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决战风雪之巅(5)
人,自有小人的用处,永远不要看不起小人,因为你随时都可能死在他们的手上。
南靖元是个地地道道的小人,其貌不扬,缺乏才华。南门相府里,南秋源这一脉,永远比不上南山岳这一脉,无论是老子还是小子。
然而小人们背后捅刀子的能力,却是任何人都不具备的。
他们的眼里没有家族,血缘,亲情,惟有利益。
早年的南山岳,与自己的兄长不和,曾不惜用借刀杀人之计,把袁中旭吓跑,顺便也拉了他大哥下水,让自己上位。如果没有南焕林在,或许这兄弟二人早已正式反目。
今时今日的南山岳,声望如日中天,权势彪炳,他的大哥也不得不仰其鼻息,然而在骨子里到底有多少亲情纽带,却是谁也不得而知的。
南焕林的死,为这层亲请蒙上了重重的阴影。
官场之上,父子反目,兄弟成仇,这样的事情数不胜数,即使是最亲近的人,也可能会出卖自己,又何况是南秋源南靖元这样的亲人。
这一点,南山岳自然明白。
然而有些事明白归明白,一旦落自己头上,终究是令人难以忍受的。
当听到南靖元这个名字之后,他才终于明白为何浅水清对自己可以如此事事掌握主动了。
这是一条真正的毒蛇。
南靖元一进殿,对着苍野望就是三规九叩,尽管天风帝国没有这样的规矩,小人们却总是可以主动做出这样的明。
“草民南靖元,叩见皇帝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句天风帝国原本没有的贺词,终于在南靖元的口中呼喊了出来,听得浅水清都目瞪口呆。
苍野望沉声道:“南相弹劾浅水清勾结草原马匪,杀死你爷爷南焕林,此事你可知道?”
南靖元大声回答:“回皇上,此事与浅将军根本无关。自那日皇上做主,为陛下赐婚云家小姐后,我大哥二哥皆有不忿,因此总想要报复浅将军。我曾对他们苦心规劝,婚事是皇上定下来的,他们何苦如此。如今南门守孝,二哥根本无法成亲,何不就**之美。怎奈大哥二哥心有不甘,叔父他老人家也妒其功勋,所以就想法陷害将军。此事草民本不想说,但是考虑到国家大义,国有国法,不可徇私舞弊,只能大义灭亲,说出事实,请皇上明察!!!”
“闭嘴!”南无忌大吼起来:“南靖元,你这混蛋,我不是你大哥,你还算是南家的人吗?”
南靖元一脸正气地看南无忌:“大哥,你可以不认我,但是我不会不认你的。陛下乃是宽厚仁德之主,只要你向陛下认个错,相信陛下还是会原谅你的。我南靖元虽诗书读得不多,却也知浅将军为国之栋梁,不可因你一己之私而废,为正气故,只能如此。”
“你***混蛋!”南无忌再受不了这小子的丑恶面目,一把揪住了南靖元的领子大叫道:“浅水清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要投靠他?”
南靖元嘿嘿一笑,他轻声对着南无忌的耳旁说道:“爷爷死了,我和父亲就再不会有好日子过了。这些天里,你们是怎么对我们的,你当我们没感觉吗?你们不死,我们又怎能活得愉快?所以……是我主动去找浅水清的。就在那天我告诉你飞烟的事之后,我主动去找了他。我们……已经有了新的靠山。”
不是不震惊的。
官场之上,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收买拉拢这类的事情,可以说是屡见不鲜,然而总需对方主动,甘辞厚币,甜言蜜语,用尽办法,使尽手腕才能做到。即便如此,有些豪门子弟平时或许不争气,一到关键时刻却总能挺直腰板捍卫家族利益。
这是为血缘关系,也是极为重要的一层关系。
然,南靖元却主动投到了浅水清的门下,主动将有关于南家的一切事向告知浅水清,使其可对症下药,施以痛击。
这好比是敌人还未打上家门,自己便巴巴地跑出去,象只狗般讨好对方,请对方来攻击自己,全无廉耻,尊严与荣誉。
南无忌听得浑身冰凉,南山岳却已经闭上了眼睛。
噗的一声,他吐出一口鲜血,缓缓坐在地上。他长叹:“孽障啊,孽障!”
“父亲!”南无忌跑回去扶南山岳,南山岳却只是摇了摇头:“这一场,我们已经败了。”
他跪回于地,对着苍野望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响头,然后说道:“陛下,臣无德无能,犯下大错,自甘领罪,这丞相一职,再不胜任,惟有向陛下请辞,退位让贤了。”
此时,他知道再不主动提出卸任,怕是后果更糟。
南无忌近乎绝望地大喊起来:“父亲,你不能请辞啊!皇上,皇上!是我父子中了歹人挑拨离间之计,是那个闵江川告诉我们这一切,我们误信了这一切,所以才铸下大错。如今那闵江川就在殿外!皇上可宣而问之,皇上明察啊!”
浅水清轻轻摇了摇头。
南无忌到底比他父亲还嫩了一些,此时此刻,他本不该再提闵江川这个名字的。
南山岳很显然已经意识到了闵江川不可靠,物证被推翻,自己的侄子成了对方的人证,此时再传闵江川,很可能只是为对手打击自己再添份力而已,因此绝口不再提这个名字。但是南无忌却做不到就此放下一切。
那个闵江川,已经成为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南山岳的做法,尚可为自己留得性命,全身而退,静候将来东山再起;
南无忌的做法,却是彻彻底底将自己全家推上了一条不归之路……
顺着小河一直往源头方向而去,走了两天两夜后,终于来到了那片高耸的山脉前。
这两天里,无双两人和八尺也逐渐树立起感情,彼此了解了很多。
八尺的父亲,本是是这天风帝国的子民,因为触犯帝国法令而逃入山中的。这个人也当真好本事,在这毒物猛兽纵横的丛林里竟生活得如鱼得水,自由自在,日子过得无比逍遥。
他没有象无双离楚那样的好箭法,却自有一套对付丛林猎物的手段,就是布设陷阱。
他对这一带生物的习性了如指掌,总能根据需要设计出各种极度巧妙的陷阱机关,假如说无双离楚是这丛林中游击射猎,以硬碰硬的高手,那么八尺的父亲就是设套打伏,以巧降强的大师。
八尺在父亲死后之所以能活到现在,靠的就是他父亲传给他的这些丛林生活的诀窍。
那天惊虹兵的出现,八尺当时不在河边。他亲眼看着敌人将自己的父亲杀死,却竟能忍住不冲出去暴露行踪,这个男孩的隐忍能力也确实了得。但是在心底里,他对惊虹人可以说是恨之入骨。
无双离楚的出现,可以说为八尺带来了一线报仇的生机,所以他自告奋勇带着两人前往寻找惊虹人来时的路线。
“前面就是挂甲峪了。”八尺指着前面的那片山谷说。
眼前是一片瀑布,正从山上流下,激荡山下,冲击成一片积水小湖。小河的源头,就是来自这片瀑布。
八尺说:“每年的六月到九月,这片瀑布就会断流,河水会因此降低水位,要从河里淌水而过,并不是什么难事。你们看这瀑布,已经没有多少水量了。”
离楚道:“要在这河里走上三天三夜,怕也得把脚泡烂了吧。”
“所以他们才要全是骑兵。”无双接口,指着远方的一棵树说:“你们看那里。”
树上挂着一条牛皮,离楚拿下来看了看,很肯定地说:“是给马裹蹄用的,上面还沾着河泥。两万名骑兵,八万只马蹄,光是给这些马用来保护蹄子的牛皮就要废掉不少牛了。惊虹人还真舍得下本钱。”
“战争从来如此,怪不得孤正帆会在九月出兵,原来是受这条河所限制。”
“现在的问题是,他们是怎么来到这条河的。”离楚道。
无双冷笑:“这还用问吗?”
丛林里,一条人工开辟出来的道路赫然在现。
离楚沉声道:“寒风关到此地,绵延百里,一路崎岖难行,周围到处都有猛兽毒虫。别说开辟这样一条道路耗费人工颇巨,没有十年二十年难以完成,就算开出来了,一路走来,依然免不了要受到虫蛇侵袭。”
无双点点头:“事情的确诡异之极,但总是要走上一走,看一看,方才甘心的了。”
他看看八尺,轻声问道:“我们要去探惊虹人的老底,你是回去还是跟我们一起走?”
八尺轻撇嘴唇说:“你们没我不行。”
无双和离楚一起笑了起来。
两天的接触,他们已经喜欢上了这个孩子,甚至连那只可爱又可恨的小雪猿,都已经挂在了八尺的身上,再不肯离去。
三个人继续踏向寻找惊虹人神出鬼没的征程,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这条人工开辟出来的丛林之路,竟然短得出奇。
只用了小半天的时间,他们就已经来到了路的尽头。
那是一片光秃秃的山崖,如刀削般直立大地。它看上去浑然一体,成为阻挡天风与惊虹两地的天然屏障。
但是崖壁之前,却被人开辟出一片方圆数百米的空地。在这片空地上,树立起三个军帐,赫然驻扎着约有六十名惊虹士兵。
如果要想知道,惊虹人是怎么出现挂甲峪下的这片山崖下的,那么他们的后方,那片山壁中一道狭窄的山缝,给了所有人一个明确的答案。
离楚趴在林中,小声惊叹:“我的天啊,这是……”
无双的声音透露出无限的兴奋:“一条山间密道,那是通往惊虹的……第四条道路!”
第五十三章 决战风雪之巅(6)
易星寒站在这大殿外半个时辰,终于等到了那一声传召。
步入殿中,思绪便如烟花飞扬。
依稀记得七岁那年,自己因顽皮而跌断了手臂,他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却被父亲痛斥一番,说:“男子汉流血不流泪。”
十一岁那年,止水新逢大败,耗资无数,为弥补亏空,国中大肆搜刮民财,适逢那一年国内饥荒,于是国中饿莩处处,国人易子而食,生活惨不忍睹。那个时候,为了填饱肚子,他去偷了人家的一把米,结果却被父亲狠狠打了一顿,说:“做人要有骨气,宁可站着死,不可跪着生。”
他很幸运地活了下来,父亲却在那一年死去。
埋葬了父亲之后,他提着一把刀,加入了当时的风雷十三道,成为那里年纪最小的匪盗。
父亲临死前,告诉他:“人,固有一死,惟求死而无憾!活,当顶天立地,为人中之杰,死,也当惊天动地,成为传世神话。”
三年后,他成为那里最年轻的十三当家,却始终无法忘记父亲对他说过的话。
十八岁那年,他毅然从戎,来到三重天,用自己出色的武艺和过人的胆识得到了抱飞雪的欣赏,成为大名鼎鼎的飞雪卫中的一员。
而今,三重天已永远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飞雪卫也只留他最后一人。
往事历历在目,一一重现,易星寒的心情却平静无比。
人们都说,当人快要死的时候,就会看到自己的一生,这是真的。
死前的每一分回忆,都显得如此珍贵,如此的有价值。
“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他喃喃自语。
然后,他看向这宏伟高大的龙风殿。
他成为护民军领的时候,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来到这里,来亲眼观看这强大帝国的行政中枢。
不过很快,世人就要一切仰望他了。
走过龙风殿那层层用汉白玉石铺成的阶梯,穿过那一个个持戈肃立的宫廷武士树起的枪林,易星寒步履稳健。
路很长,终有尽头。
龙风殿很宽敞,四周立支着十二根盘缠着形态迥异的蛇龙状的水晶圣柱,华丽的饰壁上尽是斑斓五彩的图腾雕画,两侧皆是这个国家最高级也最重要的司政官员,殿中站着浅水清,殿下匍匐着南家父子。
这一刻,他来到大殿的中央昂挺胸,看向那坐在豪华彩锦的绵椅上高高在上的皇帝。
他笑了,带着一丝不屑的神采。
天空中回荡起庄严的声音:“闵江川,你好大的胆子,见了皇帝竟不下跪!”
易星寒笑得越畅快了。
他说:“我来这里,不是为了来下跪的。”
着那一众官员惊愕的眼神,毫不畏惧他们愤怒的目光,他看向那高高在上的皇帝,看向那正在走向殿中,有意无意用自己的身体挡住皇帝的浅水清,看向那匍匐于地,早失去了往日风采的丞相父子,他轻声漫语:“还有,我的名字,不叫闵江川。”
“你说什么?!”朝上惊呼。
易星寒的脸上,泛起一丝邪邪笑意:“止水护民军领易星寒,见过天风皇帝陛下!”
下一刻,一道秋水寒光在他手中彗星般崛起,如鹰击长空,白虹贯日,就那样用尽所有的力气凶猛地刺向那高高在上的皇帝,苍野望。
这一剑,
义无反顾!……
烈狂焰的眼皮突然连连跳了几下,象是预示着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将要或者已经生。
他不知道远在苍天城,此刻正在上演一出刺王杀驾的惊天大戏,但是眼前的寒风关,却正在出现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动向。
来自前方士兵的情报显示,孤正帆已经将大批的投石车拉上了城门第一线,开始准备与暴风军的远程对轰了。
与此同时,城墙上也出现了大批的骑兵穿梭的身影。
寒风关的防御情势再一步加强,士兵们挨成排站在城头,虎视耽耽地看着远方的天风军。
一副出城决战的准备。
孤正帆到底想干什么?
有士兵飞来报:“大帅,寒风关射来飞书。”
“拿过来。”
一纸信笺送到烈狂焰的手中。
鸿北冥,舞残阳,劫傲等军中重将一起围了过来。
烈狂焰只扫了那信笺一眼,表情就变得怪异无比。
他扬起手中的信笺说:“孤正帆向我们下了战书,要求七日后,与我军决战小梁河。他要我们立刻收兵后退到小梁河一带,与他展开正式对决。”
军中重将听得齐齐呆,孤正帆他到底搞什么鬼?
他真以为凭他寒风关的守军,就可以力抗暴风军团的十余万大军不成?
鸿北冥沉声道:“孤正帆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和我军正面对战?我看他是去年赢了一仗,被胜利冲昏头了。”
舞残阳则道:“那也未必,寒风关虽有守军十万,但孤正帆不可能拉出所有人和我们对仗。他至少要留下一部分人守关,以防我军偷袭。也就是说,无论兵员素质,士气,将官水准,武器装备,他都比不上我们。这样一来,他根本就是在打一场毫无胜机的战争。孤正帆虽然骄傲,却并不愚蠢,保不准他另有阴谋诡计。”
劫傲道:“战争之道,以正合,以奇辅,不可能次次都靠诡计打仗。小梁河一带是我们的地盘,孤正帆要想在我们的地盘上耍阴谋,太难太难了。”
舞残阳立刻道:“可他却还是成功偷袭了鹰扬军团。”
鸿北冥傲然道:“暴风军可不是鹰扬军,孤正帆想要故技重施,怕是没什么机会的。”
“还是当谨慎为好。”
这场对决,到底打还是不打,军中诸将议论纷纷,各有己见,然最终的决定,却还是取决于烈狂焰。
那个时候,烈狂焰眉头紧锁,反复思考,良久才终于沉声说道:“孤正帆已经向我们下了战书,打与不打,已经不是我们可以做主得了。他有阴谋也好,纯是骄傲过了头也罢,我们都没有回避的理由,否则不明白道理的士兵会认为我们畏战,那将白白失去军心士气。”
着,他看向军中诸将:“我暴风军团自成立以来,身经百战,战无不胜,无论敌人有多么强大,怎样狡猾,我们都无所畏惧。我们是一只愤怒的雄师,而敌人却是一只缩头的乌龟,面对这只长着坚硬外壳的乌龟,我们不怕它伸出头来,只怕它不肯出来。它既然出来了,我们就要掐着它的脖子,将它一刀两断!”
“所以,我已经决定接受孤正帆的邀战,七日之后,我们与惊虹军决战小梁河。孤正帆想要在那里重演去年的辉煌,我也同样想在那里洗刷我天风军曾经的耻辱。”
“当然,为防孤正帆故技重施,我们也将扩大斥候游弋的范围。从苍天丛林开始横向布防,一直延伸到小梁河一带,均要布下大量游骑斥候,除非他惊虹军肋生双翼,能从接天山那头飞过来,否则没有任何机会从我军后方突袭。”
到这,烈狂焰突然大吼道:“诸位同僚,我烈狂焰一生征战,杀敌无数,从未对战争有过害怕和退缩的时刻。敌人固然凶狠,我们同样顽强而不可战胜。敌人若是看不起我们,那我们就伸出我们的拳头,狠狠地教训他们一番。此战,我军将与敌人做一次正面较量,绝不予对手任何机会!”
“谨遵帅令!”诸将同时大吼起来……
完完全全是一个令人震惊的大现,身为荆棘营营主的无双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一条新的,通往惊虹的道路,如今就在他们的眼前。曾经横亘于天风惊虹之间的这道苍天山脉,原来并不是如人们想象中的那样完整无暇。
眼前的那条山缝,崎岖狭窄,仅可容一人单骑通过,两侧是高高的悬崖,难以攀登。通向对面国度的这条通道,阴暗狭窄,往里看,几乎只能看到一片黑暗,但是黑暗的尽头却是光明。
“看来,浅水清立功的机会来了。”离楚趴在草林中小心说道。
“绝对是个大现,可惜是先让惊虹人找到了这条出路,若是先让咱们找到,只怕天风军已经踏上了惊虹领土,可怜八尺的父亲也不用死了。”
“难怪孤正帆对上暴风军团会这样有恃无恐了,有这么一条秘密通道在,去年大败鹰扬军团的大战他随时都可以再次上演。”
无双冷哼一声:“可惜还是被我们现了,他的两万鬼骑再想玩这套把戏,只怕就来得去不得了。”
离楚嘟囔:“是啊,只要瞅准他们出兵的时间,在小河两岸埋下伏兵,然后予以凶狠一击……别说两万人了,在这丛林里,就是十万人也能把他们全给灭了。”
话音刚落,八尺突然一指前方道:“你们看!”
两个人一起仔细看前方,只见那条山道里,一名戴着鬼脸面具,手持长矛的惊虹骑兵,竟已然从山道中走了出来,马蹄上赫然还包着防水牛皮。
随着那名骑兵将领的出现,在他的身后,竟是一个又一个的惊虹骑兵出现在营地上。
他们的行动颇有效率,极有组织,最先出来的骑兵将领大声吆喝着,命令营地上负责警戒工作的战士立刻扩大警戒圈,同时收拢所有杂物,给后续部队足够的空间。
那条狭长的山道就象是一台生产骑兵的流水线,源源不断地在这片山崖的终端位置上放出一个又一个骑兵,转眼之间,那片有两个足球场大的空地上就已经站满了两千名骑兵,而后续部队依然在不断开出。
先前出来的骑兵将领大声吆喝了几句,然后开始沿着那条通向小河的道路打马前行,看来是准备做第一批渡河的部队。
后方骑兵紧跟相随。
每一名惊虹骑兵,都戴着插有双角的狰狞鬼面,黑盔黑甲,长矛利刃,武器精良且训练有素,尽管人数众多,却是人无喧哗,马不嘶鸣,除了指挥官的声音,几乎听不到任何战士的说话,可见这是一支训练如何有素的精兵部队。
战场上,最怕的就是碰上这样的敌人,尤其是当他们从背后杀来时,快捷如风,奔腾如雷,杀戮如潮,再加上那鬼脸面具带给人的神秘感和凶恶感,的确可以给敌人造成极大的心理打击,从而产生一击即溃的效果。
然而这一刻,敌人的出现,深深震撼了隐伏在林中的三人。
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一次,惊虹骑兵竟然会提前出现在了这里,并且已经开始向着天风帝国的内部进了。
毫无疑问,他们打算再度上演一次去年的那场大战。
唯一不同的,就是这次被打败的,将是由赫赫战神烈狂焰亲自指挥的,天风帝国第一主力军团——暴风军团。
无双一拳捶在自己的手心上,低吼道:“糟糕,我们现得还是太晚了,寒风关将有变,暴风军团要危险了,必须立刻阻止他们。”
“怎么做?”八尺的声音很兴奋,能杀惊虹人,是他的一大梦想。
“放火焚林。”无双恶狠狠道:“然后杀人夺马逃跑。就算害不死他们,至少能耽误他们一把,没准会让他们以为中了埋伏,就此撤退。”
“不可以!”离楚突然说。
无双吃惊地看向离楚:“为什么?”
离楚冷冷道:“你若是不想让惊虹人知道这条密道已经暴露,就不能做出任何卤莽行动。别忘了,你出来前浅水清交代过你,一切以大局为重。”
“可是暴风军团即将遭受袭击,难道我们就见死不救?”
离楚冷冷道:“放心吧,以暴风军团的实力,充其量就是吃上一次败仗罢了,想要全灭他们,他们的实力还不够呢。”
“但仍会有很多兄弟死去。”
“战争,为胜利故,从来都是需要牺牲的。”
无双呆呆地看着离楚,那一刻,站在他面前的,仿佛是浅水清。
第五十四章 决战风雪之巅(7)
宫变乍起时,浅水清是反应最快,最直接的一个。
从大殿争辩开始,他就走出行列站在大殿的中央,易星寒进殿后,他便一直站在皇帝身前的直线距离上。
易星寒的惊天一刺,固然是刺向皇帝,同样也是刺向他自己。
但是他却不能躲,不能退,因为他的身后是苍野望。
那一声狂澜凭空炸响:“护驾!”
与此同时,浅水清内息更是以疯狂的度在周身流转,双掌如铁爪,对着易星寒,或抓,或拍,或击,或打,易星寒却是痴心不改,一意孤行,直扑殿上皇帝。
龙风殿上一片大乱,持矛武士纷纷冲出,然而谁的度也没有易星寒快,惟有浅水清,是横亘在易星寒与苍野望之间的那颗钉子。
两个人眼神在那一刹那间对碰,激荡出无数火花灿烂。
两人的心神同时一颤,在那刻仿佛又回到了那天的那个晚上……
“你又想利用我为你做什么?”
“我需要你去南山岳的身边,以另一张脸孔,另一个身份。在他那里,你将因为出卖我而得到他的重用,也将因此而得到刺杀我的机会。”
“如何得到杀你的机会?”
“很简单,只要你告诉南山岳我对付他的种种计划,他一定会让你做人证。你我必会当堂对质,到时,你就拥有在朝廷百官面前公然杀我的机会,想必那将是令你非常惬意的一件事。”
“你有了防备,我要杀你并不容易。”
“朝上有皇帝,有南山岳,有我,而且我们都不能带武器。你实在有太多机会可以成功。如果你成功了,你将杀死我,也算为你自己报了仇。如果你失败了,你至少也将一位帝国相爷拉下了水,陷他于万劫不复之境,也算为国家报了仇。”
“那我何不将你的计划直接告诉南山岳,借他之手来杀你?”
“武士不假他人之刀,若你是真英雄,你不会这样做。且南山岳是国内地主阶层,主张兼并止水土地,将国内民众分为上下两等,你若为止水子民,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他。天风帝国无论是相爷死,还是我死,都势必产生一场动荡,对你来说,这是好事,也算是最后为止水做的一次贡献。你纵死,亦无憾。你若告诉了他,他也同样未必就杀得了我,就几率而言,反而是我的建议更加有效。”
“就为了对付南山岳,你甘冒如此大险?”
浅水清便笑:“我用自己的命,来赌你的行刺,你用自己的命,来为止水人报仇雪恨。我敢陪你赌这一铺,难到那个曾经打得浅水清狼狈而逃的护民英雄还会缺乏这最后一搏的勇气吗?我死了,你固可以笑,你死了,也同样可含笑九泉,因为我这样的人的存在,对天风来说,未必是件好事。此番出手,你无论成功与否,都不会空手而回,史书彪炳,你的名字将永不褪色。”
易星寒看着他,浅水清的眼中,是那无畏无惧的决绝。
一如现在……
人影一闪,血光一闪,一朵血的幽莲在空中慢慢飘浮而起,悠悠绽放着,然后碎散成百千粒细细密密的血末,消没在凌冷的空气中。
两条急飞过的身影交错,沐浴出一片血末尘雨……
易星寒脸色铁青肃穆,手中秋水剑飞扬出点点血沫,那是来自浅水清肩头的伤。
浅水清中了他一剑,他也挨了浅水清一掌,飘舞的破碎衣服正空中翻花般翻滚坠落,在宫中汇成一片空中柳絮。
易星寒眼神中暴起精芒,这一眼,却是看向那高高在上的皇帝苍野望的。
“吼!”他大喝一声,长剑再刺,却是刺向那龙椅华服的皇帝。
浅水清给他的,是刺杀他自己的机会,易星寒却未必只能杀浅水清。
杀死眼前的皇帝,让整个天风陷入一片动荡之中,岂非比杀死浅水清更来得有价值?!
秋水剑再刺,在空中划出凄厉炙锐的光弧,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带着慷慨就义的从容。
浅水清铁掌连挥,重重拍打在他的身上,他却不理不顾,宝剑劲刺。这一剑来得太快,太急,太势不可挡,周边的武士才刚刚反应过来,甚至来不及抵挡,一剑当空,已刺向苍野望的眉心。
那一刻,他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苍野望脸上震惊,震怒,还带着丝丝惊恐的表情。面对那惊世骇俗的一剑,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帝同样无力反抗。
“啊!”那是浅水清出的大吼。
易星寒心神一震,浅水清竟直扑上前,一把抱住苍野望的身体,一个翻身滚下龙椅。
剑刺龙椅,真气激荡出漫天碎裂的木屑,可见这一剑之凶狠。
一剑无功,易星寒收剑再刺,他知道,自己绝不会有再刺出第四剑的机会了。
此时浅水清力道方衰,再挡不住这要命的一击。
那个时候,他却做出了一个易星寒没有想到的选择。
他一个翻身,将自己完全压在了苍野望的身上,用自己的身体来抵抗易星寒这要命的一剑。
扑。
血花迸现,一剑穿胸,正刺在浅水清的胸口上,狠狠地扎进了他的身体内。
易星寒愕然看向浅水清,对方的脸上,同样是决绝无畏之情。
“易星寒,不怕死的不是只有你一个。”
曾经的话语,赫然回荡在易星寒的耳边,他看着对手慷然就死的表情,竟再刺不下去。
长矛武士们终于在这要命的时刻赶到,无数长矛利刃从背后穿透他的胸膛,几乎在一瞬间将他捅成了一个浑身露血的大筛子,更有无数武士飞身而来,压在浅水清和苍野望的身上,誓死护主。
痛楚如一汪湖水,淹没了他的身体,眼前渐渐浮现出那片金碧辉煌的意象,他仰喷出一口凄厉的血箭,在旋转的时空中仿佛触摸到群星闪烁的冬的荒漠。
真的吗?
我就这样死去了?
易星寒看着那片穹顶殿顶。
好辉煌的圣殿啊,曾几何时,也渴望驰骋沙场,保家卫国,却原来,一切都只不过是梦幻一场罢了。
武士的长矛在他的身体里穿捅辞挑,几乎将内脏挑烂刺碎,他却依然屹立不倒。
眼前浮出点点笑意,那是看向浅水清的。
嘴唇蠕动,仿佛是在说:“三次释放,一次还清。”
他本可以就此杀了浅水清的,却在最后的一刹那放手了。
砰!
身体重重地倒在这龙风殿的大殿上,双目圆睁,死死盯着上空,仿佛想要看清什么,单手虚抓,又仿佛要抓住什么,再不肯放。
浅水清缓缓站了起来,看着易星寒的尸体,心中亦是一片怅然。
为什么?为什么他最后时刻有机会杀了自己,却放弃了?
他不明白。
或许是因为他说过,自己的存在,对天风帝国未必是件好事。
又或是因为,他突然觉得杀死自己已经毫无意义?
他不明白,也不知道,自以为可以看透世间人情的浅水清,在这一刻,却亦茫然了。
身后,响起的是苍野望厚重的声音:“浅水清,你救了朕一命。”
浅水清恍若不觉,捂着胸前的伤口看向那已经被惊得完全无措的丞相南山岳。
“这一切,终于结束了。”他喃喃自语……
“喂,八尺。”离楚突然喊。
“什么事?”男孩无精打采地用手里的木棍挥打着草丛。
难得在这袅无人烟的丛林中认识两个朋友,他们却很快就要离开了。
惊虹人的骑兵已经顺着那条小河一路向林外走去,无双和离楚不可能再继续逗留在丛林中,尽管为大局故,他们不敢做出骚扰举动,但依然要立刻向自己人报信,不管来不来得及。
“反正你在这里也没什么亲人了,不如就跟我们出丛林吧。”
“出丛林做什么?”八尺问离楚。
学堂啊。你帮我们找到了惊虹人的密道,浅水清肯定会赏你的,以后你就不用担心生活了。”
“浅水清是什么人?”小家伙常居山林,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一个打仗不错的家伙,但是很阴险,很狡猾,还很……凶残。”离楚不愿意说浅水清的好话。
没想到八尺却突然跳了起来:“那太好了,我决定了,我要跟浅水清去当兵。”
“啊?”无双和离楚都吃了一惊:“你还是个孩子,而且浅水清……”
八尺大叫:“别看我年纪小,在这丛林里,就算你们来了,也未必能躲得过我的陷阱。当兵打仗,只有杀人和被杀,那有什么凶狠不凶狠的事。只要是能打胜仗的将军,就值得追随。只要浅水清能打胜仗,我就跟他。我跟你们出林,以后你们两个就是我大哥,咱们就是丛林三杰。”
年少好玩的心性,让八尺随口说出了这个极具江湖气息的别号,谁能想到,这个一时兴起所取的绰号,竟会在日后令所有敌人闻名丧胆。浅水清爱徒诡八尺之名,更是享誉整片大6,最终成为继浅水清之后的又一位出色的战将。当然,如今的他,还只是一个未成熟的孩子罢了。
决定了跟随离楚出林之后,无双和离楚立刻分道扬镳。
无双负责前往寒风关,通知烈狂焰小心敌人的后方突袭,离楚则带着八尺一起,急急前往苍天城,将现丛林密道的消息通知浅水清。不知不觉间,离楚渐渐开始认同了浅水清,这一点微妙的心理转变,却是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
由于天风帝国内的军鸽传讯系统,并不是每地皆有,尚未形成网络化结构。各地军鸽,大部分都是直接与苍天城往来,其余各地的相互通讯,依然是使用驿站方式。也就说,无双找不到更快的方法,只能用两条腿来和敌人的四条腿赛跑,相比之下,离楚二人,到显得不那么迫切,且有信鸽系统可供使用。
丛林里,三条并行的线路同时向着林外移动,中间的那条小河,一支多达两万人的骑兵部队已经延绵成一条粗长的黑线,仿佛一条贯穿丛林的毒蛇巨蟒,蜿蜒游至,对着远在百里之外的目标猎物吐出咝咝蛇信,一副凶恶狰狞之相。
寒风关前,烈狂焰指挥大军徐徐后退,他们期待着,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一场大战。
玲珑坡上,碧空晴指挥大军围困住的血风旗战士,终于放下武器全面投降。
一切的一切,都在走向结束,却又仿佛刚刚开始。
第五十五章 铁血镇督浅水清(上)
天风历107年,6月24日,原止水军领易星寒,于龙风殿上图谋行刺当朝皇帝苍野望,浅水清舍身救主,易星寒当场身死。
这惊天一击,成为这一年历史上的几件大事之一,也彻底宣告了南山岳父子的末日来到。
易星寒以南家门客的身份出现,持的是南家的秋水剑,一切的证据都已昭示南山岳罪无可赦,他是冤枉也好,蓄谋也罢,除了一死谢罪,再无其他路可走。易星寒进宫前经历搜身,当时身无短剑,因此每一个人都相信,是南山岳进宫后把剑交给了易星寒。
惟有南山岳本人彻底明白,真正帮助易星寒带剑入宫的,只怕正是浅水清本人。
没有人会想到,他竟如斯大胆。偏偏这一场戏,演得如此真实,易星寒与浅水清之间的生死之搏使人不可能想通这其中的奥妙,甚至南山岳都想不明白,到底浅水清用了什么手段,哄得易星寒做出如此惊人举动。
不过他已经不用想了,官场之上最不需要的就是回忆与后悔。
南山岳南无忌父子本当场收押,革除所有职务,南府一干老幼皆受株连,无人可以逃脱。
当天下午,在刺杀过后的一个时辰后,浅水清奉命查抄南相府,南无伤为第一要犯,他的铁血镇督之位在第一时间被剥夺,皇帝苍野望甚至不需要动脑子,转手交给了浅水清。待所有事情结束后,再对其进行封赏。
浅水清亲带二百亲兵包围南府,他要亲手抓住南无伤,以慰戚天佑在天之灵。
一大群如狼似虎的战士冲进相府,就象是狼入羊群,有几个南府的护院没搞清楚状况,还想恃强抵抗,被当场斩杀。片刻之后,一大批男女老幼统统被押出南府,狗子冲过来大声回报道:“报将军,当场格杀南府家丁十二人,其余上下一百三十八人已全部带到。”
看着那一群曾经显赫的南府家人,浅水清心中亦是一阵叹息。
管你曾经位高权重,名声显赫,一旦落难,尽受株连。这是一个充满杀戮的时代,实在是容不下半点温情。
一大批妇孺这刻跪在地上哭哭啼啼,不住地向着浅水清哀求饶命,浅水清摇了摇头,然后问狗子:
“南秋源一脉的人在里面吗?”
“他们已知机回避,不在株连之中。”
“很好,为什么没有看到南无伤?”这才是他最关心的事。
“回将军,南无伤不在府中。”
浅水清立刻对着跪地众人道:“谁能告诉我南无伤的去向,我可以保他少受些皮肉之苦,要是能给我把南无伤交出来,我就请皇帝特赦了他。”
一名妇女连忙叫道:“就在你们来之前一小会,有人送来了老爷出事的消息,无伤一接到消息就走了。”
浅水清一惊:“这不可能!易星寒死后,整个龙风殿都被封锁,所有官员未经皇帝允许一律不得外出,所有和南家有亲密往来的人也都在监视之中,怎么可能会有人通知他宫里生的事?告诉我,是什么人告诉你们的?”
“只知道是个青衣小厮,到底是什么人我们也不知道。”那妇女哭哭啼啼地喊:“事情一出来,大家都慌了,没想到二公子头也不回就走了。”
“他往哪个方向去的?”
女子颤颤惊惊回答:“我当时没注意。”
“你是他的什么人?”
“我是他二娘。”
浅水清冷哼一声:“看来南家果然是人才济济,不仅有借刀杀人的优良传统,还有出卖亲人的薪火传承,南靖元如此,南无伤也如此,连你们这帮女人也一样,南家不倒真是天理不容。”
对于浅水清来说,他这一年都是在战争中度过的,患难兄弟同生共死,用自己身体为兄弟挡刀的数不胜数,可在这里,看见的却只有出卖,利用,尔虞我诈,也就分外地鄙视一些。
他回头大喊道:“立刻通知城卫府,派人封锁全城,仔细盘问各门守城官兵,务必要查出南无伤是否还在城内。”
“是!”属下的几名传令兵大喊着分头行事。
斩草要除根,南无伤不死,事情就没有完。
不知为何,他心里隐隐有种不详的感觉。
片刻后。
胡同口飞来一匹快马,骑马的人正是云岚,他对着浅水清狂声大喊:“混蛋浅水清,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南无伤带着二百亲卫,杀上了天下云家,把我妹妹掳走了!”
“你说什么?!”浅水清面色大变。
最糟糕的事情果然生了,再无后顾之忧的南无伤,这次一出手,就对准了浅水清的死**。
“我说南无伤把我妹妹抢走了!浅水清,我妹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为她抵命!”云岚狂吼道。
“他带着云霓往哪个方向去的?”
“往东。”
往东?浅水清心中一惊。
他大叫起来:“狗子,立刻穿书石村,命方虎即刻带领虎豹营前往苍天城,听我调遣,血风旗若被拿下,由碧空晴接任指挥,其余各部谨守其位,未得我命令不得擅动!”
云岚大叫:“你知道他要去哪吗?”
浅水清眼中闪过一丝凶狠:“天大地大,他却只有一处地方可去。”……
夜,凄清冷漠。
两百余人的队伍终于在一处旷野上停了下来,生起篝火。
南无伤再无复当初的英姿飒爽的形象,火云战袍上风尘仆仆,一路急奔,他便如条丧家之犬。
也确无说错,如今的他,已真正无家。
篝火旁的云霓依然镇定,看着南无伤的眼睛闪动星般光芒。
眼前的这个男人,险些就成了她的丈夫,然而命运轮转,天意难测,未能成夫妻的二人,却成了仇人,且在这种情况下被捆绑到了一起。
南无伤看着她,眼中喷出火般仇恨,他抽刀对着云霓叫道:“事情到了这一步,都是因为你这女人而起,你不守妇道,勾引男人,还引狼入室,害得我南家家破人亡。不过还好,我南无伤到底也没全盘输尽,你如今落在我手上,可知道后悔?”
云霓泛起一丝微笑:“那你呢?你施计坑杀戚天佑,又多番设计害浅水清,连累我二叔,又可曾有后悔之意?”
“你这个女人!”南无伤一把揪起她的头:“你现在就在我手里,还装什么高傲,就算我南家已亡,至少你云家也不会好过。纵然是死,也要拉你这浅水清最心爱的女人一起死,让他活都活得不是滋味!”
他疯狂大喊,云霓却凛然无惧,直视他道:“就算落到你手里又怎么样?浅水清不会抛下我不管,他一定会来救我,你就等着死在他的手里吧。”
南无伤疯狂大笑起来,脸部肌肉扭曲成一片狰狞血厉:“哈哈哈哈,没错,浅水清一定会来救你,不过我又岂会让他轻易如愿?我在孤星城还有六千鬼风旗精兵和两千亲卫队,我只要在浅水清来到之前,先布下圈套等着他,然后趁机兵,就可消灭掉他,我怕他什么?!”
“只怕到那时,他们已经知道你南家的结局,不会再听你的了。”
南无伤嘿嘿一笑:“可惜啊,他们不会知道。因为我已经杀死了所有由苍天城飞往孤星城的信鸽,刚才一路过来,又毁掉了好几个驿站。他们就算飞马传讯,也不可能赶在我的前面了。”
云霓的心微微一惊,随即笑道:“果然是准备充足,不过你的八千人,却未必对付得了浅水清。”
南无伤暴怒大吼:“你以为浅水清是个什么东西?战场上他真能赢得过我吗?我呸!他不过是凭着一时运气罢了,这一次,我就要让他好好看看我南无伤是怎么用兵的!”
“那是自然,连打败堂堂丞相也是运气。”
“闭嘴!”南无伤甩手给了云霓一巴掌:“你这臭女人!你现在落在我手里了,竟然还口气这么硬?那好,就在浅水清来救你之前,老子就先把你玩个痛快!为了你,我南家失去了一切,我的锦绣前程,皆因你而毁!我若不好好玩玩你一次,又怎么对得起自己!不光我要玩你,我还要让现在跟着我的这些兄弟一起玩你!让你被千人骑万人上!老子把你下面捅成一个锅,我看浅水清到时候还拿什么来疼你爱你!”
没想到云霓听了这话不惧反笑:“那好啊,你就上吧。从我被你抓走的那一刻,我就想到了你会这么干。你们男人还有什么本事对付女人?除了**就没别的了吗?你南无伤好歹也是堂堂铁血镇督,对付女人就连一点花样都没有?你以为我会害怕?我告诉你,如果我做了你的妻子,别人如此对我,我或许会害怕,因为你这样的人,根本不懂什么叫爱。可是我现在的男人是浅水清!他爱我,他不会在乎我被你怎样对待。你就算是让一千个一万个臭男人来**我,他也只会加倍的爱护我,疼惜我!这就是浅水清和你最大的不同!所以,我怕什么?你来啊,来**我啊,我就当被狗咬了一口,过不了几天就好了,我依然是我,天下云家的云霓,浅水清最爱的女人。哼,凭什么男人**了女人,女人就要哭得死去活来,就算是失去了贞洁,我也依然活得顶天立地,活得无愧此生。南无伤,你伤害我越深,他便爱我越重,我又何惧于你!”
南无伤听得愕然。
他没有想到,云霓的反应竟会如此直接,如此令他匪夷所思。明明已成俘虏,她却依然高傲,依然自信,依然无惧无畏。
点了点头,南无伤凄然道:“好,好一个天下云家,子孙后代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就算是身为女子,也巾帼不让须眉。”
眼中闪过一丝凶狠,南无伤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干脆成全了你。来,兄弟们,今天,你们为我南无伤抛生入死,舍却一身荣华,我南无伤感恩戴德,无以为报,就把这小娘们赏给你们,大家就好好玩个尽兴吧。”
云霓的脸上骇然,她刚才的口气虽硬,却终究只是硬着头皮强撑罢了,长期以来的妇女三从四德的思想教育,又岂能让她真得毫不在乎?她固然相信浅水清不会因此嫌弃她,却同样不甘忍受这帮人的**。
一群人已经缓缓逼近于她,她心中暗想:他们在上前一步,我便嚼舌自尽。
幸好那个时候,南无伤派在外面担任警戒的卫兵突然跑了回来,大叫道:“二公子,我们快走,前方有大批府衙官兵追过来了。”
“前方?”南无伤一惊:“前方怎么会有人?”
那卫兵叫道:“只怕浅水清早已遍撒军鸽,命令沿路各处的府衙立刻对我们进行追捕。二公子,咱们现在是前有堵截,后有追兵了!”
“所有人全部上马!”南无伤大叫起来:“目标孤星城,星夜赶路,不得停留!”
云霓一颗紧提着的心,暂时算放了下来。
第五十六章 铁血镇督浅水清(中)
浅水清的追击度之块,动作之迅猛,回应之暴烈,远远过南无伤的想象。
一路东行,他们几乎都是在马不停蹄地狂奔之中,连饮食休息几乎都在马上,累毙的马不计其数,若不是南无伤身上带了足够的金银用来买马,只怕他们根本到不了孤星城。
饶是如此,这一路逃亡也充满了艰辛。
管南无伤杀死了飞往孤星城的信鸽,但是他毕竟没能来得及毁掉所有信鸽,浅水清利用信鸽通讯网络,在全国各地范围内调集人马,追捕南无伤一行。他将整个天风帝国变成一片天罗地网,同时高价悬赏南无伤的人头,称有举报南无伤一行下落者,赏金五百,能交出其人头者,赏金三千,救出云霓者,赏金一万。
显然,浅水清把救出云霓列为了第一要任。
如此丰厚的悬赏,足以让这个世界绝大多数的亡命徒行动起来。
大量的武人开始沿着南无伤经过的痕迹寻觅而来,试图在他的身上得到家的机会。
因此,一路走来,南无伤几乎是在不停地骚扰中度过的。
每到一地,他们都没有足够休息的时间,只能做短暂的休憩后立刻匆匆上路。
因为整个帝国的子民都已为这笔数额巨大的悬赏而疯狂,浅水清运用手中巨大的财力与权力,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帝国东部上。
此外,浅水清手下的第一杀将,方虎,已经亲自带领虎豹营三千骑兵从后方全力追赶,他们轻装简从,抛弃一切辎重,只为提高度追上他们。
这一路,骚扰,暗杀,伏击,几乎已成为南无伤生活中的一个组成部分,他们再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任何事。一个看上去普通无害的农夫老者,都可能一转眼变成伺机暗杀南无伤之人。他们的人数太多,动向明显,南无伤本人名气太大,人尽皆知,要想瞒住天下人的眼睛,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还好,由于时代科技的限制,无论通讯,交通等方面都有极大的缺陷,因此逃亡之人,只要度够快,总能在危险来到之前,先一步离开。此外他们的运气更是不错,浅水清传令各地府衙出动兵力,却只能扼守要道,不可能每处地方均有人,因此只要走偏僻小路,就总能及时避开。尽管一路行色匆匆,却总是有惊无险。
尤其是来到丰饶草原之后,一片苍茫寂寥,到处都是空旷之地,到处都是路,浅水清布下的天罗地网,在这草原上无可避免地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疏漏,这便给了南无伤趁隙而入的机会。
经过了近十天的亡命狂奔后,眼看着即将离开丰饶草原,累得连马都坐不稳的南无伤终于放声狂笑起来:
“浅水清啊浅水清,我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呢。如今整个帝国的所有兵力几乎都已为你调动,全国都是一片风声鹤呖,你却依然没能把我抓住。你真是枉为天风血狐了!”
人在落难时,通常有两种表现,一种是自暴自弃,自怨自哀,还一种,便是如南无伤这样,故意说一些打击对手的话,以此来鼓舞士气人心。尽管南无伤身边在经历一路逃亡之后,只有还不到二百人了,但那却是他最后的可信任的班底。他们都是南家的老人,是最忠心于南家之人,即使南家已倒,他们也会对主人不离不弃。每个大人物的身边,总会有一些如这样的人存在,正因此,他们中才总有一些人有着东山再起的机会。
南无伤这样说,固然是存了打击对手士气,扬己威风的用意,同样也有安抚大家,让他们相信自己将来还可以重铸山河的目的。
“二公子。”这刻一名亲兵对他道:“后面的追兵来势汹汹,一路猛赶,估计离咱们只有不到半天路程。若是就这样到孤星城,只怕咱们来不及调动兵力进行反攻,此外您没有陛下的亲笔手谕,要令鬼风旗攻打自己人的部队,只怕颇有些困难。”
南无伤冷冷道:“放心吧,火萤飞也算是惊风展的心腹爱将了,没有惊风展和我,他坐不到今天这个位置。惊风展死了,他心里也憋着一肚子火,就算看出有问题,说不定也会装一把糊涂,咱们赌这一铺,只要浅水清在追兵之中,他就一定跑不了。”
“如果浅水清不在呢?”
南无伤看了一眼云霓:“他一定会来,他绝不会放过任何救他女人的机会的。”
到这,他大吼起来:“兄弟们,你们跟随我南无伤出生入死,在这最危难的时候,也对我南家不离不弃,我南无伤感谢你们。此战之后,我南无伤在天风将再无立足之地,有愿意跟着我的,就一起去惊虹,投奔孤正帆,我相信,以我南无伤的声望能力,孤正帆一定会重用我们。我南无伤若能有机会重享荣华,你们就是我的生死兄弟,与我共享富贵!”
对着未来画大饼,这是此刻南无伤对部下唯一能安慰的东西了。
“属下誓死效忠二公子!”所有人同声大喊起来。
那一刻,南无伤看向云霓的眼神分外阴毒:“到了孤星城,大家就可以好好睡上一觉了。到时候,我会把这个女人赏给你们,让你们好好乐一乐的,也算是对大家跟随于我的一份感谢吧。”
云霓的心中一寒……
孤星城,南无伤成名立万之地。在这里,他曾以两万人的兵力封住止水人的大军两年之久,数度击退击败敌人,为自己建立无边声誉。然自从浅水清声誉雀起之后,南无伤的名字就逐渐消失在人们谈论的话题之中,使很多人忽略了这个事实——南无伤,其实也是一名优秀的统帅。
而孤星城,更是他成立功业的根本之地。
没有人能保证,有多少人会对他南无伤忠心耿耿。
远远望着那片城墙,南无伤心中唏嘘。在经历了一路的艰难之后,他们终于来到了这里,来到这孤星城下。
如今天高皇帝远,只他布置得当,就一定可以给浅水清以凌厉打击,想到这,心情也放松了许多。
派出人去通知城内的火萤飞,南无伤已到,要他带领属下士兵迎接,有亲兵不解,问南无伤为何此时还要摆出如此架子,南无伤淡淡道:“越是现在这个关键时候,越是要有从容之相。绝不可以让火萤飞看出问题。我们的衣衫可以破,马儿可以倦,人却不能没有信心。只要人的威势还在,纵算衣表破烂如乞丐,也自有其威严,令人不得不从。”
事实证明了南无伤是正确的,片刻后,孤星城内飞出一彪铁骑,为者正是鬼风旗掌旗火萤飞。
“属下火萤飞,见过南督。”火萤飞跳下马半跪于地大叫道。
他看南无伤落魄的样子,大感好奇问:“南督怎么现在这个样子?”
南无伤闷哼一声:“赶路赶得急,脏了些罢了,回头准备些热水,我要洗澡。”
“是,不知道南督匆匆而来,可有什么要事?”
“的确有急事。”南无伤扫视了一下周边,这才道:“你们也算是本督的亲信了,不妨直接跟你们说了吧。浅水清已然叛国。”
“什么?”火萤飞一脸震惊。
南无伤冷哼道:“不过他的计划已经失败了,浅水清如今正亲率虎豹营星夜赶往孤星城,试图先夺此地,再图止水,凭借他在止水一带的威望建立起一支军队,以与帝国抗衡。我匆匆赶来,就是为要通知你们立刻防范他的进逼。”
“是,谨遵南督令,浅水清奸贼叛国,当杀无赦!”火萤飞大叫道。“请南督先跟我们进城去休息,属下这就集结部队,给浅水清一个教训。”
南无伤点了点头,一颗紧张的心也随之放下。
几名士兵上前来搀扶他下马,还有几名士兵则去搀扶云霓。
云霓是被捆在马上的,为避免她多嘴坏事,南无伤还特意让人用布条封了她的嘴。这刻看到有士兵去搀扶云霓,南无伤心中一动,对火萤飞道:“萤飞,你怎么不问我,云家大小姐,怎么会和我一起过来,且被绑在马上。”
火萤飞微楞了一下,立刻笑道:“南督,您与云家小姐的事,大家多少也是有点数的,浅水清叛变,只怕云小姐也有份,被您绑来也不稀奇。”
南无伤眼神中闪过一丝凛冽:“那么天下云家呢?他们是否也背叛了国家,你就不问一声?”
火萤飞脸色大变,正要说话,南无伤突然大喊一声:“动手!”
呼啦啦一批南府亲兵突然同时举起手中家伙对准了出城迎接的一干士兵,南无伤更是亲自将剑架在了火萤飞的脖子上。
火萤飞脸色惨白道:“南督,你这是干什么?”
南无伤嘿嘿冷笑:“火萤飞,你演戏的本领,比你打仗的本领可差了许多啊。”
然后,他猛然高叫起来:“浅水清,是个男人你就给老子出来!”
城头之上,浅水清的身影赫然出现,白衣飘飘,状若出尘。在他的身后是无数鬼风旗士兵,同时举起了手中的弓箭对准南无伤一行。
“浅水清见过南二公子。”浅水清的声音悠扬传来……
梁河,两军对峙。
第二次小梁河战役即将打响。
天风军背靠小梁河,摆下阵势,严阵以待惊虹人,而惊虹军也果然出了寒风关,总计八万大军,一路以浩荡之势横扫而来。
八万对十二万,这是两方的军力对比。
惊虹军来到之后,在距离对手五百米以外的地方开始布置战阵,天风军则严阵以待,并不骚扰。这到不是天风军斯文有礼,先礼后兵,而是此时出击,除了把对手吓跑之外,没有任何好处。
孤正帆摆下的是一个中央突进的尖锥阵,是以中央为主要突破力量,目的是撕裂对手,制造分割包插对手的机会。
烈狂焰布下的则是一个两翼齐飞阵,将主要兵力集中在了左右两侧,目的是包围对手,全歼对手。
不同的实力,不同的心态,导致的是不同的战术变化。孤正帆的兵力比暴风军团的人数少,想要包围数量比自己强大的对手显然是不合理的战术,因此利用局部优势,强突中央,分割敌人,打一个中心开花战术比较理想。而烈狂焰则要充分利用自己的兵力强大优势,尽可能地从这一战中捞取到最大的胜利果实,最好就是自己的两翼能够直接杀到敌方的后路,然后在后路中央会师,如此,就可截断惊虹军的归路,使其再没有逃逸的空间。
这两种完全不同的战术思想碰撞在一起,是典型的以己之强,攻彼之弱,到底谁胜谁负,还要看各自的指挥水准,当然,也要看一些战场之外的因素。
如今小梁河战场上,这两大阵营碰在一块,那璀璨着黄金之色的,是天风军。数量多达四万人的步兵大方阵,以传统的嵌套式方阵体系开局。每五十人组成一个基本作战单位──小型方阵,每二十个小型方阵组合成一个中型方阵,每十个中型方阵构成一个万人大型方阵。远远望去,一个个小型方阵,就如一块块麦田。当几个大型步兵方阵在战场上铺展开来,无数方方正正的小块麦田嵌合邻接,仿佛变戏法一般,原本平坦荒芜的原野上,一下子长出一片无垠的麦浪!
这种方阵体系的特点是灵活性高,适应性强,可密可疏,可攻可守,在大多数地形条件下都能够使用。
两侧,则是暴风三纵,三万人的骑兵部队再加四万步兵,形成凶猛的两翼齐飞态。在这里,骑兵在前,摆成松散阵型,利于穿插冲刺,后方的步兵则布成了一个半月形的前突阵容。假如说中间的大阵,是用来防守的,那么两侧的士兵就是用来进攻的。
由高往下俯瞰,天风军阵就如一支张扬舞爪的大闸蟹,用要凶狠的利钳撕裂消灭敌人。
于其相对应的,是惊虹军的军阵。黑盔黑甲,是惊虹战士的传统装束。与天风军相反,孤正帆将骑兵摆放在了军阵的最中间,其后才是步兵。两侧则安置以防御能力最强的重装步兵,配以大量的弓箭手。整个大军阵看上去还真象是一只大铁龟,中央**突前,四周是铁壁防御,往那里一趴,除了**摇摆,凶猛噬人外,其余地方均不好啃。
这场战争,大闸蟹碰上了大铁龟,导致了后世就有人称这第二次小梁河战役为龟蟹之战。天风人是传统的进攻犀利,惊虹人防御强劲,到底是金蟹挥舞利爪粉碎敌人的坚硬外壳,而是黑龟依仗浑厚防御,用那凶猛的龟口将敌人撕咬成一团烂肉,却是谁也说不清得了。
远远望着对方的鼎盛阵容,烈狂焰也赞叹说:“孤正帆带兵,的确是有一套的。你们看,他的这个阵,不可单单是纯粹的防御。事实上他的排兵布阵相当合理,重装甲士,弓手,长矛兵,再辅以护卫甲车,典型的守中带攻,一旦时机来到,随时可以给对手以凌厉反扑。而进攻方一旦强攻对手,不但很难咬开对手的防御线,一个弄不好,还得把自己搭进去,撞个头破血流。”
鸿北冥笑道:“由此可见,孤正帆到底是个守惯了的家伙,打惯了防御战。不过可惜,这里不是寒风关,他那套凭险而守的习惯战法,用得就有些不是地方了。”
烈狂焰点点头:“也正因此,我才担心和忧虑,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这个家伙胆子这么大,敢伸出脑袋来和我们玩这一手。”
鸿北冥立刻道:“烈帅,大战之时,最忌讳的可就是犹犹豫豫,前思后想了。”
烈狂焰笑道:“那是自然,既然已经决定了要打这一仗,就怎么都要全力以赴。”
“请烈帅放心,此仗,我军必胜。”
“希望如此吧。”烈狂焰淡淡道。
远方,进攻的号角已经响起,惊虹人的骑兵已经开始向着天风军移动了。
一场大战,就此展开。
第五十七章 铁血镇督浅水清(下)
浅水清不是不遗憾的,没想到南无伤在经历了这许多时日的亡命奔逃之后,不但没有放松警惕性,反而越地警觉起来。
火萤飞的确不是演戏的料,事实上绝大多数军人都不是,只是可惜了他的这个计划,却无法找别人去扮演。
从得知南无伤劫走云霓的那一刻起,浅水清就算到了两件事。
一:他要杀云霓报复自己。
二:他要借云霓的存在引来自己,连他浅水清一起杀掉,以报家仇。
当得知飞往孤星城的所有信鸽全部被杀之后,浅水清就知道南无伤试图利用孤星城一带地处偏郊,信息难通的缺陷,领兵反击自己。
但是南无伤显然算漏了一件事,那就是飞雪的存在。
作为一匹天鬃马,飞雪几乎是世间跑得最快,脚力最足的马。只可惜跟了浅水清后,浅水清极少有单独行动的机会,飞雪的脚力再健,终不可能抛下大军不管。因此,在很长时间里,除了景深门前那惊世一跃,飞雪一直没有什么出色表现。
但是这一次,浅水清却利用了飞雪的快捷,早就先来到了孤星城。
南无伤之所以一路逃亡,却总是有惊无险地逃出生天,不仅仅是因为他自身却有本事,更重要的是,浅水清下的命令,就是各地府衙,凡是有组织大规模的追寻,都必须在一定条件下给南无伤放开缺口,使他顺利逃逸,还不能让南无伤有所觉。
这条命令的执行极为困难,但是浅水清的口气很硬,有做不到的,不是削官丢职那么简单,而是直接掉脑袋,使得各地不得奋力表演。
之所以这样,浅水清是有考量的。
云霓已经落在了南无伤的手中,一旦将他逼急了,他很可能会挥刀杀人。如今救出云霓是头等大事,诛杀南无伤是次等,所以他不愿意让云霓冒险。相反,他利用飞雪的度和畅通的道路,一路直奔孤星城,展示皇帝手谕,在追捕南无伤的过程中,浅水清拥有对各地的号令与生杀大权,火萤飞自然不敢相抗。
故此才布下了这个圈套,试图将南无伤骗进城中,先救走云霓,再图杀南无伤。
谁能想到,南无伤心细如,从火萤飞的一点不合理表现上,就立刻推算出浅水清已经来到了呢?不能怪火萤飞不够努力,只能说天意弄人,南无伤因为这一番磨砺,反而变得更加坚强,也更加谨慎起来了。
功亏一篑,浅水清对此也颇感无奈……
“很好,很好。”南无伤站在城下,点了点头:“浅水清,你果然够厉害,难怪我一路逃亡,虽然惊险不断,却总能顺利摆脱,追兵虽紧,却与我不离不散,这一切都是你的心理战术吧?不仅要让我以为追兵尚在身后,更让我疲累交加,只想早些进城休息,以防计划败露。”
城头之上,浅水清点了点头:“你是聪明人,不点也透。”
南无伤放声狂笑起来:“可是现在,你的计划失败了!浅水清,你不但没能把云霓救回去,还把火萤飞也搭了进来,你现在怎么办?”
浅水清轻轻一笑:“这个时候,总可以让云霓说话了吧?有些风度好不好?现在占上风的是你。”
南无伤点点头,有人将云霓口中的布条扯开。
“水清!”云霓对着浅水清大叫起来。
浅水清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一路逃亡,她这次是吃了不少的苦。
温柔的眼神充满了浓浓爱意,他对云霓说:“你放心,我会救你出来的。”
南无伤放声狂笑:“浅水清,你是痴人说梦!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格说救人?”
“为什么没有?”浅水清反问:“你在军中这么多年,当知道我的习惯就是,每当作战时制定出一套计划后,为防止计划失败,总会相应制订出其他相应的补救措施。”
南无伤一呆,浅水清已经道:“所以,我这次的补救措施很简单,我要和你做笔交易。”
“我们之间还可能有交易吗?”
“当然有。”浅水清傲然回答:“只要你放了他们,南无伤,你就有机会和我做一次公平决斗。你当知道,我在龙风殿上为了救驾,受了易星寒两剑,我为了追你一路赶来,马不停蹄,几乎未有机会治疗。我如今能站在这里和你说话,其实是强自支撑,若要你和单打独斗,你的武功本就在我之上,你有大把的机会可以一刀宰了我。到底是杀我还是杀云霓,你总有得选择吧?”
“水清!”云霓再次大叫:“不要啊!”
浅水清报以自信的微笑。
南无伤:“老子才不信你的鬼话呢。”
浅水清一把撕开自己的衣襟,露出上斑斑血痕。秋水剑造成的伤势,其实并不小,只是浅水清一直未有机会养伤,这刻看来,他身上一片血肉模糊,显得分外狰狞一些。
南无伤哼道:“我情愿让你用立刻自杀来作为交换云霓的条件。”
浅水清摇了摇头:“你现在是入了巷的穷狗,见人就咬,你说的话,我不会信。我若死了,你一定会杀云霓。既如此,我情愿看着你杀了他,也不会自杀。我虽爱云霓,却更愿意两个人一起活着相守,而不是死能同**。你若杀了她,我会继续活下去,活得更精彩,更逍遥。所以,我不会接受你的威胁,不信你不妨一试。”
“啊!!!”南无伤愤怒狂叫,手中的剑挥动,险些把火萤飞的脖子砍了下来:“为什么,为什么你这对狗男女都那么离谱?一个说被**也无所谓,一个说自己的女人死了也没关系,你们这样***算什么爱情?”
云霓对着城头高喊:“我们就是这样,浅水清,我支持你!他若杀了我,你就把他一剑干掉,为我报仇。你要记住你说过的话,你要活得更精彩。”
浅水清笑得越畅快自然起来。
没有人知道他的心底,是怎样的惊涛骇浪在起伏。
和南无伤这样的对手较量,绝不能在心理上先输给对手。一定要让他相信,就算他杀了云霓,也不会对浅水清造成多大打击,惟如此,才会对手上的人质不再那么重视。
这刻,浅水清继续道:“考虑考虑吧,你杀了云霓,我不过是伤心一时,却不可能伤心一世,感情这东西,最经不起的是时间。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和云霓在一起时,身边就有不少女人,她要是去了,我只会有更多女人。我虽然爱她惜她,却不会因此就随了你的心意。所以,你杀了她,对我的伤害终究有限。我如今给你机会,你若放弃,那是你自己愚蠢,与他人无干。我猜,你本来的计划,是在这里杀了我之后,不是逃亡到惊虹,就是圣威尔或麦加吧?你想必许诺给了部下许多好处,但是现在计划已败,再不能成行。你南无伤固然已是死定,那些跟着你的人又怎么办?哼哼,难道你就不为他们着想吗?若是你无视手下人的性命,他们又何必为你卖命?”
这一番话,当真是恶毒之极。如今将刀架在云霓脖子上的,正是南无伤的手下,浅水清随口几句话,已极尽挑拨离间之能。南无伤的亲兵固然对他忠心耿耿,情愿为他去死,可若是主子无视下属性命,只怕也会叫属下心寒,在此危急时刻,却是万万动摇不得军心的。
南无伤狠狠地看着浅水清:“你到底想怎么样?”
浅水清轻轻叹息了一声:“很简单,一笔交易而已。你放了他们所有人,我也放过你的所有属下,让他们回家务农,以后也绝不找他们的麻烦。你我之间公平一战,你无论是赢是输,都只有死路一条,无论是陛下还是我都没可能放过你,但是你至少有机会与我同归于尽。想想吧,这是你唯一可以选的路了。”
南无伤怔怔地看着浅水清。
浅水清的武功有多高,他是知道的,他负的伤,他也看见了。
有一句话,浅水清没说错,自从孤星城被浅水清抢先一步来到之后,他南无伤已再没有可能逃出生天。
惟人固有一死,却总要想办法将那害自己家破人亡的一起拉下水,方能死而无憾!
南无伤固然想杀云霓,却知道他毕竟没有两个都杀掉的可能。
如果可以,他自然更愿意选择杀浅水清。
他冷冷道:“我若放了她,你真能遵守诺言?”
浅水清笑道:“你我都是领兵打仗之人,当知为将者,重信诺。今天我在这孤星城的城头之上,当着所有将士的面向你作下这份保证,如若食言,以后还有谁会信服?战场上欺诈敌人到也罢了,那是为大多数士兵的生命在考虑,在这里,你我决斗,只关系到你我的生死。我若临战后退,只会让天下人认为我胆小怕死,你什么时候听说,我浅水清怕过死?你又什么时候听说,我对自己的兄弟失过信了?”
南无伤哈哈大笑:“你说得对,现在只有我相信你的份,没有你相信我的道理。从来只有弱势方看强势方的脸色行事,被动方接受主动方的建议。浅水清,你果然是一贯如此,哪怕自己的女人都已经落入我手里了,还要处处掌握主动。好,浅水清,我尊敬你是个人物。我就用云霓和火萤飞他们的命,来换我部下的安危及你我一战的机会。”
“对嘛,这才算是个男人。”浅水清笑道。
“二公子,不要啊!”南无伤所有的部下同时大叫起来。
南无伤已经收剑后退。
火萤飞危险一临身,立刻反抽出剑来架在南无伤的脖子上,同时大喊道:“所有人立刻放下武器!放开云大小姐,否则我一剑斩了他!”
南无伤面无表情,只是冷冷地看着城头上的浅水清。
这一刻,就看浅水清如何表现了。
浅水清悠然说道:“萤飞,你不用如此紧张。南无伤已放下武器,你不要伤害他。先请他进去,好好洗个澡,吃顿饱饭,然后明日清晨,我会与他决一死战。”
“浅将军,你真要和南无伤决斗?”火萤飞大叫起来,此时此刻的浅水清,实在没可能赢得了南无伤。
浅水清黯然一笑:“作为老对手,南无伤其实是了解我的,所以他相信我。”
着,他已转身下了城头。
那个时候,南无伤突然大叫道:“易星寒!”
浅水清的身体一颤。
南无伤看着浅水清,一字一顿道:“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会为你所用了。”
浅水清只是淡淡一笑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然后转身下了城头。
南无伤毕竟是聪明人,显然已经想通了事情的关键。但他在这个时候喊出这句话,显然还是想揭浅水清的底,若浅水清得意忘形,就会当众承认了。这两个人一对上面,彼此已各过了一招……
风劲吹,如刀割面,无双拼命策动跨下骑乘,丝毫不爱惜马儿的体力,内心处充满了焦灼。
由于先前是步行出林的原因,又是在惊虹人之后起步,无双已经晚了敌人一步,他必须尽快追上敌人的脚步,抢在惊虹骑兵的前面,先一步通知烈狂焰这一重要军情,否则暴风军团必定会重蹈去年鹰扬军团的覆辙。
还算他运气好,出林之后不久,他遇到了有人骑马而过,无双再不顾一切,将那骑马的小后生推翻在地,抢了他的马就跑,那小后生气得在后方大骂,无双只是大喊了一声:“我是天风军人,有紧急军情去前线,你可去苍天城找浅水清,让他赔你马。”
那后生愤怒大叫:“我的马你们赔得起吗?浅水清的兵都是强盗!”
到的确是匹好马,健步如飞。
可惜,无双无心爱惜。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赵狂言的那句批命如跗骨之蛆不断地在无双的脑海中响起。
不!暴风军团不能败,烈狂焰也不能死!
他可是戚天佑的父亲,是浅水清的义父,更是帝**魂!
不断地鞭打着那匹枣红马,无双的心已经飞到了远方前线。
与此同时,一只信鸽在空中自由翱翔,在经历了约三天的路程之后,终于落到自己思慕已久的家。信带到,碧空晴收信一看,脸色立刻大变:“快,火派人前往孤星城,有十万火急军情要禀告将军。”
第五十八章 烈焰守护
梁河,大战正进行到如火如荼的关键阶段。
为了打赢这场战役,两方主将可以说是各出奇谋,殚精竭虑。
烈狂焰之所以能成为观澜大6赫赫有名的东战神,可不仅仅是因为他那一套万人难敌的千人斩刀法。这个人在沙场指挥上,有着极为丰富的作战经验,尤其擅长于这种大开大阂大规模的沙场阵战。
他当年就是在丰饶草原上以少敌多,大败止水唐易而一战成名,如今以多打少,面对惊虹的孤正帆,更是游刃有余。
与以往所有战役不同的是,第二次小梁河之战,如果不是后来的战场变化,在起初完全是一场打得既无**,又无波澜起伏的战役。双方都是带兵多年,经验丰富的老将,是各自国家的头号军事人物,彼此间互有顾忌,互相提防。
孤正帆虽然人少,但他依仗的是后靠寒风关,打不过可以随时后撤,且暗伏杀招,不急于表现,因此稳扎稳打,烈狂焰兵精将猛,却因为好不容易等来对手伸出脑袋的机会,始终不肯全力扑击,总在小心寻找对手的破绽,务求将对手一击而溃,最好能打得对手落荒而逃,自己跟在敌人的**后面直进寒风关,因此也是亦步亦趋,大打太极。
双方都是异常的谨慎,都是典型的先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因此这场大战,在战争刚开始的时候打得是中规中矩,实在无甚出彩之处。
然,所谓平凡的战役,指得永远是战略战术上的变化,而非战场上的以命搏命,事实上两军一旦作战,撕杀拼命起来,其惨烈永远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尤其是这种正兵对决,更强调士兵的战斗素质和勇敢顽强的拼命精神,双方以力搏力,拼的就是一份战斗精神和不怕死的血性,因此就愈见残酷性。
中央战场上,由鸿北冥和舞残阳亲自坐镇指挥的中路大军,正遭受到敌方骑兵的凶猛攻击。
惊虹人的骑兵,向来比天风人差了一截,寒风关更是以步军为主要守关力量,但是孤正帆的这一万五千名骑兵,却可以是说全惊虹挑选出来的佼佼者。尤其难得的是,这一万五千骑兵中,有足足三千名精甲重骑兵作为冲锋陷阵的主要力量。
这三千重骑兵,就是孤正帆的亲卫队——血杀卫。
与这片大6所有的将领最大的不同的就是,孤正帆的卫队,全部都是装备精良的重骑兵,这一点,无论是抱飞雪的飞雪卫还是烈狂焰的烈焰卫,与其相比,都只能羡慕其财大势雄,国主宠爱,竟给他如此多的金钱,允许其组建如此强大到恐怖的近身武装力量。
由此亦可看出,孤正帆在国内的地位,是如何的然。
三千血杀卫,组成了攻击阵容的第一线,带给鸿北冥与舞残阳的压力是巨大的。他们披坚执锐,手持烈日长枪,勇猛冲击,势不可挡。中央战场的那片土地上,双方士兵来回冲杀,将这里演变成战斗最惨烈,搏杀最激烈的死亡之地。马掌、人腿,在这里来回践踏,箭矢、标枪、投斧,也在这里密集地砸落,泥土,血液与汗水混杂,染出一片血色风采,喊杀声,钢刀入肉声,金铁交鸣声,指挥官指挥战斗之声,汇聚成滔天声浪。
声与画的双重刺激,血与火的重重煎熬,令战场上的每一名战士都陷入癫狂状态。他们挥舞着武器,拼命地挥砍,杀!杀!杀!再不知胆怯与后退。
战争就是如此,在上战场之前,你或许会害怕,或许会退缩,但到了战场之上,夹杂在庞大的人流中,跟着所有人一起不能自己的前冲,就再没有选择后退的权利。他们的神经开始麻木,大脑也停止思考,畅意屠戮,纵情厮杀,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事。
战场的中央,天风军遭受到了孤正帆亲卫队的强力攻击,孤正帆不顾损失与牺牲,一上场就派出自己最宠爱的士兵,可见对这一仗的志在必得,因此天风军的庞大中路,在这种局势下,无可避免地出现了萎缩状态,呈现出一个凹形,且在继续地向内里凹进。
而在战场的两侧,暴风三纵在己方大量步兵的配合下,也在拼命地撕扯对方的防御阵线。天风人的骑兵是强大的,从来都是天风帝国建功立业的第一功臣,他们勇往直前,前仆后继,不畏死亡,向着敌人起强悍而暴烈的进攻。
同样的,惊虹人也不可能抵挡住天风人进攻的脚步。
天风人的大凹阵形由此越来越凹,而惊虹人的前凸,也由此显得更加扎眼。
正如惊虹人要把天风军阵扎个底掉一般,天风人也在试图将惊虹人完全合围,并在对手的后方胜利会师。所有的战士都是越杀越勇,越杀越猛,一名又一名战士倒下,跟上来的却是更多的战士。他们踩踏着自己人的,与敌人的尸体,顽强的战斗,直到战役出现最终的结果。
烈狂焰眺望远方,眼前血潮狂起,泛起一片又一片的海涛波澜,心中却是一片平静。他没有参与战斗,因为他是军中的脑,是掌控全局之人,他与他的五千烈焰卫,同时也是这场战争中最后的预备队。
正面对决,两军交锋时,留多少预备队,是一个相当考验对手的问题。
预备队的存在,其目的是防止变化,留得少了,一旦情况有变,只怕回天无力。留得多了,参与战斗的人就会少,对战局所能起到的帮助也就会小。
因此,很多时候两军交战,为留多少预备队的问题,常引领兵将领的头痛。一些只知杀戮的莽汉型武将,就是那种提倡从来不留预备队,一股作气杀他娘的类型,其结果就是一旦情势有变,动辄全军覆没。而保守谨慎的沙场老将们,则喜欢多留预备队,因此在战斗时,常常由于兵力的不及时投入,而给予对手可趁之机。
烈狂焰这一次,在战场上先后保留了一万五千名预备队,其中一万人,是用来做战场支援的,他们的任务是在必要的时候,出现在必要的地点。比如左翼强攻时,出现了极大阻滞,烈狂焰就调了五千人过去帮助攻击。而中央战场出现危急状态下的败退迹象时,他又调了五千人过去协助防御。
然而自己和这五千烈焰卫,却是再不可轻动得了。
这五千人,是战争最后的保障,也是烈狂焰手中的一张王牌,非到最后时刻,轻易不可以撒出去。
与孤正帆破釜沉舟式的进攻,一出手就尽派铁卫相比,老元帅这一次,到显得稳重许多。或许,第一次小梁河大战,鹰扬军团的覆灭,也给了所有人一个难忘的记忆吧。
到现在,双方的兵力数字其实没有太大意义了。因为当战争进行到一定规模时,再多的人也不能对战争做出决定性改变,惟有新的情况,新的变化,才可以确定战争的方向。
然而,新的变化很快就要出现了……
由于是在敌人的国土上行进,两万惊虹鬼骑其实是极为小心的,他们尽量挑选荒无人烟的道路行军,一路马不停蹄,但凡有人现他们,直接杀无赦,不予任何人报信的机会。不过他们在度上,却还是不免落了无双一筹。大规模的部队行进,永远不可能比同样状况下的个人度更快。毕竟人越多,效率就越低,古今如此。
但就算是这样,无双要想赶这些惊虹骑兵,依然费尽了所有的力气。
几乎是用生命在奔跑,跑到最后,马儿早已经支持不住,无双不住向马儿体内灌输内力,维持它的生命,只盼它能坚持,眼看着快要到达地方,那匹马却终于彻底累毙。
此时,无双和惊虹兵已经站在了一条并行线上,有所不同的是,惊虹人在荒野,而无双则在大路上肆无忌惮地前冲。
望着死去的可怜枣红马,无双叹息一声:“对不起你了。”
然后他足狂奔。
这是一次战争史上的生死时,谁拥有更快的度,谁就可以取得战争的主动权。
一场高质量的战争,有时不仅仅是一场整体素质的较量,同样也不乏个人表演的舞台。
个人英雄主义虽然不适合出现在战场指挥官的身上,但对于斥候来说,有时却恰恰是一种极重要的品质。
一名优秀的斥候,有时可以主导一场战争的胜负。
而今天,无双便是如此。
远方巨大的喊杀声渐渐传来,一路狂奔累得筋疲力尽的无双知道自己终于来到了战场上,他大喜过望:“啊!”一声长啸,狂喊起来,尽情抒这几天没日没夜狂奔后的激动情怀。
下一刻,他站在了烈狂焰的身前,将自己的现告诉了他。
惊虹人现了第四条通往国内的通道,并且利用那条山道秘密运兵,从战场的后方杀来,且马上就要来到这里,这样的消息就算是烈狂焰般山崩地裂也沉得气的人也感到震惊无比。那个时候,他立刻做了一个英明的决定:“秘道之事先做为军事机密,除我之外,只可告诉皇帝和浅水清,不可由其他人知晓。现在战场上处于胶着状态,一旦从战场收兵回撤,必定会引乱局,极可能导致大败。鹰扬军团的战况不可重演,我们一定要稳住军心,所以不能从战场上调兵回来。”
“可是烈帅,惊虹骑兵就要到了啊!”
烈狂焰豪情万丈:“那就由我和烈焰卫,为这个国家,为这支军队,做一次守护者吧。”
无双目瞪口呆地看着烈狂焰:“烈帅,你要亲自上阵阻击对方?”
“没错,此时此刻,除了我们这支预备队,我已无人可用。”烈狂焰怅然回答。
远方的地平线上,惊虹骑兵身影初现,尘烟条条而起,他们果然已在这要命的时刻,出现在了暴风军团的后方……
战场上,有时候一分钟,就可以决定一场战役的胜负。
我们很难评断,第二次小梁河战役,暴风军团之所以没有输得太惨,到底与殿后士兵的英勇顽强悍不畏死有关,还是与烈狂焰的临场指挥得法,稳定军心有关,但是无可置疑的,无双的到来,的确将暴风军团从死亡的边缘上往回拉了一把。
事实上,无双只比惊虹鬼骑早到了一分多钟。
然而就是这一分钟,却使得烈狂焰有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及时派出传令兵,通知各路指挥军官,出各种应变指令,不至于慌手慌脚打一场没准备的战斗。
此外,在第二次小梁河战役中,暴风军团和鹰扬军团虽然都是在小梁河战场上与对手交锋,但有一点不同的就是。
第一次小梁河之战,鹰扬军团退到了小梁河之后,是放惊虹人过了河再打,其目的是让惊虹人回城不便。
而这一次,却是暴风军团背河而战。
梁河是天风帝国内的一条普通小河。这条河并不深,水流也不急,人可涉水而过,对战争几乎没有什么影响。但是毫无疑问,涉水而过的人,因为人在水中,在行进度和敏捷上都会受到极大的影响。战争中无所不用其极,每一点地形,每一点形势,都要加以考量。烈狂焰之所以选择背河而战,下意识里,就是防备孤正帆这一手。尽管他不相信孤正帆拥有仿佛五鬼大搬运般的神通,却还是选择了在强攻的背后,为自己留一点防守的余地。
就是这一点余地,与五千烈焰卫一起,组成了暴风军团背部,最后的生死防御线。
眼前,是两万名惊虹骑兵,人覆鬼面,来去如风,气势汹汹地杀来,身边,却只有五千战士做抵挡。烈狂焰眼望苍茫,虎目中露出点点精光。
他缓缓抽出腰下的战刀,对着身边的五千烈焰卫战士大吼道:“儿郎们!”
“吼!”
“你们看,敌人的两万骑兵,已经从我们的后方杀过来了。他们正试图重演去年打败鹰扬军团的那一幕戏!可是你们说,我们能让他们如愿吗?”
“不能!”所有穿着旭日战甲的烈焰卫成员同时大吼道。
“没错,他们不能!因为我们是战无不胜的暴风军团!哪怕敌人再强大,再凶狠,再狡诈,再野蛮,他们都斗不过我们!我们是最强的!”
“我们是最强的!”
“那好!就让我们一起,顶住他们的进攻,绝不让他们穿越我们的防线,我烈狂焰,将与尔等一起,奋战沙场,死亦无憾!”
“天风——浩气长存!”
“天风——浩气长存!”……
所有烈焰卫勇士,同时上马,高擎起手中的武器,冷冷望向正呼啸而来的敌人。战争中,有死亡,有鲜血,有杀戮,更有那满腔豪情与忠勇无畏,烈焰火卫誓死一搏,力抗强敌。
“杀!”
当惊虹骑兵冲锋而至时,烈狂焰那充满悲壮的声音狂呼海嚣。
“杀!”
五千战士同声大吼,迎头冲上。
两方对撞,平地声卷起一股血色涡流。马匹与马匹对撞,战士与战士撕杀,铁与血的较量在这大阵的后方再次展开。
作为主帅的亲卫队,他们平时享受最好的待遇,配备最好的装备,接受最严格的训练,同时也专打最艰难的战争。
五千烈焰卫,用自己的生命与鲜血组成了一道血肉长城,硬是死死抵住敌方骑兵的进攻,不让敌人踏过雷池半步。那条小梁河,就象是两军的分水岭,谁先过来,谁就挨刀子,会被几十把长矛捅穿,被十余把钢刀劈碎。
惊虹鬼骑遭遇对方的强烈阻击,尽管他们呼喝狂嚣做出慑人之态,却根本吓不住已经有了准备的战士。敌方的后路进攻,无法起到灭敌士气的作用,穿插战术无法成功,被敌阻击于河畔之上,这场精心策划的奇袭大计,就已注定失败了一半。那所谓的狰狞鬼面,原来不过如小丑的玩具般令人笑而已。
杀!烈狂焰手中的长刀幻化出炽天的烈焰,向着敌人的头颅狠狠砍去,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杀死了敌人,但是他却真正是杀出了兴子。
好久,没有杀得这么痛快了。
千人斩再祭神威,长久以来难以得到泄的宝刀纵横出迷天神彩,血的光芒笼罩全身,面对着海潮般汹涌的敌人,恶狼般残暴的敌人,老帅杀得狂性大,围绕在他的身边,是无数战士前仆后继。
当一名又一名惊虹骑兵被他砍倒在马下时,烈焰卫杀出了血气,也杀出了信心,竟领着烈焰卫硬是牢牢挡住了敌人的进攻,使其不能攻其后路。
擒贼先擒王,大批的骑兵呼啸着冲向烈狂焰,务必要将他斩杀当场,灭敌士气,以竟全功。惊虹人想要斩敌,立天功,天风人则要全力护主,烈狂焰所到之处,一片血肉纷舞,仿佛生命的绞肉机,将两个国家最英雄最优秀的战士一一送葬,鲜血顷刻间染红了小梁河,血水,污泥,碎肢勾勒出一幅凄美绝伦的画面。
一名戴着鬼面具的惊虹骑将从后方急驰而来,眼神凶狠地看着那驰骋沙场,无人能敌,在千军万马中来去自如的烈狂焰,低低哼了一声,然后,他对准烈狂焰弯弓搭箭。
那一箭,射出了刺向天际流星般的璀璨,如毒龙钻体,狠狠扎向烈狂焰的身体。
“烈帅!!!”无双声嘶力竭地大吼。
第五十九章 命丧虎口(上)
孤星城。
摘月楼。
云霓再一次回到这个地方,心态与以前却已大不相同。
那个时候,她是南无伤的未婚妻,心里挂念的是浅水清。
如今,浅水清却已经成了铁血镇督,前任督主却变成了阶下之囚。
世事如沧海桑田,变化之快令云霓也感到惊叹,一年之约终于完成,若没有明日那即将到来的一战,云霓已可说幸福无比了。
不管怎么说,如今苦恋的爱人,终于又团聚在了一起,在经历了这一番波折之后,再没有任何人,任何力量能把他们分开。
洗去了一身的铅尘后,云霓扑在浅水清怀里,死死搂住他,一刻都不得放松。
一路奔波,多少辛酸,多少苦难都受了过来,只为心中有一个梦想,如今梦想好不容易实现,云霓自然要紧紧抓住,再不肯放松。
她轻声说:“如果我劝你明天不要和南无伤决斗,你是不会听的,对吗?”
浅水清轻抚着她的长,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我不是一个为了虚名而逞强斗狠的人,如果可以,我更愿意就这样和你一起远走天涯,就算我耍了南无伤一把,那又如何?只可惜……”
云霓微抬螓看向爱郎:“可惜什么?”
“可惜现在我还不能和你走。我之所以能如此顺利地解决南家,最终靠的是陛下的力量。陛下要的是惊虹,我就要拿给他。可如果我不敢和南无伤对决,自毁诺言,做了个言而无信的小人,那么在士兵们心目中的形象就会一落千丈。云霓,你也知道我现在能立下这许多功劳,和士兵们对我的盲目崇拜不无关系,很多时候,我交给他们的任务,都是九死一生的任务。他们之所以能接受,能毫不犹豫的去赴死,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将军是可靠可信任的。我不能让他们失望,那会毁掉一切,我也就再没有把握能带他们打胜仗了。”
倘若浅水清说什么君子者,当重信守诺之类的话,云霓是一定不会接受的。
大多数的女人,即便再温柔,再体贴,再大方,在事涉自己男人生死的问题上,都会显得极度自私。女人的眼光有时是极其狭窄的,当她们把自己的男人看成是天时,就无论如何不会让这天塌下来。云霓也是一样,平时的她可以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但涉及到浅水清的生命安危,她就无论如何难以接受他去冒险。
但是这刻,浅水清把这场决斗和他们的未来联系在一起,她便再没有了反对的理由。
深情凝望着浅水清身上的伤,手指他的肌肤上滑来滑去,思索良久,她才终于点头:“好,我要你平安回来。水清,多少难关我们都已经闯过来了,在这最后的一战里,我要你无论如何都坚持下来。”
“你放心,我一定会赢的。”浅水清抓着她的手抚慰:“其实我们早就赢了,要不是公孙石那个老混蛋横插一脚,也不会有今日之变。”
“公孙石?”云霓一惊:“你难道是说,是公孙石秘密派人通知了南无伤,告诉他南家已败,然后他才能提前一步离开南府,去抓走了我?可他不是和南家是死仇吗?”
这个消息,实在是令云霓震惊无比。
“没错,就是公孙石这个老匹夫暗中报信,才给了南无伤可趁之机!官场之上,哪有什么永远的敌人和朋友!”浅水清愤怒地一掌拍下,将整张小几拍了个粉碎。
南无伤截走云霓之后,浅水清一面加紧派人追捕,一面也在苦苦思索,到底是什么人在暗中和他作对。
那个时候,他怎么也不可能想到自己的政治盟友公孙石上来。
但是当时的宫中情况就是,凡是曾经和南家走得亲密的官员,一个也不许出宫,其消息也不得外泄。收拢易星寒刺杀皇帝,这是帝国头等大事,是势必要查出还有谁是从犯的,在确认只有南家之前,所有人都属于被怀疑对象。
当然,也有一些人是绝对不会被怀疑的,这些人中,除浅水清外,就有公孙石。
起初,浅水清将怀疑对象在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想,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公孙石暗中给他下了绊子,直到他快要到孤星城的时候,遥望三重天那高峨壮观景象,引他对当年攻打止水的回忆之后,才突然想起楚鑫林当初在大梁城说过的一番话。
楚鑫林说:“政治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盟友。敌人随时可以变成朋友,朋友也随时可以变成敌人。而决定这一切的,不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而是利益。利益是人们永恒的争夺基础。”
这句话,一下子令他茅塞大开,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南山岳父子倒台之后,其实所空出来的职缺可不是简单的丞相与度支使两个位置。事实上,一朝天子固然一朝臣,一代相爷,同样也有只属于自己的班底人马。南山岳一倒,尚书省所有跟南山岳亲近,靠他提拔起来的官员差不多都要倒下去,留下来的将是一大批的官位空缺。
管浅水清已经向公孙石承诺,必定将他扶上相爷之位,但是公孙石如果没有底下人的支持,却是成为丞相也无实权。而在两个人的政治交易里,尚书省将来至少要安插一半属于浅水清的人马,也就是依靠大考进入的,属于浅水清的富贵兵团嫡系子弟,新生代的骨干中坚力量。
这笔政治交易,对于当时无权的公孙石来说,自然没有拒绝的权力,但是当他有了一定的身价之后,他的胃口自然也就大了起来。
尤其值得引人注意的是,其实公孙石本身就是老字辈的大地主阶层,和南山岳其实是同等性质的人。他之所以会和浅水清联手,完全是因为他们有共同的敌人,可是当这个敌人消失之后,他们之间的不可调和的矛盾就立刻出现。
对于公孙石这样的人来说,他要的只是南山岳的权力,对南山岳目前执行的国内政策,反到没有多大抵触,因为他们的政治观点其实差别不大。但是象浅水清这样的小字辈激进派,政治观点与其就大相径庭。敌人未倒时,他们可以抛下不同政见,携手合作,敌人一倒,立马就要展开窝里斗了。
完全不同的政治观点,政治需要,人事利益的纠纷,使公孙石不可能一直和浅水清亲密无间地合作下去。
不过这个老东西自从经历了这番大起大落之后,做事也算是谨慎多了,非到南山岳不倒,他绝不会对浅水清出手,且出手时也颇有学问。
他派人通知南无伤,那是因为他知道南无伤和浅水清之间的恩怨,南无伤一跑,浅水清绝不会就此放过他。时值这刻南家倒台,正是政权交替的关键时刻,浅水清如果为了追击南无伤离开,那就等于是放弃参与其后的利益分配,这样一来就是他公孙石大把捞权的好时机了。
当然,公孙石抢权归抢权,他并没打算直接和浅水清对抗,毕竟他也知道如今的浅水清正如日中天,对抗永远不及合作来得愉快,因此,他只是暗地里搞小动作,扯一下盟友的后腿,大动作却不做,也算为彼此相见留些余地。这与浅水清和南家的恩怨就大不相同了。
至于南无伤劫走云霓一事,老东西是绝不会想到的,纯属意外,他也知道云霓对浅水清的重要性,如今只怕在苍天城也正后悔不已呢。
他想从浅水清那里捞好处,却绝不会想和浅水清正面翻脸。
听到了浅水清的解释之后,云霓这才明白事情的原委,她惊得满脸骇然,看着浅水清:“难道说,我们今后还要再多个公孙石那样的敌人?”
浅水清立刻摇头:“我毕竟对官场只是初涉,所以终不及这些个整日里在政坛上打滚的老东西,他们到底怎么想,怎么做,其实是很难猜透的。我这次使尽全力,勉强才打败南山岳,其实已经很冒险很侥幸了。如果真要和公孙石在官场上再斗一番,目前的我,绝不会是他的对手,至少皇帝就不会再支持我。”
“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我和南山岳斗,还可以说少年气盛,义气用事,江山换美人之举,与权力争夺无关,和公孙石斗,那就是真正的权力之争,这是陛下最不喜欢的。其实公孙石也不想和我闹僵,他绝不会想到南无伤会玩出这么一手,要知道你如果死了,他就等于同时得罪了我和天下云家。我猜他现在也在后悔,只盼我能把你救出来呢,这样他和我日后也可以有转圜余地。”
云霓拍拍胸口喘息道:“不斗就好,其实这些日子,我已经担惊受怕受够了。”
浅水清却是一笑:“不斗归不斗,总得给老东西一点教训,才能让他知道我浅水清的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
云霓一呆,浅水清已经轻轻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云霓听得大讶,眼看着浅水清得意的坏笑,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好,就教训教训这个老东西也不错。”
这一笑,终于把明日决斗所带来的阴云一起吹尽,心情也放松了许多。
看着因为一路奔逃而疲累交加的云霓在自己怀中轻轻睡去,浅水清将她放到床上,为她铺上小被,极尽温柔,这才离开房间匆匆来到那间地牢。
南无伤就站在牢里,身躯笔直如枪。
看守的士兵见到浅水清来了,同声叫了起来:“见过浅督。”
这一声称呼,熟悉而又陌生,浅水清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已经是新一任的铁血镇督。
他微微有些楞神,终究还是摇头苦笑。
铁血镇督浅水清……唔,听起来是要比铁风旗掌旗好听多了。
不过话说回来,貌似自己这次的升职,又是踩在上面人的头上上去的。
原来,自己果然是那种一路踏着自己人尸骨上位的人,说自己天生就是窜位弑上之人,其实也不算错啊。浅水清心中苦笑。
“火萤飞。”浅水清随口道。
“属下在。”火萤飞抱拳道,由于事关至大,南无伤这个人犯他亲自看守。
浅水清淡淡道:“把他放出来吧,让他洗个澡,给他个好房间,好好休息一夜。”
火萤飞一呆,忙道:“浅督,明日您要与南无伤决斗,已经是冒险之极,要是再让他得到充分休息的话,只怕……”
浅水清点点头:“我知道,照我说得做。”
了想,火萤飞轻声道:“浅督,是否需要属下先给他来个……”他做了个捅刺的动作,浅水清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那是要先让南无伤受伤。
他有些诧异,火萤飞怎么会提出这样的建议,但随即便恍然大悟。火萤飞是惊风展提拔起来的,因惊风展之死,对浅水清未必没有芥蒂,但是南家已败,浅水清俨然是他的新领,他对浅水清有芥蒂,只怕还比不上浅水清对他有戒心,为人为己,还是早表忠心的好。
这刻他明白了过来,对面牢里的南无伤却出吃吃的冷笑,显然对火萤飞的为人充满不屑。
浅水清淡淡道:“不必了,我要他明天生龙活虎地和我一决生死。”
南无伤终于开口了:“这可不象你的为人作风。”
“偶尔,也是想做一次正人君子的。”
这一刻,两位铁血镇督同时彼此对望,所有的恩怨情仇,竟在一刹那间同时放下。
就让一切,伴随明日的决斗一起烟消云散,了却这段恩怨,那是两个人共同的想法。
眼看着牢卒打开牢房,带走南无伤,浅水清的心中竟亦有了些淡淡的感伤,这个人,毕竟也是条汉子,毕竟也曾是威名赫赫的风云人物啊!
离开牢房的那一刻,南无伤突然道:“浅水清,看在你这次的表现不错的份上,我给你句忠告吧,明日之战,你必会死与我刀下。”
浅水清身躯不动,背对南无伤说:“就算我受过伤,你也没那么容易杀我的。”
南无伤却轻笑道:“浅水清,你真以为我是那么容易相信你,然后就和你决斗了吗?不,你错了。”
浅水清一愕,南无伤已经说道:“那是因为我知道我不可能死在你手里,所以才答应你的条件的。”
“什么意思?”
南无伤眼中飞出一点星芒:“当年我师傅曾为我父子三人批过命,你知批的是什么?”
批命,又是批命,浅水清一听到赵狂言的批命,突然就浑身汗毛倒竖,这个神棍就是死了也让人不得安生。
南无伤已说道:“我父亲和大哥的批命是一样的,就是遇水而亡!”
浅水清的脑子嗡了一下,这岂不正是说得自己?这个老神棍也未免太可怕了些。
南无伤遗憾地摇摇头:“可惜我父亲和大哥当时都以为,所谓的遇水而亡,就是水中溺毙之意,所以曾下严令,不许家中任何人靠近江河湖海。也因此,我父亲与大哥从不近水,甚至连喝口茶都小心翼翼。直到我父亲上殿参你的那刻,他才突然意识到,也许遇水而亡,指的不是江河湖海之水,而正是你浅水清,所以他才命我早做准备,一旦失利,就立刻下手劫夺云霓。”
“正好还碰上公孙石那个混蛋派人助你。”
“原来你猜出来了。”
“这并不难猜。”
南无伤仰天哈哈狂笑:“公孙石自以为得计,却不知早先后被你我看穿,老东西空有胃口却无能耐,只会打打小算盘而已。不过也算他运气好,明日我杀了你,也算是帮了他一个大忙!浅水清,我想你也该明白了,师傅给我的批命,可不是遇水而亡,也就是说,我不会死在你手里。所以,你我二人要说只能有一个活下来,那就只能是我!
他回过头,死死盯住浅水清的背影道:“师傅给我的批命,是命丧虎口。也就是说,明日一战,我不但将杀了你,还将从这里逃脱,或许我会被孤星守军千里追杀,最终误入山林,一身伤势,然后死于虎口,但是明天,我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死的。我不死,浅水清,明天你就一定会死!”
第六十章 命丧虎口(下)
第二天一早。
米家坡上。
浅水清跪在戚天佑的坟前,恭恭敬敬地给他上了一柱香:“戚大哥,浅水清来看你了。你死的那天,我在你的坟前立过誓,曾说过势必要杀南无伤为你报仇,没想到今天,这一刻竟终于来到。我就在这里,和南无伤做最后的生死一搏,相信戚大哥你在天有灵,一定会保佑我的。”
环目四顾,米家坡上的野草由于乏人清理,已经越长越茂盛了,草丛里一片片的墓碑,都是这一带死去的百姓。
三重天十年征战,死去的人已太多太多,将好好一个米家坡,变成了一片乱葬岗,而浅水清就要在这里,在戚天佑的坟前和南无伤做一次生死对决。
百米之外,孤星城的守军凝然肃立,总计两万八千名战士在米家坡下,已经排成一片汪洋人海。其中两万人是中央军团的战士,六千鬼风旗士兵,两千火云卫。他们齐齐仰起头颅,看向那片小坡。
那里,两位铁血镇督,将在今天将做一次生死决斗,这样的事情,就算不是绝后也算空前了。
多少绸缪,几番心血,在刀光剑影中成长,终于迎来这要命的一刻,老天爷冥冥中的那双手,推动命运之轮,将他们放在对立面上,且用那根无形之线,将他们越拉越近,最终走向那生死互搏之路。
不是不感伤,不是不心动的。
遥看南无伤,浅水清抽出了手中的战刀,这一刻,千人斩对上冰雪劲,惟有个人的战斗技巧决定双方命运,所有的兵法知识却再无用处。
“来吧,南无伤,就让我看看你继承了你师傅多少功力!”
不远处南无伤仰天长吸了一口气,一张俊脸突然变得雪白。
长刀所向,寒气森然,周围的气温陡然下降,南无伤的身周竟已覆上了一层淡淡的白色雾气。
“去死吧!”南无伤大吼挥刀,一刀劈出无边雪浪……
仿佛要将整片山岗变成一片冰天雪地,南无伤内力不断摧动,与其师赵狂言相比,却更见威猛。
谁说徒弟就一定要比师傅弱的?长年处在战场之上,经历过那一次次的战斗之后,南无伤所拥有的不仅仅是浑厚的内劲与刀法,更重要的是游走在生死边缘上的那种坚韧。那是技巧所无法取代的,是勇气与经验的结合。舍却生死,无畏无惧,南无伤的刀法竟隐然已进入大成之境,抛却私人恩怨不说,南无伤的确是一个文武双修的杰出人才。
这一刀劈涛斩浪,凶狠无比,直向浅水清的头顶落去,务要将对手一刀两断,浅水清反手出刀。
铿!
一声金铁交鸣的脆响,撕裂长空,直到百米之外众士兵的耳中,依然苍劲。
千人斩大开大阂,在这旷野之上大展雄风,竟同样不输于对手。
浅水清亏在身上受了伤,却胜在早先曾和赵狂言交过手,对冰雪劲已经有了一些了解。
这种功夫最讨厌的就是借助周围气温的降低,迟滞麻痹对手的行动,使其反应不再灵敏,从而为人所趁。
然而热血澎湃的血液,岂是轻易可为外界所干扰,冰雪劲若是那冬的化身,千人斩就是夏的代表。当冬与夏碰撞,雪浪迎上热血,激荡起一片冰火狂潮。五月的阳光碰上腊月的寒潮,两人的厮杀竟映出一片冬日暖阳的奇景。
从南无伤出刀的那一刻起,米家坡上,两个人的人影就翻飞不断,彼此不断交错,刀与刀碰撞,激荡出无数星火,人与人相搏,翻滚出邪厉肃杀。刀光掀起雷霆,血雾弥漫苍茫,两个人的身上不停地冒出大片血花,在那小小的坟前竟形成一片雷电血雨交加之势。风雨和雷电嘶鸣的狰狞血目之中,飙腾出一股无法形容的疯狂怒潮,
只是一转眼间,彼此便过手数十招,刀刀凶狠,招招凌厉,直朝对方的要命处招呼,务求将对手一击格杀。
同为军人,他们的出手都简单而凌厉,不擅长闪躲腾移的躲避,却擅长于拼命,用自己身体不重要的部位去换取对手的重伤。所以只几个照面下来,就彼此皆已受伤。
浅水清的胸口,腹,背等处皆被南无伤划了几刀,丝丝冷气往伤口里直冒,冻得他血液几乎都要凝结,南无伤的的小腹却被浅水清捅了一下,好在入肉不深,但那血洞狰狞,痛得他几乎难以站立。
两个人在一个交叉换位,各自又互换了一拳一掌之后,彼此弹开,用刀支地大口地喘息,看着对方的眼神,却充满了凶狠与仇恨。
“浅水清,我说过你今天是死定了的!”
“那可未必,这里是我大哥的安息之地,有他保佑我,我就不会死。”
“国师之命,从无出错,他说我不会丧于你手,我就一定不会死!”
“在我身上,他正确不了,因为连他都是我杀的。”
“什么?”南无伤身躯一震,浅水清借此时机提刀而上,划出凶狠一击。
吼!
南无伤咆哮着迎上。
两人再次战成一团,凶狠的打法,不惜与敌同归的以命搏命,几乎令观战的士兵窒息。
若冰雪劲是巧的峰巅,那么千人斩就是力的终极,在这场生死互搏里,力量与技巧的对悍,已经达到了一个极端的地步。
再不会有一场战斗,如今天般同时充满狂暴与艳丽两种色彩。
这不断地拼搏,厮杀,互殴中,谁先撑不住,谁就先倒下去……
远处的云霓看得几乎要死了过去,她拉着火萤飞的手道:“火将军,水清不会有事的,对吗?”
火萤飞却苦笑道:“我到也希望是这样,只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他有伤在先,一路匆匆赶来,不及治疗,体力消耗太大。千人斩固然威力绝伦,但是每一刀出去,几乎都使尽力气,务求以最快度将对手击杀,这本就是战场征战之要,然而两人对决,久战无功,就要出问题了。浅督短时间内可以和南无伤平分秋色,可时间一长,他的身体肯定吃不消的。他毕竟受了伤。”
云霓的心立刻沉入冰湖之底。
仿佛是一个预言,决斗场上的浅水清,的确开始撑不住了。他吃亏在早就有伤,难以久战,千人斩又是极耗体力的刀法,不适合两人死战,因此时间一长,他体力消耗,渐渐就不是南无伤的对手。火萤飞的眼光还是很准确的。
这刻南无伤一刀斩过来,浅水清竟没能架住,硬是被他劈得连连倒退几步,眼前是一片头晕眼花,那是即将脱力的预兆,看来他是再支撑不了多久了。
南无伤哈哈狂笑起来:“浅水清,我说过你今天会死在我手上的!”
低低冷笑一声,浅水清冷哼道:“那可未必。”
目光中熠熠炙闪着激昂的情愫,眼看着南无伤再次冲上,浅水清大吼一声,嗥——痛怒的音喉出了雷鸣般的巨吼,战刀狂挥仿佛雷霆火焰,在激昂的血烈亢奋之中,在生与死的边缘上徘徊,绝不放弃的信念带来的斗志竟在他的身体里暴滋出新的力量狂潮,那四周扫荡的力的气浪,竟生生地将南无伤的身体震得连连倒退,在其周遭都激荡出一片嘈杂喧嚣的锐利气波。
铿!
两把战刀在这充满力量的对撞之后,再受不了狂暴之力的肆虐,同时断为两截。
烈家千人斩的最后一式,竟然在这要命的时刻被他悟通了。
无生无死,一刀斩千浪!
可惜,他悟通的晚了一些,因为挥出这一刀后的浅水清,力气也终于用尽。
南无伤本人也在受了这一击后,挡不住那雄浑力量的侵袭,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冰雪消融,他的力量显然也快要走到尽头了。
但他却还是大笑起来,“烈家的千人斩果然厉害,你能在一年时间内就尽悟精髓,也算是个奇才了,但今天,烈狂焰唯一的传人就要让我给杀了!”
着,他大步向浅水清冲去。
两人再次撕打在一起。
这两个人手上的兵器都已断裂,惟有用拳头互较胜负。他们现在是生死之搏,虽然都已无力,但是下手处却尽挑对手的伤口打,务必要将对手的软肋撕开,扩大,使其流血不止。两个人同时做出这般选择,都可谓是阴毒之极,于是一转眼间,风雨雷霆不见了,互斗的两人却已浑身浴血,成了血人。
他们用拳头打,用头撞,用手撕,甚至用牙咬,这哪里还是两名将军在做搏斗,根本就成了泼妇打架,然而如此凶狠要命的泼妇,大家也是头回见到。
浅水清的胸前一大块皮肉都被南无伤给撕了下来,露出一片血肉模糊的狰狞景象,南无伤小腹处的要命部位,也被浅水清打了重重一拳,血如泉水狂涌。这两个人打到现在,都没了力气,甚至连周围的一大片墓地都被他们翻腾得墓碑倒塌,青草飘扬,整个地方一片狼籍。
最终,浅水清的力气还是耗尽,他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南无伤站着的身体,虽摇摇欲坠,却显然犹有余力,至少杀死对手不成问题了。他终于狂声大吼着笑道:“我说过,我会是那个最后的赢家!浅水清,你现在终于明白了吧!”
躺在地上,望着那片蓝天白云,忘却痛苦,浅水清轻笑道:“是啊,你赢了,看来今天,我要和戚大哥同**共枕了。可惜,我终究还是没打赢你。”
所有的恩仇,终于在这刻消散,突然间,心头一片轻松。
他向戚天佑的坟前爬去,抚摩被他们刚才激烈搏斗弄倒的墓碑,上面还刻着戚天佑的名字。
“对不起,戚大哥,我终究没能为你报仇。”他喃喃低语。
南无伤大跨步地向他走来,他一把揪住浅水清的头,手伸向浅水清的脖颈,只要这么一拧,就可以把他的头颅拧断,如此一来,这场对决,自己就算是赢定了。
突然。
浅水清说:“南无伤,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什么?”正欲拧断他脖子的南无伤一楞,手劲也微微松了一松。
浅水清低垂着头,轻声道:“以你现在的体力,怎么可能再逃得过两万大军的追杀?又怎么会有机会进入丛林为猛虎所噬?如果那所谓的命丧虎口,指得不是丛林猛虎,那么今日一战,到底是你死还是我死?”
南无伤愕然,正思索间,浅水清猛然回头,手中竟赫然出现一把晶亮短刃,凶狠无比地扎进了他的胸膛。
嗥!!!
南无伤痛苦地长啸起来,连连后退几步,短刃脱离身体,竟在他身上扎了一个硕大的血洞,血泉劲飙,如血河飞瀑。
“怎么可能!!!”南无伤捂着伤口大叫起来,他圆睁大眼:“你哪来的武器?”
浅水清却已用最后的那点力气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冷冷看向他说:“这把刀的名字,叫虎牙,是一年前我埋在戚大哥的坟前的。我从没想到过还会有再用它的一天……我说过,戚大哥在天有灵,他一定会保佑我的。”
浅水清的确到是早就忘记了这件事,然而老天有眼,他的虎牙本就埋得不深,戚天佑的墓碑倒下,竟连带着把那把虎牙也掀了出来,露出一点手柄。他两人打斗激烈时自然不会注意到这个细节,但是这刻浅水清临死也要死在戚天佑的墓前,却正正现了那把虎牙,这才想起来这件事。
所谓老天有眼,冥冥中自有安排,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事情展到这个地步,南无伤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那一刀,正刺中他的心脏。
“命丧虎口……哈哈,命丧虎口……赵狂言,你这个大骗子!!!”南无伤不甘心地狂嚎起来,然后就那样重重地倒了下去,溅起漫天的尘烟。
一代铁血镇督,终于完成了最后的交接。
望着他倒下的身体,浅水清也只觉得浑身无力,软软地倒了下去。
他昏迷前,他看到大批的士兵正向他狂奔而来,其中有喜极而泣的云霓……
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
浅水清受的伤其实不算太重,大多都是表面伤,虽然血流了一身,但却不致命,只是脱力而已,睡了几个时辰,身体竟已经大为好转。不过他当时满身浴血的景象,可是着实把人吓了一大跳。
这刻一睁眼,先看到的竟是方虎。
这个家伙在浅水清受伤后没多久就赶到了孤星城,这刻看着被包得象个木乃伊的家伙终于醒来,他开心得跳着脚大骂:“你个***,怎么不死呢!怎么不死呢!你好啊,竟然和一个阶下囚做生死互搏,你***想不开想寻死,自己抹脖子上吊都方便些,害得我们这帮人跟着担心做什么?啊!”
他眼眶里还含着热泪,那是激动与开心后的眼泪。
浅水清有气无力地笑:“军规有令,下属辱骂上司,轻则八十军棍,重则可革职查办,你小心本将军报复哦。”
方虎指着他鼻子叫:“你少给我来这套,我就骂你了,怎么着!我都恨不得打你一顿呢!”
浅水清嘿嘿笑了起来。
兄弟就是兄弟,不会因为你做了多大的官就象别人那样动不动就又跪又拜,但他们内心深处,却充满了最深最重的兄弟情谊,是最可信任的伙伴。
这刻方虎也抽着鼻子笑了起来,抹了一把眼泪道:“奶奶地,老子来得晚了些,不然我先你一步,一刀宰了南无伤,那他也叫命丧虎口!”
浅水清不屑冷笑:“得了吧,那你得用嘴咬死他。你要是真这么干了,你就成食人魔王了。”
方虎哈哈大笑:“只要你小子能不死,我吃人也干。”
浅水清有气无力地给了他一拳。
兄弟情谊在这刻尽露无遗,一旁的云霓似乎知道此刻的自己,在这里到显得多余了,聪明的退了出去。方虎道:“南家已经倒台了,你和云小姐再无后顾之忧,你曾经的誓言,如今也多半实现,以后的日子,咱们就将是光明大道了。”
“是啊,历尽艰险,终于换来了明日的甘甜,这一切,却是不知值或不值呢。”浅水清也叹息了一声。
那个时候,外面有士兵匆匆来报:“报将军,苍天城的快马传书,有十万火急之军情禀报。”
“拿进来。”
信是碧空晴送来的,解读之后,只有一句话:“接天丛林有秘道。孤正帆已遣骑两万,奔赴暴风军团后方,欲做奇袭。”
浅水清唰地站了起来:“义父危险了!”
第六十一章 血色鹰翼
西南。
暴风军团驻地。
从来不可一世的暴风军团,如今有些蔫了。
横亘在寒风关前的十里连营,冲天而起的是一股凝重的哀伤气息。
士兵们走路时都是低着头,脚步匆匆,偶而竟还会生互相碰撞的事情。一些中基层的军官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偶尔或会交谈几句,看到有高级军官过来,便又闭口不言。
整个军营笼罩在一片灰色之中,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忧愁,焦虑,不安的神情。
那个时候,无双就坐在一顶军帐前,兀自着呆,也不知在想什么,眼神呆滞,空洞,仿佛失了魂般,事实上暴风军团好多军官都是如此。
这或许是暴风军团的第一次集体失神,他们看上去是那样无助,那样可怜,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中央红色大军帐中躺着的一个老人——军魂烈狂焰。
正午时分,暴风军团外突然响起一阵骚动声,天边一道雪色光影拉出亮丽长弧。
有人高叫:“什么人敢擅闯暴风军营?立刻停下!”
苍劲进有力的声音大喊道:“浅水清去见义父,哪个敢拦!”
只听飞雪一声长啸,竟径直从军营拒马前飞跃而过,直接跳进了军营中。利用飞雪的强健脚力,浅水清竟一路匆匆从孤星城赶了过来,全然不顾身上的伤势。
浅水清这个名字,令所有人士兵一呆,同时大叫起来:“浅水清来了!浅水清来了!”声音中竟带着无限喜悦。
无双心神一颤,只见远处浅水清坐在飞雪上,风尘仆仆的样子,面无血色。
“将军!”他大叫起来。
看见无双也在军中,浅水清忙跳下马对着无双喊道:“我义父有事吗?快说!”
无双眼泪都快下来了:“中了惊虹人一箭,跌下战马,又受到践踏,断了好几根肋骨。烈焰卫拼死相救,终于把他救了出来,可是他身负重伤,岌岌可危。大夫说能否支撑下去,就要看天意了。”
最担心最害怕的事情终于生了,浅水清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他大叫道:“快带我去见义父!”……
中军大帐。
鼎内燃烧的香气,掩不去浓浓的药味,鸿北冥,舞残阳,劫傲,三军军帅,还有柏安国,陌伏,须明夜,三个骑兵纵队长,如今都神色凝重地守在病榻旁。
烈狂焰如今就躺在病榻前,胸前还包着药膏纱布,只是数天时间,人已瘦了一大圈。
“报:铁血镇浅水清求见!”外面是守护士兵轻声道。
鸿北冥眉毛一挑,正要说话,烈狂焰已经出低低的声音:“哦?是水清来了吗?度很快啊,让他进来吧。”
“是!”
浅水清大踏步走进军帐。
看到烈狂焰如今伤重不起,奄奄一息的样子,哪里还有昔日米家坡上,狂龙武士那横扫千军的风采,分明就是一位可怜老人,浅水清心里一酸,扑通跪在他的身前:“义父,孩儿来迟了!”
烈狂焰的脸上露出欣慰笑容:“不迟,不迟,来了就好。来,到我身边来。”
浅水清忙来到烈狂焰的身边,凝神看着烈狂焰,沉声问:“是谁干的?”
风纵柏安国将一支沾血长箭交到浅水清的手中。
细长的箭身上刻着一个“寞”字,浅水清眼神收缩:“寞子欧?”
众人一起点头,鸿北冥道:“不错,就是他,孤正帆的手下爱将,两万鬼骑兵就是由他亲自率领,小梁河一战,也是他亲手射出的这一箭。”
“我必手刃此人,为义父报仇。”
“那也得等拿下寒风关后。”舞残阳冷冷接口。
烈狂焰却低低道:“水清,战场之上,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哪有什么仇恨可言。你不要被怒火蒙蔽了理智,就当射出这一箭的,是名普通士兵吧。”
浅水清一滞,只能低头道:“是!”
看着烈狂焰苍白的脸,浅水清轻声道:“大夫对义父的伤怎么说?”
鸿北冥回答道:“大夫说,能挺过最初的这几天,烈帅最危险的时候算是过去了,不过接下来也不可疏忽大意。按大夫的意思,至少要静养个一年半载才能略有气色,没有半年时间怕是下不了床的。在这段时间里,忌生冷荤腥,每日只能吃些小米粥,至少需要二十日时间方可正常进食。半年之内切切不可动气,否则伤势必,到时再想救治就难了。别的都还好说,就是烈帅的脾气太过火暴,我们现在可是真怕了他,惟恐他脾气呢。”
烈狂焰不耐烦道:“一帮庸医,总喜欢把事情夸大,这个不许,那个不行的,如此一来,万一有个什么差池,他们也好推卸责任。什么忌生冷荤腥,不可动气,全是胡说八道,不用理他们。老夫该吃还是吃,该喝还是是喝。让老夫二十天不近肉食,那才真正是叫老夫死呢。”
“义父!”浅水清凄惶叫道:“你就听大夫一次吧。”
看着浅水清伤心的表情,烈狂焰也只能无奈道:“好吧,好吧,你是我干儿子,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就听你的,二十天,就这二十天啊。二十天后老夫要好好吃一顿。”
暴风军团的几位重将同时笑了出来,烈狂焰脾气执拗,谁的话也听不进去,他生性除了脾气暴烈外,对肉食和杯中物也极爱,如今要他不能二十天不能吃肉,到也是难为了他。大家劝他都不听,还是浅水清说话有了效果。
那个时候,烈狂焰挥挥手道:“你们都出去吧,我要和我的儿子好好说些私话。”
众将只能同时向烈狂焰拱手告退,帐中只剩下烈狂焰和浅水清两人。
看着浅水清悲痛的神色,烈狂焰的声音低沉了下来。刚才有军中诸将在,他不想显得自己太弱,说话虽然无力,言语中却充满豪气。这刻只有浅水清了,他也便不再强撑,声音已经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孩子,能见到你,我很欣慰。你能来到这里,那说明你在苍天城的事都已经办好了,是吗?”
“是!”
“那就好,不必伤心,我还没有死,也还撑得下去。我烈狂焰沙场纵横这么多年都没死,这次也不会死。”
浅水清欲语还休。
他很想说,如果不是赵狂言那该死的批命,他也不相信烈狂焰会有事,但是赵狂言的批命却如那跗骨之蛆,令他浑身难受。还是烈狂焰看出他的心事,轻拍他的手道:
“放心吧,以前我受过比这还重的伤,许多大夫都说肯定救不活了,结果呢?我烈狂焰不还是又生龙活虎地活过来了?我记得有一次,我身负重伤,昏迷了三天三夜,连心跳都停止了,都要准备下葬了,结果呢?一天后,我突然就又醒过来了。而且这一醒过来啊,又什么事都没了。呵呵,却把准备我收殓的士兵们给吓了一大跳,以为我诈尸呢。”
到这,他连连咳嗽几声,吐出点点血丝,浅水清忙为他拍着后背:“义父,你伤势很重,不要多说话。”
烈狂焰摆摆手:“不碍事的。咱们军人,既然上了战场,这条命就不在自己手里了,不是今日死,就是明日亡。我烈狂焰半生征战,杀敌过千,欠下的人命债早就还不清喽。就算老天爷索了我这条命过去,又哪够一千多人分的。我心既甘,纵死无撼,就是可惜啊,你和云霓还没能给我生个孙子出来。”
“请义父放心,水清一定会为义父多生几个孙子,继承烈家香火。”
老头欣慰地笑:“那就好,那就好。”
大概是因为浅水清的这句安慰,就象一剂强心针,竟使他精神也好了许多。
想了想,他指指身边不远处的一个小盒子道:“去,把那个盒子给我拿过来。”
盒子拿过来,里面放着一样东西,一枚刻着飞鹰图案的勋章,那飞鹰栩栩如生,展翅欲飞,上面赫然还有一记血色刀斩之痕。
血色刀纹鹰章?
浅水清心中一颤。
天风帝国的勋章制里,按规矩,杀敌百人可得金质勋章,杀敌千人可得鹰翼勋章,杀敌万人可得紫心勋章,杀敌十万,可得护国勋章。
这里,当然不是只有按杀人数才能颁这些勋章,只不过这种方式是帝国承认的一种可以得到勋章的方式罢了。
然而在天风历史上,最多也就只有百人斩,刀纹金章成为既普遍又难得的勋章,但从未有人获得过血色刀斩的鹰翼勋章。
烈狂焰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鹰翼勋章上那记血色刀斩的痕迹,充分显示了这名曾经的狂龙武士的强大与可怕。那一记刀斩,劈出的是一千名敌人的鲜血与灵魂!
看着这枚血纹鹰章,浅水清的心,也微微颤抖起来。
军中获得鹰翼勋章的人并不少,但从未有人有资格在这上面留下刀斩血纹。这枚勋章以前不曾有人有过,以后也不会有人拥有。
千人斩,将永远成为一个传奇。
烈狂焰颤抖着双手拿起那枚刀纹鹰章说:“对我来说,紫心勋章虽然难得,护国勋章虽然罕见,但终究不是不可追求的东西,惟有它,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骄傲。因为除我之外,再无人可有如此一枚鹰章,它是我一生戎马生涯最好的见证。今天,我就把它送给你,你要答应我,将它流传下去,交到你的儿子手里,让它和千人斩一起,成为我烈家最大的骄傲,遗留后世。”
这,算是交代遗言了吗?
浅水清心中颤栗:“义父!你不会有事的!孩儿这就带你回苍天城,咱们去找最好的大夫,去找御医!”
烈狂焰呵呵一笑:“我把它交给你,不是因为我认为自己会死,只是放在我身上,已然无用,到不如给你,等将来你和云霓有了孩子后,这就是我送给我孙孙的礼物。唉,虽说我的年纪大了,不象以前能抗了,可要说就这样轻易死去,也没那么容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至于回苍天城嘛……呵呵,不必这么麻烦了,我还不打算回去呢。我若走了,军心必散,战士们会认为我烈狂焰活不久了。军中无脑,各路军帅都是心高气傲之辈,谁也不会服谁,军心必乱。所以,我不能冒这个风险。”
浅水清心中一阵感伤,烈狂焰一生戎马,即使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忘自己的责任。他对烈狂焰,也只有无尽钦佩。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话,烈狂焰把秘道的事跟浅水清说了一下,让浅水清自己把握分寸,看看如何可以利用。
可能是话说得多了,烈狂焰只觉得浑身一阵疲累,昏昏欲睡,他躺回去道:“你能赶来看我,我已经知足,上天待我不薄,你也就不用苛求太甚。我看你脸色苍白,怕是身上也带了伤吧?不用装着没事了,你义父这双眼睛,可是毒得很呢。这里没你可操心的事,你还是早早回苍天城,处理善后把伤养好吧。”
“可是义父你现在身边无人照料……”
“什么叫我身边没人?暴风军团十几万人都在这呢,还怕没人照顾我?让你去你就去,不要在这里哭哭啼啼的丢人现眼,男人就要有个男人样。你若不走,我就命人把你赶出军营,你可要我如此?”
“是,义父。”浅水清心不甘情不愿道。
中一紧,那枚刀纹鹰章已被烈狂焰放入他手心中,老人的眼神中带着欣慰的笑。他轻声说:“去吧,好好去做一番大事业。”
浅水清躬身退出中军大帐,看着浅水清退出去,烈狂焰轻轻叹息一声,喃喃道:“军人的宿命,就是战死沙场。”
然后,他沉沉睡去……
出了中军帐,浅水清翻身上马,烈狂焰没死,却又受重伤,他心中既担着心,也放下心,这种矛盾的心情,却是说不出的难过滋味。
不过现在他没功夫考虑这些事,苍天城里还有许多事等着他处理,他必须立刻在第一时间赶回去了。
轻拍飞雪的颈子,浅水清道:“飞雪,又要辛苦你了。”
飞雪低低嘶鸣一声,然后扬起双蹄飞奔而去。
后方是无双匆匆跑来,大喊:“将军!将军!”眼看着浅水清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远外,他气得大骂:“怎么来了就走,我还有事没跟他说呢。”
想想不甘心,大叫道:“给我一匹马,我要去苍天城!”
第六十二章 幕后交易(上)
苍天城!
龙风殿惊变之后,南家父子倒台,引的是一场剧烈的政治动荡。
浅水清说得没有错,只要易星寒在殿上刺出那一剑,那么无论他有没有杀死对手,他都已经为天风帝国造成了极大的麻烦。
自那天之后,苍天城内到处都是城卫官兵,除持有皇帝手谕之人,其他人等一律不可轻易出入,整个城市一片风声鹤呖,大批大批的百姓被抓进城府,严加盘查,务必要给皇帝一个交代。
这场大搜索中,总共抓到嫌犯一千三百余人,个个都有图谋不轨的嫌疑,仿佛一夜之间,人人都想刺杀皇帝。
抱着宁杀错不放过的心理,真正是有罪的也抓,无罪的也抓。
主持这件事的,不是别人,正是太子苍澜与公孙石。
短短数天之内,日月换新天,所有曾经和南家有关的官员,撤职的撤职,查办的查办。来往密切者,视为同党,一起下狱,关系一般者,盘根究底,搜其罪证,或徇私舞弊,或贪赃枉法,凡有过错者,皆抓无赦。
官场之上就是如此,很多倒霉的官员不是因为你犯了法,而是因为你站错了队。
派系胜利,你便是清官好官大忠臣,派系失败,你便是贪官脏官大奸臣。
由此可见,犯政治错误不可怕,犯组织错误才可怕。
老百姓们到是可以欢呼一把,认为国家锐意进取,打击贪官,尽管他们并不明白为何贪官总是杀也杀不绝。
尚书省一大批的官员倒了霉,提学司陈进忠,礼仪司沈昱,刑名司周良,司封蒋元等一大批重要官员全部被革职,便宜的是公孙石。借着四处纠办南家同党的机会,公孙石手上权利大增。他说谁可能是同党,谁就可能是同党,他说谁是无辜,谁就无辜,就连如今代理尚书省工作的历明法也不得不对其礼让三分。这其中一分敬他是前朝元老,一分敬他手中生杀大权,还一分则敬他的盟友浅水清,与公孙石本人却无太大关系了。
借着这个机会,公孙石向历明法递交了一份新的尚书省人事任命的建议名单,里面绝大多数都是他自己曾经的心腹,这些人当初因为自己而受牵连,不得流落各地,如今又有机会被重新启用了。
但是历明法又如何愿意让公孙石一个人独占好处呢?他同样提交了一份名单,却是与他自己亲近之人。
这两个人都是政坛上的老狐狸,这瓜分利益之事,又如何肯轻易让步。
于是乎,南山岳倒台了,浅水清被调虎离山了,一大批人也倒霉了,新的委任官员却迟迟无法出台。历明法代理尚书省,每天忙得昏天黑地,还要和公孙石讨价还价,他到是不急着委任官员,再忙也心甘情愿,虽辛苦却是其乐融融,巴不得自己每天都如此繁忙,多忙些时日。这两个人为了权力的争夺,展开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在这场拉锯战里,政治黑幕层出不穷,政治交易每天上演。彼此用手中的权力做筹码,交换,堆叠,买卖,或威胁,或利诱,或哄骗,各施手段,然后各取所需。
7月4日,苍天城终于收到了关于第二次小梁河战役的消息。
梁河一战,由于烈狂焰应变及时,率领烈焰卫拼死阻挡,战场上各级军官又及时接到了新的作战指令,鸿北冥,舞残阳等人纷纷将自己的亲卫队抽调出战场,奔赴后方支援烈狂焰,因此孤正帆的两万鬼骑并没能趁机打乱天风军的阵形,给予天风军以喘息之机。
然而烈狂焰本人却在那场战争里身负重伤。
孤正帆手下心腹爱将,鬼面郎君寞子欧,也就是两万鬼骑的领,一箭射中烈狂焰,将其射落马下。是役,仅是为了救烈狂焰,烈焰卫就付出了二百余条生命。战后五千烈焰卫仅余不到三千人,死伤惨重。
但最终天风军成功守住后方,合力向一侧退缩,惊虹突袭骑兵眼看任务无法达成,只能悻悻离开,否则在这天风人的地面上,一旦对方有援军,就想回都回不去了。当然,他们这一次没有再原路返回,而是直接与孤正帆合兵一处。天风人的龟缩,为他们提供了畅通的道路。龟蟹之争一转眼掉了个个,天风军缩成了大铁龟,惊虹人则顺势将伸在外面的那只利钳回收,然后匆匆返回寒风关。
这场大战,打到最后双方都不满意,各自死伤惨重不说,且均没能达到自己的军事目标。
孤正帆没能毕其功于一役,甚至连战俘都没抓到几个,白白辛苦了一场,却什么好处也没捞到;天风军更是损兵折将,没能打败敌人不说,军中主帅烈狂焰还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当然,战后双方都向外扬言,第二次小梁河之战,以自己的胜利而告终。
孤正帆的胜利依据就是,天风军主帅烈狂焰如今已身负重伤,奄奄一息,只怕随时都有毙命的可能。
而天风军也毫不客气地回应,他们的主帅现在身体好得很,昨天还一口气吃了两个肘子,一大碗饭。由于这次是孤正帆主动带兵出击,如今又被他们给打了回去,自然应该算天风军胜了。
孤正帆立刻表示,那是他老人家心怀大度,对天风人手下留情,不予造过多杀戮,因此只给天风军小小教训。
于是天风军就喊:来啊来啊,再来给我一次教训,保证叫你来得去不得。
孤正帆不齿冷笑,老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又能奈我何。
天风军回应:**历来如此,想伸就伸,想缩就缩。
这场注定了没结果的嘴仗,打得凶猛,但是真实情况却是双方的这场大战,除了各自送葬近万士兵,添了几万伤员外,几乎什么好处都没有。
暴风军团打出了有史以来最窝囊的一场仗,孤正帆也失去了志在必得的一场战役。彼此都心中不甘,便只能在嘴上讨个便宜,大6各国看得一头雾水,终究也没搞清楚到底谁占了谁的便宜。
然而真正令人关心的一件事就是,烈狂焰看来的确在这场战争中受了伤,那么他伤得到底如何?可还有复原的可能?又或是就此殒命,大6从此少掉一位绝世悍将?
但是关于这个消息,暴风军团却始终未给出一个确切答案,或许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7月9日,离龙风殿遇刺已经过去了十余天,历明法与公孙石的讨价还价也终于出现了结果。在这场讨价还价之中,这两只老狐狸充分挥自己的优势,一个拥有纠察之权,事必祭起纠察不法的大旗,一个拥有代理之位,动辄拖拖拉拉拖延时日,却终于还是到了尘埃落定的时刻。两个人共同拟订了一份名单,将尚书省所有官员的位置做了一个大致的划分,差不多各占一半,浅水清的势力却被彻底划分了出去。政治就是如此,有时出力最大的,得到的好处未必最多。浅水清联合烈狂焰,天下云家,公孙石,甚至借助后宫之力等所有他可以拉拢的力量,好不容易打趴下了南山岳,结果受益最大的,却成了历明法和公孙石。
名单交到皇帝的手里,苍野望看后不语,却始终未下决定。这个时候,原本稳如泰山的两只老狐狸反到又开始着急了起来。
7月13日,浅水清一路马不停蹄,终于从西南赶了回来。
来到苍天城的第一天,他便匆匆来到公孙石府上,他要先好好和公孙石算一笔背后陷害自己的旧帐……
公孙府。
如今的公孙石,已经大非昔比了。
当初浅水清捧他回来的时候,他住的还只是个破落院子,如今却已换成了可与当时的南府相提并论的大宅院,门前有恶仆,不塞点银子过去都休想拜见公孙大人。
浅水清给了两个恶仆一顿鞭子,然后慢条斯理地说:“我叫浅水清。”
此话一出,两个仆人算是白挨打了。
公孙石匆匆从里面出来接浅水清的时候,一看这景象,就知道浅水清气不顺,八成是有所察觉,老狐狸装糊涂的本领那是一等一的了得,当场大叫起来:“哎呀,贤侄啊,你可终于回来了,这些天我对你是日思夜想。对了,那南无伤可曾被抓住?云小姐现今如何?”
浅水清捧他和南山岳作对时,他从未和浅水清如此亲热过,这刻两人却仿佛相知多年的莫逆了。
他扶着浅水清的手臂就往里走。
“托您老的福,南无伤已就戮,不过云霓却受了些伤害。”浅水清笑咪咪地说。
公孙石忙问:“云小姐受伤了?当无大碍吧?”
“难说啊。”浅水清叹息:“如今是生死一线中。恶浪河那边已经传书过来,说云帅听闻此事大怒,定要找到那为南无伤通风报讯之人,事欲亲手杀之而后快呢。”
公孙石心中狂跳,脸上却笑咪咪道:“既如此可有线索?”
浅水清摇了摇头:“难啊,此事怕是难了公案,无法追查了。不过可恨的是南无伤那个混蛋,他人都死了,竟还在死前污蔑中伤公孙大人,试图挑拨你我二人关系,竟说是公孙大人为他通的风,报的讯,你说可气不可气?”
他说这话时一脸愤愤,公孙石眼皮狂跳,呵呵干笑道:“当真该死之极,贤侄对我有知遇相携之情,我怎么可能去帮他南家,我巴不得他南家的人都死光呢。”
“那是那是,天下恩将仇报之人众多,但绝不会有公孙大人,我会亲自书信一封恶浪河,向岳父大人解释,您绝不是幕后黑手的。”浅水清笑咪咪地说:“只是云霓重伤,我很担心岳父大人他不讲道理呢。”
一听到云霓重伤这个消息,公孙石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刻只能诚心道:“愿上天保佑云家小姐平安无事吧。”
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进了公孙石府上,公孙石秉退下人,亲自给浅水清送上一杯茶,浅水清先慢条斯理喝了一口,这才缓缓道:“对了,我不在的这些日子,朝局如何?”
公孙石立刻长长叹息,一张脸变得要多苦有多苦:“唉,说起来,老夫也当真无能啊,尚书省如今被历明法一手把持,老夫现在无权无势,尚无法与之抗衡,前番商量好的事,竟然未能履行,实在是惭愧惭愧。如今朝上,是他历明法的天下,他一人就说了算,真正是……”
浅水清冷笑打断道:“可是我听说,新的官员委任名单尚未经陛下点头,也就是说,还有转圜的余地喽?”
“这个……”公孙石沉吟不语。
浅水清立刻道:“我看陛下之所以不肯点头,怕是那些人事任命里,有些是陛下也不喜欢的。也许换上一些人,陛下就喜欢了也说不定呢。”
公孙石立刻明白,浅水清显然是在索取自己应得的报酬了。
云霓重伤垂死一事,着实吓坏了这个老东西。他如今刚刚还朝,全靠浅水清托动,虽有纠察大权,却是暂时的,所以才要拼了命地为自己抢实缺,拉拢壮大力量。但是云霓若死,云风舞定不肯善罢甘休,浅水清更不可能放过他。他刚才说那番话,显示是在暗示自己已经知道是谁在搞鬼。他现在就是借云霓受伤一事,在要回自己应得的好处。公孙石到底也是老奸巨滑,一想到浅水清这种情况下竟还有心思向自己要权,那只怕云霓就算受伤,也没他说得那么严重,否则只怕早提着刀杀了过来,一如他对付南家一样,哪有这般斯文有理的。
但是云霓到底受没受伤,伤得有多重,他也不知道,心里没底,就多少有些忐忑,这刻只能无奈点头:“老夫再为浅将军努力一把,对了,中侍郎申奇公子颇具才华,如果让其掌管提学司,你觉得如何?”
浅水清冷冷看着公孙石,笑道:“只怕历相不会同意吧?”
公孙石要卖,也卖别人的位置,提学司是历明法的人出任,他自然就顺水推舟送了出去,鼓励浅水清与历明法打对台,但是浅水清既然来了,又岂有没准备之理。那份委任名单并不是秘密,有申奇苍敏等人在,早把具体情况透露了给他。尚书省提学,司封,礼仪,祭祀,刑名,律令,人口,城建等十二道分支衙门,差不多公孙石和历明法每人六个主要部门,公孙石拿别人的好处送给浅水清,浅水清要能同意才怪了。这刻,他饮了一口茶,缓缓说道:“提学司我要了,此外刑名,律令,和驿传人选,也由我指定,你看如何?”
提学司负责选拔天下学子,刑名司负责刑事审讯,律令是帮助丞相确立国家律法的,驿传则负责国内通讯,浅水清要的这四个部门,皆是尚书省相当重要有实权的的部门且不多不少,一人四个,正好和历明法公孙石瓜分,还是一人手里抢两个。
公孙石一阵心痛。
“另外,御乾院度支使一职,本来是南无忌的,如今我看就由南秋源顶上吧,他南秋源父子既然大义灭亲,好歹也要给人家一个交代,是不是?此外税赋与转运,就随便挑一个给我吧。”
既然历明法已经把手伸进了尚书省,浅水清自然也要还他一份厚礼,把自己的手再伸进御乾院去,公孙石老脸一阵抽抽,只能悻悻道:“老夫会就此和陛下说项的,只是陛下会不会同意……老夫就不敢保证了,毕竟历相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浅水清随口道:“历相那边我来跟他谈,我相信他也该知道,我浅水清的处事为人与做事风格。顺便说一句,暴风军团一战无功,对帝国来说不是好事,但对我来说,却未必是坏事呢。”
暴风军团在寒风关前的受挫,势必将使苍野望更加依赖于浅水清,这一点是无可置疑的。历明法把手伸进浅水清的口袋,从他那里抢食吃,但却也绝不会愿意和浅水清正式翻脸。问题是,浅水清要价太狠,除了要夺回自己应得的东西外,反过来还把自己的手也伸进了历明法的袋子里,这一点,历明法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同意的,公孙石看着浅水清淡定自信的表情,一时也有些迷惑,不知他哪里来的这许多把握。
还是浅水清淡淡道:“其实,我猜历相做这财相的位置,做了这许多年,想必也早厌了倦了,早想挪挪位置了。南山岳既倒,丞相之职不可一日有空缺。这些日子以来,历相代司其政,也算干得有声有色,你说就把他代丞相的代字去掉,你觉得如何?”
公孙石仿佛一个晴天霹雳,正正打在了头上。
第六十三章 幕后交易(下)
天风三相,永远是尚书省丞相之位最大,为三相之,百官之尊,拥有人事任命,罢免,行政审查等权力。凡国之行政命令,哪怕是皇帝亲UU小说的手谕,丞相都拥有驳回的权利。这一点,与中国历史上的三省六部制有些相同。
贞观王朝的三省职权划分则初步体现了现代化政治特征dd分权原则。中书省布命令,门下省审查命令,尚书省执行命令。一个政令的形成,先由诸宰相在设于中书省的政事堂举行会议,形成决议后报皇帝批准,再由中书省以皇帝名义布诏书。诏书布之前,必须送门下省审查,门下省认为不合适的,可以拒绝“副署”。诏书缺少副署,依法即不能颁布。只有门下省“副署”后的诏书才成为国家正式法令,交由尚书省执行。这种政治运作方式很有点类似现代民主国家的“三权分立”制。
但在天风帝国,丞相却是集布,审查命令为一身的,因此拥有绝大权力。不过这种权力却另有局限性,就是只能在尚书省范围内执行,而不可以在其他两部执行。但丞相同样对其他两部的行政命令拥有干涉和审查的权力。也幸好只是干涉与审查权力,否则浅水清即使隶属军务府也难逃南山岳的控制。
天风帝国的制度,是按照其工作性质进行划分,相信的是业有专精,于中国古代一体大同的政治思想还是有很大差异的。
但是不管如何,由此可见的是,丞相一职的权力之大,其实还是远御乾院的。
要历明法付出御乾院两个要职,换来自己做丞相,这对自私的人来说绝对是合适的。何况他在尚书省内可以安排四个要职,也不吃亏,但是对公孙石来说,他就亏大了。
本来他是极有希望成为尚书省脑的,毕竟他是前任丞相,不存在资格问题,甚至比谁都更拥有这份资格,但这还是需要浅水清的支持。如今浅水清对皇帝有救驾之功,他说的话,对苍野望肯定是有影响力的。但是这次他一搞小动作,浅水清反过手来就给他一巴掌,浅水清要是明言反对,公孙石想上位就难了。
纵然如此,公孙石也是不甘心的,公孙石还是干笑道:“这个……恐怕不太好吧。历相在财院干了这许多年,早已做得相当出色,贸然调离,只怕他不太适合啊。”
浅水清笑道:“话也不是这么说,有能力的人,到了哪里都能挥作用,我看历相就很有这个本事呢。当然了,历相终究不可以一直都身兼二职的,我看历相离开后,这空缺下来的财相一职,就交给公孙大人您老人家不错。你觉得如何?”
对公孙石,浅水清也不想做得太绝,总还是给他留了些余地。
但公孙石却还是冷哼一声:“浅将军,我知道你目前正值皇帝欣赏,但是这毕竟不符合咱们当初说好的协议啊。老实说,如果浅将军不反对,那么老夫有绝对把握,皇帝一定会同意让老夫来出任丞相一职。毕竟老夫也是任过此职之人,正当合适呢。”
话里的意思明白不过,只要浅水清保持中立立场,他自有把握让苍野望将丞相一职交到他手里,也就是说,没他的帮助,老头也能起来,但浅水清要是明言反对,那就是正式和他为敌,这中间的性质就变得大不相同了。
这两个人,到目前为止好歹还是盟友关系,虽为利益纠葛而扯皮,暗算,各搞小动作,但是绝不会接受把矛盾升级,成为正式敌人。这也就是为什么一听到云霓受伤,公孙石立刻让步的原因。但是要他不做丞相,屈居财相之位,他却是大大不甘的,所以也要表明立场,捍卫自己的权益。他从浅水清里夺了权是不假,可浅水清回来后,要把属于自己的那份拿回去也就罢了,偏偏还要附带利息,还是属于高利贷的,那老头就无论如何不愿意了,所以拼着撕破脸,也要警告浅水清做事不要太过分。
浅水清淡淡道:“正如您老人家在我回来之前所做的,不也是不符合咱们协议的事吗?”
“那时你不在,老夫没法为你争取啊,历明法也不是好对付的,浅将军应当明白。”
“可现在我回来了。”
“那你我便应携手同心才是。”
浅水清却吃吃笑了起来。
“那您老人家的意思是……”
“在尚书省,给历明法留两个位置,其余照旧。”
“不成。”浅水清立刻摇头:“度支使必须是南秋源的,这是我答应了南靖元的条件,不可反悔。此外转运与税赋,也必须有一个是我的,此条件不能更改。我看您老人家还是委屈一下吧。”
度支使控制国家钱粮中转,转运使控制地方,税赋则是国家财政最主要的来源,这三个职位均是要职,浅水清要取两处,就等于把御乾院进半的权利取走,若无丞相一职吸引历明法,历明法绝不会同意。
公孙石怒的胡子都吹了起来:“老夫若是绝不同意,只怕浅将军也未必能得到好处吧?若是你我相争,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历明法?浅将军,你我二人才是盟友啊。”
浅水清低笑道:“我们永远都是盟友,这点不会变。不过我和历相他老人家同样没什么冲突,这点也不会变。”
公孙石冷冷看着浅水清,再不说话,心中犹自盘衡得失,浅水清却已悠悠道:“其实,在我第二次入殿参政之前,曾经再一次见过陛下。那个时候,陛下跟我说起过一件事,此事,却是除我之外,无人知晓。”
公孙石一呆,浅水清已经站了起来,他说:“一直以来,陛下都有一个隐忧,那就是太子。”
太子?公孙石心中一动。
太子苍澜,可以说的确是苍野望心中的一个痛,一个封建帝制的国家要想长期存在,没有英明的皇帝是不行的。天风帝国百年昌盛,固然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但是历代皇帝均很出色,也是极为重要的一个组成部分。
但是太子苍澜,作为天风第六代君主,却是毫无实料,令苍野望心焦无比。相比之下,他的另两个儿子昌王与康王,到是颇有乃父之风,但可惜由于不是长子,没有继承大统的权力。
苍野望和浅水清说的就是这件事,他说:“将来烈帅退位之后,澜儿就要成为主帅,我很担心他,怕他不能胜任,把我帝国第一军团送葬敌手。如果不是帝国律令,其实我很希望再破第二次例,由你来出任主帅的。但是一来,澜儿年纪已到,再不让他出帅,只怕于他名声不好,百姓会认为太子无能,将来他管理天下必有障碍,二来,你年纪也太轻,且缺少带领十万以上大军对战之经验,我若交给你,只怕百官会有不服。可要是连你都不能交,那澜儿岂不是更糟?我有意将来由你辅佐太子,虽然你娶了敏儿后不可掌兵,至少也可以参谋身份随太子出征,但我怕他年轻气盛,不肯听你的,所以颇感矛盾。”
这是典型的既要马儿跑,又不想马儿吃草,要浅水清出主帅的力,担副帅的责,却只给参谋的权,这样的事大概也只有皇帝才能说得出口。但是对皇帝来说,这种想法的存在却是再正常不过了。也正因此,说这番话时,他特别用了个“我”字而不是“朕”字,算是以示亲近,让浅水清感动感动。那个时候,浅水清也只能说,臣定尽心竭力辅佐太子。但是今天,他却突然提起了这件事。
公孙石就不能不谨慎了。
公孙石能有今天这份荣耀,不仅仅是与浅水清捧他有关,他是太子太傅,将来苍澜做了皇帝,他就是帝师,可以说,苍澜是他今后一生荣华的富贵保证。他之所以敢说只要浅水清不插手此事,他就有把握稳为丞相,就是因为这份依仗。但是浅水清一提出这话,他就立刻紧张起来。
浅水清说:“其实太子是很聪明的,他之所以无心向学,是因为他很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长子继承,不可轻动。”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在苍澜的心目中,作为太子的自己并不需要营营役役,颠扑辛勤地建立功业。
自古以来的王朝,姑勿论有多少能干的子孙,始终传位给长子。
长子继承,是王朝存在的一个重要凭依,其主要原因就在于将继承人以法律形式确立下来,避免无意义的争斗。
若无长子继承制,最大的可能,不是一个庞大帝国每次都能挑选出最好的那个帝子来继承皇位,恰恰相反,引的可能是皇子们之间的互相残杀。
很多事情,不是简单凭想象臆测而决定的,当人人都认为长子继承制正是那个使太子无能,国主昏庸,一代不如一代的罪魁祸时,同样是长子继承制,保证了一个国家的政局稳定。要知道,即使是在长子继承制度的前提下,太子与皇子们还经常彼此相斗,若是公然允许废长立幼,那必定是引一轮又一轮的兄弟反目。而所谓废长立幼择优为帝的政策,并不能保证让每代帝王都出色,却肯定会让每一代都混乱互斗。因为优秀这种概念,没有固定标准,什么样的叫优秀?各有各的说法。法律不允许有模糊标准,所以当法律不能确定某种行为的意义时,那么在这种基础下建立的法律,所导致的后果就是它的展方向,必定是朝着最糟糕的一面,而不是朝着最好的一面展。
苍澜很聪明,他很清楚这中间的状况,他认定了,不必为父亲卖命,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是最稳当的。他赌苍野望一定会顾念他那长子嫡孙的崇高地位,而不会少他半点利益,最终的皇帝只能是他,而不能是其他两位皇子。也因此,在这种情况下,营营碌碌,做这做那,未必就是好事。做得好了,那是你应该做的,做得不好,万一有什么差池,给老父抓在手内,一定不会留下好印象。这种徒劳而未必有功的事,还是不做为好。
就是在这种心态下,苍澜才可以肆意胡为,每日里飞鹰走犬,不务正业。事实上,大多数太子都有这种心理,天风帝国五代君王都杰出,已算异数,却终不可能延续下去。
而苍澜的考虑也的确没有错,至少目前为止,无论苍野望如何忧心烦恼,他都没打算改变长子继承制的制度,否则必定会为以后的君主继承制度打下毁灭的根基——子孙后代对于借鉴祖法中有利于自己的政策,从来都是不遗余力的。
正是因此,所以苍野望才和浅水清说了那些话,但在浅水清当时的心里,想起的却是另一件事。
就是中国百年来,唯一解决长子继承制的人——雍正皇帝。
中国封建时代,由秦以后两千多年历史,真正解决了长子继承制这个问题的人,就是雍正。他所经历的那个年代,是皇子们争权夺利最疯狂的年代,九子夺嫡,最终输的都没好下场,死的死,押的押。雍正皇帝艰难获胜,最终痛下决心,废除了长子继承制,而改用了另一套更加优秀的继承制度。
就是由他开始,不再设立太子之位,而是直接将继承人写在一份金帛上,封入箱中,然后悬挂于正殿中梁之上,由卫士看守,任何人不得接近。直到皇帝驾崩,百官才可同时开箱启阅,确立新皇帝。在此期间,皇帝本人可以随意更改继承人名称。而在他死之前,没人知道谁会是继承人,儿子们只能争相向皇帝献媚,却不会再自相残杀,更不会出现所谓的篡改圣旨的情况。
这个制度的确比长子继承制要先进得多。由于没有明确的攻击目标,所以皇子们的争夺大大减少,虽然也争,但至少不再那么凶残了。毕竟你费尽千辛万苦搞下去的兄弟,未必就是皇帝眼中的宠儿。就是这一点小小的改变,使帝国的继承制度前进了一大步。
浅水清当时就想到了这个主意,此法可以杜绝太子曾经的念头,让他从此向学,但是他终究没说。
原因很简单,他当时还需要借助公孙石的力量来对付南山岳,扳倒太子,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但是今天,他却把这个方法说了出来,说给了公孙石听,末了,他还斯文有理的问了公孙石一句:“公孙大人,您觉得这个方法如何?”
这一记猛药,吓得公孙石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终于知道浅水清为什么那么有恃无恐了。
浅水清早捏准了他的要害,公孙石目前最可仰仗之人,除了浅水清就是太子。
一旦浅水清向苍野望提出这个建议,以苍野望的魄力,说不定就会接受,到时候太子就不再是太子。以苍澜的能力,万一真做不成皇帝,公孙石也就不再是帝师了,那他还有什么可以和历明法,浅水清叫板的本钱?
这刻浅水清看着公孙石,好整以暇,公孙石长叹一声,点头道:“好,就依将军的意思办吧。”
“那就好。”浅水清放下茶杯道:“历非烟是历相的孙女,也是太子妃和未来的皇后,同时也是清音的徒弟,有了这层关系,咱们三方当可相处融洽,太子,非烟,清音,正好各代表一方。不过说起来,我还是有些担心,虽然我派了若紫去教导了她一些东西,但是时间太短,宫里的事又太过复杂。非烟是咱们三方联合的重要人物,我不希望她有事。”
他是直视着公孙石说的,公孙石最了解太子秉性,如果在非烟一事上做什么手脚,只怕这三方的关系就会大出问题。
公孙石点头道:“这一点浅将军大可放心,只要太子是皇帝,非烟就一定是皇后。”
他的意思也很明白,你的那个主意,还是给我烂在肚子里,不要说出来的为好。至少不要在苍澜登基之前说出来。
“最好如此,不过我还是打算派个人入宫去陪她,也算是帮她解解闷。”
“谁?”
“姬若紫。”
公孙石气得想吐血,自己控制太子,浅水清就控制太子妃,务必对他步步紧逼,以姬若紫的能耐,在宫中行事那还不是游刃有余,只怕太子妃以后就可以专宠于前了。但是他如今却只有点头的份。
浅水清笑道:“姬若紫要入宫,还需要个身份。”
公孙石立刻道:“老夫可以收她为义女。”
“如此最好。”
有了这层关系,便为两个本已上罩冰霜的盟友又多少添了把薪火,三方关系互相纠缠,谁都不会再轻易对谁动手了。如此一来,大家也乐得安享太平。能联合在一起,总是比互相斗要好得多。
这刻事情交代完了,浅水清向公孙石鞠了一躬道:“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惊虹有了新情况,我要去见皇帝陛下谈一下惊虹战事,就不多作逗留了。你我今后,希望可以永结同盟。”
“那是自然。”
话,永远是说得漂亮的。
这出肮脏的,丑陋的,无耻的幕后交易,到此就告结束,虽然最终还需要通过皇帝的点头,朝会的认同,但已经不再重要了。
交易永远是以幕后为主,朝会上的过场,终究只是走走罢了。
至于历明法那边,浅水清是绝对不会担心他不同意的,老东西什么力也没出,得到的好处已然够多,自然也不会愿意与浅水清结仇。
此时此刻,浅水清要面对的就只是惊虹战局了。
第六十四章 秘道(上)
7月15日,龙风殿遇刺之后的一系列政令终于正式出台,其中最显眼的就是人事任命了。
历明法出任丞相一职,而公孙石则接替历明法成为财相。其后一系列相关人员职位都有了结果,正如浅水清所说,尚书省四部,还有御乾院的度支,转运二职,均落入了浅水清的腰包,以申奇为的一批富贵子弟兵皆获高升,正式成为朝堂上的一支具有主宰性的力量。
南山岳,南无忌,固然被一起押入大牢等候落,南秋源却接替南无忌,成为新任御乾院节度使,重新开始了他的仕途之路。
对南秋源南靖元来说,投靠浅水清的选择显然是正确的,小人永远只计算自己的利益。
而这其中,最显眼的就是浅水清本人了。
浅水清本人因护驾有功,再受恩典,加封勇昌侯,羽林将军,接替南无伤之位,成为铁血镇督,辖下建制不变,总计两万四千人。赐天风护国勋章。天风护国勋章为救国勋章。可惜,天风自立国以来,除立国三军获得过外,再无人得过。因为天风国势鼎盛,从未到亡国一步。当然,按照天风国勋章制度,你要是能杀敌十万,也可以得到这枚勋章。与其盼望以这种方式得到护国勋章,还不如盼望天风亡国可期来得实在些。
但是没想到,浅水清今天却得到了这枚勋章。不过话说回来,救帝如救国,在皇帝的心目中当是如此。
假如说紫心勋章是免罪勋章的话,那么天风护国勋章就彻彻底底是一面可以在官场上攻掠天下的无敌宝器了。凡拥有护国勋章者,在外统兵不但拥有生杀决断大权,甚至可以做出战略性决定,对整场战争都有着无可比拟的指挥性。倘若浅水清在攻打京远城的时候有这枚勋章,那么根本就不需要向烈狂焰请示一天的领兵权,成为暂时的临场指挥,而是直接就可以说:“今天这仗我来打。”此外,护国勋章拥有直接参政议政,决定军国大事的权利,不受职位限制,也就是说浅水清以后看那个部门不顺眼,都可以说得上话,当然,直接下令的权利还是没有的,但却可间接干涉。
这枚护国勋章的颁,实在是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就连浅水清都不明白,为什么苍野望会给他如此之大的权利。
不过在后来,他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就如烈狂焰为什么可以当上暴风军团的主帅一样,浅水清同样是将来不会对帝国产生威胁的人物。曾经的苍野望,面对浅水清的赫赫之功,最担心的不是这个人没有能力,而是没有忠心,南山岳的挑拨离间之计,毕竟不是一点作用都没有的。然而先是求娶公主,再是舍身救驾,终于让苍野望对浅水清彻底放下心来。
即将到来的惊虹一战,他仍要依赖浅水清,既如此,索性大奖其功,以弥补浅水清在止水建下的功业,也算是给天下一个完美的交代,其算计不可谓不周全。
如此一来,浅氏系统的班底,俨然占据了朝上半壁江山,浅水清的风头,一时之间赫然无两,只是这一次,他再不是昔日的那个卑微小将了。
即使是站在朝班上,他的位置也是从前往后排数,正正列于云岚之后,论权利却不丝毫不比前面的人小。
对此,浅水清也不能不作一番苦笑。
他当初在止水立了那么大的功劳,也不过是品衔升了一级,如今扳倒了南山岳,却一下就成了朝上三品大员,可参政议政的大人物,当真是有多少能力不重要,立多大功劳不重要,踩了什么人的尸体往上爬才最重要。
政治斗争永远比建立功业更容易得到实惠,前提是只要你别失败……
当天下午。
“哇哦!苍天城好大哦。”八尺抓着离楚的手,惊呼起来。
这个在山林中长的孩子,生平到过的最大的地方就是林外的一个小镇子,在那之前,他甚至连一个象样的城市都没见过。
然而今天一路走来,他见到的是一路繁华鼎盛的景象。
布衣,华服,车,马,轿,甚至路边的小摊,小吃,小玩艺,样样都吸引他的眼球。然而再没有一个城市,如苍天城般豪华大气。
离楚笑道:“喜欢的话,你以后就住在这里。”
“不!我要去当兵,我要给爸爸报仇,杀死惊虹人!”八尺大喊大叫,尽管已经十二岁了,毕竟还是未成龄的少年,稚气未脱,总想着上战场打仗。
“好啊,要是浅水清同意,我没意见。”
“那个浅水清到底有多厉害?为什么我一路走过来,人人都在谈他的名字?”
离楚苦笑:“应该是很厉害吧,反正我的国家,就是被他灭了。”
“止水?”
“你竟然还知道止水?”
“我又不是从没出过山林,就算是野孩子也该知道些最基本的东西,再说我还有爸爸教我。”说到爸爸,八尺的眼睛有些红红的。
将军府很快就到了。
不过府名再改,已经成了“勇昌侯府羽林将军第”。
浅水清入京时间不长,府第名称却一改再改,节节高升,到也不失为苍天城一景了。
而曾经与他打对台的那个对门大宅院,如今已门庭冷落。离楚深深看了一眼,长长叹了口气,这才终于走了进去。
看到离楚带着个小男孩进来,浅水清微微有些愕然。离楚把八尺的来历大致说了一下,浅水清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是这样,那么这个小家伙,就是帮我们现秘道的功臣喽?”浅水清弯下腰来看看小八尺:“嘿,你叫什么名字?”
“八尺。”男孩傲然道。
“那你姓什么?”
八尺咬了咬牙,却是不肯说。
浅水清大奇:“为什么不肯说自己的姓?”
八尺低着头回答:“我的姓不好听。”
浅水清哈哈笑道:“姓哪有不好听的,该姓什么就姓什么。八尺,你要记住,姓是你的祖宗传下来的,没有他们就不会有你。你可以忘记自己的名字,但永远不可以忘记自己的姓,哪怕再不好听。告诉我,你姓什么。”
“我姓诡,诡计多端的诡!”八尺大声回答。
浅水清眉毛一挑:“好姓!”
八尺瞪大了眼睛:“你说这个姓好?”
“那是当然。兵者,诡道也。诡之一字,可是集人之智慧为大成,无脑匹夫,岂可称诡?姓得好!我都恨不得姓你这个姓呢。”
八尺呵呵笑了起来:“可是那个时候老有人笑我们,说我们诡姓不好,太难听,所以爸爸有一次就为此和人打了起来,结果打伤了人,逃进了丛林中,后来就死在惊虹人的刀下了。”
浅水清哈哈大笑道:“世人无知,自然会嘲笑了。你可知这世界为何总是少数人管多数人吗?”
“为什么?”
“那是因为大多数人都是笨蛋,所以只能少数人管多数人。想我浅水清纵横止水,不知有多少人骂我咒我,希望我死,我若是和你父亲一样,一言不和大打出手,那我不是要活活累死?诡八尺,你给我记住,你不需要在意别人对你的看法,只需要本本分分地把你该做的事做好,如此,长大后自有成就。否则活在他人眼里,你自己活得辛苦不说,只怕终生难有所成。明白了没有?!”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尤其大声,诡八尺狂喊回答:“明白了!”竟然颇有几分军人的气势。
就这样,这对未来的师徒,第一次见面,就彼此喜欢上了对方。
后人称诡八尺作战,凶狠毒辣处更胜乃师,只求成功不择手段,就是和浅水清最早期的这份教育有关。此话虽有些偏激,却也不无道理。
有趣的是,后期的浅水清作战开始变得大气成熟,如止水般急功近利的行为渐渐减少,但他的徒弟,却始终没有变化,越到后面,打法越见凶狠,越是令人畏惧。
这刻两个人聊得开心,正要继续说下去,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离楚,你这个王八蛋!我杀了你!!!”
赫然正是无双,从门外冲了进来……
烈狂焰的重伤,是天风帝国所有人都关心的一件事,但是没有人知道,那个时候,烈狂焰本可以不必受伤的。
作为丛林中的宠儿,无双有太多办法一边拖延惊虹骑兵的前进,一边报讯,但却因为离楚一句话,而最终不得不放弃阻挠,转而奋起直追。
也正因此,才直接导致了暴风军团战而无功,烈狂焰身负重伤的事实。
从小梁河回来后,无双就一直懊恼愤恨自己,为什么当初不拒绝离楚的建议,他越想越后悔,一股气就全撒在了离楚的身上。人从来就是如此,不知道从自己身上找教训,却总是喜欢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所以他急急赶回,度比离楚快了许多,结果竟和离楚撞了个前后脚,这刻一进门就是一箭射去。
还好离楚是躲箭好手,无双又是出声在前,他轻松躲了过去,大骂:“崖无双你疯了?”
无双大喊:“如果不是你,烈帅怎么会负伤!”
浅水清一把抓住无双的肩膀,急道:“先别激动,到底怎么回事?”
无双低着头有些不敢看浅水清,只能把当时惊虹鬼骑出现的事情再说出来。
听着无双一字一句,把当时林中的情况说出来,浅水清叹息道:“原来是这样。那你当时之所以同意离楚的意见,是因为你认为如果我在那里,我也会选择这样做?”
无双点头。
浅水清冷冷道:“不,你错了。实际上我绝对会立刻阻挠惊虹骑兵。因为我从不会为了胜利而放弃自己的兄弟家人,无双,你还是不够了解我。更何况在我看来,那条所谓的山林秘道,根本就没有太大的利用价值,别说它比不上我义父的一条命,就是让我用一个营主去换,我也会觉得吃亏了。”
这句话,令未来的丛林三杰都吃了一惊。
第六十五章 秘道(下)
很多人自以为他们懂得战争,了解战争,就好比离楚看到那条丛林秘道之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既然惊虹骑兵可以从这条秘道杀过来,那么天风人自然也能杀过去。以天风人的战力而言,远比惊虹强大,一旦暴风军团全面进入此地,必定可以将惊虹杀个人仰马翻,也因此,他才会阻止无双阻挠骑兵,防止他们现秘道已泄。
但是他自以为了解军事,其实却还没真正把握到战争的真谛,甚至还差得太远。
这刻离楚不服气道:“要说秘道没有价值,惊虹人两次袭击天风人,又算什么?鹰扬大败算什么?烈帅受伤又算什么?浅水清,我是看你真有几分本事,敬重你,才在那次帮你一把,你却这样说,好啊,你要想为你义父报仇,你就杀了我好了,不用找理由。”
浅水清微微笑了笑:“我不会杀你,就如你说的,你不是我的兵,你只是提了建议,无双遵循了,这其实是他的错。不过你要说秘道有价值,那好,你告诉我,如果是你,在这种情况下你会怎么做?”
“这还不简单,拉上人马杀过去。”
“多少人?”
“十万就够。”
浅水清呵呵笑了起来,他招招手,让他们几个坐下。烈狂焰暂时没有性命危险,他的心也放宽了许多。
大家坐在一起,让夜莺给大家上了杯茶,招呼着夜莺也坐下,浅水清这才说道:“离楚,你虽然是止水人,不过也是条汉子,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我对你也很欣赏,不过你太过心高气傲,自以为是了。你以为拉着十万人从那条秘道钻过去,就能将惊虹人打得落花流水,你大错特错了。”
离楚听得愕然,浅水清悠悠说道:“实际上,你要是拉了十万人过去,不出一个月,就得全部死那异国他乡的土地上。”
看着他一脸不服气的样子,浅水清道:“先不说秘道两头都有士兵把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就当咱们顺利地解决了守卫士兵,成功通过了秘道,我问你,粮草问题你怎么解决?”
离楚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浅水清已经冷笑起来:“十万人……十万人你知道每天要吃多少粮食?那狭窄得只能勉强挤过去一名骑兵的密道,能通过粮车吗?要攻城总要有攻城器械吧?告诉我,哪种攻城器械是小到可以通过秘道的?”
离楚张口结舌无言以答。
“就算不考虑这些,咱们以战养战,把整个暴风军团都送进去,以二十万人数计算,可那又如何?我相信,以我们的战斗能力,一定可以给惊虹人带来很大的伤害,我们的士兵也必定能取得一场又一场的胜利。可那里毕竟不是我们的国家。后勤粮草,辎重,兵员补充,我们一无所有。对惊虹人来说,只要他们守住了寒风关,再抢回了通道,然后把通道那么一堵,让我们回都回不去,告诉我,接下来会是什么后果?暴风军团就是再厉害,也只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我们就算能取得一百场一千场胜利,最终也只能被活活耗死累死饿死在那片异国土地上。暴风军团的凶猛,依靠的不仅仅是战士的素质,还有身后那庞大帝国的支持。没有了帝国后盾,暴风军团仅仅只是一群游兵散勇。别忘了,惊虹一国有上千万人民,而整个暴风军团全盛时期也才二十万人。惊虹举国之力,还灭不掉你二十万无后援的暴风军团吗?他们就是打没了一百万人,一转眼就又可以再拉出一支百万大军!你还十万人?哼哼,不够看啊。”
离楚急得浑身大汗。
天风人虽然能利用这道天险反出奇兵,但是由于道路过于狭窄,溪水阻碍,运兵过于不便,一些大型辎重甚至根本无法运送过来。因此天风人进入之后或许在短期内可以对惊虹人造成心理上的优势和暂时的战术胜利,但长期看来,其实并无多大意义。战争打得就是后勤,一旦暴风军团离开那条秘道,那里就一定会被惊虹人抢回去,并趁机堵塞通道,断了天风军的后路,所以,大军利用这条狭窄的通道进入惊虹,等于是自寻死路。
浅水清这么一解释,离楚这才明白了过来。
他有些弄不明白地问:“那为什么惊虹人的骑兵敢于在天风境内如此来去自如呢?”
“原因很简单。一:他们有寒风关在手,只需要从秘道出来,却不需要从秘道回去。二:秘道也是由他们控制的,主动权也在他们的手里,而起初,我们甚至不知道有这条秘道的存在。这两处地方都是天险,秘道尤其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处,对惊虹人来说,两国兵力对比,他们属于战略防御状态,我们属于战略进攻状态,所以他们不怕堵死通道,大不了大家都不利用,他们继续防御就是。而由于寒风关和秘道都在他们手中,那么在局部进攻方面,却又是他们有优势。这样一来,在秘道的利用上,他们远远比我们占便宜得多,所以他们可以用,我们却很难。这里面的关键就是寒风关!谁有寒风关,谁就可以利用秘道突出奇兵。很可惜,寒风关不在我们手里,它也就没有多大意义。不要忘了,秘道既然在对方的手中,那么只要我们一过秘道,对方很快就会察觉。他们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天风地界,我们却很难做到不被他们觉。秘道的价值,在一个秘字,既然已不秘了,就只能算小道,而非秘道了。现一条窄得如此难行的小道,很值得稀罕吗?”
离楚听得大汗淋漓:“也就是说,原来我们根本无法利用这条秘道奇袭惊虹了。”
他在无意中竟然用上了我们这个字眼。
浅水清点了点头:“即使是孤正帆使用这条秘道,也只敢让他的骑兵在短时间内突袭迂回,却不敢长驱直入,也是怕被我们拦住后路,进退不得。这条秘道,即使是对惊虹人而言,也不过是让他们占了点战术优势,一旦现,就优势全无。离楚啊,不要以为有了一条秘密通道,就可以肆无忌惮了。若如此,惊虹人可是先现的,又为何还要被我们压着打呢?也正是因为它并不能起决定性作用。”
那个时候,八尺突然说了一句:“所以这也就是惊虹人频繁出击不怕我们现的原因对吗?他们不希望我们现秘道,是因为他们要打我们的伏击,但是却并不怕我们打到他们里面去,对吗?”
浅水清笑了:“可以这么说,但也不可以这么说。与其说不怕我们打进去,到不如说不相信我们会犯这样的错误。毕竟打进家门这种事,对谁都没好处。进攻的人,固然会遭遇全军覆没的结局,被进攻的人,同样也会受到极大的伤害。战争,拼的是智慧与力量,而不是谁死得多,谁就合算。假如是这样的话,我到不反对让整个暴风军团都进去。十余万大军,进去后利用奇袭优势见人就杀,保证能杀至少二十万以上的人,造成的经济破坏更是可以在一个军团的价值之上。可是没人会想要这样的结果,如果我们不珍惜自己的战士,把战士拉过去送死,战士们也不会答应。所以说除非我们能将秘道的战术优势转化为战略优势,否则,为它舍死拼命,牺牲自己人,没有任何意义。”
八尺立刻叫道:“那你就把它转化为战略优势呗,他们不是都说你很厉害的吗?”
浅水清一时愕然,一双眼睛却眯了起来。
心中的一点高傲之火,竟被这小男孩给挑了起来。
想了一会,他才点点头:“其实,真要利用这条秘道,也不是不可以,至少,我们还有一个优势。”
“是什么?”无双和离楚同时急问。
“就是到目前为止,惊虹人还不知道我们已经现了这条秘道。若能将此点好好利用……烈帅已经为此而受了重伤,总不能让他伤得全无价值。”
到这,浅水清站了起来:“你们都退下吧,离楚,你好好读读兵书,战争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的事。我现在要好好考虑一下,到底怎样才可把这条秘道充分利用起来,你们就不要打扰我了。”
那个时候,离楚冷冷说道:“若你能用这条秘道为烈帅报仇,我就做你的兵。”
他的心里,终究是对上次的行为产生了深深的悔意……
离楚无双他们离开后,浅水清站在原地静静思索着。
对离楚的做法,浅水清并不赞同,其实原因并不仅仅因为受到伤害的是烈狂焰,也不仅仅是因为秘道的难以利用。
止水一战,让浅水清明白了很多道理,屠夫手段仍需菩萨心肠。他本就不是为了胜利可以抛弃自己兄弟的人,同时也由于赵狂言那该死的批命不得不怀疑这个世界真有天命。老天若有眼,就总会就人们的种种行为降下报应。
浅水清屠戮止水,受到易星寒沉重打击,三千战士一役而殁,这是报应。
南无伤借刀杀人,受到浅水清疯狂报复,功勋世家一夜铲除,这也是报应。
离楚为保秘道而建议放弃阻挠惊虹鬼骑,导致烈狂焰伤重不起,没准哪天也会将报应降到他们的头上。
浅水清并不是迷信的人,但他渐渐开始明白,就算自己问心无愧,只对兄弟负责,如若可以,还是应当尽量少采取些激进手段。随着他官职的一步步升高,他站得越高,看得也就越远。以前他是靠着天赋打仗,后来靠经验,但是现在,他是靠对其内在的理解。
这种变化是任何行业任何人都会遭遇的情况,视不同人有不同的展。就象练武一样,一开始靠天赋,学得很快,然后靠拼杀经验,拥有了技巧,但到最后,还是走向大巧不工的地步。战场上又何尝不是如此,历史上哪一位常胜将军是天天靠出奇制胜打仗的?不是因为他们出不了奇,而是他们明白,奇有多大,风险就有多大。
就好比这次的秘道,就象个大糖块放在眼前,诱惑十足,若是不明白军事道理的人,看到这条秘道还不就是拉齐人马冲了进去,自以为可以一路杀伐,风光无限。结果呢?寒风关在别人手里,人家只要后门一堵,他进得去就出不来了。
诱惑固然大,风险也大,如何利用,如何把握,就要考验将官的水准了。不敢进,固然会错失良机,贸然进,就更是白白送命。
这里,再没有比制订一个详细而切实有效的行动计划更重要的了。
正如八尺所说的,要想利用这条秘道,对惊虹人造成致命的打击,就必须把秘道本身的战术优势转化为战略优势。
想到这,浅水清越沉思起来。
一夜无眠。
第六十六章 作战计划(上)
第二天,西南消息再传,称烈狂焰伤势已然有了起色,短期内当不会有性命危险,苍野望和浅水清都松了口气。
既有起色,性命便是无忧,如此便好。
当天下午,浅水清直接去了皇宫,将秘道之事告诉苍野望,和皇帝探讨惊虹之事,如今如何攻打惊虹,他已经是直接和皇帝商量探讨了。
君臣之间的蜜月期,由易星寒的那一剑惊天直刺直接上升到顶峰状态。
由这天开始,浅水清变得格外繁忙起来,一桩桩的事情也随之出炉。
先是碧空晴正式成为血风旗的统领,但是火萤飞与鬼风旗却被浅水清还给了赤血镇计显宗,反而将灵风旗水中棠给调了回来。
理由很简单,鬼风旗本来就是赤血镇的人,也是时候回去了。水中棠眼看目前寒风关前无战事,到也不介意重回铁血镇,浅水清肯定不可能放过寒风关,他要想报父仇,亲手诛杀孤正帆,跟着浅水清显然更有把握。
暗地里的原因,则是浅水清看不惯火萤飞的为人作风,也信不过他,所以还是不用他的为好。
火云卫由于曾是南无伤的忠实卫队,为免不测,被浅水清全部打散,重新整编,全部进入别的旗,铁风旗却是一个不让进,同时又从其他旗中另选两千精锐担任浅水清的卫队——清风卫,同样不挑选来自铁风旗的战士,而铁风旗的掌旗,这一次,却不是大家以为的沐血,而是方虎,虎豹营营主之位则由拓拔开山担当,其余三营依旧是沐血,雷火和无双。
太子选妃一事终于在三天后尘埃落幕,姬若紫也以公孙石义女的身份正式陪伴历非烟入宫,干起她的拿手好戏,而乐清音成了历明法的义女,算是历明法对从浅水清那里得到好处的回报,也使两人正式建立同盟关系。林跃,这个东西竟然一下子成了朱丹心的义子,并直接在血风旗内出任营主一职。为此,浅水清可没少给朱丹心好处,硬是被他敲了三大坛止水宫廷御酒,毕竟林跃要想做鸿家快婿,没点身家总是不成。
浅水清自烈狂焰之后,其手下和枕边人都拜义子义女成风,撒了一批人出去拜干爹,当真是做到了拉拢一切可拉拢的,打压一切可打压的。
云霓拜的干爹最大,直接被苍野望收为义女,封了个云水公主,与苍敏成了姐妹,一起进宫,待浅水清得胜回归后,将与两位公主成亲。这一手,苍野望玩得是真漂亮。苍敏是削权的借口,云霓则是人质,只要有她在,就永远不用担心浅水清反叛,且对天下云家也是市惠。而公孙石看到云霓无恙归来,则气得大骂浅水清卑鄙无耻,自己心爱的女人他都可以说成是受伤欲死,手段简直令人指,终究是无可奈何。
这里,我们明显可以看出明君与昏君的最大区别。
庸碌无能的君王,总是想当然的以为,天下人都应当崇拜自己,仰慕自己,无条件地忠君爱国。因此浅水清这种把云霓看成他的一切的臣子,会引他们的雷霆震怒,认为臣子不忠。
而英明有为的君主,则恰恰喜欢这种有着明显的目标与追求,且不会与自己的利益相违背的臣子。有些时候,他们甚至会主动挑拨起臣子们心中的这根**之弦,然后再加以技巧的利用。
浅水清正是看准了此点。
此后不久,草原马贼苏云,在东部径直声称自己“仰慕”浅水清不败威名,愿弃暗投明,领草原五千马匪拜于麾下,供浅水清趋使。浅水清盛赞其为人,称“浪子回头金不换,苏云既愿弃暗投明,则一切自可既往不疚。”然后对其直接收容,并编入血风旗下,建云字营。
这一句既往不疚,就算把南焕林之死一事轻轻扯了过去。人人都明白,苏云和浅水清早就是穿一条裤裆的家伙,但是这两个人既然惺惺作态,却也只能感叹浅水清魅力无穷,连草原马匪都能感化,马匪既然从军,草原东部到算是安宁了许多,老百姓们到是又要对浅水清感恩戴德一番了。
那个和南无忌和太子上床的飞烟,浅水清直接为她买下了三间青楼,让她经营,但除此之外,她还负责一件事——苍天城内的情报搜集,这是浅水清成立的第一个属于自己的情报系统,在这方面,浅水清给了她最大的支持,并为她派去了得力手下——风娘子。
此时,风娘子已然与苏云成亲。
马匪头子改行做老鸨,竟同样干得有声有色,只是脾气一旦作起来,着实可怕,硬是敢将欠费的嫖客**裸地从被窝里掀出来索要银两。
这就是习惯的力量!
然后就是云岚正式成为鹰扬主帅,主持重建鹰扬一事,浅水清的这位大舅子,大手一挥,硬是把投诚浅水清的五千马贼给要了两千过去,给他充作骑兵之用,让浅水清心痛欲死。他能把南家扳倒,把公孙石教训,和历明法做买卖,甚至收买贿赂皇帝,却惟独对自己的大舅子一点办法都没有,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打了秋风。
最后就是惊虹秘道一事。多日以来,他一直在和苍野望探讨的就是这件事,并为此制订了一套详细的作战计划,而这个计划,到目前为止就只有苍野望,浅水清和烈狂焰三个人知道内容。为此,前段时间浅水清特别亲自去看望了一次烈狂焰。
老头的伤势大有好转,目前已能坐起来吃东西了。
由于烈狂焰始终未离开军中,因此目前军心稳定,不过暴风军团的具体事务则交给了各路军帅负责。
浅水清看烈狂焰伤势正在日渐好起来,心中大感安慰,在和烈狂焰商讨好全部的作战细节后,再匆匆返回苍天城。
回到苍天城三天后,南山岳和南无忌被处死,南家所有人等,一律株连,甚至连鍪海群的一批南府旧属,亦受牵连,楚鑫林借此机会,正式建立了自己在地方上的势力和权威地位。而浅水清则开始了大练兵,要求铁血镇下每一名战士都要立刻转成骑兵,且只有两个月的时间,同时断绝一切对外联系,包括各部将领。两个月成为骑兵,这对大部分人来说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还好仅仅是非战状态下的骑术,但浅水清给大家的任务就是,马上行军,马下作战,两者兼得,但也要有一定马上作战的能力。这最后一条可要了大家的老命了,浅水清的意思就是,必要时,还是要进行马上作战的。
这可把所有人累得叫苦连天,一个个胯部都被马鞍磨出了血,但是如此大强度的练兵,显然也意味着即将到来的战争将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艰辛和非常态打法,否则不会让步兵马上行军的。最轻松的就是那些骑兵了,可以天天乐呵呵地不用如此辛苦。
时间转眼便过去了两个月。
9月14日。
国内政局稳定,各方势力互相制衡,不虞后顾之忧后,浅水清终于决定出兵惊虹。
将军府。
自浅水清回来之后的第一场军事会议正式召开,列席会议的有:碧空晴,方虎,水中棠,沐血,拓拔开山,无双,雷火,苏云,林跃,等铁血镇下众掌旗和营主,夜莺,和狗子也有参加。这是一次营主级别以上的高级会议,不过此外还有三个人参加,分别是姬若紫,离楚和诡八尺。
诡八尺这小子精灵可爱,又是帮助找到秘道的功臣,对秘道一事基本了解,所以瞒着他也无用,就干脆带了他和离楚出席。姬若紫则是浅水清离开后最重要的坐镇后方的人,所以他们三个也就有幸参加这次会议。
管如此,浅水清还是郑重而严肃地说:
“此次会议,属于军事绝密计划,在会议结束后,不得有任何人泄露关于会议的任何消息,哪怕只是吐露一个字,一句话……”
他看看场中诸将,不一言,所有人同时大喊:“斩!”
水清冷冰冰吐出这个字眼:“是诛其九族。”
所有人的心中皆是一寒……
“先告诉大家一件事。”浅水清淡淡道:“这段时间由于你们一直都在练兵,所以有件事你们还都不知道。”
“什么事?”
“早在一个多月前,野王就已经对外宣称,由于浅水清居功自傲,傲慢无礼,所以撤除其铁血镇督之职,重新降为铁风旗掌旗,令其闭门思过。”
所有人的脑子都嗡的一声:“怎么会这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浅水清微微一笑:“放心吧,这只是我和野王一起演的一出戏,主要是用来骗外人的,实际上我依然是你们的镇督,这点不会变,只是对外则宣称,新的镇督为碧空晴,这一点,只有我和空晴知道,很抱歉到现在才告诉大家。”
“为什么要这样?”沐血忙问。
碧空晴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明白。
“因为我们要进行一次大胆而又疯狂的针对惊虹人的进攻计划,这个计划需要我以铁风旗掌旗的身份出现而不是铁血镇督。而明天,我们就将踏上征程。”
方虎嘟囔了一句:“在最后一天才告诉我们全镇的作战计划,浅少,你这份绝密小心把自己套进去,作战将至,我们却连要做什么都不知道,对战局会极为不利的。”
“事出无奈,不过放心吧,这份作战计划,是我和野王陛下还有烈帅联手拟订的,在此之前,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在此之后,也只有与会之人知道,而在此之后的一月内,都不会再更有多的人知道这个计划了。就算是暴风军团的鸿北冥舞残阳他们,也只会在最后一天知道战斗计划,并实施行动。你们得庆幸你们知道的比他们这些军帅还要早一个月,尤其是林跃,你可以用这份消息去讨好你老岳父,但是小心我扒你的皮。”
大家一起哈哈笑了起来,林跃更是面红耳赤。
“到底是什么计划这么神秘,竟连暴风军团也牵扯进去?”沐血问。
浅水清若无其事地回答:“无双在接天山丛林,现了一条通往惊虹的秘密山路,两万惊虹鬼骑,就是从那条山路上过来袭击我们的。”
与会众人,除了无双四人,这刻全大叫了起来。
雷火更是兴奋大叫道:“这可太好了,这样一来,咱们天风军就可以长驱直入,杀他娘的了!”
浅水清无奈叹息,看来自己军中将领还有很多是只知道打仗的莽夫,而所有人中,除了无双他们四个已经知道情况,竟只有碧空晴和水中棠一笑不理,显然是明白其中的危险。到是方虎和沐血略有所思,显然也开始有所体会。
浅水清只能把两个月前教训离楚的话再说一次,听得众人汗颜。
碧空晴道:“浅督说得没错,贸然冲进去,以我们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守住秘道,一旦被断后路,徒死而已,只是既然这样,又为何要提起此事?”
“无双,你先来给大家介绍一下那里的情况吧,其余的话,我回头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