撮,西一撮,到处都有他们留下的马蹄印痕,令人无法分辨其主力去处,这让一直尾追于后的山狗大为不解。
“我看,这帮家伙还是想玩欲擒故纵之法,迂回作战,他们应该是想绕回中部地区了。”黎昌杰说。
“迂回作战不是万能灵药,我看他们是发现了我们,存心想跑了。”世均洋可不象黎昌杰想得那样简单。对付有丰富追踪经验的猎犬,试图全面消除遗留下的痕迹以避免被追踪显然是不切实际的,但是通过小股部队的分散出击,通过反复的践踏和来回行进,以混乱与模糊追击者的判断,误导对方的思维,却是一种极为成功而有效的方法。即使追击部队能够排除干扰,找到主力部队的行进方向,也会因此而大大延误追击时间。
世均洋由此做出断定,铁风旗是想跑路,也就是说,他们很可能已经发现了山狗军的追踪。他说:“铁风旗有个无双,听说潜踪匿迹之术很强,现在看来,此言不假。一定是这个小子发现了我们的追击。”
“那我们该怎么做?”
世均洋正要说话,外面传令兵报道:“报:外面发现天风细作一人。”
“怎么发现的?”
“有个少年打翻了那名细作,主动交给我们的。”
“哦?多大年纪的少年?”
“差不多十二三岁。”
“那不还是个孩子嘛。这年头还真是有意思啊,一个孩子都能为国立功了,带他们进来吧。”
“是。”
几分钟后,有士兵带着诡八尺二人进来了。
世均洋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诡八尺,随意用脚踢了踢被捆成一只粽子的和飞:“就是这小东西发现这个天风奸细的?”
一名士兵回答:“回将军,正是。”
“搜他的身。”世均洋下令。
片刻后,被搜出一把小刀的诡八尺笑嘻嘻地看着世均洋说:“这刀杀不死人。”
世均洋是识货的,把玩着那小刀说:“山里的飞猎刀,打猎专用,杀人也没问题,你也是山里长大的孩子?”
诡八尺用力点头。
“哪里人?”
“接天山。”
“难怪说话带着东部口音,不过听起来也象是天风人。”世均洋话锋突地一转,眼睛死死盯住小男孩,诡八尺脸上神色丝毫不动:“一百年前是一家嘛,口音相同不奇怪。”
“奇怪的是竟然有个小屁孩突然跑到我大军身后,为我大军主动揪出隐匿暗探呢。”世均洋怪笑一声,手里是一块士兵牌上下抛掷,正是和飞的士兵牌。
“小人是见此人一路行为鬼祟,因此曾主动出语试探,发现他言不由衷,又竟敢暗自窥探我大军行踪,所以才料定他必是天风密探。”
“难得你出手那么狠,一击就中。”
“大人们总不会提防孩子。”
“说得对,可你既是接天山人,为何会跑到我南部来?”
“东部战乱,难民流乡,一路辗转,无奈以乞讨狩猎为生。”
“气色还算不错。”
“小民打猎有些心得,路上没饿肚子。”
“猎人亦有心得,否则不会得此人。”
“我辈子民,为国效力,份属应当。”
世均洋有问,诡八尺就有答,对答如流,撒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
然而世均洋又岂是如此好骗之人,他淡淡道:
“说得好听啊,不过过一会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没过多久,几名士兵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躬身抱拳对世均洋道:“已经查过两人的踪迹,他们是一起过来的,一路随同互伴,有人曾见过他们在一起。”
世均洋嘿嘿冷笑,飞猎刀飕的脱手飞出,正插在诡八尺的身前:“果然是个小奸细,竟然跟我玩起了苦肉计,小子,现在可以说实话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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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三千名惊虹士兵,大约有八百多人被那些野兽咬死,绝大部分人都是在逃亡中没入泥潭死去,我们只救出来六百人左右,武器盔甲还有少数幸存战马已全部没收。”
浅水清望着那一片血色沼泽,眼中不带丝毫情感。
“将他们都带过来。”
六百名惊虹士兵,在劫后余生中惊恐地望着浅水清,眼前的这个人,就是那个传世魔王吗?
浅水清微微一笑:“你们不用紧张,我既然叫我的人冒着生命危险救你们出来,就不会是为了将你们一刀宰掉这么简单,所以只要你们肯合作,我担保你们能有活下去的机会。”
这句话,让六百名惊虹战俘多少有些心安。
“所以,我希望你们明白这样两条道理。第一:你们不可能是我们的对手,我手里的人数是你们的三倍,你们手里也没有武器和任何可供利用的东西。第二:你们也不可能逃离深渊沼泽,这里的地形就是给你们马,你们也逃不掉,只能一步一步跟着我们走。”
“明白了这两个道理,你们就可以知道这样一件事。在这片沼泽里,要想大家都活着出去,唯一的办法就是同心协力。用绳子捆绑你们,实在是太过浪费,绳索是救命用的,所以我不希望用在不必要的地方。你们六百人可以自成一组,我会发给你们一定量的绳索和马匹,用来自救。在我们走出这片沼泽前,我可以接受彼此间有摩擦,有矛盾,但不希望有任何斗争。”
“现在,如果谁听明白我话里的意思,就可以说话了。”
一名惊虹卫官站起来发言:“浅将军,在下是惊虹苏南宇将军麾下卫校周睿水,不明白浅将军为什么要救我们,还允许我们一起离开,可能解释一二?”
浅水清点点头:“你是卫校,还有比你更高的吗?”
那周睿水头一低:“将军死了,我的两个同僚也没了,这里差不多就我最高了。”
“那好,你的队伍你负责带领,这六百人的安危就交给你了。至于你的问题,答案很简单。这一仗,我铁血镇已然败定,不过我浅水清还是要尽可能地救出我镇弟兄。我会拿你们和苏南宇做笔交易,我俘虏他多少人,他就放我多少人过去,就这么简单。”
周睿水苦涩一笑:“怕是苏将军不会同意这个条件,浅将军可知,你的人头在我惊虹价值万金。”
浅水清笑了:“我知道,所以说兵换兵,将换将,除非我活捉了苏南宇,否则不会换我自己,他苏南宇愿意接受就罢,不接受那是他不爱惜自己士兵。至于我,我已经厌倦了战斗,是死是活,我都无所谓了。”
一名惊虹战俘高声大喊:“浅水清,你少他妈的放屁!你要是会厌倦战争,你就不会打到我惊虹来了!”
一名铁血镇官兵当即给了他一脚:“谁他妈想打仗啊?我们到是想不打仗就回去,你要是能让孤正帆放开道路让我们回家,我们求之不得,保证一路上一个人都不杀,问题是你们愿意吗?”
这句话说得众人一憋,那个卫官周睿水轻咳一声道:“那我们也没请你们进来啊。”
老萨立刻道:“笑话,可是你们先通过秘道进入我天风境内的。鹰扬军团的仇怎么算?烈帅的仇怎么算?你们擅自闯入我天风境内已经两次了!”
“那止水的仇又怎么算呢?止水可没有进你们天风境内吧?”
“止水无德,吾当取之,此乃天下公理,现在止水人的日子可比你们要好得多。再说你们是惊虹,不是止水。在那之前我们可没打进过惊虹。我们和你们惊虹也没什么仇怨可讲。”
“笑话,我还说天风无德呢,你们打下止水,下一个就是打我们,我们不早动手,就先被你们给打了。”
“那可说不准,国家大事,不是你我能预测的,你们先动的手却是不争之事实。你说我们将来会打你们,你们就先对我们动手,那我们还说止水将来会打我们,所以我们就先打止水了呢。”
“你这叫砌词狡辩。”
“你这叫理屈词穷,你能保证若止水比我们强大,他们就不打我们吗?”
“没影的事,谁能说得清楚。”
“那就说有影的,现在就是你们惊虹人先杀进我天风境内,我铁血镇不过一报还一报罢了!”
转眼之间,天风军和惊虹人吵成一团,大家各有各的理,谁也不服气谁,铁血镇固然被困惊虹,但是深渊沼泽里他们却是胜利方,虽是侵略者,却是为复仇而战,大家各有各的道理,各有各的顾忌,谁也不愿动手杀人,嘴皮子上便斗得不可开交。
还是浅水清皱了皱眉头大叫道:
“好了,都别吵了,国家大事,咱们当兵的管不着。别说是你们,就算是我,也不可能决定到底打还是不打哪个国家。我早说过,战争之所以会存在,是因为实力有差距。只有彼此实力对等的国家,才不会轻易发生战事,否则,战争就无可避免地会出现。我们到底是不是侵略军,不能因为我们进了惊虹,就一概而论。毕竟我们现在想出去,你们也不让出去。我们现在想做的只有回家,既然你们不同意,那就只能打,别说什么侵略不侵略的,事情早不是这个样子了。你们惊虹人若是不想打,何必死拿捏着我们不放呢。大可以用我们的安危和我天风帝国做买卖,可见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心。现在的问题就是,我们想活着,你们也想活着,所以,我们用你们的命来换我们的命。在这深渊沼泽里,只有大家共同生存,才有一起存活的希望。反过来,我的人杀了你们的一个人,就意味着我们会少一个兄弟生存的可能。而你们的人要是敢逃跑,也会断送我们的生机,所以,只要你们不打逃跑的主意,我可以向你们保证不会杀死你们。但若是你们敢逃,那么在我方战死沙场之前,我会毫不犹豫地能捞多少本回来,就捞多少本回来。得失利弊,你们自己考虑,走出深渊沼泽的路还有很长,是一路合作,还是彼此对骂,互相攻诃甚至血拼撕杀,你们也可以做个选择。”
“我的话说完了。”
六百名惊虹战俘彼此互相看看,然后一起望向周睿水,此时,做为惊虹方的最高临时首脑,他就是给大家拿主意的人。
周睿水硬着头皮站起来:“如果苏将军不同意你的条件怎么办?”
“那我就带着你们继续走,直到他同意为止。”
“不会杀了我们?”
“如果你们成为负累,那么就可能会。”
这句话,令周睿水的脸色微微一变,但他终于还是咬着牙点头道:
“好,你能这么说,我们就相信你一次,等出了深渊沼泽之后,你们用我们去和苏将军交涉,希望苏将军会同意你的条件吧。”
六百名惊虹士兵就这样自发地和铁血镇官兵一起走上了离开深渊沼泽的道路,那个时候,没有人注意到浅水清眼中的悲戚一闪而过。
老萨轻声问他:“将军,他们真能活着回去?”
浅水清凝望着这些惊虹战士还有自己的士兵,终究喃喃说道:“不,我撒谎了。他们所有人都必须死,因为。。。我根本没打算和苏南宇交换战俘。”
第五十四章 出使
被世均洋揭穿底细的诡八尺不慌不忙,眨眨眼睛说道:“将军搞错了吧?我可不是什么天风奸细。这个人是我路上碰到的,他想借我隐瞒身份,以为我是个孩子就好欺骗。我一开始不知道他底细,看他是大人愿意照顾我,自然就跟他走在了一起。待发现此人是天风人的细作后,才及时打昏他,向将军示警,将军这样冤枉我,实在是太伤人心了。”
他说这话时,不动声色间后退了一步,一只脚微微向后踏去,正踩在和飞的手心。
黎昌杰听他说得也有道理,看向世均洋:“将军,铁血镇进入我惊虹地界的全都是正规军人,年纪最小的也当在16岁以上,不会有这样的孩子吧?”
世均洋的脸色阴沉:“那也未必,我就担心他们还有别的通道可以进入我境,别忘了那帮圣威尔人并不可靠。尤可虑者,如今铁风旗突然得到消息,闻风而遁,谁知是不是这两人用秘法通风报讯的结果呢?”
听到铁风旗已经知道山狗的存在,诡八尺心中一喜。
世均洋背着手踱了几步,心中思考着这个诡八尺到底是不是天风细作。他虽然骄横嗜血,却终究不是傻子,不是诡八尺送个天风士兵过来就会轻易采信的,想了半天,终于扬起头道:
“你叫什么名字?”
“诡八尺。”
“家住何地何村?”
“接天山林深处,猎户诡名之子。”
“父母可在?”
“都被天风军给杀了。”
“有兄弟姐妹否?”
“就我一个。”
“走哪条路线来到这里,走过哪些城市?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个人?你们一路有说过些什么话?他可曾透露过天风军情?你是如何发现他是天风细作的?”
“天风军进入后,一路西行,沿街乞讨,除了曾经过火云城和西海城两处大城外,其他的城市就是经过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这个人是我在十二天前认识的,当时他看我可怜,给了我一块干粮,问我愿不愿意跟他走,他可以给我饭吃。我就答应了,没想到他是天风细作,是想用我来掩护他的身份。我听他口音不对,又对军事信息关注非常,就觉得事有蹊跷,发现疑点处处。今日我出去小解,无意中发现大军在此驻扎,此人一路尾随,自是不怀好意,所以趁其不备,打昏于他,向将军示警。”
一连串的问题向诡八尺抛了过来,诡八尺不慌不忙地一一回答,对答如流,神色坦诚,语气自然。
黎昌杰道:“听这小子的话,到也有几分道理,带个乞儿,的确不容易引人怀疑,没想到此人最终还是栽倒了一个小乞儿的手里。”
世均洋不置可否,只是沉声道:“把这个人带下去,问清楚情况,看看和他说的是不是相同。”
“是。”一旁的侍卫士兵立刻带了和飞下去。
没有人注意到,那个时候,和飞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而诡八尺的脚则从和飞的手上轻轻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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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们将整个观澜大陆的地形比成一张脸的形状,或许能更清楚地了解这片大陆的地理地形。
其中北部两端呈比翼齐飞状,形成两个海角,如大陆的双耳,南部一足突出,如一个下巴,正是都市联盟。
天风,加止水,再加惊虹和都市联盟,山国五地的面积,基本占据了其眼部以下整个右半张脸再加部分嘴和下巴的位置。而圣威尔联合公国则占据了鼻心和人中地带。麦加人是一只右眼,眉心偏左偏下是亚提,眉梁是北方独立领,额头是寒国。右眉稍是涯国。
其左边脸则是由枫,丘,黎,沙和西蚩大帝国及部分自由城市组成,同样拥有左半部分的嘴与下巴。
其中西蚩大帝国的国土面积最为庞大,从左额处开始,经眼,脸,一直延伸到嘴部,成一狭长国土地形,几乎占据了观澜大陆的整个西部,并向东延伸,其最南端是沙国,大量国土都属炎炎荒漠,人迹罕至。北部是冰雪之地寒国,也称雪国,这里是苦寒之地,同样地广人稀。
寒国以南,西蚩以北,有北方独立领,亚提和涯国及几个附属小城。其中北方独立领位于北部中央,涯人在东,邻近大海,亚提在西,与西蚩大帝国接壤。
北方独立领以南,沿着中央线一路南下,就是圣威尔联合公国,惊虹和都市联盟。
其中黎国同时与圣威尔,惊虹,丘,北方独立领,亚提还有西蚩毗邻,差不多位于左脸酒窝带,附近还有少数自由城市。酒窝下是丘与枫,各自互相接壤,连通西蚩人和惊虹人。
沙,枫,丘,黎,亚提,均与西蚩大帝国有边境接壤,长期受草原人侵略压迫,身受其害,饱尝其苦。假如说东边是天风帝国称雄,那么西部就彻底是西蚩人的天下。
但是与东部诸国各打各的有所不同,枫,丘等四国可以说同声同气,共进共退,长年以来,一直都在共同抵抗西蚩人的军事脚步,这使得强大的草原民族在面对如此众多的多国联盟,始终不敢做进一步的军事扩张。事实上不止是他们,就连圣威尔人,北方独立领对西蚩人的顾忌也颇多,一旦西蚩人试图大举进攻,他们面对的是大陆中部至少六个国家的联合抵抗。假如天风人同意放弃攻打惊虹,甚至惊虹人都会参与到这场全大陆对草原人的抵抗当中去。
这主要还是因为当年的沙思汗大帝,结结实实地震撼了所有人一把,他将除了涯国,寒国和沙国以外几乎所有的地方都征服了。
在这其中,有一个国家的地理位置相当重要,就是和圣威尔人一样位处中央偏西处的黎国,他是接壤国家最多,地理位置最重要的一处地方,圣洁走廊至黎而止,在这里,黎人可以说最受大陆关注的一个国家。
一旦西蚩人要想发动军事扩张,最有可能进攻的,就是这个国家,因为在这里,他们将拥有同时进攻多个国家的战略主动权,同时,这里也几乎是所有国家集中兵力的最重要的战场。
观澜大陆人称此地为:大陆战争之中心,死亡的旋涡地带,魔鬼的酒窝。
血浴高原。
站在这片高原之上,姬若紫只觉得眼前的景况一片苍茫,雄浑大地上,牧野苍苍。
黎国,就是完全建立在血浴高原上的国家,差不多也是整个观澜大陆中部最穷苦,最落后的一个国家。长年的内战,内乱频频,使这里的人民饱受困苦,两百年来,国家已经几易其手,建立的国号多达十余个,几乎每隔十几年二十年,就会发生一次军事裂变。
人们常说,国无敌恒亡,不是没有道理的。
尽管西蚩人对黎国虎视眈眈,但他们对黎国本身并没有任何领土野心,高原地势导致这里比观澜大陆的周边要高出两千多米,使得这里的空气稀薄,气压极低,久居此地,会因长期的供氧不足而导致呼吸困难,血压降低,产生各种疾病,甚至昏迷和死亡。
长期生活在高原上的黎族人,自然没有适应上的问题,但是对于高原外的人来说,这种高原反应是要命的,因此,黎人从来都不担心别人想占有他们的领土,即使是西蚩人在以往的攻打,也不过是借道行径,而非以长期占据为目的,也因此,黎族内部的动乱便总是不断加大,加剧,这其中固然有内部人贪婪短视的原因,也不乏外人挑拨离间之效,对西蚩人来说,一个动乱不稳的黎国,显然比长期而稳定的黎国要更来得有意义。
血浴高原的主要农作物是青稞,它是大麦的一种;特有的牲畜是红牦牛,与黎山羊,黎绵羊同为黎国最主要的三大牲畜。其中观澜大陆极其出名的红牛兵,就是产自血浴高原。当年沙思汗大帝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时候,向西风大草原本土带回了一些这种皮粗肉厚,冲击力超强,抗寒能力佳的红牦牛,加以训练后,成为后来攻打北方的主要兵种。但是在后来的日子里,红牦牛由于不适应草原地形和气候,渐渐死去,无奈之下,草原人使用武力,强行夺走血浴高原的部分领土,对红牦牛进行圈养,从而使得这种大陆上惟黎国独一无二的重兵种,在西风大草原上也有了繁衍之地。对于失去的血浴高原的三万平方公里的土地,黎国人是痛恨的,但却只能徒呼奈何。
在血浴高原以东,就是摩云峰,在高原以西,则是大陆最大的山脉天神山。由于高原的特殊地形导致的两地高低落差,那条为整条大陆提供营养线的格尔穆沙河也因此成为全大陆最奇特的一条河,在流经血浴高原时,由于地势原因,再加上长年风吹,河沙淤积,使得河位陡然增高,成为大陆中央河位最高的一条河,而在流出血浴高原时,由于悬殊的河位落差,造成巨大的冲击效应,最终冲击出一片广袤的平原,形成如今的大陆主体段。在这片长期饱受大河冲击的区域中,最受灾害的这一部分地区,同时为亚提,北方独立领和圣威尔人共有,也就是中部的大河咆哮区,有人戏称其为观澜大陆的鼻涕。鼻涕有两道,一道就是澜沧江,一道则是媚儿河。
如今,黎国的统治者,是黎国维族族长玻利瓦特,依靠种族力量统领着这个国度。贫穷而落后的黎国,在政治上与大陆周边有着极大的不同,族群成为势力的代表,几乎每一个族群,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利益与权力。
混乱的政治,缺乏统一的领导思想,以及贫苦落后的生活条件和艰难的生存环境,再加上周边临国的有心挑拨,可以说是这个国家动乱的根源所在。
而现在,姬若紫要做的就是首先让黎国,这个有着强大耐战的士兵却缺乏统一领导的国家先对惊虹人采取行动。
轻轻咳嗽了几声,身旁的狗子关心地递上一杯酥油茶,对姬若紫说:“姬姑娘,这里的气候不太好,久居此地极易生病,您要小心了,这酥油茶对缓解高原反应极有好处,你还是喝点吧。”
姬若紫轻皱眉头着喝了一点:“这茶太油腻了,喝多了真想吐,唉,若是因此而发了胖,也不知将来会不会被人嫌弃呢。”
狗子自然知道她指的是谁,笑道:“姬姑娘为了将军,操心劳力,他日将军凯旋归来,对姑娘只有感激之情,哪里会嫌弃。”
姬若紫悠悠道:“我怕的。。。恰恰就是他的感激。”
狗子微微一呆,这才明白姬若紫的意思。对一个女人来说,她为自己的男人做事,又何需感激?她所需要的,也不过是一份如浅水清对云霓般的爱罢了。
“算了,不说这些了,你去后面车里找些人参来,那东西也能解高原反应,比这酥油茶要有效果得多,且不至于如此令人作呕。切下一小片泡着,回头我留着备用。”
“诶。”
想了想,姬若紫问:“还有多久到巴斯拉?”
“再有一天就差不多了。”
巴斯拉,是血浴高原上的一座山城,整个城市建在雪峰夹峙的谷坡上,这里的氧气含量只有天风地区的65%,气压也比中部大陆低30%—40%,是目前观澜大陆海拔最高的首都。这里气候寒冷干燥,空气稀薄。因此在外交界,巴斯拉有“外交官坟墓”之称。多年来,由于高原缺氧而导致外交官死亡的事件已发生过多起,严酷的环境令许多人望而生畏。
姬若紫眼望西方,悠悠说道:“巴斯拉。。。外交官的坟墓。。。。。。”
第五十五章 分割
和飞被押下去了,世均洋依旧与自己的副将继续讨论着战局。
世均洋道:“如果铁风旗的确是发现了我们的踪迹,那么他们最有可能做的就是甩掉我们逃跑,但我怀疑,他们很可能另有打算。”
黎昌杰道:“怎么说?”
世均洋指着沙盘和地图说:“寞子欧的献计还有苏南宇的紧逼,已经使铁血镇被迫分兵,虽然分兵使他们更灵活,更不易捉到,但同时也使他们的实力大大下降,完全失去了在正面战场上我军抗衡的能力。你看,铁风旗如今只有不到五千人,可以说是目前三旗中人数最少的一个,但是他们的作战经验非常丰富,论战斗力,反当是三旗中最强大的一个。这样的一个旗,沙州分兵后,一路横穿惊虹,所到之处,皆是荒山野岭,和灵风旗血风旗在我国境内大张旗鼓地穿插恰恰相反,他们在南部的行动,完全只能用隐秘和鬼祟来形容。因此我怀疑,浅水清在和他们分开之后,一定给了铁风旗一个特殊的任务,这个任务就是要求他们务必在我国南部打开局面。”
“南部?”黎昌杰微微眯起了眼睛:“我国以南,可是都市联盟。咱们在那里的边防军只有五万人,配合当地民众,守卫的却是整条与都市联盟相隔的边境线。难道浅水清的打算,是放弃从圣洁走廊回国,而打算改走南部海路了?”
“怕是有这部分的考虑。北线既然不通,南线纵再凶险,也没理由不试一试。铁风旗一路诡秘,一定在南部有重要任务。”
“那将军的意思是。。。。。。。”
世均洋嘿嘿一笑:“只要铁风旗不能走出我国南部,那他的活动范围就算是被限制在了这里。一只老鼠一旦自行划地为牢,那我们所要做的,就是让这地牢的范围再狭窄一些,如此一来,老鼠再狡猾,再能逃,也终究逃不出咱们的掌心。”
说着,世均洋一指地图,用一把军事标尺将地图上惊虹南部的位置做了等线划分:“第一步,首先命令当地城府军,以鸡冠村,野枣岭,金川,日照湾四处地方为基点,沿四等边线每五十里地设一个临时观察站,每隔十里地设立一个中型据点,再将这些点连成四条线。如此一来,整个南部地区就被这四条线切割成了五块互不相连之处,所需要配置的人力物力却是极少。”
这是典型的军事数学上的黄金切割线。世均洋随手在地图上划出的一个几何图形,却是用最少的人力完成了最大程度的地形分割,使得铁风旗原本可以在整个南部地区纵横来去的空间范围大大缩小。与寞子欧的以点为基,苏南宇的紧追不放有所不同,世均洋用的是一种在局部中切割局部的围剿做法,就象是切蛋糕一样,将对手的回旋空间一块一块的切去,最后只留下一片孤岛给对手,如此一来,对手的挪移空间缩小后,所能拥有的机动优势也便大大不同了。只要这样在惊虹南部切割上几回,那么铁风旗最后所能拥有的空间将会狭窄到可怜的地步。
由于惊虹南部多山地雨林,很多时候看着是只有一点的路,其实要经历一番相当辛苦的跋山涉水,因此内部封锁线拥有许多天然地形可用于防守。观察点提供信息,封锁线串联阻拦,只要山狗军掌握了其具体行动范围,就很轻易能采用多种手段或追上,或堵截,或伏击对手。
世均洋话犹未尽,继续说道:“利用观察点和据点串联成线的做法,最适合的目标是有着具体战术目标和固定作战意图的对手,最怕的是对手来回乱跑,则此法用处不大。假如铁风旗在南部的确有特殊任务在身,那么我可以肯定,此法能迅速准确地找到铁风旗的预定目的地,如果运气足够好,我们甚至还可以抢在他们前面先一步赶到目标地,伏击他们。此外,为了保证铁风旗不会走出南部,应当命令南部周边诸城适当加强兵力,沿途封锁各地要道干路,务必不使对手轻易撤出。所以第二步,我们就要在南部边缘区再撒一条外部边防线,将整个南部隔离成一个国中之国。”
黎昌杰皱起了眉头:“这样一来,动用的兵力恐怕就会太多了。”
“只是暂时的,只要内线建立起来,我们很轻易就能找到和封锁住对手的位置,随着对手可移动范围的缩小,内线的长度也将缩短,所需要调动的兵力也就随之减少了。”
“这到是个主意,可是这样一来,要逮到他们怕是又要耗费不少时间了。”
“子欧说得没错,战争最忌讳两种心态。一:急功近利,二:贪大喜功。”
不得不说,惊虹四杰,的确个个都有两把刷子,每个人都不是好对付的善茬,随着世均洋计划的推出,铁风旗在惊虹南部的命运也开始遭受了巨大的变化,他们的日子将步浅水清的后尘,变得异常危险。
黎昌杰看看一旁的诡八尺,问世均洋:“这小子怎么办?”
世均洋随口道:“也是个山里长大的小鬼,有股子野气,胆色也不错,
看到你我也没吓的尿裤子,我很喜欢。证明口供后,如果没有问题,问问他愿不愿意留下来,我这边正好缺个端茶送水的。”
诡八尺大叫道:“愿为将军鞍前马后!”
。。。。。。。。。。。。。。。。。。。。。。。。。。。。。。。
从后方急急奔来,无双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山狗停止追击了。”
方虎两掌互击:“这帮狗娘养的,还真是够鬼,差点就阴沟里翻了船。”
沐血问:“下面咱们怎么办?”
方虎冷笑:“怎么办?自然是按照浅少的计划来办。让兄弟们上路,目标瓦口寨。”
瓦口寨,惊虹南部一处著名的地区,以盛产山匪土霸而闻名。官军在这里吃不开,商队到了这里要绕路,总计有近三千名山匪在这一带称王称霸,利用当地复杂的地理形势,打劫商旅,当地富户,过着逍遥的山大王日子。
根据浅水清的指示,铁风旗的第一个行动目标,就是这里。
他们要找的不是别人,就是这批山匪!
这刻拓拔开山把大头一摇,沉声道:“梁中流是浅少杀的,世均洋是他的忠心部署,曾经被梁中流救过命,曾发誓要全歼铁血镇为梁中流报仇。他绝不会这么轻易被我们甩掉,尤其是南部多山地,正是他发威的有利地形,更不可能如此轻易地放弃。他现在不追上来,只怕是有更歹毒的计划。”
方虎嘿嘿一笑:“不用担心,我已经命人飞书灵风旗,要他们立刻转进南部,当山狗还把目标朝向我们的时候,他们绝不会想到灵风旗也跟在他们身后了。到时候,咱们就给这帮山狗一点颜色瞧瞧,看看到底谁是黄雀,谁是蝉!”
铁风旗固然在被山狗追击,灵风旗也在悄悄地转向南部,试图与铁风旗前后夹攻山狗。
这场战争里,无论是惊虹人,还是铁血镇,都有着属于自己的计划和算盘。在算盘打响之前,一切都只能是秘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到底谁捕获谁,没到最后一刻,永远无法见分晓。
。。。。。。。。。。。。。
远在南方的那场大战,尚处在绸缪准备的阶段中,西北一带被逼进深渊沼泽的浅水清部却终于迎来了拨开云雾的时刻。
在经历了漫长的十多个日夜的跋涉之后,以付出数百条生命为代价,天风军与惊虹战俘终于即将走出这片深渊绝地。
随着道路的逐渐坦荡,沼泽生物的渐渐减少,在经历了各种危难后,两方的士兵均出现了极度减员的状况。其中惊虹战俘减员至五百人,而浅水清也失去了一百多部下,人数从出发时的两千一百人,在未经一战的情况下锐减至一千五百多人。沼气,陷阱,毒虫,猛兽,在经历了大自然的重轰考验后,人们付出生命的代价,却收获了友情的果实。
谁也没想到,在这场艰苦的跋涉和艰难的行进中,天风惊虹两方竟然在彼此扶持中建立起了交情。
为自己考虑,也为敌人考虑,浅水清将所有人一视同仁,无论是谁遭了困境,都会下令立刻救援。他们承受过大片大片的恐怖飞蚁的攻击,经历过大片沼泽无法度过的窘境,还有过误入鹰巢,被大量怪鸟袭击的可怕遭遇,在这一场场噩梦般的经历,地狱般的轮回中,惟有彼此扶持,互相帮助,才能使他们共度难关,这个时候,在这种绝境下,再没有国家的对立,人民的对立,惟有生与死的差别。
尤其是两天前,一场阴雨过后,沼气突如其来,所幸大部分士兵早作预防,事先用湿布蒙上了脸,及时冲过那片沼气弥漫的区域,但还是有部分士兵永远留在了那里。
今天,是进入深渊沼泽的第十九天,日期是3月6日,浅水清带着部队走在这片土地上,一个个都象泥猴子般。
一名惊虹士兵陷入泥坑后,几名铁血镇军人倾尽全力将他救了出来。
那士兵出来后说了声:“谢谢。”
一名铁血镇士兵拍拍他的肩头道:“不客气,你是我们的俘虏,浅将军说了,你们多活一个,我们就少死一个。”
那惊虹兵就笑道:“要是苏将军不愿意换人呢?”
那铁血镇士兵想了想,然后认真道:“我们去跟将军说说,没准他还会大发慈悲一次。”
“浅水清可不是以良心出名的战将。”惊虹兵对此不抱指望。
那铁血镇的小兵认真道:“如果杀死对手不能为他的士兵带来任何好处,那他绝不会擅杀一人。兄弟,你只是不明白罢了,浅将军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想让大家尽可能的活下来。”
“可这一次,你们只怕真得很难活下来。实话对你说吧,苏将军之所以派我们进来,除了让你们无法后退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要拖延你们行军的脚步。很抱歉,这段日子我们故意延缓了你们的速度,如今苏将军只怕已经要赶到你们的前面了。”
那士兵嘿嘿一笑:“各有立场不同,没什么可说道歉的,苏南宇固然狡猾,我家将军也不会怕了他。将军既然愿意救你们,自然有他的想法,苏南宇要想消灭我们,就总须付出代价。”
“这所谓的代价,无非是你我的性命罢了。”
“这不正是军人的命运吗?我铁血镇走到今日,早已做好阵亡准备。”
双方共同沉默。
那个时候,浅水清遥望远方,长长叹了口气:“最多再过五六天,我们就能走出这一带了。苏南宇,我等着你。”
第五十六章 绝地反击(1)
山,依然是那座山,水,也依然是那样的水,却因为不同的人的存在,而变得意义非凡。
苏南宇坐在马上,冷冷地看着远方的青山绿水,眉宇间带着一丝淡淡地仿佛永不开化的冰霜。
这是一个年轻的,英俊的,却充满了战争智慧与勇气的指挥官。
对于浅水清这个对手的狡猾,苏南宇这段时间已是深有体悟。浅水清固然是被他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痛苦无比,他又何尝不是追得千辛万苦,追得心力交瘁。
要检验一支部队的质素和指挥官的水准,战斗固然是重要的衡量标准,但行军同样是不可或缺的要素。从一支部队的行军能力上,就可以看出该部队的军事素养,指挥官对人心士气的掌控,从他们的行走路线上,就可看出士兵的执行能力和指挥官的战术思路。
铁血镇的士兵是坚韧的,如此环境下,依然能创造极高的行军速度,可见其精兵之称绝非妄得;浅水清的战术思路是很明确的,既然人数没你多,就利用种种艰难自然的环境,将人数差异的意义最小化,借天地间的力量引为己用,从而为自己创造胜机。
仅此一点,苏南宇就知道这个对手果然如传言中的难对付,不仅狡诈,狠毒,且无所不为,无所不敢为。
对付这样的对手,仅仅凭借手中的三万军马就想豪言必胜的人,绝对是不知自量的狂徒,其结果是不但赢不了对手,且一个不小心,极有可能反被对手吞吃。
因此,在面对深渊沼泽那艰险的环境时,苏南宇没有选择冒险跟进,而是选择了迂回折进,同时派出一支部队,务必想办法缠死浅水清部,堵其后路,同时,他也已经做好了那三千人全部牺牲的准备。
他绝不会重蹈梁中流的覆辙,试图对浅水清打一场无损的,战术上的胜利。对上浅水清这样的对手,能赢就是最大的荣耀。
“将军,南线一带,当地城府军已经派驻了三千士兵扼守住口子窑,以浅水清目前的兵力,绝无可能通过。北线一带,我军也已完成全面封堵。整个深渊沼泽出口,南北两线已完成封锁,浅水清插翅难飞了。”
一名副将向苏南宇汇报道。
苏南宇冷冷一笑:“那也未必,如果这样的布置就算是插翅难飞的话,实在是太看得起自己,也太小看对手了。”
那副将一楞,问:“整个深渊沼泽出口带,南北两线都已被堵死,西线是摩云峰天险,形成了一个大瓮,浅水清进来了,就没地可去,末将想不通他还能往哪里跑。”
苏南宇晒笑道:“至少还有两条路可以让他选择。一:直上摩云峰。二:返回深渊沼泽。别忘了他能从深渊沼泽里杀出来,就能再重新杀回去。”
“这个。。。。。。”那副将一时汗颜。
苏南宇不敢追进深渊沼泽,就意味着这条路对浅水清来说是一条进可攻退可守的自由通道,只要浅水清往深渊沼泽里那么一猫,躲着不出来,苏南宇再想堵浅水清就不那么容易,甚至会不知道该堵哪边。所以那副将所说的浅水清走投无路,在这种情况下根本不存在。
苏南宇叹气道:“浅水清是很狡猾的,这就是为什么我不敢在深渊沼泽出口处打他伏击的原因。因为根本没用,他要是发现有伏兵,直接就可以返回沼泽。在那里,有再多的士兵也没用。所以,要对付他的唯一办法,就是引他出沼泽,然后等他离沼泽越远越好。我们给浅水清一个可以腾挪的空间,然后返过来再堵死他回进沼泽的道路,这样一来,他能选择的路线就会少之又少。浅水清是一只狡猾的老鼠,对付老鼠,穷追猛打固然不错,但能坐敌待毙其实更好。先压缩他的活动空间,然后再徐而图之。”
苏南宇的做法,在某种程度上与世均洋可以说是不谋而合,尽管手段上略有不同,却同指向一个核心:即面对行动迅捷的敌骑部队,通过压缩空间的战术逼使对手无路可逃。
。。。。。。。。。。。。。。。。。。。。。。。。。。。。。。。。。。。。。。。。
为了各自的使命,浅水清与苏南宇展开了一场艰辛无比的仿佛猫与老鼠般的追逐大战。老猫胜在实力雄厚,力大能伏,老鼠胜在身体小巧,速度灵活,且坚韧不拔,心理素质良好而沉稳。老猫固然是在想办法要老鼠的命,老鼠也同样在算计着追逐自己的这只老猫。为了避免与身大力沉的对手做正面对决,浅水清这只老鼠只能利用奇绝天险的地形优势来抵消双方的人数差距,老鼠专往那蹊僻小径,难道要道去走,你纵算可以挪了盘子挪了碗,也不能挪了厨房挪了灶台。
深渊沼泽就象一个烧煮着沸水的大锅,任何从锅沿经过的生物,都注定要烫脱一层皮。猫和老鼠都围着这个沸水锅洗了一把手,结果就是老猫被烫废一只爪子,老鼠也被烫脱了一层皮。
可是老鼠未死,老猫也是实力犹在,主力尚存,这场无休止的追逐就势必要继续进行下去。
今天,在经历过那一番艰苦的跋涉后,前方的曙光已遥遥在望。
等待在前路的,是通向自由的捷径?还是通向地狱的大门?浅水清不知道。
但是他知道,这场无休止的猫鼠间的追逐大赛,终将有个了结。
“报告将军,再往前走,就可以走出沼泽了。”老萨急急过来回报。
“命令部队就地休息,派出斥候前往打探,看看苏南宇是不是已经抢先一步来到我们的前头,设法堵住我们了。”浅水清淡淡下令。
两个时辰后,斥候回报,前路畅通无阻,没有发现任何伏兵。
浅水清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老萨,咱们在深渊沼泽走了多长时间?”
老萨恭声回答:“二十三天。”
“二十三天。。。。。。”浅水清看着地图,用树枝在上面划了一个大圈:“沼泽道路崎岖难行,虽然苏南宇绕了个远路追过来,但他没道理不赶在我们前面到达出口处。竟然没有伏兵。。。。。。有意思,苏南宇看来是存了心想一口吃掉我,绝不给我任何逃逸的机会啊。”
“将军,这是什么意思?”老萨不明白地问。
“道理很简单,深渊沼泽是天绝险地,他苏南宇不敢跟进,同时他也没把握一定能打我的埋伏。他之所以不在出口处设置伏兵,就是因为他知道,不管他怎么做,我军至少还有后退回沼泽这一选择。他要想抓到我们,就必须先逼我们远离沼泽地带。”
“也就是说。。。。。。”
浅水清淡然道:“伏兵是没有,但是沼泽出口的各处要道,肯定已经被他封死了。只要我们一离开沼泽,我敢肯定他的快速骑兵会立刻堵住回返通道,这样一来,四面合围之势顿成,咱们就再也无路可逃了。”
“这个狗娘养的,真够狡猾!”老萨破口大骂。这些日子以来,被苏南宇追得是上天入地,好不容易借深渊沼泽的绝险之地,摆脱了苏南宇,没想到这个家伙阴魂不散,且不动声色地又在他们的出口处布下了这么一个陷阱。
到是浅水清,微微一笑:“就要这样的对手,玩起来才过瘾,其实我若要后退,早在灭掉那三千追兵的时候便退了,又何必一路走到这里,哼哼,他苏南宇可以不跟进深渊沼泽,选择迂回前进,但是这世界又有多少道路可供他迂回?追兵,追兵,不追在屁股后面的,那能叫追兵吗?只要他还想追杀我,他就必须走在我为他设定好的路线上,躲得过深渊沼泽,他躲不了摩云峰!”
这一句话,透露出浅水清心中无限杀机。
当苏南宇在算计浅水清的时候,浅水清又何尝不在绸缪着他早已计划良久的绝地大反击,而他拟定好的反击之地,就在那未来的摩云峰上。
摩云峰,是属于悲伤山脉的一条支脉。
悲伤山脉,是位于血浴高原的一座大山,山脉全长约有1200公里,宽有约200公里,是观澜大陆仅次于天神山脉和接天山脉的第三大山脉。其中天神山脉以其峰高险峻而著称,接天山脉以其狭长和茂密的原始丛林而著称,悲伤山脉则是以它的艰险难登和不连续断点及火暴的脾气为主要特色。
这座位于血浴高原上的山脉,并不是一个完整的整体山脉,其中有多处的不连贯之处,它将整个观澜西部切割成数个相连通的小块,形成了完全不同的地域国家,向东一直延展到惊虹境内,向西则延展到西风大草原边缘处,向南直进丘境,向北则是所占面积最大的黎国。
悲伤山脉本身山势雄伟,风景幽美,许多高峰终年积雪。晶莹的雪峰、浓密的树林和清澈的山间流水共同组成了悲伤山脉的迷人风光。然而面对这样一道山脉,人们却为他冠以悲伤之名,原因很简单,就是血浴高原与悲伤山脉,同为这片大陆上,流血最多,死人最多的土地。
与血浴高原上的战火频仍所不同的是,悲伤山脉是观澜大陆地壳最不稳定的山脉,在短短四百年的时间里,它就曾经有过一次火山爆发和两次大范围地震。据说很久以前,悲伤山脉是一个完整的主体,但在地壳运动的动荡中,渐渐被撕裂成几个互不相连的部分,也使得各地国家的居民有了彼此接触的通道。但在这地壳变迁的过程中,人们付出了巨大的生命代价。四百年前的那次火山爆发,数以十万计的当地百姓被活活埋葬在山下,火山爆发不仅带来了炽热的熔岩,漫天的火山灰和大量地震现象,同时很引发了一场浩大水灾。
在那之后,侥幸存活的老百姓为此座山脉取了一个名字,就叫悲伤山脉。
这其中,摩云峰是悲伤山脉中最为出名的一座山峰。
摩云峰峰高四千七百多米,是悲伤山脉的第二高峰。一般来说,山峰每升高200米,温度下降1℃。南部三月天,气温大约在10摄氏度左右,而在海拔2000米处,气温就下降到了0℃。再往上,气温下降的速度开始加快,海拔3200米以上就是终年积雪区,厚厚的冰层亘古不化,寒冷的低温再加上极低的气压,形成了对生命的两大杀手。
这种杀手看上去无形无状,却远比深渊沼泽的那些凶猛生物更加难以抵挡,难以应对,因为它无所不在,是典型的面杀伤武器。
摩云峰常有焚风出现,引起冰雪迅速融化形成了湖泊,河流,沼泽。深渊沼泽,可以说就是摩云峰积雪消融时的衍生品。摩云峰的河流上游因此水流湍急,水力资源丰富,当天神山的媚儿河流经此地,本已水量不足时,正是摩云峰为它添加了一份新鲜的血液,从而灌溉了附近大片的土地。
过了摩云峰,就可以进入黎国境内,因此摩云峰本身也是惊虹与黎国的边界线。
苏南宇要把浅水清逼上摩云峰,是因为上了峰,他就无路可逃,浅水清却同样做好了上峰的准备,目的却不是为了逃命。在这里,两个敌对方的优秀将领,做出的是同一个选择,期待着的则是不同结果,到底谁能成功,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这刻老萨有些迷惑地看着浅水清,他完全不明白浅水清话中的含义:“将军,你的意思是。。。。。。”
“简单,全灭苏南宇,一天不干掉这只追击部队,我铁血镇就无法安生。”浅水清的声音若九天冰雪劲吹。
“可他们有将近三万人!”老萨很难相信浅水清凭什么能做到这一点。
“在大自然的力量面前,再多的人数,也只是空幻泡影。”浅水清意味深长道。说着他站了起来,以气吞山河之势指点天外:“老萨,你看这山,看这云,多么壮观美丽。我们人类总是空想统治世界,自以为有多了不起,可是只有真正站在那天地之间,悬在那千米高空之上,你才会发现,原来所有的权力,势力,在这大自然的力量面前,其实都是那样的无助,无力。权力可以控制人,却控制不了这浩瀚广袤的天空,控制不了这雄奇险峻的大山,控制不了太多太多的东西。只有真正了解它,明白它,和它做了朋友,才能真正发挥出它的存在意义与价值。”
老萨听得迷迷糊糊,他摇摇头:“听不懂。”
浅水清就笑:“我以前就是爬山的,是登山运动员,但是我从没爬过雪山,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老萨继续摇头,他听不懂,也不知道什么叫登山运动员,只能老实道:“我只想知道,浅将军你凭什么可以这样自信灭掉苏南宇?”
浅水清的脸色微微黯了一下:“凭这天地间最汹涌的力量,它无可抵挡,无可抗拒。。。。。。雪崩。”
唰!
老萨的脸色立刻变了。
第五十七章 绝地反击(2)
雪崩是一种自然现象,也叫“雪塌方”或“推山雪”。雪崩每每是从宁静的、覆盖着白雪的山坡上部开始的。突然间,咋嚓一声勉强能够听见的这种声音,
告诉人们这里的雪层断裂了。先是出现一条裂缝,接着,巨大的雪体开始滑动。雪体在向下滑动的过程中,迅速获得了速度。于是,雪崩体变成一条几乎是直泻而下的白色雪龙,腾云驾雾,呼啸着声势凌厉地向山下冲去。
雪崩是一种所有雪山都会有的地表冰雪迁移过程,它们不停地从山体高处借重力作用顺山坡向山下崩塌,崩塌时速度可以达20-30米/秒,随着雪体的不断下降,速度也会突飞猛涨,一般12级的风速也不过为每秒20米,而雪崩时会达到每秒97米,速度可谓快到恐怖,具有突然性、运动速度快、破坏力大等显著特点。它能摧毁大片森林,掩埋房舍、交通道路、瘫痪周边,甚至能堵截河流,发生临时性的涨水。同时,它还能引起山体滑坡、山崩和泥石流等可怕的自然现象。因此,雪崩在后来被人们列为积雪山区的一种严重自然灾害。
在摩云峰的历史上,曾经有过不止一次的大面积雪崩,每一次的雪崩,都会为当地带来毁灭性的灾难,因而如今的摩云峰下已经很少有人居住,逐渐成为一片荒芜区。然而封建时代的人们并不知道,与世界所有的自然灾害最大的不同的一点就是:雪崩是可以人为制造的。
地震,火山,海啸,旱涝灾害种种自然界灾难的发动,都是老天爷的权力,惟有雪崩,是老天爷与人类共有的一项权力。
由于造成雪崩的原因主要是山坡积雪太厚。积雪经阳光照射以后,表层雪溶化,雪水渗入积雪和山坡之间,从而使积雪与地面的摩擦力减小;与此同时,积雪层在重力作用下,开始向下滑动。积雪大量滑动造成雪崩,因此,山顶积雪层通常极为脆弱。人们觉察不到的一件事就是,凡是雪山,终年都在于地心引力做着较量。重力将雪层往下拉,而积雪的内聚力则抵抗这种拉力,当这种较量达到**时,哪怕是动物的奔跑、滚落的石块、刮风、轻微地震动,甚至在山谷中大喊一声,只要压力超过了将雪粒凝结成团的内聚力,就足以引发一场灾难性雪崩。
作为一名登山运动员,再没有谁比浅水清更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了。他曾经利用自己非凡的登山能力创造过攀登落鹰崖,奇袭南门关的辉煌,而这一次,则要利用自己对雪山知识的了解,再度创造一个新的辉煌。
这个辉煌注定了将会将整个摩云峰的峰顶染成一片赤红,注定了惊虹人将失去数以万计的优秀战士和优良战马,注定了浅水清要采用最刚烈最果决也是牺牲最大的方法来获得战争的胜利,同时也注定了当他决定这样做的时候,真正是完全抹杀了自己的良心。
因为,这是一个同归于尽的计划。
望着老萨那充满震骇的脸,浅水清悠悠说道:“雪崩的高发期是在冬春季节,这个时候,雪量较大,积雪层会加厚,且雪非常松软,粘合力比较小,只要有一小部分受到破坏,就会产生可怕的连锁效应,造成雪崩。如今正是三月初春时节,前两天还刚刚下过一场雨,山顶的积雪应当已经形成了湿雪层,这是一种最可怕的雪层,一旦产生雪崩,积雪会呈块状落下,分量奇重,危害极大。因此,只要我们上了摩云峰,基本上很轻松就能引发雪崩。雪崩一起,无论人畜,无一能够幸免。”
老萨已经听得完全呆滞了。
浅水清的计划直接而简单。就是在劣势人数面对优势追兵的情况下,破釜沉舟,与敌偕亡,将成为最好的选择。
老萨做梦也没有想到,浅水清竟然会决定采用此法对付苏南宇,此计若成,苏南宇三万追兵固然会全军尽没,浅水清和他手下的这一千多号人,也会因此而全部消亡。
“浅将军,你不能这样做!”他几乎要叫了起来。
浅水清微笑着看老萨:“怎么?你怕死了?”
怕死?老萨惨然一笑:“将军,当了兵的人,有几个不是准备去死的?只是将军,铁血镇不能没有你啊!”
浅水清微微叹了口气:“一个优秀的将军,就必须是能够带领部下打胜仗的将军。既然我已经无法带领你们打回家门,那么带着你们与敌同亡,就是最好的结局。至少,我就算死,也拉了足够的敌人为我殉葬。”
“既然如此,将军为什么还要带那些战俘?”
“因为我不会把所有的战士都拉上山顶去送死,那些战俘,就是用来替换一部分必须活下来的人。苏南宇是个精明人,他并不好骗。如果上山的人数不对,他会发现有问题。所以,一个战俘换一个我军战士,这是必须的。这场战斗,是人与自然之间的较量,在这场战斗里,人类没有胜算,只有利用。我军一千六百名战士,将有五百人可以从现在起不用攀登摩云峰,他们将是这场大屠杀和大灾难的唯一见证人,将见证我浅水清最后的疯狂。而我,将带着剩下的人一起登顶那摩云峰,然后在那里,引发雪崩,将所有的一切,埋葬在这千年积雪之下。”
说到这,浅水清的眼眶有些湿润了:“老萨,你去挑选五百名战士吧。你带着他们,换上惊虹兵的衣服,守在深渊沼泽。只要苏南宇追上摩云峰,那么等待他的就只有死路一条。雪崩一起,你们离开的时机也就到了。”
这一次,没有豪情状语,没有慷慨激昂,只有那淡淡的陈述,仿佛是在述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浅水清的眼神淡漠而高远,他将自己置之于死地,但不会再后生。
没有人,能逃离这场注定将要到来的大灾难。
老萨怔怔地看着浅水清,良久,才终于说道:
“浅将军,该上山的人是我,不是你。这份荣耀,您就送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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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老萨,还在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他在阐述理由,阐述为什么浅水清要留下来的理由。说来说去,也不过是那样几句话“铁血镇不能没有浅水清。”“只要浅水清在,铁血镇大部分士兵就可以保存性命,他愿意替浅水清去死。”等等。
他说得很激动,声音越来越大,以至与旁边有些士兵好奇地朝这边看过来,浅水清不得不提醒他,此计划无论如何,都属绝密,在展开之前,不得让任何人,尤其是那些惊虹战俘知道。
浅水清提醒老萨的时候,声音很低,很冷静。
他看着老萨那激动的表情,那死活不同意他上摩云峰的表情,最终却只能在心中无奈地叹息。
他叹息,是因为他欺骗了老萨--他压根就没打算上摩云峰。
正如老萨劝告他的那样,铁血镇不能没有浅水清。所以这一次,制定下与敌同归大计的浅水清,必须做一个逃兵。他不是因为怕死,只是铁血镇还有太多人滞留在惊虹。但这个理由由士兵的口中说出,比由自己口中说出,要来得好得多,可信得多。尽管他自问在战争需要他去死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地去选择死亡,但在目前这种情况下,他需要的不是证明自己,而是从一开始就不让他的士兵怀疑自己。
所以他必须做出一个慨然赴死的姿态,然后等待老萨的回应。
他前面所说的那些慷慨就义的话,无非是为了激发老萨心中的那点血性。因为在这场即将到来的灾难面前,必须有一个人,无怨无悔地执行他的命令。
在他送了那么多人去死,而自己却远离危险之后。
老萨如今说的那些话,与其说是在劝服浅水清,到不如说是浅水清在引诱他劝服他自己。尽管他相信,就算自己以命令的方式来让老萨去死,老萨也会同意,但眼前这种方式毫无疑问是效果更好的,自己的士兵只会更加忠诚地去接受这份命运,且无怨无悔,在将来也不会对他的声誉有丝毫损失。
这,便是所谓的世之良将了,不仅要欺骗对手,同样也要欺骗自己的士兵,惟如此,才能激发他们心中的斗志,惟如此,才能百战百胜,在成为一个无敌战将的成长之路上,人们注定了要付出抹杀良心的代价!
这一刻,他轻轻摇头,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淡淡道:“我必须亲自上去,和我的兄弟同生共死。”
然后,他回转身去,用自己的后脑勺对住老萨。
老萨微一咬牙道:“既然这样,那么浅将军,老萨就对不起你一次了。”
说着,他对着浅水清的后脑狠狠地来了一下。
浅水清昏倒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所有的正义,在战场上都只是拿来欺骗的,我最后的良知,已被抹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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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老萨以浅水清的名义带领所有人走出深渊沼泽,直扑摩云峰。他命令惊虹战俘全部穿上天风军的制式盔甲,然后假意派人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后告诉他们,苏南宇拒绝交换战俘,迫于无奈,他们将带着战俘翻越摩云峰。一旦天风军进入黎境,惊虹战俘就可以得到释放。至于另一批留下的五百人,老萨毫不客气地说,那是用来准备偷袭苏南宇的,是敢死队,是用来拖累苏南宇的追击脚步的。
真正的敢死队,成了被掩护的人,一批被侥幸选中,可以逃离大难的士兵,却被冠以了英雄的称号,世事有时就是如此滑稽,如此荒诞,而在那荒诞的背后,上演的是无数悲欢血泪。
当日夜,苏南宇得到了准确消息:浅水清领着他的人直扑摩云峰。苏南宇淡淡下令:“传我命令,领七千人直扑摩云峰,其余守住各地要道,不许追击。”
浅水清固然是在计划要以雪崩之计全灭苏南宇,可这位九死郎在面对浅水清这样的劲敌时,却保持着前所未有的谨慎。
他永远牢记他的老师益子谦对他说过的话:“面对浅水清这样的对手,胆子小一些的,总好过胆子大一些。以稳妥对急进,则稳立不败之地。”
浅水清试图全面苏南宇部三万铁骑的计划,因为这个稳妥决定,显得有些缥缈,然:命运的转折有时却又是如此离奇。
这一天,是3月14日,一则来自国外的消息,悄然改变了国内的战局。
第五十八章 绝地反击(3)
“你确定你看清楚了?只有七千人追击?”深渊沼泽边缘处,浅水清的声音低沉中带着些许嘶哑。
一名士兵点头道:“是的将军,苏南宇只派了七千人追击老萨他们,其他人则开始围山。”
浅水清长长地叹了口气。
浅水清的计划,就理论上而言,没有任何问题。
然而有一件事,却是他不得不面对的。
那就是苏南宇到底会派多少人追上山。
摩云峰天险,不会比深渊沼泽更好对付,这一点苏南宇不是不知道。人们常说,深渊沼泽是通往地狱的捷径,而摩云峰就是那天堂之门。在这里,天堂和地狱的区别不代表正义与邪恶,仅仅代表一个共同的词意--死亡。
由于过了摩云峰就是黎国,所以浅水清敢肯定,苏南宇一定会派兵追他,绝不会任他逍遥自在地过峰而去,但问题是,他没有把握苏南宇会派多少人来。
也许三千?也许一万?
浅水清不知道。
在通向摩云峰的这条不归路上,浅水清已经注定了要牺牲一千一百名手下的生命来换取苏南宇追杀的停止,但却不知道能换来多少条殉葬的生命。
在这里,生命开始变得不再有意义,比例价值才有意义。
假如苏南宇把所有人都拉上摩云峰,那么这个比例,就是1比26。问题是,苏南宇会这么干吗?
浅水清不愿去想。
他只知道,此时此刻,敌人越是看得起他,所派出追击的部队就会越强越多,所以他只希望如今的苏南宇,能高看他一些,多看得起他一些,如此,铁血镇一千一百名官兵的牺牲,才会更有价值。
那个时候,他再无法将生命当成生命,而只能是一个个数字。
得知苏南宇只派出了七千人来追击老萨他们,其他人都负责围山,浅水清亦只能感叹对手实在太谨慎,想要全灭对方,真得是太难太难。雪崩一旦开始,由于苏南宇大部分的兵马都在山下,又都是骑兵,可以想象,他们中绝大部分人能够及时逃离险境。浅水清不惜送葬一千多名战士,终究无法换来全歼对手的战果,虽可灭敌上万,却不能动其筋骨,反到是自己这边,只剩下五百号人。
可惜的是,他没得选择,过于悬殊的兵力对比,早已使这场战斗变得毫无悬念可言。
那个时候,他只能说一句:“尽人事,听天命。我辈军人,战死沙场,纵死无憾。”
然而就在那个时候,又一名斥候急急跑进深渊沼泽,对着浅水清叫道:“浅将军,
刚刚发现,苏南宇已经下达了全军召集令,向摩云峰进发了。”
“你说什么?!”浅水清大吼一声,险些跳了起来。
心情从地狱到天堂,几起几落,却不知到底是什么原因,改变了这一切。
或者,让我们换个角度看看,就在浅水清被苏南宇死死追杀的这段时间里,其他地方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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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风历2月20日,浅水清被迫进入深渊沼泽,展开了他这段艰难之旅的同时,惊虹内部和其周边,也在发生着各类战争和政事。
首先是血风旗在惊虹北部一带大开杀戒,碧空晴领兵确实有一套,没有了浅水清的挚肘,他反而有了更大的发挥空间。
先是2月15日,碧空晴在枣阳一带,施计巧破枣阳守军的防御线,突出北部封锁线,抢得大量战略物资,然后在2月18日,26日,3月4日和3月12日,先后四次击败当地城府军,总计灭敌七千余人,声势一时无两。
然后是灵风旗东向斜插,转进东南,也先后打出几场漂亮的胜仗。
当惊虹高层人人都把目光集中在苏南宇和浅水清的猫鼠大战上时,浅水清分出的三路兵马,竟然有两路显露出自己的狰狞獠牙,给了当地城府军以迎头痛击。反到是铁风旗,在山狗军的步步紧逼下,至今还在南部山区里到处乱窜。
此时,水中莲和风娘子的车队已经开始将战略物资运往火云城,在那里,她们将和离楚建立联系,并以此地为第二秘密联络点,进行物资的秘密储备和发送。不过所有的这些,暂时还都影响不到浅水清,真正影响了浅水清那场绝地反击战的,是姬若紫。
天风历2月28日,姬若紫来到黎国国都巴斯拉,受到该国国主的热烈欢迎。
3月3日,惊虹--黎国边境发生了一场小范围冲突,数名惊虹士兵越过边境线,侵入当地农庄,在杀死三位村民后,劫走两头牛,七只鸡和五只鸭。此类边境冲突本是常事,但是这一次,事情开始显得有些不寻常起来,在姬若紫的有心利用下,惊虹人肆意犯边的行为被黎人知晓,引起了广大黎人的愤怒。边境冲突,本就是你抢我,我抢你之事,黎国士兵本也不是什么善茬,但此次行为之后,大量的黎国士兵和普通百姓冲过边境线,对惊虹边防军叫嚣着要其交出杀人凶手,百倍退还所抢财物,惊虹边防军自然不予理会。姬若紫命卫青凌混入村民之中,肆机暗杀惊虹当地边防军中一名卫官,引发流血冲突。
此次事件,导致的后果就是惊黎两地边境关系骤然紧张。
3月4日,姬若紫再度拜见黎国国主玻利瓦特,在边境流血事件的基础上,双方就合作事宜再次展开磋商,并迅速达成初步意见。
3月6日,姬若紫在黎国发表了著名的《巴斯拉宣言》。巴斯拉宣言,在天风帝国外交史上是一次里程碑式的突破,它为天风帝国拉拢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政治盟友,建立起在政治,经济,军事上的合作关系。由这里开始,天风帝国从四面皆敌变成了远交近攻的战略模式,尽管在以前,天风人就曾经尝试如此做过,但是却在姬若紫的手上得以完成。
巴斯拉宣言利用在圣威尔成功租借的商业走廊,将对黎国进行大量的经济上的支持与援助,作为回报,黎国人将在政治和军事上给予天风人支持。政治上,黎国人宣布支持天风帝国统一大梁的口号,军事上,天风人擅自做主,将惊虹西北边境的泛河区两千五百平方公里土地,割让给黎国人。对于天风人的慷慨,黎国人表示感谢并接受,同时派出三万名战士,开始尝试进入此被天风人慷他人之慨而交割的土地。
惊虹梁丘旭对此怒不可遏,但是宣言已成,再无法更改。
3月10日,霸业城闻知巴斯拉宣言,同日,关于此次宣言的确切内容开始迅速飞抵惊虹各地大城长官手中,人人皆知,黎国与惊虹人的边境关系,继圣威尔人之后开始出现紧张状况。
3月14日,来自霸业城的信息终于飞抵苏南宇的手中,惊黎边境关系紧张一事,意味着一旦浅水清真得通过摩云峰,进入黎国,很有可能就在姬若紫的帮助下重返天风。原本计划好的消灭浅水清的规划在这刻因为姬若紫的搅局而出现巨大问题,苏南宇的计划已完全破灭。
这一次,霸业城不仅带来了这一糟糕的消息,同时也带来明确的指令:无论如何,不能让浅水清通过摩云峰,否则,苏南宇就必须以死谢罪。如果浅水清试图越过摩云峰,他就必须带领所有部队追上去,在他通过摩云峰之前,将其消灭。
对此,苏南宇只能长叹一声:天意弄人。
他终究不是浅水清,没有临战抗命的勇气,也没有反对上官错误选择的权力和魄力,所以他只能听从上命,随上摩云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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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老鼠跳离了沸水锅,一眨眼就开始爬冰柜,主人挥舞起追杀的大棒,苏老猫迫于无奈,只能跟进冰柜,一场千里追逐在深渊沼泽断了线后,又在摩云峰上重新连接起来。
然而这一次,这场追逐之战决定命运之人,既不是浅水清,也不是苏南宇。浅水清并不知道惊虹国内国外到底在发生着怎样的巨变,冥冥中的那双手,正在配合着浅水清的举动,将一位惊虹将才引上败亡的边缘。由于惊黎两国关系的骤然紧张,惊虹皇室破天荒地遥控指挥,苏南宇战术的被迫改变,将一切都重新推回到了浅水清计划好的那条轨道上去。
人们也永远不会明白一件事,在这场猫鼠之追逐大战里,真正决定双方命运的,竟然会是那个当初谁也没想到的姬若紫。
直到后来,浅水清才知道自己的这次行动,和姬若紫及梁丘旭有着怎样的关系,正是因为梁丘旭的错误命令,间接断送了惊虹国内三万精英。历史上有很多优秀的将军,他们的失败,未必是因为比对手无能,仅仅是因为,他们并不真正拥有战略战术上的决断权。
如浅水清般这样的将军,在这个时代,实在是少之又少的。
摩云峰上,将近三万兵马,漫山遍野地向着峰顶进发,在那上方,是一支为数不过千余人的小部队,亦在艰难攀登。老萨怅然回望,目光穿透云层,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下面密密麻麻的战士身影。他看不出有多少人,但他看得出来那是很多。
他回头看向山下,漫天风雪已经将自己所处之地变成了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天与地进入了酣梦之乡,空气中混合着雨露般新鲜潮湿的气息,孤独,凄清,这里的环境绝望,凄冷,几可令人发狂。在那风雪中隐隐可见的,是大批大批的惊虹军正在向山上攀登,老萨嘿嘿一笑:“龟儿子们追得还真是起劲呢。”
他不知道下面的人群中哪个是苏南宇,但是他知道在天地雄威的力量面前,不世名将也好,庸碌小卒也罢,终究都只是凡人一个。
寂寞的时光就这样静静地雪峰之中流淌,一双双沉重的大脚踏破积雪,走在泥泞的道路上,每一步下去,都可以清晰听到咿呀的冰雪碎裂声。若是向天看,会发现太阳仿佛都离自己近了一些,阳光依然高照,却无法温暖这凛冽深寒。
然后,他惬意地笑了。
来吧,敌人,来得越多越好。
他想了浅水清对他说的话:“上了山峰,不需要登顶,只要在冰雪区发出足够大的声音,就绝对可以很轻松地引发出一场大雪崩。不用试图逃亡,因为我们需要的,是一场大到任何人都无法逃逸的灾难。。。。。。”
然后,他大笑着叫道:“兄弟们!还记得我们的军歌是怎么唱的吗?所有人,一起给我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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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白雪皑皑的摩云峰上,一群最后的勇士唱响了他们的军歌,嘹亮的歌喉咏唱出他们生命中最后的咏叹调“帝国百年战,猛士守四方。三千铁骑所踏,白骨丘山。八千好汉披靡,流血涂海。愿摘星以化英雄胆,舞长枪做我铁脊梁。敢战沙场永不倒,终叫敌人丧胆肝。血战乾坤赤,梦里兰花惊。四万里江山如画,尽归我土。三万里河东入海,服我所化。。。。。。”
军歌以嘹亮之声震天憾地,敲碎了这银色世界的宁静。当苏南宇发现,他辛苦追击的敌人,其目的竟不是为了逃逸,而是为了与敌同归时,一切都已经太晚太晚。
山顶的积雪层被那威武雄壮的歌声所憾动,先是喀嚓一声清脆的鸣响,雪层碎裂,然后很快地,大块大块的积雪开始滚滚流下,并激荡出天地间那最波澜壮阔的白色洪流。
伴随着这歌声的,是追击大军恐慌的喊叫,和雪崩发生时的隆隆鸣动,大雪以毁天灭地之势席卷而来,将整个山峰笼罩,那些白白的、层层叠叠的雪块、雪板应声而起——好像山神突然发动内力震掉了身上的一件白袍,又好像一条白色雪龙腾云驾雾,顺着山势呼啸而下,掩盖,冲洗一切前路上的阻碍。一个个滑下的大雪块有如房子般大小,夹带着的数以百万吨计的雪块俯冲而下。由于速度极快,甚至形成了一股类似冲击波般的巨大气浪。仿佛无数颗原子弹在山顶爆炸,激荡起大团大团的雪浪气层,气浪所到之处,人被吹飞,马被掀起,树木被摧毁,山谷发出巨大的空鸣,一条长达160公里的巨大的白色星云带腾空而起,弥漫在整片摩云峰上,白色雪浪一瞬间扩张到极至,弥漫到山峰以外的方圆数十里地带,甚至远在深渊沼泽地带的浅水清,都能感受到那股巨大的,扑面而来的磅礴冲击之力。
他就那样亲眼看着,摩云峰在一瞬间变成一片冰雪地狱,整个世界因此而变成一片银白,在他的策划下,所有对手统统埋葬在无尽严寒之中。
天堂之门在这一刻轰然洞开,漫天的风雪也变成了梵音高唱,老萨微笑着,用最后的力气吼出那军歌中最后一个音节,迎着风,对着雪,化成那永恒山峰的傲然冰雕。
一切,就这样轻松而简单地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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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有朋友评论情节有些拖沓,老实说,我自己也有这方面的感觉。写沼泽和雪崩还有山狗军与铁风旗之战的时候,正好是4月初,我刚刚得到关于奖金再度下调的消息,心情极度郁闷,一下子就没了工作状态,整整一个月,我就写了那么十来章,全靠存稿撑着。不过这几天心情总算恢复过来,状态有所提升,应该后面会好起来。
我不知道其他作者是怎样的,不过我本人素来都是写作时速度越快,质量越好,速度越慢,反而质量越差,这完全和状态有关系。我的状态起伏不定,连带着速度和质量都有下降,这是我的过错。不过我的确有在努力,并争取后面的内容回复正常水准。
第五十九章 绝地反击(4)
战争的本质,就是用尽一切手段去杀死敌人,并为此付出无数生命的代价--吟游诗人兰德尔。
天风历108年,3月15日,浅水清借天地之力为己力,派出一千一百名铁血镇将士加五百名惊虹战俘,组成最后的反击诱饵,在惊虹军追击上来之后,毅然引发雪崩,一口气埋葬了苏南宇两万七千人的绝对主力部队。
浅水清筹划的绝地反击战,是他有生以来做过的最狠毒的反击大计,在这场凶狠的兑子战术里,与敌偕亡,共赴黄泉,成为他逆转乾坤的最后手段。他必须庆幸,自己的手下是一批忠诚而勇敢的卫士,他们忠勇,无畏,坦然面对生死,即使是最困难的状况下,也发挥出了自己百分之百的勇气,活着时是最勇敢的战士,牺牲时也同样是最无畏的烈士。
他们用自己最壮烈的死法来证明自己,并震撼世界。
这场雪崩,是悲伤山脉有史以来最强烈的一次大雪崩,雪崩覆盖的范围极广,不仅将整个摩云峰一带统统席卷,甚至连峰下的数十公里方圆土地皆受影响。由于时值三月,地面气候温润,大雪落下后迅速化水,因此除雪崩外还引发出大范围的泥石流。山下的附近水域因此而水位上涨,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河水泛滥,少数村庄因此被淹没。
而苏南宇和他的追击部队差不多全军尽没,尽管自追击开始,他就一直小心翼翼,尽量不给浅水清任何可乘之机,但是对雪崩知识缺乏了解的他,终究没能想到世界上还有如此这般可借天地之威以利用的手段。是役,在经历了长达近两个月的追逐后,苏南宇部全面败北,惊虹四杰中最出色的一位年青将领没能再创造生命奇迹,饮恨于摩云峰上,而浅水清的不世凶名,则再度轰传天下。
然而对浅水清来说,他的心中却没有丝毫胜利后的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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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泥泞的土地上,浅水清的心中沉重无比。
雪崩之后,周围的气温陡降,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寒冬时节。到处都是白芒芒的一片,少数尚未融化大雪块象一个个小土坡般立在那里,带着冰凉透骨的寒气,吹起衣袖如水,衣角似蝶。
风停了,雪霁了,一切都平静了下来,摩云峰上的白雪世界再度陷入了漫长的沉睡之中,一切来得是如此之快,又去得同样之快,仿佛一阵轻风吹过,只留下少许遗痕。
抖一抖手,那覆盖着一层薄薄飞花碎玉般的雪尘,悄声无息地从浅水清的手上轻轻抖落,如雾气般飞散,淡没于空气之中,浅水清那冰川般冷俊的面容,泛起丝丝的悲伤。
寂静,仿佛死一般的寂静。
在那天地巨变之后,一切都沉静了下来,寂寞的时光静静地在雪地中流淌,安静地能听见尘屑坠地的声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甚至能听到耳畔无数士兵们的怒吼。浅水清仿佛看到那巨雪洪流涌过时,他的士兵被冻成一个个冰雕玉塑时的面容,那面容恬静,神态沉着,慨然赴难。。。。。。
面向那巍峨山峰,浅水清和他的五百士兵恭恭敬敬地敬了一个军礼。浅水清沉声道:“请大家记住,这里躺下了我军一千一百四十二名战士。他们每一个人,都是英雄,是烈士,是国家的尊严与骄傲。在战斗到最后一刻,从未忘记过自己的职责。他们忠实地履行了自己从军时的承诺,为了国家,为了民族,为了统一,奉献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
“我们的军中英烈,用他们的生命唤醒了这沉睡的雪山,埋葬了敌人。他们用自己的生命和意志告诉每一个想要消灭我们的敌人,我天风军魂,不是可以轻易击倒的。想要消灭我们的人,注定要付出惨重代价。”
“这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一场死亡。我铁血镇一千一百四十二名将士,用自己的生命换取对手全灭。这一次,敌三万铁骑,已成为我军将士的殉葬品,而惊虹人若想亡我铁血镇,就必须用整个国家,来我们做出殉葬。”
“我浅水清已无法向大家承诺,将来一定可以带你们走出这片土地,但我可以保证,任何一个试图灭亡我们的国家或敌人,都注定要付出十倍甚至百倍的代价。我们将用鲜血和死亡来捍卫生存的权力,用我们的身体抵挡对手的刀与箭,保护我们的战友,并在最后微笑着死去。。。。。”
“人们将永远铭记这一天,因为由今天起,我铁血镇将进入反击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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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浅水清这一声**宣告,惊虹历史上最黑暗的一页终于缓缓拉开帷幕。在经历了漫长的将近半年的为敌追杀后,浅水清毅然决定发动下一步反击计划,尽管这个时候,他的身边只有五百人,但却注定了要掀起一场轰轰烈烈的反击浪潮。
天风历108年,3月16日,浅水清领着他的士兵消失在摩云峰一带,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去做什么,这支部队在浅水清的领导下如鬼魅般消失于无形。
3月18日,摩云峰大雪崩,苏南宇部追击部队全军覆灭的消息终于传到霸业城,梁丘旭震惊不已,坐在龙椅上的身体再克制不住地打起摆子。
谁也没能想到浅水清会如此狠毒,不过伴随着这则损失重大的消息传来的是,浅水清部的生死不知。由于当时的情况是浅水清以战俘替换己方士兵,很多人以为浅水清一起上了摩云峰,雪崩之后,浅水清再无消息影踪,因此很多人怀疑,浅水清是否也在此次天变中亡命。
若如此,那对惊虹人来说,就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接下来的日子,梁丘旭一方面派出大量人手前往摩云峰,搜索苏南宇和浅水清的尸体,另一方面则广撒消息,声称浅水清已死,劝告铁血镇诸将立刻放下武器,投降惊虹。
这是战场上经常会使用到的一种战术,宣称对方主将已故,以打击对手的军心士气。自浅水清进入惊虹以来,由于他屡屡出击,屡次打败围剿军,惊虹人没有散布这种谣言的机会,但是这一次,机会终于来了。
浅水清死于摩云峰的消息,在梁丘旭的授意下开始向四方遍传,同时,惊虹各地也接到了来自霸业城的最高指示,即不惜一切代价,迅速剿灭散落各处的铁血镇三旗兵力。
尽管作为捕鼠主力的苏南宇部已经全灭,但是对惊虹人来说,第三次的围剿却尚未结束,而在针对铁血镇的围剿之中,成功希望最大的,就是目前处在惊虹南部的山狗军。随着世均洋计划的开展,一张新的捕捉大网正在围绕铁风旗展开,而与此同时,在惊虹东南部,灵风旗的部队也正在快马加鞭的向这里奔来。
北部的猫鼠大战固然是刚刚尘埃落定,南部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却正在开始之中。只是和北部有所不同,这一次,到底谁是螳螂,谁是蝉,谁是最后的得利者,却是没人能说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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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如箫,令人柔肠寸寸裂断,凛冽的寒潮洗涤着空谷幽兰般宁静的世界。
山狗军在一处山角处停下驻扎。
他们依然采用惯常的手法驻扎,三五人一个扎堆,生起篝火,喜欢直接烤制食品,而非用锅炉煮制,方便而快捷,整个三万人的大部队,硬是没有一口行军锅。
世均洋和副将黎昌杰围着篝火坐在一起,一边烤东西吃,一边谈论战情。
黎昌杰说:“将军的布置果然起了效果,昨天刚刚得到了关于铁风旗的最新情况,他们正在向东部流窜,看样子是要打算走都市联盟出惊虹了。天风军如今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啊。”
世均洋哈哈大笑道:“放心吧,他们逃不了的。国主已经和都市联盟的那帮商人打好了招呼,我也已经和边防沿线吩咐过了。如果铁风旗打算走都市联盟,咱们就放他们过去。等他们进了都市联盟,上了船,到时候就有他们的好日子过了。都市联盟的人会把他们全部沉入海底的。”
“如此最好,也省得我大军劳师动众。”
“是啊,虽然要因此付给都市联盟的人一笔不菲费用,但总好过咱们的将士死伤。”
“所以,咱们不必再急着追赶铁风旗了。上免有命,要我们准备做出佯攻态势,逼迫铁风旗进入都市联盟,如此一来,他们的末日也就到了。”
“可咱们的粮草已经不够了。”
“是啊。。。这是个麻烦。”世均洋想了想道:“就地征集吧,先让各地城府负责供应。让他们在十天内把粮草准备好,就以叠翠岭为临时基地,我们去那里取粮。”
“是,哦对了,那个天风间谍怎么办?”
“小小兵卒,审问不到什么有用讯息,明日斩首后搬师离开此地。”世均洋若无其事道。
“是!”黎昌杰抱拳答应。
不远处,小八尺慢腾腾地在为两位将军倒茶送水,对他们所说的一切,仿佛全无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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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重,一道漆黑的身影游走于军营之间,悄悄来到一处营帐中。
和飞正闭着眼睛睡觉,却被一阵急促的摇晃叫醒,正要说话,却已被人堵住嘴:“嘘。”
诡八尺为和飞解绑,脸上露出凝重的表情:“惊虹人已经买通了都市联盟,那条路不能走,你要立刻找到方掌旗,通知他们这件事。”
和飞没好气道:“你小子,这几天吃香的喝辣的,日子过得不错啊。”
他被捆绑了这些天,没少受惊虹士兵的折磨,日子过的仿佛地狱,惨不堪言,对诡八尺自然也是怨气深重。
“别计较了,先把情况通知铁风旗吧,此事紧急,一旦铁风旗进了都市联盟,就大祸临头了。还有,十天后会有一批粮草在叠翠岭,是由当地城府军负责押送守护的,铁风旗应该有希望拿下。不过要小心山狗军也会过去,要他们速度快些。”
“好,我记下了。那你呢?你怎么办?”
“我得留在这里,不然世均洋会知道计划已经泄露的事。你快走吧,不然世均洋明日就要拿你来祭旗。”
和飞吓了一跳,摆摆手腕:“好小子,算你本事,知道铁风旗现在在哪吗?”
“一直在向南行军,世均洋已经将整个南部用观察点和堡垒据点分割成了数块不相连之地,这是分割图,你要让铁风旗小心此事,他们的行动随时可能被世均洋发现,你速度快点应该能追上他们。”
“知道了,你自己小心些。”
“恩。”诡八尺用力点头:“今晚守备不严,走东面,小心那里有个暗哨。还有,把这个带在身上,出去以后才许看。”诡八尺把一个小锦囊交给方虎。
和飞嘟囔了一句:“小兔崽子装什么神秘。”却是再不多话,匆匆从营帐里钻出去,注意看看四周无人,一溜烟跑掉了。
诡八尺悄悄返回自己的帐篷,悉心擦去自己出外时留下的脚印和痕迹,这是他第一次暗中行动,在敌人环伺中做这样的事,自然是要小心谨慎之极。
外面静悄悄地,没有任何异动声响,诡八尺听了一会,确定和飞肯定已经走脱,这才准备睡去。
仿佛夜枭低鸣般的声音嘿嘿响起:“好小子,干得还真不错,潜踪匿迹的水平也算是到家了,演戏的本事更是可以,可惜啊,碰上本将军我,要想瞒骗本将军还差得太远呢。”
诡八尺心中一惊,油灯亮起,世均洋阴森的脸上带着无尽得意的笑:“把这个小间谍给我捆起来,送到我帐下。明天,老子要好审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