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驸马(3)
兵不血刃地化解南山岳的必杀一击,对浅水清来说本只是小事一桩。
然浅水清也没有想到,有时世事的展是可以如此离奇的。
两天之后,浅水清还在家里继续修改他的浅氏兵法,力争精益求精的时候,有士兵来报:“军务府朱丹心求见。”
还没等浅水清有所反应,外面朱丹心已经跨着大步走进了进来:“好小子,我们每日里为了你在朝上争来吵去,你去一个人躲在这里清净。早说要让你请我喝酒,你却不见动静。还好我老朱脸皮够厚,今个一下朝,就自己来讨酒喝了。”
浅水清也笑了起来。
这些日子里,朱丹心代表军务府可以说是力挺浅水清,没有这帮武将撑腰,单凭公孙石要想和南山岳对憾,那是差得太远。
浅水清是领兵将领,在京无公职,因此无事可以不用上朝,可把朱丹心等一干人给忙得够戗。
搁下笔,浅水清说:“朱大人这样奔忙,跑到我这小宅子,不会只是为了讨杯酒喝吧?”
朱丹心大眼一瞪:“就是为了讨酒。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从大梁城止澜宫可是搬出了不少好酒。你铁风旗的人进止水的时候是战斗兵,出止水的时候全成了运输兵。那些个物资都是用车拉回来的,你要不好好贿赂贿赂老子,别想老子今后在朝上跟你说好话。”
浅水清哈哈大笑:“狗子,去把那坛子子御酒给我捧出来,今天我要和朱大人好好把盏一番。”
“这才对嘛!”朱丹心拍着大腿叫。
自浅水清进了苍天城以来,这其实还是第一次和朝中大员真正有所交集,朱丹心是豪爽汉子,也是烈狂焰的肝胆兄弟,浅水清既是烈狂焰的义子,那他便是怎么都要照应他得了。
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军中汉子历来如此。朱丹心虽进了军务府,已经不再带兵,但早年也是沙场上的一条好汉,在龙威军任过镇督。
这刻朱丹心既来,浅水清刻意嘱咐伙夫多烧几个好菜招待。朱丹心也不客气,一边喝一边和浅水清随意闲聊,说得不过是昔日战场上的一些趣事。
待酒罢三巡后,朱丹心这才叹了口气道:“今天朝上生的事,你还不知道吧?”
浅水清知道,接下来的话才是重点。
“还请朱大人明示。”
朱丹心摇了摇头:“浅水清,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一口一个大人。你这个人,面上永远比谁都斯文客气,可骨子里,只怕除了烈帅,你是一个也不会服的。连相府你都敢围,试问天下还有什么英雄能在你眼里?”
“大人言重了。”
“言不言重,你我心里清楚。我告诉你,就在今天的早朝上,陛下刚刚拿出了一份名单,是即将派去止水的官员名单。”
浅水清心里一跳。
朱丹心哼哼着说:“浅水清,你这一招高明啊,不显手,不露水,不动声色就坑了南相一把大的。我本来以为你只会玩那套江湖上的把戏来对付南相,比如杀人了,兵困啦,没想到还有今天这一手。”
浅水清赔笑:“我不明白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朱丹心哼道:“不明白?还要我给你说得再透彻一些?太子苍澜按公孙石的意思做了一份功课,就帝国外派官员做了一份名单。名单做得相当不错,可以说人尽其才,量才而用,看得皇上龙心大悦。惟有一桩,就是这上面列明的外派官员,几乎个个都和南相有关系。不是南相的嫡系门生,就是对他死忠之人。这一份名单一旦实行,南相在朝中的势力必将大大削弱,到时候南相要对付你,只怕又要难上加难了吧?”
浅水清正色回答:“我浅水清只是小小领兵将领,朝政大事,无权干涉,而且这些事,我也不懂,要怎么做,那是全不明白。不过据我所知,京官外派,那可是好事,是肥缺,怎么南相对这个结果不高兴吗?”
朱丹心哈哈大笑:“那是当然,的确是肥缺,是升官,惟可惜啊,那是对他们自己而言,却不是对南相而言。此去止水,一路千里迢迢,天高皇帝远,皇帝管不到地方,地方官更是插手不得中央政治。南相目下正是用人之际,若是没有你,或会高高兴兴接受这个安排,可有你在,他是如做针毡,又怎么舍得放一大批自己人出去呢?”
浅水清别有用心道:“既如此,南相若不喜欢,大可从容反对。以南相之口舌与头脑,总能说出大把的理由来的吧?”
朱丹心冷笑:“他到是想反对,可他也怕寒了人心啊。”
浅水清咪咪笑道:“又要笼络人心,又要不想自己人离开,这到是有些难办了。”
“所以说你浅水清这一招棋高明呢。”
“却是和我无关。”浅水清随口推托。
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就可以了,象那南涣林的死,便是如此。要浅水清亲口承认,那是万万不能的。
朱丹心点点头,显然也是对浅水清的城府极为佩服,半响,他才冷冷道:“今日朝上,还有第二件事生。其实,我过来,也是为这第二件事来的。先,我要恭喜你浅水清就要做当朝驸马爷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当机立断,敢放下一切功名,不恋栈权势地位,这一点,一般人是做不到的。你浅水清做到了,我朱丹心佩服。所以,我先恭喜你!”
清敏公主果然已经圆满地完成了这件事。
一碗酒敬上,朱丹心和浅水清两人一饮而尽。
喝了这碗酒,朱丹心才继续说:“民间谣言刚起,你就请命迎娶公主,断了自己的后路,也为自己开了生路,不过浅水清,你真认为这是值得的吗?”
浅水清点点头:“在这世上做事,总是需要付出些代价的。我累了,也怕了。”
“怕死了?”
“是,怕死了。”浅水清毫不犹豫地承认,到让朱丹心一楞。
浅水清站起来,看着窗外,缓缓说道:“我当年参军,不是为了锦衣玉食,不是为了功名利禄,甚至不是为了吃口饱饭,只是为了我不知道自己存在这个世界有什么意义。我来到这里,用敌人的鲜血和生命证明自己,但到头来,我却现自己什么也证明不了。我曾立誓要保护自己的兄弟,可是只要战争还在继续,我的兄弟就总会一个个死去。我浅水清可以带着他们打胜仗,却永远无法让他们一个不死地回来。”
他回过头,看着朱丹心:“朱大人,你也是带过兵打过仗的人,你知道自己的战士死去时那种心情的,对吗?”
朱丹心一时有些愕然。
浅水清继续道:“为了云霓,我已经做了太多违背自己良心的事,可是我知道,自己终究还是个人,还有属于自己的底线。可我不知道的是,如果我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走到那路的尽头,会是一个什么样子的结果。戚大哥死了,洪营主死了,战掌旗死了,东营主身负重伤,从此只能躺在病榻上,以后能不能站起来都是个问题。我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倒下去,每一次,都象是在我心上插了一把刀子。”
浅水清的声音突然高亢起来:“朱大人,我浅水清不是什么好人!为了胜利,我什么手段都不在乎,可至少,我还在乎我的兄弟!我不想再看着他们死去,就那样一个个死在我面前!所以,如果可以,就这样让一切结束也没什么不好。”
朱丹心点点头:“我明白了。如果是这样,那我问你,假如现在南相愿意和你求和,你会同意吗?”
浅水清呵呵笑了起来:“其实,能娶到云霓,要我现在就放下一切我都心甘,问题是,南相会同意吗?朱大人,你我都不是傻子,有些事,话虽不用说得太明,但彼此都是心里有数的。”说到这,浅水清的声音低沉了下去:“南相不倒,我浅水清又怎么可能安安心心地交出兵权去做驸马爷呢?”
朱丹心死死地盯着浅水清,良久,他才说:“你的想法,我已完全明白。既如此,我还有一事不明。”
“大人请说。”
“既然你一心只为云家小姐,甚至情愿为她放弃一切,陛下也已经同意为你赐婚,那你为什么这次还要向陛下请求迎娶清敏公主呢?”
“你说什么?”
仿佛一个惊雷劈下,浅水清差点没能站稳。
第三十八章 打金枝
“云霓姐姐,你不要怪我哦,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你也知道,作为公主,能给自己找个好男人的机会实在是太少太少了。”苍敏低着头,对着手中的玉牌自言自语。
景隆宫里,如今只有她一个人在,将所有的宫女太监全都赶走后,这位清敏公主便一个人在这里做着祷告,祈求云霓不会为此大脾气。
她手里拿着玉牌,小脸蛋红通通的,心中亦是羞意大盛。
“其实,那个浅水清也没什么好的,人虽然长得还算可以,但是又凶又蛮横又不讲道理,又打仗又杀人的,我也不是真的就稀罕他了。可是我也是没办法啊。你也知道做公主要嫁个好男人有多难得啦,相比南靖元之流,这个浅水清还算不错得啦……你不是常说,机会要自己争取的吗?你不是还说……还说世上有许多事,坏就坏在女人的手里吗?”
“喏,我跟你说哦,我没让他不娶你。我不是妒妇,只要他将来对我好,我可以容忍很多的,我也知道他风流。不过男人都风流的嘛,你看我都可以忍这么多了,你也不会介意多我一个对不对?”
“哎呀说这么多干什么。哼,本公主堂堂天之娇女,肯嫁给他简直是他上辈子积福啊!所以呢,我坐得正,行得直,有什么好怕的……”
自说自话到这步,苍敏的心情渐渐稳定了下来,想想觉得好笑,又抱着那玉牌笑个不停。
只不知,浅水清听到这个消息,会是怎么想法呢?
外面突然传来了吵闹声,李嬷嬷的声音又尖又脆:“公主正在游玩,未经允许,任何人等不得擅入,就算是驸马爷也不行啊……”
后面那几个啊声叫得分外凄厉一些,苍敏只见到一个人影在空中一掠而过,飞过头顶,直没入后面的花丛中。
再看向前方,却是浅水清气势汹汹地向她走来。
李嬷嬷那一声驸马爷,彻底激怒了浅水清。
“你怎么来了?”苍敏惊呼出来。
浅水清怒哼:“你说我为什么来了!”
下一刻,苍敏撒腿就跑。
“你!”
浅水清气得脸都紫了。
他本就是胆大包天之人,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做的?他连李嬷嬷都扔了出去,这刻也不在乎再多做些什么了。
眼看苍敏逃跑,他便举步就追,两个人竟是在景隆宫里直接就你追我赶起来。一大群宫女太监眼看着浅水清追苍敏,驸马爷追公主,呆得眼都直了。
只是人人只管看,那上前说上一句的,却是无人。一干宫中侍卫更是眼观鼻,鼻观心,只做不知。
“你停下,我有话要问你!”浅水清大吼。
“你不要问,我什么都不知道!”苍敏一边跑一边摆手。
“你不知道你跑什么。”浅水清没好气道。
“我怕你打我板子。”
“你放心,你是公主,我不敢打你的。”
苍敏这才想起来,连忙停下,紧张地看着浅水清,一边气喘吁吁,一边紧张地说:“喂,你不要过来哦。你说的,我是公主,你不能打我的。不然我父皇问斩你哦。”
浅水清大踏步走了过来:“你那么怕我打你干什么?告诉我,你到底给你父皇说了些什么?陛下怎么会让我娶你的?”
苍敏小脑袋一缩:“不关我事啊……你写的那份上表,我交给了我父皇的,怎么做主那是他的事。”
“可我在请表上明明写的是请封云霓为公主的。”
苍敏点着头,越不敢看他了:“是啊……我知道……可是……我那天回宫,一不小心摔了一跤,然后……”
“然后怎么样?”
“然后……那份折子就被弄脏了呗。后来……后来……我就只好重新照你的口气和笔迹誊写了一份。”
浅水清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把我的请表给换了?”
“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嘛!”
“还把请封云霓为公主那一段也删除了。”
苍敏快接口:“其他的内容可是一字未删。”
浅水清险些吐血。
苍敏重新低着头不好意思道:“只是忘了加那一段而已。”
“那你父皇决定把你嫁给我之前,就没问问你的意思?”
“问了啊。”
“那你怎么说?”
苍敏扭捏着回答:“自然是一切都凭父皇做主喽。”
浅水清已经连气都气不动,欲哭无泪了。
他自从军以来,沙场纵横,从来都是他玩的对手团团转,年纪虽轻,却堪称老谋深算,就算是当初易星寒兵逼大梁城,他照样从容来去,最后反败为胜,创不世奇功,没想到就这样,竟先后被两个女人给狠狠玩了一把。
一次被姬若紫戏耍的时候,好歹姬若紫还是后宫宠妃,心计深沉,多少是有点能耐的女人。
可这一次,他却被宫里一个娇滴滴的小公主给骗了,而且骗得是那么深,那么惨痛,那么得令浅水清不知所措。
对此,浅水清也不得不叹息一声:女人永远是骗死人不偿命的那类动物,再英明的男人落到她们手里,终究也难落个好下场。
不过这一次,浅水清可算是终身都被苍敏给骗了过去……
“我的公主啊!”浅水清抱着头惨号,若让现战无不胜,豪气干云的浅将军此刻竟会有如此的沮丧表现,只怕真是要人人跌碎眼镜了。浅水清几近可怜的说:“你怎么就看上我了呢?我到底哪里好啊?我改还不行吗?”
苍敏可怜兮兮地说:“也不是啦。其实我也不是非你不嫁才行。”
浅水清心中油然生出一丝希望,可苍敏下一句却是:“可是要找个比你强的,却是挺难。”
浅水清急道:“难道宫里那么多男人,就没一个你看得上眼的?”
苍敏撅起了小嘴:“不是太监,就是木桩子,每天看见我,就跪下来请安。谁嫁人愿意嫁给磕头乌龟啊。”
“那苍天城里官宦人家的好儿女也多得是啊。”
“有那好的,个个都奔着前程去,谁眼里会有公主?有那不好的,到是愿意招赘驸马,可也得有个人样才行啊。”
“就真一个也找不到?”
“那到不是。可那段时间,云姐姐天天进宫来,跟我讲你的故事。时间长了,总觉得天下男人,就该如你般纵横沙场,有着非同一般的豪气,才叫真男人。京城里的公子哥,俊俏是有了,可豪气是大大不足,所以……”苍敏羞红着脸回答:“总觉得比起你还差得太远。”
浅水清“啪”的一声,给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
苍敏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浅水清欲哭无泪:“没什么,我现在明白什么叫作茧自缚了。”
苍敏颇感委屈:“公主没那么可怕吧?”
浅水清诚恳回答:“公主不可怕,你比公主可怕。”
苍敏的眼窝多红了。
浅水清看着她,那委屈可怜样,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想仰天大叫,上天为什么这样弄人,想想又一句都说不出来,末了只能叹息道:“陛下不知是怎么想的,竟然会答应那份请表。现在最糟糕的,老实说不是我多娶你一个,而是有个身份问题。你可知道,我心里只有云霓,她永远都是正妻的地位。但是有了你,她苦守了这些日子,最终的结果,却是只能做妾了。你说这结果会是怎样的?”
“啊?”苍敏呆滞,这才意识到,以自己的身份地位,那是无论如何不能为妾的。
偏偏以天下云家的身份地位,也不可能忍受让自己的女儿为人做妾。
苍敏只想着把自己嫁给个自己看得满意的男人,并未想过要破坏云霓的婚事,但是这一刻,浅水清却真正是左右两难了。
看着苍敏那刚刚才想明白过来的小脸,浅水清越的气了起来,想我辛苦耕耘了这么久,图的不就是云霓?没想到在这刻,却全被你给搅和了。
浅水清心火上涌,再顾不得一切后果,竟是一抄手把苍敏拦腰抱了起来,转手把她横了过来,举起大手,啪啪啪对着**就是三下。
这三掌打得又急又重,苍敏吃痛,哇的一嗓子就大哭起来。
第三十九章 浅氏兵法(上)
苍敏已经不记得自己的**是在什么时候被人打过了。
遥远的岁月里,依稀的记忆,似乎五岁那年,被自己的父皇狠狠地打过一顿**,原因是她差点把整个景隆宫烧成一团灰烬。
太久太久,不知道痛是什么滋味。
太久太久,不知道羞是什么感觉。
然在今天,她被浅水清狠狠地打了三下**,痛极,羞极,也惊诧之极。
景隆宫里的宫女太监们看傻了眼,侍卫们更是几欲要昏了过去,惟有浅水清,轻轻放下苍敏,冷冷道:“要做我的女人,先得学会听话,哪怕她是公主。”
然后,他便那样扬长而去。
呆呆地坐在地上,浑然忘记了痛,苍敏就那样看着浅水清的背影,泪水在脸上停留,凝固在那一个瞬间。
月28日,浅水清掌掴清敏公主于景隆宫内,此事轰动朝野。
南山岳再起奏折,称:“浅水清目无王法,痛打金枝,藐视皇家尊严,无视天子威仪。清敏公主是金枝玉叶,不可受丝毫肤之伤,浅水清三击公主,触犯天颜,当立刻问斩处死,以正君威!”
惟苍野望此时对浅水清依然极为器重,君臣正属蜜月期,因此对此事只淡淡道:“小两口伴嘴,偶有动手亦属正常,是为亲热之举,虽有失斯文,却无碍皇室尊严。”就这样将此事轻轻揭了过去。
或许是看出苍野望的心思,南山岳再未多语,惟按下心思静等时机。
而浅水清也只能自认倒霉,在被苍敏祸害了自己一把后,还只能对着皇帝谢恩。
清敏公主的事,他不是不想拒绝,而是实在欲拒无从了。反到是云霓,对这件事竟然丝毫不见反对,甚至还劝慰浅水清说:“假驸马终究及不得真驸马令人放心。皇帝待你也算不薄,特别将公主赐给你,怕也是想宽慰你的。”
浅水清苦笑道:“我到是希望陛下不来宽慰我的好。”
云霓便笑:“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陛下对此已有考量,早传书恶浪河,允许我和苍敏以平妻身份入浅家,我二人无分大小。平妻一事,史有前例,野王也不算开先河,因此父亲也只能接受。”
浅水清认真道:“在我心里,无人能与你平起平坐。”
话是这么说,心里的郁闷却无人可解,满腔怒火无处泄,终决定还是在南山岳的身上……
多日之后,浅水清将兵书正式修好,终于决定将它拿出来公诸世人。
这本兵书的出炉,如一枚新的重磅炸弹轰然在苍天城炸响,这一响,一如赵狂言的死,对后世影响之深远,远当代。
自天风有建以来,帝国每多雄兵良将。帝国尚武之风甚浓,子民以效死报国为先,然,从未有一位世之将军可著书成作。
当年的天可汗沙思汗,纵横驰骋草原之际,曾说过这样一句话:兵法之道,存乎一心,无一定之规,无常用之法。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兵法之道,没用固定的规矩和方法,用兵不可拘泥,不可一成不变。因此,在这样的思想基础上要想写一本军事兵法著作,其难度可想而知。
兵书不同于普通的文章,文章可以作得花团锦簇,只要写得漂亮,自然可人人称好。兵书,却是要天下武将阅读,用自己的亲身经验去体会,去认可认同,甚至于去学习。
当年烈狂焰初领一营,战败之后,潜心学习兵法,在这里,他真正学习得不是用兵之道,而是带兵之理,战阵相生相克之术。
浅水清曾经说过,这个世界缺少了一些东西,就在于这个世界,缺少一本真正的以如何用兵为理念的军事著作。
自他从军以来,也曾遍阅大6军事著作,然所有的著作,几乎都与用兵之法,战阵之道有关,更多的是讲习战术布局上的学问,却鲜少战略大局方面的考量。在这里,战略并非不受重视,而是在这个缺少百家争鸣的文化盛世的年代里,人们很难用一本单纯的军事理论著作,来系统的描述战略全局的概念。
而浅水清的浅氏兵法,就是在吸收了孙子兵法的精髓之后,借鉴于自己的带兵经验和这个世界特有的一些用兵法门所写出来的。
也因此,这本兵书一经问世,就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天风历107年6月12日,浅水清正式将这本兵书拿了出来,呈献世人。
此一举动,令朝官震惊。
兵书之举,看似简单,却意义非凡,影响深远,文化战的魅力与能力,别人或许不知,南山岳却是清楚明白得很。
谁也没想到这段时间浅水清窝在自己的将军府里什么事也不做,到最后竟然会倒腾出这么一本兵书出来,这一招,虽不是对南山岳的打击,但却胜似打击,且其沉重处,远以往。
而苍野望当时对浅水清搞这本兵书也是吃惊非常的,然在他看过之后,终忍不住拍案叫绝。
这一天的朝会,因为浅水清的这本兵书,一下子变得热闹非凡起来。
礼仪司沈昱受南山岳唆使,当堂指出,以浅水清的带兵资历,根本不够资格撰写兵书,此举实为哗众取宠之道。朱丹心等军务府诸将则对其冷嘲热讽,称天下有能者居上,不看资历只看实力。沈大人资历是够了,这能力嘛,却着实是欠缺了些。
一场口舌大战随即展开,哄哄嚷嚷气得苍野望当场喝骂。
随后,苍野望亲自授命章修阁大学士文邈当庭解读此书。
随着文大学士将这本浅氏兵法一一读来,庭上倒抽凉气的声音是越来越甚了。
“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何况于无算?以此观之,天下战局,胜负于绸缪前可先见分晓。善用兵者,役不再籍,粮不三载,取用于国,因粮于敌,则军食可足。故兵未拙,未闻巧之久,兵久而国利者,未闻之。不尽知道用兵之害者,不能知用兵之利。”
“故兵贵胜,不贵久。用兵之法,当以全国为上,破军次之;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也。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而为之,损将折兵而城不下,攻为之灾。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惟以逸待劳,以实击虚,知己知彼者,可百战而不殆。”
“兵者,勇武之道,谋略之法,无计不可用,无法不可施,死生之地,当弃君子之道!用兵之法,无常胜之道,却有不败之法。不可胜者,守也,可胜者,攻也。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故能自保而全胜。则不败之将,由为常胜之将,是故以其不败而胜之。”
随着浅水清这本兵书一字一句的道来,朝上众人听得可以说是个个目瞪口呆。
这不是一本简单的抄袭之作,浅水清加入了大量的自己对战争的理解,仅是上述的几段话,对帝国诸将来说,就可算是聋震馈之语,从未有人从全国,全局的战略角度,对战争进行如此细微周到的分析。
浅水清的论述精辟直接,直称战争乃是国之第一大事,死生之地,不可不察。一场优质的战争,先就在于其未雨绸缪之处,惟准备越充足,则战胜的把握就越大。此外,用兵不贵久战,贵战决,谋略之道,可无所不用其极,不必顾忌法理,战争更非君子之道,当请君子走远一些。
最重要的是,浅水清从根本上指出,战争没有常胜之法,只有不败之道。古往今来的名将英雄们,之所以能够创下一个个的战争奇迹,不是因为他们掌握了某种胜利的法门,而是因为他们掌握了如何不去打败仗的诀窍。当两个优秀的将军碰在一起时,谁离不败更加近一些,谁的胜利希望就大一些。
常胜遇上不败,不败者胜。
完全颠覆了帝国有史以来曾经的军事思想,一方面以积极主动的进攻态势来看待战争的重要性,一方面却指出战争的深邃内涵,朝中众人听了是不能不震惊的。
然,这份震撼仅仅只是开始。
这本浅氏兵法,浅水清将其分成了二十个篇章,分别就国家形式,战略总体考量,形,势,谋,地利,天时,兵勇质素,资源供应,练兵策略,用兵之赏罚等诸方面进行了系统的阐述,更有大量的军事实例做基本参考。
兵书指出:“出其所不趋,趋其所不意,行千里而不劳者,行与无人之地也;攻而必取者,攻其所不守;守而必固者,守其所不攻也。故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微乎于无形,神乎于无声,能为敌所司命。进不可御,冲其虚,退不可追,不及。故我欲战,攻其所必救。”
“是故策之而知得失之计,作之而知动静之理,形之而知死生之地,角之而知有余不足。故用兵之法,以诈立,以利动,以分合为变,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其阴,动若雷震。掠乡分众,廓地分利,悬权而动。”
当听到这一部分时,朱丹心再遏止不住地大叫起来:“好一句以诈立,以利动,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浅水清,你在止水的做法,正是如此啊。我朱丹心今天算是服了你了。”
浅水清只是微微一笑道:“此书仓促写就,还有许多需要修改之处,还请诸位听完后,给予指点。”
朱丹心说:“怕是要劳浅将军指点我们了。此书绝对是我老朱自从戎以来所看到的最好的兵书,真可谓字字珠玑,浅将军果然是天纵将才,不仅能打胜仗,更能出书立传,后世有知,仅凭此书,浅将军必定名留千古。”
浅水清向着朱丹心微微躬了下身子:“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再回头,南山岳的脸色一片死灰……
这一天,浅水清拿出自己精心准备好的这本兵书,结结实实震撼了天风王庭一把。上至皇帝,下至百官,无不对这个天资横溢的青年将军佩服无比。这本兵书可以说是浅水清在未来奠定自己兵法大师地位最重要的一部著作,虽然在那之后,浅水清又曾多次以翻写,补充等方式写过一些新的军事理论著作,但再不会有一篇如这本般引起大6轰动。
其后不久,这本浅氏兵法开始在大6范围内的广为传播。
这本兵书,以其犀利的笔法,对战争的熟稔,还有全方位多角度的视野,以及恢弘博大的战争思想和新前的战术理念震慑着整个世界。几乎每一个看到这本兵书的人都为这本兵书所折服,所叹息。各国出名的军事将领更是纷纷惊呼,天风帝国后继有人,浅水清势必将继承烈狂焰之衣钵,成为东大6战神,甚至有可能成为大6第一战神。
据说寒风关守将孤正帆在得到这本兵书后,第一时间将其全部翻阅完毕,其后思索良久,终于说道:“惊虹之未来大敌,不是烈狂焰,而正是浅水清。此人不除,惊虹永难有安宁之日。”
麦加王侯塔兰,在读过此书后,立刻上表麦加皇帝,要求分此书,给所有麦加军中高级将领阅读,务必悉心学习浅水清书中所述用兵之道。
圣威尔公国大元帅斯波卡约在看过这本兵书后,长叹一声:“一天有浅水清在天风,圣威尔公国怕都得夹着尾巴老实做人了。”
除天风周边诸国之外,甚至远在极北的涯国,极南的枫国,极西的西蚩大帝国,均对此书表示出了强烈的反响,惊讶于浅水清天纵之才的同时,亦对其表示深深的叹服。
枫国国主甚至直接说出了“观澜千年以来,从无一人可对用兵之道做出如此细致而精妙的论述,浅水清天纵英雄,其后百年,将无人可攀其峰。”
甚至连西蚩大帝国的神风悍将,赫赫有名的西大6战神格龙特,据说在看过这本兵书后竟做出了将自己关在书房中三天不出的举动。
三天之后,格龙特出书房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已经完全吃透了这本兵书。浅水清,你将是我最渴望与你交手的那名对象,我期待着能在战场上与你相遇。”
伴随着浅氏兵法的风传天下,浅水清的名望水涨船高,再没有人怀疑,这个凭借一万多人就拿下整个止水的少年将领,凭的仅仅是运气和对手的孱弱无能。浅水清一代兵法大宗师的位置,却是因此书而牢牢坐实了。
随着这本兵书的出现,浅水清在苍野望心中的地位也越牢固,与之相伴而来的,是南山岳感受到的那重强烈的压力。
第四十章 浅氏兵法(下)
浅氏兵法的推出,随着其传播范围的越来越广,对整个观澜大6所产生的军事格局的影响都是深远而巨大的。
浅水清的这本著作里,浅水清不仅揭示出战争本身的残酷与无情,同时也将其与政治和经济的关系做出了一个近乎完美的诠释。
中指出:军事与政治,经济,并非不可调和的对立个体,事实上是一个相辅相成的国家组成部分。一个国家的国力并非只在于疆域的辽阔,更在于富、强二字。大而弱,小而强的国家,在历史上屡见不鲜。因此,假如说政治是国家基石,经济是国家的梁柱,那么军事就是那遮风挡雨的瓦片,是那钢铁铸就的大门,是那拴在篱笆墙上的恶狗!因此,两个国家一旦展开战争,就不仅仅是军事上的较量,同时也是政治与经济上的较量。
没有稳定的政治做后盾,充足的经济做支持,再天才的将领也无法打出一场优秀的战争。
这里,从浅水清灭止水一役就可看出,尽管由于浅水清出色的军事才能,使得这场灭国之战打出有史以来难得的轻松战局,但倘若没有后方自己国家强大的经济和人力物力的支持,同时对手又是如此的孱弱无能,浅水清终不可能创下如此奇迹。
因此,浅水清在书中指出,在一场战争开始之前,先要做的军事准备工作,不仅仅包括己方军事动员和训练及物资上的准备,同时也包括了对敌方的渗透,引诱敌人做出错误的政治决定及在经济上破坏对手。
这种将战争的范围扩展到全局的观念,自观澜大6有史以来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尽管出于军事保密需要,浅水清并没有举出实际的做法来印证自己的论断,但是他的这种战略全局思维却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与此同时,浅水清更是指出,所谓的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个道字,其实指得是战争之道,君王之道,而非君子之道。得道者,拥有的是对战争之道的理解;
而战争之道,其本意是残酷与狡诈,永远于仁心仁术无关。
身为君主固然应当心怀天下,以万物苍生的生存为己任,但是菩萨心肠,永远需要屠夫手段!
当然,浅水清也并没有一味推崇阴谋伎俩,事实上,他认为两军作战,离胜利最近的一方,永远是更加勇敢的一方。勇气永远比战术巧思更加可靠,在长期性的战争中尤其如此。这也就是为什么聪明的文明人难敌蛮族野人的真正原因。
一支军队最关键的当然是指挥体系和组织架构,而维系和保证军队进行有组织的战斗,则倚赖于士气。不惧死亡的战士,是这个时代最可敬,也最可怕的人。一位聪明的将领和一位擅长组织、常能激部下斗志的将领,永远是后者更比前者更有价值,且更体现价值。
因此,浅水清在书中说:“两军相逢勇者胜,拥有大智慧的将军,固然会极力避免死战的格局出现,然而当决战无可避免地来到时,同样要有勇于面对与决死沙场的勇气。战争永远是勇气与阴谋的结合体,拥有前者的是虎将,拥有后者的是智将,惟同时拥有两者,方能成为决胜于千里之外的大将名将,不败之将!”
“然而,无论是什么样的将军,他们可以体贴下属,可以礼贤下士,可以与兵同乐,可以奋战当先,每一个成功的将军都可以有不同的做法,但永远不会是将敌人百姓的生命放在自己士卒生命之上的将军!所以,天下良将,无有仁将;仁将者,败将也;”
浅水清的这本兵书,就象是一场风暴,席卷了整片大6,为一个世界带来震撼。
当将军们捧着这本书如获至宝,对其进行不知疲倦的学习,研究,分析,理解和掌握的时候,来自各个国家的文臣们却同时表现出了截然相反的不同言论。
他们几乎是异口同声地指责着浅水清,称他不仅是世之屠夫,满手血腥,同时还妄自尊大,口出狂言,谬论天下军事,实在是误人子弟。
麦加公然指责浅水清狼子野心,为祸天下。
圣威尔公国的几位大公则表联合声明,声称天风人正意图再次挑起天下大战,其胃口不小,周边诸国益当谨慎。
天风人反唇相讥,说一本兵书都能引起各国惊动,真正是天下无事,庸人自扰。
惊虹丞相益子谦则声称惊虹人绝不畏惧天风,浅水清若有真本事,就请他来寒风关前试试手段,惊虹人会叫他知道什么叫碰得头破血流。
反到是远在天边的西蚩大帝国,对浅水清的这本兵书表示出了无限赞叹期许之情,堂堂的西战神格龙特更是说出了“若浅水清能来我西蚩帝国,我愿拱手将大元帅之位相让”的骇世之语。不过对于格龙特的这番“盛情”,浅水清敬谢不敏;敌人的吹捧,有时是对自己最好的陷害。大6西战神一出手,就极尽挑拨离间之能事,果然不是普通人可比拟。
一本兵书就引起了一番来自周边诸国的口舌大战,就算是浅水清也不能不叹服自己兴风作浪的手段的确非同一般……
南相府。
“混蛋,混蛋!全是混蛋!”南无伤一个凶狠的飞腿将府中下人踢飞了出去:“全部都跟我滚出去!我再不想听到任何关于浅水清的消息!”
“放肆!”南山岳沉着脸走进来:“堂堂铁血镇督,碰到些许挫折就这个样子,你还有没有一点大将之风?”
“爹!”南无伤高叫起来:“浅水清现在挟兵书之势,声望如日中天,你让我怎么沉得住气?就在今天早上,公孙石那个老混蛋联合天下云家,一起向皇上提出了,将止水一地划分为天风五省成立鍪海群的建议。皇帝已经同意了他们的建议,由季狂龙领中央军团临时出任鍪海群军事总督一职,而行政总督竟然交给了楚鑫林那个叛将!你又让我拿什么去忍?”
“这件事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本来我们和天下云家彼此已经商议好,鍪海群军事总督一职由你出任,可自陛下赐婚之后,云风舞那老匹夫就出尔反尔,白白便宜给了季狂龙,更抬举了楚鑫林这样的叛臣,浅水清的实力也因此再上层楼。”
“爹,现在要对付浅水清是越来越难了,我们必须想个办法啊。”
“如果着急和乱脾气能解决问题,那我到不介意你在这里有多大脾气就多大脾气。”
南无伤立时无言。
南山岳这才沉声说道:“浅水清喜欢跳,我们就让他跳,他跳得越欢,我们也越高兴。朝廷之争,不是他想象中那么简单的,他做得事越多,犯错误的可能也就越大。除非他有把握将我南家一击必杀,否则,浅水清迟早都将死于我手。记住我跟你说过的话,成大事者,需沉得住气……”
“是,孩儿明白了。”南无伤心不甘情不愿地说。
就在这时,突然有下人来报:“老爷,府外有人求见。”
“什么人?”
“是个书生,自称姓闵,叫闵江川。”
“没听说过,不见。”
“是,老爷,可是那人说,他此来是有要事求见老爷,说……”
“说什么?”
“说和老爷的身家性命有关。”
“混帐!”南无伤大怒:“什么人敢如此放肆?”
那下人吓得瑟瑟抖,连声回道:“小人本来也觉得那人太放肆了,可那个姓闵的说,他此来,是和咱们对面的宅子……有关的。”
对门?
那不正是浅水清的府第吗?
南山岳的眼中精光一闪:“既然如此,那就把那个人带进来吧。对了,他说他叫什么名字?”
“闵江川。”
南山岳微微眯起来眼睛,这个名字,好象在哪里听说过?……
将军府。
“早上刚刚得到的消息,鹰扬军团重建一事已全面展开,由云岚总督其事,计划在三个月内完成初步重建,一年之内,可将其训练至具有初步规模之战斗力。另外,西南各州也已经开始了战前动员的准备。”
话的,是刚刚升任鍪海群行政总督的楚鑫林。他于三日前就已经被浅水清秘密从石村调来。
人事任命永远是政治斗争的一幕重头戏,在调离了南山岳的门下官员去止水后,浅水清兀自不放心,亲自为楚鑫林争取到了这个行政总督的位置。有他在,南山岳在鍪海群就再翻不出风浪来。从来都是攻占容易统治难,重建政权,清点财产,收编军队,安抚民心,恢复各城各地的秩序,绝对是一件艰巨、繁琐而又耗费脑力与时间的工作。楚鑫林是老牌政客,有着丰富的从政经验,对止水的了解又远比一般人要来得清楚熟悉,担当此任可算游刃有余,同时也算天风帝国对有功之臣的褒奖,正可用来夸示天下。
这一次,依然是浅水清棋高一着。
此刻浅水清手里拿着笔,在惊虹的地形图上划来划去,随口道:“这么说来,陛下打算进攻惊虹的日子已经为期不远了。”
“半年之内,必然成行。”
浅水清点了点头:“那就是在年底了,离止水大战过去一年有余。看来陛下依然是打算以暴风军团为主力。”
楚鑫林笑道:“好钢总是要用在刀刃上的。”
浅水清淡淡道:“此去止水,你算是回到了自己的故乡。鍪海群一地行政总督,当有你大展拳脚的空间,说起来,你现在的官职可是比我大。”
楚鑫林连忙道:“浅将军永远是我楚某人的将军,一日也不敢或忘。”
“你能记着就好,这次回去,把楚英也一起带过去吧。”
楚鑫林不由一呆:“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浅水清抬起了头:“你我相识到现在,彼此也是老朋友了。老是扣着朋友的儿子不放,不是相处之道。楚鑫林,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谢将军信任!”
想了想,楚鑫林问浅水清:“我这次过去,将军可有什么吩咐?”
浅水清想了想才缓缓说道:“说起来,吩咐到是没有,不过需要你小心在意的事到是有那么几桩。”
“将军请说。”
“第一,就是防止土地兼并之风再起。土地一事,事关国家的气数命运,我曾在我那本兵书中也略有提及。古往今来,凡衰亡之帝国,在其破败之前,皆有土地兼并之风盛行之事。从政治的角度看,一个以自耕农为主体的国家,其政权的稳定性远高于以佃农为主体的国家。从军事的角度看,国家的兵员素质也能得到保证。因此,这次止水被灭后,曾多番有官员上书求旨,希望分土地,奖励有功之臣,却被我联合公孙石,烈帅等人上书求止。为的就是国家长远规划。止水被下后,国内有许多投机商人趁机前往,以低价购买土地,运用种种手段巧取豪夺。一个国家但凡被灭,类似这样的事情,便总会有所生。以长治久安计,当坚决杜绝,不予人可乘之机。”
“第二件事,就是止水临海,海军势力比我国要强很多。一个国家没有足够的海上力量,要想开疆辟土,扬威域外,势必就会有许多困难。历史上拥有强大海军力量的国家,都是极富进攻性的国家,完备的海军力量,是一个国家称霸世界的基础。拥有一支强大的海军,是属于战略层面的重要改变。所以,我希望你能抓住时机大力进行海军建设。”
“第三件事,就是鼓励商业展了……”
随着浅水清的说话,一个庞大的计划从他的口中缓缓流出,听得楚鑫林心惊肉跳。
第四十一章 运筹
“止水之所以衰弱,其实在根源上就在于当时的止水土地兼并之风盛行。农为国之本,不仅是一个国家的核心经济,同时也是封建时代一个国家的主要税收来源。土地分配制度的不公正,会导致土地被大量兼并到少数地主手上,农业人口中的绝大部分沦为佃农。”
“土地兼并的最终结果,就是地租畸高,土地产出中的很大比例以地租形式落入地主口袋里,佃农所得仅能糊口,则一旦遇上天灾**,年景不好,佃农马上就陷入连糊口之食也挣不到的困境之中,若再加上官吏的横征暴敛,官逼民反就是自然而然的结果。”
“然而土地兼并,却是一个人人都明白其可怕后果,却又无法控制和避免的走势。”
“为何土地兼并如此的难以控制?说出来其实很简单,经济原因,是土地兼并无法控制的根本症结所在……”
将军府里,浅水清依旧在侃侃而谈,他难得有兴趣如此高谈阔论,且谈得不是自己最擅长的军事,而是政治。此时,浅水清所说的正是一个封建国家最为重要的土地政策——反土地兼并政策。
土地兼并,是封建时期任何一个国家都无法避免的趋势。
一般来说,当一个国家的农业展到成熟阶段后,土地会自然而然地集中到少数更善于经营的人手里,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实现规模效益,才能获得更高的产出率。这是一种无法抵挡的趋势,是由经济规律所决定的。土地兼并之初,会带来产出效率的提高、税收的增长,对国库岁入有利。因此很多君主在急需用钱的情况下,对这种情况总是睁只眼闭只眼,最终导致恶性循环,土地兼并现象越来越严重,一旦出现灾年,民不聊生,国家顿陷危局之中。
此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参与兼并者,往往是开国立业的有功之人,手中既握有权力,君主也难以对其下手。一旦强行遏止,就会触犯一大批权臣重将的利益。
土地兼并受经济力量的驱使,反土地兼并则为政治稳定和军事强盛所需要,两相较劲的结果,永远是政治与军事占有短期优势,经济却占有长期优势。反土地兼并的工作,因此而任重而道远,从来都不易为之。
曾经的止水,如今的惊虹,都有这种大量土地兼并之风的现象存在,同时也是导致国家贫弱的一个重要原因。
天风人在土地分配制度上历来是有着严格的制度的,这与天风当初建国的方式有很大原因。当年的草原王苍黎,为人高瞻远瞩,早早就意识到了土地兼并的危害,因此曾经严格律法,禁止土地兼并。
由于没有经历一场残酷的战争就得了天下,使得当时的天风帝国能够保持住前梁的经济稳定,可以用大量的银钱来派功臣,而不必采用土地分封方式。有了一个良好的开头,再加一以贯之的执行,这才是天风帝国能保持百年强大的根本原因。
然而这一套制度,却是在天风人已有的国土上。
面对如今已经打下的这片辽阔区域,是继续严格地遵循自耕农制度,还是将大量土地奖励给国内重臣,天风国内就出现了完全不同的两种声音。
一种声音,坚持以天风本土民众为受益主体,实行分级管理制度,这种做法有利于得到本土民众的最大程度支持,拥有一支核心的武装支持力量。
另一种声音,则是坚持平等对待,对原止水地区,现鍪海群地区继续推行现有天风土地制度,保证国家政策的延续性和稳定性。
南山岳是帝国旧阶级势力的代表性人物,以他为的一班朝廷大员,个个都是大地主阶层,而以浅水清为代表的帝国新一代精英人物,则更注重于实业和功绩。因此浅水清无论在公还是在私,都是反土地兼并的一员干将。
此刻,在详细阐述了土地兼并禁而不止的直接原因及其对国家造成的危害性后,浅水清继续道:
“所以,一个国家要想长治久安,就必须坚持自耕农家有其田的基本土地政策,坚决杜绝土地兼并之风的盛行。如今我帝国大战胜利后,由于获得了大量的新土地,就有很多人眼红。从战败国民众的手中抢土地,毫无疑问要比从本国民众上抢夺来得容易得多。帝国官员对本国子民也会多加照顾,很多事必定睁只眼闭只眼。却不知这样的做法,正是在为土地兼并之风大开先河。天风帝国兴盛百年的根基,很有可能因为这一次的土地兼并,而最终而走向坍塌。所以,绝对不可以允许这样的事情生。”
楚鑫林听得大感佩服,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浅水清用如此专业的态度去阐述国家经济政策,由衷道:“将军说得很对,土地兼并,是一个国家衰亡的根源所在。我这次过去,一定会严明律法,不许任何人强取豪夺。”
没想到浅水清却摇了摇头:“仅靠律法禁止,终究不是办法。正所谓人性如水,堵不如疏。靠严格的律法来强行制止,并不是好策略。经济动机导致的土地兼并,最终还是需要动用经济手段去解决。”
“经济手段?”楚鑫林听得迷茫,浅水清却肯定地点头:“没错,就是要用经济手段。一亩良田所能够产生的价值,永远不可能比得上同面积的一块商铺。出于经济动机而萌的土地兼并,最终不如将其导向于商业市场,如此一来,民间大量的闲资注入,反而可以促进经济,焕商业活力,为国库增加岁入,从而也大大减缓因经济目的而带来的土地压力。天风帝国之所以能百年兴盛,土地控制得当,其很大程度上就再于并没有如其他国家般重农抑商。然而这种务实态度,仍有进一步开放的空间,惟有大力促进工商业的展,才能使一个国家更进一步的强盛起来。”
“可是民以食为天,商人们不事生产,坐地起价,盘剥渔利,一旦国家鼓励,则民风趋利,道德教化再无作用。如果我们大力促进工商展,一来会有碍于民风淳朴,二来,只怕也会导致百姓无心向农。”
浅水清哈哈笑了起来:“你说得这些,都是历史上一些文人书生们自以为是的想法。商业经济的展,不但不会影响农业,甚至还会进一步促进和刺激农业生产。至于说道德人心,那才真正叫可笑之事。道德只能使人们心存向善,但是不会阻止罪恶的生。国有律法,是以惩戒与教化恶行而存在,以法代德,才是国家展的大势所趋。否则若人人都是良民,天下还要法律何用?你去了鍪海之后,不妨照我说的,大力推动那里的商业经济展。止水是沿海之地,资源丰富,不仅有林地,平原,丘陵,山谷,同样还有汪洋大海。海上的贸易当大力展,不仅要重新建立起一支强大的海军,更要组建一支颇具规模的商队。想想商业联盟的那些商人们,为什么在弹丸之地可以展出如此充裕的经济?还不就是利用海洋的优势充分展海上贸易的结果。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止水人太过忽视了海洋的作用,我们不应该再重蹈他们的覆辙。”
“这些话,你可曾可和陛下说过?”
浅水清摇头:“政治上的改革,永远的压力巨大。有些事情,我们只能慢慢来,一步一步地走,等做出了成绩再说。你先照我说的去做,三年之内,我保证止水会变成帝国最富裕繁华的地方。到那时,才是全国推广之机。如今止水百废待兴,你这个行政总督在那里正可将一切推倒重来,若不抓住这次机会,只怕以后就很难有这样的变革时机。”
政治的一个基本特性,就是永远不提倡任何非必要的改革。尽管在历史上,改革一词听起来是如此的激动人心,似乎每经历一次改革,就会带起一个国家的兴旺。但事实却是,历史上因为成功的变革而使一个国家兴旺昌盛的例子固然很多,因为错误的变革而使一个国家走向衰亡而败落的例子同样不胜枚举。政治对稳定性的要求大于一切,每一次变革,都意味着一场巨大的风险。
历史上任何一次成功而伟大的变革最终都是来自于危机。在没有真正达到非变不可的地步时,任何改革都势必会遭遇前所未有的强大阻力。
浅水清没有兴趣做搬山的愚公,如今的天风帝国,并不需要他用21世纪的理念进行改造,但是却不妨换一种方式来进行一些和风细雨式的润泽,使其在已经强大的基础上出现进一步的腾飞。而这块实验田,浅水清就落实了在新成立的鍪海群上。
这一刻,完全明白了浅水清意思的楚鑫林终于叹服道:“想不到将军对政治竟也如此精通。”
浅水清意味深长地回答:“军事与政治本就不可分家,军人虽然以暴力手段来完成特定政治任务,但越是高层指挥官,越需要高的政治手段。不懂政治的军事家,终其一生,其成就都是有限的。我若不懂政治,我又拿什么来和他南山岳对垒到现在呢?”
反土地兼并一旦成功,南山岳的势力必定再次受到极大影响,对浅水清来说,这样一举两得的事,又怎能不多做呢?
“此去之后,我在这就帮不上将军了。在此先祝将军对南相之争,功德圆满,旗开得胜。”
“你放心,我为南山岳准备的,可是一套连环大礼包,他逃不出,也赢不了。”浅水清从牙齿缝里迸出这句冰冷的话语……
丞相府。
这是闵江川第一次有幸能和堂堂天风丞相如此近距离地相对,然而他的脸上,却浮现着胜利的笑容,仿佛他此刻面对的,不是堂堂帝国相爷,而只是一个普通老人。
面对成名已久的大人物,能保持这份镇定的人并不多,闵江川越镇定,老丞相就越摸不透他的底。不过长于官场厮混的老人,做事说话自然是滴水不漏的,心中焦急于对方的来意,脸上却还是笑呵呵地向这位也算国内小有名气的文人问好,嘘寒问暖,极尽礼贤下士之道。
越是困难时期,越是要平易近人,老丞相最近对人待物的态度,可比以往要好得多了。
着哈哈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问候话,南山岳这才有意无意地把话题扯回到正题上:“闵先生这趟特别跑来见老夫,想必是对朝政之事有何见解吧?”
闵江川自然知道南山岳话里的含义,拱手回礼道:“老相爷在上,晚辈也不敢虚套客气,有什么话,晚辈就直说了。”
“直说好,直说好啊。”
“听说南相最近与帝国正大出风头的浅将军,关系有所不睦,不知这件事,是真是假?”
“只是政见不同,说不上什么有什么大的矛盾。”
“如果是这样,那我也就放心了。”
南山岳不说实话,闵江川也就给他来个装糊涂,老丞相有些坐不住,看看闵江川,这才说:“当然,闵先生要是听说了些什么街坊流言,不妨也拿出来给老夫讲讲。虽未必准确,却也可以当个故事听听,正宜作闲来消遣。”
“说到故事嘛,晚辈到的确是有,不过却未必适合做消遣之用呢。”
“哦?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故事?”
闵江川啪的一声,打开扇子,给自己摇了几下,这才慢条斯理道:“故事有两个,每一个,都和南相的身家性命有关。”
南山岳的心,剧烈地跳了一跳,然后不动声色道:“说来听听。”
“这第一个故事,就是浅将军和草原东部马匪据说有所勾结。听说当年草原马匪在帝国东部大肆杀戮相爷门生,破坏相爷的生意不说,还连带着得到了一些不该得到的东西。如若拿到朝廷上去,怕是会对相爷有所不利。”
南山岳倒吸了一口凉气:“继续说。”
“如今这些东西,全部都在草原烽火组织苏云与风娘子的手上。听说他们最近已快马加鞭派人送往苍天城,不日可到浅水清的手中。”
南山岳嘿嘿一笑:“山长水远,那些马匪们只怕没那么轻易到得了苍天城吧?”
“相爷英明。”闵江川鞠躬施礼:“如今道路不靖,马匪们劫人,也免不了要被人劫一回的。”
“那这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却是与长公无忌有关的了。”闵江川的声音突然压低,把扇子一收,低声说道:“相爷可知,无忌公子就要大祸临头了……”
“啪!”南山岳手中的茶杯再拿捏不住,跌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第四十二章 寒风关
当苍天城的角力正斗得风生云起的时候,让我们把时光倒退一下,看看天风西南吧。
五月的西南,晨光明媚。
矗立风中,无双的长随风飘扬。
再往前,过了小梁河,就能看到那传说中的天下第一雄关——寒风关了。
想到这,无双的心情有几分磅礴起落。
天风以南,蜿蜒如蛇的接天山脉形成了天风人与惊虹人的天然边界。
接天山脉巍峨横亘,不仅山势陡峭,而且整山连贯,浑然一体,一直连到圣洁走廊带,几乎完全阻断了惊虹人与天风人的联系。
由于惊虹地处南纬,气候暖润、土层增厚,雨林密布,因此到处覆盖著莽莽苍苍的丛林,整片惊虹防线就若一条绿色飘带横亘于两国之间。
对天风人而言,要想进入惊虹,无非有以下三个选择:
一:走圣洁走廊,借道圣威尔公国,绕过接天山脉进入惊虹。
很显然,对于圣威尔人来说,这样的要求是绝不可能同意的,赵狂言的出使,便是为借道一事游说诸国,最终亦是无果。
二:走海路,借道都市联盟。都市联盟与惊虹之间有一道海峡相阻隔,一头是海,另一头则是蛮荒丛林。
丛林里密布着厚墙一般的藤蔓缠绕著参天古树,灌木丛生,野草滋长,飞鸟如云、鹰舞雀蹈、野兽怒吼、蟒蛇横行,更没有道路行进。擅长平原作战的天风若敢冒冒失失地闯进惊虹雨林,迎接他们的会是小蛇般大小的山蚂蝗,旱蛭。它们成千上万,饥渴难耐地挤满在草茎和树叶上,一遇有人或动物气味,立刻争先恐后地聚拢来,张开吸盘,只需数分钟即可将一匹马或者牛吸成空壳!
每逢大雨前后,日夜交替的时分,便有山林瘴气在林间成团游荡。这种雾团似烟似雾,若隐若现,远看好像空气颤动,近看酷似炊烟袅袅。
奇怪的是这种雾气并不随气流飘动,而是像长了耳朵,会循人畜声而来。一旦给它笼罩,才会现哪里是什么烟雾,分明是亿万只细小难辨的毒蚊纠结在一起!
它们无孔不入地攻击你身体的一切部位,将毒液病菌刺入皮肤,侵入血液,深入体内各处……
人遭遇到它,往往九死一生。
其他各种危险,更是数不胜数。在农业文明时代,征服这片禁区几乎不可能。
因此,要想通过都市联盟进入惊虹,就必须穿过三角海峡。对于更加不擅水战的天风人来说,一旦水上遇袭,只怕大军尚未到敌人领土,就会全喂了海中的鱼虾。
第三个选择,便是强攻寒风关。
然,寒风关城高墙厚,布置层层设防,其防御坚度更胜过当年的三重天。因此,即便是如烈狂焰这样的战神,面对这样一座雄关巨隘,最终也只能长长兴叹。
倘若说,攻城拔寨者,无三倍以上兵力不可下,那么面对寒风关这座钢铁堡垒,没有五倍的兵力,烈狂焰都不愿轻易动之。
这座号称观澜第一雄关的巨大城关,初入人眼,给人的感觉便是壮观,气势雄浑。
与三重天这类将大自然的神工鬼斧与人类能工巧匠智慧的结合利用到极至的天险重堑有所不同的是,虽然寒风关也是依山而建,但它彻彻底底是一座人工建筑,且是观澜有史以来,耗资最为巨大,动工时间最为长久,要塞坚固程度最为可怕的一座城关。
寒风关的城防,其特点在于层次分明,守中带攻。
寒风关的阵地从城外15公里便铺展开来,由外向内划分为荒芜圈、警戒圈和城防圈。
距城15公里范围内是荒芜圈,实行坚壁清野,能撤进城的全部运走,如果必要,还会将带不走的付之一炬,并向水井投毒。
离城5公里处,就进入了警戒圈。延警戒圈边缘,每隔一定间隔,在制高点上设3人侦察哨一座,形成一道警戒线。侦察哨之后,每隔1.5公里设一联络哨,保持侦察哨与城池间的联络。白天的联络信号是,现敌军举一帜,接近警戒线举两帜,进入举三帜,向城市而来举四帜,接近城郊举五帜。晚间则以火代帜。此外,各要道和关卡,还要设置3人一组的机动小队,负责侦察和反间谍。这道三位一体的警戒圈,会在敌军进至城郊,即将围城时撤回。
城上远射兵器射之所及便是城防圈的边缘,在此范围内的城外地物一律铲平,以扫清射角和视线。
距墙根10米外是防御措施齐全的护门墙体系。
护门墙后,附加一道木篱或夯土的矮墙,后面部署士兵,待敌军进入护门墙范围,配合城上守军,以武器杀伤或柴草熏烧之。再向内,是宽2.5米的拒马带,主要用于阻碍敌军云梯接近。在守军出入的地段,拒马会浅埋成易于移动的状态,并在城顶加以标志。最后,在距墙2.5米以内,是5行高出地面0.5米的交错尖木桩,兼有阻碍敌人攀城和刺死坠落之敌的功能。
接下去才是城墙,这是攻入城池的最后屏障。寒风关的城墙高达15米,墙顶宽度足有7-10米,守军可在上面自如的机动和战斗。延墙两侧有厚1米的女墙,其中外侧女墙较高,开有外宽内窄的射击孔。除了城角建有永久性的角楼外,战时还要延墙添置大量临时楼台。每隔60米,建一座突出外侧城墙1米的观察楼。每隔180米,建一座突出外侧城墙3米、用以消灭城下死角和夹击城下敌军的木楼。同样,每隔180米,还竖有一堵3米高尖木桩连成的横墙,平时开小门供穿行,敌军登城后封闭作为路障。最后每隔360米,再建一座突出内侧女墙4.6米的木楼,以备攻击入城之敌。
寒风关的墙根厚达20米,甚至40米,即使城基被挖空,也不至因失去重心坍塌,而只会下沉。每隔约200米,由内向外挖掘,接近外侧5-6寸时停止,即形成一道暗门,留作突击杀出之用。暗门内侧还备有带风箱的窑灶、柴草和障碍车,以备敌军现,从中杀入时,加以烟熏和堵塞通道。
城楼之下,城门洞内外侧都设城门,门洞中部还有辘轳升降的悬门。三道门都设有活动射孔。为了防御火攻,除了在城楼中预备水罐水盆及长柄麻袋外,还用间隔16厘米、突出2-3厘米、交错排列的圆头木桩在门外侧包裹上铁皮。
与城外的步步设防相比,城内却是一幅畅通景象。城楼两侧和城角的宽大登城道,连接着延墙铺设的环城路。环城路与各要道相连,构成城内四通八达的网路。不过城内也并非长驱直入之地,必要时,环城路之后会修筑一道夯土矮墙,墙前再挖一道深3.5米,宽3米的壕沟,内塞柴草。一旦敌军入城,即引燃柴草形成火墙,并据墙与城墙友军夹击之于环城路上。
此外,寒风关守军的标准密度是,正规兵每1.84米1人,征集的百姓每2.3米1人。占征集百姓25%的成年男子担任兵员,占50%的成年女子负责工程作业和运输战材,剩下的老弱担任后勤杂务。武器配则按照,每50-90米设抛石车一座,每20米存放修补城墙工事的柴捆20捆,每45米设置锅灶、水瓮及沙土,每4米存放弩,戟,斧,椎各1把,及一些石块和蒺藜等的原则。人员或武器不足时举旗为号,狼表示需要敢死队支援,羊表示这里需要大队人马,飞鹰表示需要补充远射兵器,虎表示需要补充格斗兵器,赤表示需要火战器材,白表示需要滚石等等。
十三道围城大墙,全钢铁结构的防御设施,地下暗道处处,驻有雄兵十万,这就是寒风关的钢铁布防大阵。它虽只有一道关口,却比三重天更加难以震撼。
倘若要选择,在三条可进攻路线中,寒风关或许是天风最不愿面对的,却又不得不去面对。
它就象一颗钉子,牢牢插在天风人的进攻脚步前,无论做怎样的战略绸缪,都是不可饶过的一座天堑……
半年前,孤正帆领着惊虹军且战且退,天风军就一路进逼,直到寒风关下。
自从大梁城被攻陷的消息传来之后,止水战场便一直在源源不断地向西南一带输送各种攻城器械。
管暂时没有掀开新一轮战争的意图,但是天风人的动向已经表明,战争的爆只是迟早间的事。
数以百台大大小小的投石机,其中包括一百台巨型投石机、一千多架重弩机、上千具各类云梯、百余台移动式攻城高塔、三百多辆冲车和撞击槌,都已经制造完毕或者从后方运抵。尽管寒风关已经坚壁清野,将附近的树木砍伐一空,但是天风军士不辞劳苦,从数十里之外拉来大量的石块和树木,制作木弹,石弹。
除此之外,暴风军团还在寒风关前二十公里外的地方建设起一个巨大的前沿阵地。
天风人在这个前沿阵地上搭建军营,修筑堡垒,挖坑掘道,布置陷阱,安置岗哨。
蒺藜、尖桩、钩刺、鹿角,在夏风的吹拂下,像野草一样茂密滋长,到处都是壕沟,土墙,拒马和数不尽的翻板陷阱。战争将一片辽阔的土地变成一片充满杀机的墓园,任何人未经过允许踏上这片土地,等待他的都只有死亡的命运。
寒风关的荒芜圈被天风人搞成了一场规模盛大的聚会,数以万计的天风军人在寒风关城前忙碌,丝毫无视于主人的感受。
惊虹人当然也不会任由对手在自己的家门前如此嚣张。
摩擦会因此而不断生,斥候刺探、游骑骚扰、试探性进攻等,每天都在进行。
他们彼此都在测试对方的底线,在真正的大战来临之前,总是试图尽最大可能的为自己争取到有利的形势。这场摸底的结果是惊虹人最终选择放弃外围,困守中央,而天风军则步步紧逼,直到进入对方的火力边缘处。
这种局势压迫下,惊虹人被逼不得不再一次提高他们的防御力度,加强警戒,随时防备敌人的进攻。
双方的战场指挥官,烈狂焰和孤正帆,每日都会亲自巡查军队防御,鼓舞士气,偶而的,他们也能彼此远远地见上一面。
“前些日子,陛下已经向惊虹孤正帆出了正式通牒,称止水临海公主目前仍在惊虹国内,要求孤正帆立刻将人交出,看样子,陛下已经下定决心,要不了多久,就要全面攻打寒风关了。”说话的,是龙牙军帅鸿北冥。
战争从来都需要一个借口,向孤正帆索要止水公主,不过是为了师出有名罢了。根据天风人的说法,天风太子苍澜对临海公主那是“倾慕”已久,天风人若能得到她,自会对其爱若珍宝。当然,这两个人一旦成其婚配,天风人合并止水一事,就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了。
至于她现在还是别人的儿媳妇一事,天风人则自动忽略了。政治场由来如此,只选对自己有利的那面去做。
孤正帆当然也明白,自己无论交不交人,天风人都不会放弃攻打惊虹,所以他对此通牒置之不理。这样一来,天风人便有了对惊虹宣战的最好借口。
这刻鸿北冥这么说,显然是指离全面开战已为期不远。
烈狂焰的目光投注在那片高大的城墙上,悠然问道:“寒风关内,如今情况如何?”
“孤正帆已召开誓师动员大会,声称他必定会全灭我军于寒风关下,暴风军团虽为我天风主力,最终亦将步鹰扬军之后尘。”
“哼,好大的口气。”
鸿北冥笑道:“口气再大,终究是要在战场上见真章的。古人有云:拥有骄傲而无能的敌人,是一种福气。”
烈狂焰也笑道:“孤正帆的确很骄傲,不过要说无能却也未必。”
“正因此,能在这里击败他,也就更显我军神威。嘿嘿,对手就是要有些水准,打起来才过瘾呢。”
“却只怕,又将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了。”烈狂焰轻轻叹息。
后方一名传令兵突然飞奔而至,高声大喊:“报!铁风旗浅水清帐下,荆棘营营主无双求见,称有紧急军务要见烈大元帅
第四十三章 追索(上)
营帐里,烈狂焰静静地看着浅水清写给他的信。
他身旁不远处,是无双独自一人立于帐下。
看完信,烈狂焰微微想了一会,才说道:“你家将军,除了要你带这封信给我,还有没有跟你说过些别的什么?”
“我家将军说,天风惊虹两国,百年来从未有过和睦相处的日子。这些年,天风人的战略重心一直都放在止水身上,对惊虹人的动向观察,只怕会有欠周全,而惊虹人却一直在对我国虎视耽耽。年前孤正帆出兵,正是在这种蓄谋已久的情势下出手,其大败鹰扬军团绝非一时侥幸。也正因此,孤正帆才敢于出兵和我天风军对峙。如果单纯的将惊虹人的出兵,看作是一场利益诱惑下的战略败笔,只怕会反中对手的阴谋,因此劝烈帅一定要小心谨慎。目前浅将军在朝中还有些待办的事未办完,等他办好之后,就会向陛下请求出兵西南,届时他将与烈帅一起征战沙场,请烈帅在他来之前,暂勿对寒风关起全面战争。”
“那么他有没有跟你说国师批命之事?”
无双犹豫了一下,这才点了点头。
烈狂焰深深叹了口气:“水清的意思,我其实很明白。他是在知道我将是我今生最后一场大战后,才有的忧虑与担心。其实,他真正怕的,不是我暴风军团在这寒风关下出现不利的战局,他所担心的,只不过是我一个人而已。不过可惜,他这份担心却是多余了。”
烈狂焰站了起来,背负双手朗声说道:“我烈狂焰戎马一生,几乎一辈子都是在打仗中度过。曾经的一味只靠勇武打仗,到后来才潜心修读兵法。我的成就,是踏在敌人的尸骨之上,却也是踏在了自家战士的尸骨上。很多时候,为了求取胜利,我不得不狠心送自己最优秀的战士上那血肉沙场,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在那里,成就的,却只是我一个人的荣耀。”
“当年国师为我批命时,说我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你可知我听在心中,反而感到无比欣慰。那个时候,我就想,如果有一天,我能和自己的战士一起战死在沙场上,那么我也算死得其所,死而无憾。至少,对那些因为我或对或错的命令而造成的一个个战士们的牺牲,也算是有所交代了。”
“烈帅!”无双高叫起来。
烈狂焰却挥了挥手:“为将者,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而还,是为至高荣耀。我烈狂焰若能战死沙场,则此生无怨,正好与天佑一起,做那护国英魂,虽死而不灭。所以,水清没有必要为我担忧什么。当然,他心里有我这个义父,特别差你过来警告于我,我心中亦可告慰,算是没有白收他这个义子。”
到这,烈狂焰哈哈笑了起来:“当然了,我知道他如今在苍天城忙着做些什么,他如今能派你过来做这战前准备,想必已稳操胜券了吧?”
无双恭敬回答:“浅将军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能力,小将向来是心悦诚服的。”
“只可惜却失之于阴毒。下次你见到他,帮我转告他一句,战争,是没有取巧之道的。止水之战,可一而不可再,他曾经犯过的错误,再不可犯第二次了。”
“末将遵命。”
烈狂焰点了点头:“浅水清在信里已经告诉我,要你沿路注意搜寻敌军动向,同时探查年前鹰扬军团战败一事之详细经过。这件事他安排得很好,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殆,在细节方面,他做得比我出色。关于年前鹰扬军团败战一事,文书那里有详细记录,你可以前去索要资料,就说是我的命令。”
“谢烈帅。”
老帅却悠悠叹了口气:“对惊虹的一战……将来也许就要靠他了。”
无双听得心中一颤。那一刻他突然由衷地希望,未来的惊虹一战,但愿永远不会有浅水清大展神威的时刻。
从营帐里出来,离楚一个人站在外面,背着他那把黑弓,冷冷地看着无双。
无双的头不由一痛,这个麻烦,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解决呢……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帮我?”无双问离楚,庞大的军营,两个人的身影在一排排士兵间穿梭,走向那存放敌人档案资料的地方。
“一天你不赢我,都没资格收买拉拢我。”
游说是一门深奥的学问,不仅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关键还得把握住对方的心理需求。这方面,浅水清拿手,无双的表现就差得太远,虽不至于是笨嘴笨舌,却也是硬桥硬马直挺挺地向对手表达自己的愿望。
这一路过来,无双好话说了一箩筐,离楚的脾气却是依然古怪。他既不逃走,也不配合,既不捣乱,也不反抗,典型的非暴力不合作主义,你爱带我去哪就去哪,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可是想我帮你?门都没有。
“止水已灭,你报国无门,又何必死忠死守。”
“要想人为你卖命,总需有拿得出手的回报。”
“你想要什么?”
“那得看你有什么。”
无双气结,再不理这家伙。他开始有些怀念当初浅水清当初把自己拉进军营的状况了……
要想从海量的资料中分析出当年那场大战的情景,不但必须资料的分析者有着丰富的战场指挥经验,还需要有着良好的对情报信息组织分析的能力。不但要能根据这些资料,即时性地了解战场上的每一分动态,甚至还要从片语只言的记录中,分析出一切潜在的可能。
孤正帆与鹰扬军团的那场大战,当时可谓打得惨烈无比,数十里战场上杀得天昏地暗,血流成河。
管鹰扬军团并不属于天风帝国的第一主力军团,但是在老将水鸿光的带领下,也曾立过无数辉煌战功,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
梁河一战,两方主帅彼此在常年的接触中也算是知根知底,十万对十万,无论兵员质素,指挥水准,战前准备还是地理地形,都可以说是旗鼓相当。然而就是在这样的一场战斗中,孤正帆却奇兵突出,派出两万游骑从后方袭杀而至,大破鹰扬军团于当日,使得这一场战事的结果出现根本性的逆转。
孤正帆到底是怎么做到让这两万人迂回敌后的,就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了。
历史上,一场优秀的高质量的战争,经常是建立在对手的无能之上。千里突袭,迂回折突,永远是听起来好听,要做到却异乎寻常的困难。小股敌人的短距离穿插还好说,如死亡荆棘之战里,洪天启领三千人规模的绕后击敌,就在于其相对规模数量要少许多。可是两万人的大阵容,上百里的长距离,走到任何一处地方,都不可能轻易隐藏自己的行踪。
水鸿光是老牌的军事将领,带兵打仗自有一手,要说他没有派出大量斥候在附近游弋,保证自己后方与侧翼的安全,防止敌人的穿插,那是显然说不过去的。可就是这样,孤正帆还是做到了瞒过水鸿光布下的无数耳目,对鹰扬军的后方悍然动了强攻,这一点就委实不得不令人称奇了。
梁河大败之后,浅水清曾以沙盘推演之术试图重现当日战况,可无论他怎么排兵布阵,设套打伏,哪怕是不惜牺牲士兵,起斥候大战,布设迷局,却始终无法做到让对手无法现这两万人的绕后奔袭。寒风关一带高山峻岭,要想做到从关内出兵而不被敌人察觉,就好比到在主人的眼皮子底下偷东西,总有着太多困难。
也因此,这场战事的成功显得是如此的不可思议。
暴风军团对这场战役事后的资料搜集相对要齐全很多,尽管无法就此战的结果做出根本性结论,却不妨碍调查此战的人寻找资料。战后大批鹰扬军团活下来的士兵都被暴风军团的人找到并询问口供,一整间的几乎满是士兵们对那场大战的口述记录。无双看着这黑压压的一大屋书卷资料,几乎头皮都炸了。
他很爽脆地做了一个决定——立刻将这些资料回苍天城,由浅水清亲自分析,这种动脑子耗精神的活,他决定还是不干的好。
一个月后,在经历了艰辛跋涉之后的这些书卷资料,终于齐齐整整地摆放在了浅水清的书案前……
将资料送给浅水清后,无双也没闲着。
做为天风与惊虹两国天然的分水岭,接天山脉沿西南一线,一直延伸到圣洁走廊地带,划出一道长达百里的大6波纹带。狭长辽阔的接天丛林,和高耸入云的山峰成为阻挡天风脚步的最好绊脚石,使天风人除了强攻寒风关外,几乎找不到任何可以入境的通道。
但是这片丛林山石虽然是人类天然的禁区,却不妨碍某些艺高人胆大的狂徒在里面纵横来去。
再没有谁,比无双和离楚这种丛林中长大的猎人,更喜欢那幽邃深暗的丛林环境了。
“有没有兴趣跟我去接天山里走一走?”无双问离楚。
“去那里做什么?”
“如果我千里迢迢跑到这西南来,只是为了把暴风军团已经搜集好的资料送给浅将军的话,那我也就太没用了。去丛林那一带转转吧,浅少觉得,孤正帆之所以可以将两万骑兵带到鹰扬军团的后方,很有可能就是在丛林中找到了一条可以通向我国内部的道路。我必须去证实他的猜测是正确还是错误的。”
“丛林里不可能有路。”
无双歪了歪脑袋:“就当去游山玩水好了,总得去过才知道。浅少可是命我把这一带的丛林地形图都给画出来的呢。功课总得做了才能交。”
“好,若可以,我不介意再和你在丛林中杀上一场。”
无双嘿嘿笑了,眼前突然浮现一个身影,那是夜莺曼妙美好的身姿在脑海中不断晃动。
第四十四章 追索(下)
深邃幽暗的接天丛林里,一只金线雪猿正爬在树稍上警惕地望着四周。
她看上去是如此的美丽,雪白的绒毛,火红的**,一条金色细线从背脊处升起,一直延伸到脑门。
这种雪猿是接天丛林特有的产物,它们灵巧,聪明,且生性活泼,喜欢吃鲜果,偶而也吃一些核桃,榛子。它们聪明的头脑和灵巧的双手已经懂得借用石块等工具砸开坚果那硬硬的外壳,然后掏出里面鲜美的嫩肉。
这只雪猿在警惕地张望了四周后,确定四周没有对自己能产生威胁的生物存在,这才放心地跳下大树,来到一块大石头边。
它的爪子里握着一把坚果,身上竟然还挂了一只小雪猿。
这是一对母子。
母亲很认真地砸核桃,每砸开一个,就送到孩子的嘴里。看得出来,它很疼爱自己的孩子,又要砸坚果,又要喂孩子,这使母亲一时间有些忽略了四周的动静。
风送来了不安的气息。
敏感地雪猿母亲浑身的白绒毛都竖了起来,它抱紧孩子,紧张地看着四周。
“吼!”一声凄厉的长啸,上空扑出一个巨大的黑影。
那是一只丛林巨虎。
巨虎的动作又快又猛,一下子蹿出来,将雪猿母亲的整个头部都吞进了嘴里。
有力的下额收缩,血泉从无头的雪猿颈部喷射出来。
“吱!吱吱!”小雪猿吓得狂叫。
巨虎贪婪地吞咽着雪猿的尸体,从它的身上撕下一大块肉,同时还好整以暇地看着小雪猿。
这个小家伙没有可能逃脱得了。
弓弦声响,犹如阳光里鸣啭的尖镝,一左一右,同时射进了巨虎的两只眼窝。
巨大的咆哮正震天响起,失去了视觉能力的巨虎再辨不清方向,仓皇地逃进丛林之中。
不着猎人的追杀,要不了多久,这只老虎不是饿死在丛林之中,就是被其他的凶猛生物吞噬掉。
下一刻,无双和离楚的身影缓缓出现……
抱着小雪猿,无双苦笑:“真是个可怜的小家伙,妈妈没了,它该怎么活下去呢?”
“有四个月大了。”毕竟是丛林出身的经验丰富的猎人,一眼就看出了小雪猿的情况。
无双拿起一颗核桃,用力一捏,将核桃肉从硬壳中剥离出来,然后把核肉送进小雪猿的嘴里。
果肉香甜的气息让小雪猿忘记了失去母亲的痛苦与忧愁,一把将核肉吞吃了下去。它很快就吃完了,然后张着可怜巴巴的眼睛看着无双,显然还没吃够。
“看来今天晚上,这小东西是不会有好梦了。”无双无奈道。丛林法则永远是弱肉强食,这种事情他们见过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如果把它留在这里,不出两天,它就会活活饿死。”
离楚有些惊讶:“你不会想收养它吧?”
“为什么不可以?”看得出来,无双很喜欢这小东西。
“我以为身为一个军人,你应该已经不再有良心这种东西了。对动物都这么心软,你还怎么做军人?”
“浅少说过,一个军人,很容易在杀戮中迷失本性,如果可以,当时时警醒自己。所以,偶尔心软一下没什么不好。我看这小东西和我很投缘,你看,它趴在我肩上都不肯走了。我喜欢它,我决定了,收养它。”
无双说这话时的态度很认真,离楚出不齿的冷笑,大步向前走去,再不理会这个家伙。
接下来的日子,两个人继续在丛林中搜索,漫长的道路如此难行,那只被无双一时好心收留下来的小雪猿便成了派遣寂寞最好的玩具。
雪猿如今已经有了个名字,叫“小挠”。
因为这个小家伙实在是太调皮了,平日里对离楚总是抓挠并用,还经常骑在无双的脖子上拉屎拉尿,有事没事还喜欢在树上爬高窜低,到处乱叫。
丧母之后的小雪猿,从悲痛中苏醒过来后,便化悲愤为力量,将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如何折磨无双和离楚的身上。
后母难当啊!无双不得不出这声无奈的叹语。
当然小挠也有让人开心的时候,活泼调皮的小东西已经学会翻跟斗,耍把戏,经常能逗得无双和离楚哈哈大笑。
这段日子里,小挠也在迅地长大,金丝雪猿的成年期大约在六个月左右,六个月后,它们就可以跟在母亲的身后在丛林中自由来去,寻找食物,尽情玩耍。已经五个月大的小挠正在迅地告别挂在无双脖子上的时光,开始自由觅食,或许要不了多久,它就会意识到无双不是它的妈妈,然后开始独自的生活了。
丛林的道路,永远是那样的崎岖难行。
到处都是树木,藤蔓遍地,地上铺满了厚厚的落叶,泥土松软,一脚下去有时能直接在地上踩个深达半尺的大坑出来。这里的环境也远比止水的边荒丛林要凶险得多,除了山蚂蝗,旱蛭和毒瘴气外,这里还有大如拳头的毒蜂,每一次出动,都是成群结队,遮天蔽日。它们性情凶悍,领土观念极强,任何生物侵犯到它们的领域,都会遭到它们的群起围攻。
这里的山蚂蚁同样大得吓人,一只蚂蚁的大小差不多可以有人的半个脚掌那么大,成年的军蚁还长有毒刺。它们同样是成群结地出动,从地上的每一个角落冒出来,肆无忌惮地攻击任何大型生物。
无双和离楚就曾亲眼见过一群山蚂蚁将一只山猫在数分钟的时间里吃得干干净净,皮肉无存,空留一副骨架。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拔腿逃跑。
天上有毒蜂,地下有毒蚁,丛林猛兽,凶豸毒虫,处处陷阱,步步危机,离楚和无双这一路走得辛苦异常。
他们实在很难想象,孤正帆的奇兵,如何能够从丛林中穿插到鹰扬军团的后方,动奇袭。
“这都搜索了一个多月了,也没找到任何可能存在的道路,也没有找到任何大队人马经过的痕迹。虽然事隔了将近一年,可是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这些痕迹不可能没有保留。我看孤正帆的那两万骑兵不可能是从丛林里过来的,否则仅是非战斗人员就得在一半以上,如果不小心迷了路,全员死在这丛林中都不稀罕。孤正帆不可能冒这样的险,浅水清异想天开,而你则是在浪费时间。”
“尽人事而听天命,什么事都要尽了力去做,才能有所交代。”无双冷冷回答。
“听天命?哼,那好啊,我们就看看天命到底是什么意思。”说着,离楚从袋中摸出一枚铜钱来。“我把它抛向空中,落地时要是这铜钱正面朝上,那我们就继续向里走,不过要是反面朝上,咱们就出林。你觉得怎么样?”
无双一呆,正要表示反对,离楚已经把铜钱高高抛起,落地时,正面朝上。
无双立刻答道:“我同意。”
离楚却笑咪咪道:“你还没听我说完呢。我说的是,每天一次,抛铜钱,只要一次反面朝上,咱们就出林去。”
“妈的!”无双气得大骂,离楚却哈哈大笑着向林中走去。
雪猿在无双又蹦又跳,看样子很是不屑离楚的诡计,无双只能无奈地摇头。
第二天,铜钱还是正面朝上。
第三天,依旧如故。
第四天,还是正面……
一连七天,都是正面朝上,离楚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无双却笑得合不拢嘴。
“天命要我们向里走,你就是玩诡计也没用。或许我真该和你打赌,若正面朝上,你便跟我归顺天风军,那么你小子这辈子就别再想跑出我的手掌心。”
离楚没好气地叫道:“那是你一时运气罢了。老天若真有眼,就该给我们在这丛林中指出一条明路来,象这般没头苍蝇乱撞,就是撞上一年,也不可能找到任何线索。若天命有示,至少当给我们一些线索,好让我们寻索而往。”
话音落,风起,空气中一阵腥风扑鼻而来。
雪猿滋溜一下钻进了无双的怀里,眼中闪烁出警惕的神采。
一道小小的人影突然从林中穿了出来。
却是个只有七八岁的小男孩,一身的野性装扮,在荆棘遍布的丛林地中行走,竟是如履平地,转眼间就从他们的身边掠了过去。
男孩口中还连声大叫:“还不快闪开!大暴疯了!”
两人听得一呆,同时向男孩身后望去,眼前是一只庞然大物出现在他们面前。
那是一只奇大无比的山林黑熊,它的高度几乎顶得上无双和离楚两个人加起来。
仿佛山一般大的身躯,浑身上下都挂满了黑色的厚毛,巨大无比的头颅上两排尖利的獠牙简直可以媲美人手中的宝剑,铜铃般大的眼睛闪动着令人生畏的恐怖凶光。厚实的身体只是轻轻一撞,就将一棵大树拦腰撞断,其力量之大,简直骇人听闻。
“吼!!!”那大黑熊突然对着逃跑的男孩放声长啸,震动山野,显得愤怒无比,熊掌大力震踏地面,就象是制造出了一场小范围内的地震,无双和离楚险些没摔倒在地。
如此巨大凶猛的黑熊,无双等人还是第一见到,离楚高声尖叫起来:“我的天啊!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无双呆呆地回答:“线索。”
两个人对视一眼,突然同声高叫起来:“快跑!”
追着那男孩的身后,一路狂奔而去。
第四十五章 授人以柄
将军府里,浅水清一人独坐书房。
他的眉头微微蹙紧,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头痛的问题。
外面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浅水清头也不抬地说:“进来。”
林跃推门而入,面色凝重。
“我们碰上麻烦了,将军。”
“出了什么事?”
浅水清的声音依然镇定如常。
如今的他,已经越来越具备大将风度了。
“今天是苏云派人进京的日子,我在约定好的时间去了指定地点接他们,但是没有看见一个人过来。”
“有派人去找吗?”
“去了。结果在离城二十里外的地方,现有一批人死于非命。”
浅水清的头抬了起来:“多少人?”
“十二个,商人打扮,来自东部。看上去象是死于强人之手。”
浅水清想了一会,点点头道:“我明白了,应该是南山岳派人下的手。”
林跃急道:“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行动计划?”
“怕是早有准备,东部的动静如此之大,有些事早晚都能查出来的。”浅水清淡淡答道。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指无意识地敲打台面,浅水清闭上眼睛思索良久,才说道:“林跃,官场争斗,无所不用其极,小看了对手,是一定会吃亏的。南山岳非比寻常,要想对付他,就得走一步,算三步。有些事情,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不过现在所生的一切,都是在我的预料之中,你不必太紧张,做好你的事就可以了。”
“我?我现在还要做什么?”林跃一呆。
浅水清笑道:“养好伤,然后准备跟我去寒风关,拜见你未来的老丈人。”
林跃的脸瞬时变得通红。
一想到要见赫赫有名的龙牙军帅鸿北冥,林跃的心便慌了起来。他如今攻不成名不就,仍只是佑字营的一名普通小兵,却不知鸿北冥能不能将他这个女婿放在眼里。
浅水清拍着他的肩膀道:“放心吧,有我在,有惊虹在,我们建功立业的机会就有的是。”
此话一出,林跃心中大定,浑然忘了浅水清到底为何对刚才生的事情全然不在意……
南相府。
南山岳的咆哮如雷动九天。
“我南山岳做过的善事还少了吗?什么报应,竟然生下你这么个不争气的儿子?那个女人是个什么货色?竟能将你勾得如此神魂颠倒?说是什么商人之妹,其实和街头婊子没什么两样!这些日子在苍天城里,她可是风光的很呢!又是青楼,又是淮河,吹拉弹唱,迎来送往,她是无所不为!也不知和多少男人睡过,怕是她身上有几个毛孔都曾被人细数,长有几个胎记都已为天下人所尽知!可你却为了这么一个小婊子竟然放着祖宗的灵位不去拜,爷爷的灵柩不去守,跑出去沾花惹草自命风流,和一干凡夫做一床同好!这件事若是捅了出去,你让天下人怎么看我们南家?怎么看你这个堂堂的御乾院度支使?朝廷上大把大把的银子到底是怎么消耗的?难不成都让你这个度支使拿出去花天酒地了吗?”
南山岳指着南无忌的鼻子跳着脚大骂。飞烟如今在苍天城里也是名声大噪的女人,南山岳的身份竟亦不仅是听说过。
南无忌尽管已是成年人,且任有公职,可是在南家大院,南山岳就是土皇帝,说的话一言九鼎,无人敢抗。
他也不是不争气,奈何有人算计,终究是入得槲中而不自知。
老爷子一听此事,就知道大事不妙,还好消息来得及时,尚有挽回余地。
这刻南无忌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一声,颤颤惊惊听父亲的痛骂,老爷子骂得尽兴,连带着把南靖元也一起骂进去。
而他。
则冷冷地坐在那里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充满好笑。
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还会再次和浅水清合作,却是以这种方式。
另一个人的脸,另一个人的身份,进入这南府大院,以出卖浅水清的方式,来获得南山岳的信任与重用。
此时此刻,对浅水清来说,或许再没有比这个好更快的解决对手的方法了吧?
即使是他自己,也惊讶于浅水清的狡诈,惊讶于浅水清分析人心的能力,惊讶于浅水清孤注一掷的魄力与决心。
谁会想到,浅水清竟会把对付南山岳的真正杀手放在自己的身上了呢?在那之前的一切做法,仅仅只是用来迷惑和激怒南山岳的手段而已。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南山岳相信,浅水清对南家能产生足够的威胁,惟有如此,南山岳才会在重压之下,犯下致命的错误——信任一个陌生的来人。
“没出息的东西就是没出息的东西,永远学不了好。跟着自己大哥不想法图个功名,有点长进,却带他到处搞女人。什么样的货色生养什么样的品种,这种败坏门风的东西不要也罢,早早被人害死也省了我的心思,也免了整个南家被你祸害到败落!”
声若洪浪,气若天火,连南靖元的父亲也一起骂了进去,南靖元却吓得半点声都不敢吭。他父亲是南山岳的亲兄长,关系一度僵持到彼此做梦都恨对方到咬牙切齿的地步,尽管近年来有所缓和,但终究也好不到哪里去。
南涣林一死,维持两家人依然在一起的线崩然断裂,南山岳对南靖元再不必有好声气。
背着手在两个人的面前踱了两圈,南山岳指着南无忌的鼻子道:“这种事,若是在往日,我不屑于说你。可现今是非常时期,须得格外谨慎,步步小心。可你到好,他浅水清挖了个坑,你就主动往里面跳,还跳得欢天喜地,跳得不亦乐乎,跳得惟恐不深,惟恐不死~!”
“父亲,孩儿知道错了!”
“知道错有个屁用!要不是闵先生及时报信,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浅水清……”南无忌咬着牙哼出一把冷声。
他知道,这时候是自己说话的时候了,欣然笑道:“相爷何必动怒,如今浅水清的阴谋已被我揭穿,则再无能力对付南家。以相爷的身份与手段,还不是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南无忌有些疑惑地看看他,这个人,他却还是头回认识。
犹豫了一下,南无忌低声问:“请问闵先生是怎么知道浅水清的阴谋的?”
他尚未回答,南山岳已经替他答道:“闵先生智慧过人,见微知著。这些日子,我们和浅水清闹得不可开交,天下尽知。闵先生去年在清野城曾与浅水清认识,彼此相交的并不愉快,浅水清口出恶语伤人,闵先生早看他不惯。你可知,浅水清的那本兵书是在什么地方写的?”
南无忌摇了摇头。
南山岳道:“是在一个青楼曾经的红歌女的画肪上。”
南无忌突然想起一个名字,失声叫道:“乐清音?”
南山岳嘿嘿冷笑:“我听说,那个飞烟就是乐清音在大半年前收的一个弟子。确切地时间,是去年的十月份,你当知道,这个时间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东部草原马匪猖獗之日!浅水清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做下了一连串准备。乐清音和浅水清是什么关系?”南无忌刷地站了起来。
“还能是什么关系?一对狗男女而已!”南山岳大叫道:“谁让你站起来了?”
南无忌吓得又跪了回去。南山岳怒哼:“要不是闵先生早知道这两人有隐情,在听说飞烟是乐清音弟子之后,暗加观察,猜出其中详情,我南家现在也不可能知道浅水清的阴谋诡计。这一趟,真是要好好多谢先生了。”
“南相客气了,我早看那浅水清不惯,骄横跋扈,无所不为,苦于无缚鸡之力,难以对付这个家伙,还好总算及时揭穿他的阴谋,令其诡计不能得逞。南相若能借此机会反击浅水清,也算是为帮闵某出了口气。”
“没错!”南山岳冷笑道:“浅水清阴谋害我,一旦失败就反遭其噬。这些日子我苦思对付他之良策,没想到先生却为我送上门来。哼哼,如今他计划泄露,那么明日就是他败亡之时。我将向陛下揭他的一切罪行,包括他和草原苏云之勾结,杀害我父之毒辣,媚惑太子之阴谋,如今一切都已铁证如山。我看他浅水清还拿什么和我斗!”
“那么明日殿上……?”
“你将做为证人,与我一起晋见陛下。”
“谢丞相!能得见圣上天颜,正是江川一生所望。”
南山岳阴森森道:“闵先生是才智过人之士,我看你有如此智慧,善于推敲人心,分析时弊,也算是我帝国人才。若是闵先生没什么去处的话,就来我南府做个参席吧,一来算我回报闵先生报讯之功,二来以后有什么事,也可以向闵先生多多讨教一番。”
“南相看得起小人,小人自当为南相做牛做马,肝脑涂地以报之。”
“我不要你为我做牛做马,我只要你为我铲除异己。”
“小人定竭尽全力,只为杀那浅水清!”他说这话时,脸色格外的狰狞,语气分外的冰冷……
别看熊的样子又憨又苯,一只普通黑熊的奔跑度,在最快时其实可以达到3秒钟50米,远比人类百米飞人的度要快得多。而且它们维持高奔跑的能力可以达到三公里之远,其耐久力也要比人强许多,和熊比赛跑,对绝大多数人来说是一种奢想。
眼前的这只黑熊,比一般的黑熊更要大出一倍,它每踏出一步,就顶得上常人跑出好几步。尽管无双离楚步履如飞,可是后面追逐的大家伙却还是越来越近了。
“妈的,它还阴魂不散了!”离楚愤怒大叫。他干脆停下脚步,回手又是一箭。
依然无功。
“吼!”
巨大的山林黑熊仰天狂啸,声浪汇聚成无边海浪,拍打着接天山丛林地带。
狂风吹过,人连站都站不住。
嗖,嗖,嗖连续十数支长箭射在那熊的身上,却连皮毛都无法射穿,反而引得它愤怒得连连大叫。
它一下子人立而起。
这一立,仿佛一座山横亘在两人的面前。
一只普通的成年黑熊,一般在四肢着地的情况下,身高大约1。5米,立起时最高可达2。7米,但是眼前的这只黑熊,四肢着地时就已经达到了三米多高,它这一立起,眼前立刻是一片巨大的黑影扑面,身长差不多有七到八米,几乎与树等高。
它这一立起,巨掌拍下,身旁的一棵大树被它一掌拍断,巨大的树干破空飞起,掀起一片凛冽风墙,向无双他们轰然撞去。
“快闪开!”无双大叫。
两个人同时往旁边一跃。
前面奔跑的那个男孩反应就是出奇的敏捷,直接往地上一扑,大树干擦着他的脑袋飞过,轰的撞在地面上,砸出老大一个坑洞,漫天的枯枝败叶乱飞。
“别惹它!你们不是它的对手!”男孩大叫,爬起来继续跑。
“射它的眼睛!”离楚大叫。
“它的脑袋在不停地晃,我们没有时间瞄准它!”无双大叫。
离楚猛然停下脚步,他回身看向那只正向自己扑来的巨大黑熊,就象是在仰望一座高山,眼中突然露过一丝凶狠。
“老子做了一辈子猎人,还从没被一只畜牲追得到出乱跑过。我就不信我杀不死你!”
下一刻,他从箭匣中抽出长箭,缓缓对准了那只大家伙。
“吼!”
大黑熊再一次仰天狂吼,一个急跃扑向立在那里的离楚。
与此同时,离楚手中长箭也劲射而出。迎着雷霆,长箭化成一道织熠生辉的光电,这一箭的奔击度比前更快更惊人,在风的流影中化成一道急电风雷,狠狠地扎向那只大黑熊的眼窝。
“吼!”天摇地动,怒熊的吼叫溅跃出纷蹈起伏的狂潮,巨灵熊掌对准他凶狠拍下……
就前文部分内容做个解释。
苍野望不可能不知道清敏的作假,但是为了女儿的幸福,偶而装一下糊涂也属正常。具体情况我在书评里解释过。我本来以为我写过这部分的解释,但没想到却漏掉了,只是口气中露出明白之意。
第四十六章 以快打慢
夜凉如水。
那片林阴树下,浅水清看着头顶那片灿烂星空。
一年了。
自打从军以来,转眼已是三百多个日夜过去。
时间过得如此之快,所有曾经生的一切,仿佛都还只是近在眼前。
只是时移事异,短短一年的时间,所有的一切就都已经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自己再不是当初的那个什么都不明白的小兵,天风帝国的版图也已扩大了一大块。
的战争尚未来到,官场上的胜负,却已逐渐要见分晓了。
夜莺从房里出来,为他披上了一件大衣,小声埋怨道:“更深露重,小心凉了身子。”
看着她瘦削的脸,浅水清心中也是一阵感动。他扶着夜莺的香肩说:“这些日子,我是不是有些冷待你了?”
夜莺摇了摇头:“我知道你很忙,和南相的争斗,一刻也疏忽不得。其实也没什么,我闲着无聊的时候,就跑去石村,和雷火他们一起练练兵,学习一下兵法,现在没事的时候还在研读你的兵书。”
到这,她微微顿了一下:“写得真好……”
浅水清轻笑:“放心吧,明天之后,你我就不用再为南相之事头痛了。”
“这么快?!”夜莺瞪起惊讶的眼睛。
浅水清却淡淡道:“是很快。以一个小小武将的身份,在几个月的时间里就要扳倒当朝丞相,几乎是不可能的。惟如此,才要以快打慢。我是不能不快啊……”
一直以来,浅水清其实都很明白一件事:
南山岳是代表着旧地主阶级和传统势力的保守派,浅水清则是代表广大中下层阶级和年轻势力的激进派。文与武的的对立,传统与激进风格的对立,老派势力与新派势力的对立,注定了他们从一开始就是绝对不会产生妥协的两股势力,无论是从私人感情,还是政治观点上考虑,他们都不会有交好的可能。
这里,并不是旧与老的东西,就一定意味着错误与失败。恰恰相反,旧有势力,由于其长期的经营,实力如老树盘根般纠缠错节,根深蒂固,因此要想憾动它们,意味着极大的风险。而新生势力,虽然由于其新派的观点和急进的作风,容易引来上层的关注和下层的支持,在短时间内可以得到实力上的突飞猛进,但是这种缺乏根基的冒进,其后果往往是一旦被翻盘,就满盘皆输。
所以尽管浅水清对南山岳的打击是相当凌厉的,甚至已经极大程度上降低了南山岳在朝中的威信,削除了他的党羽,但是只要一天南山岳还在丞相这个位置上,他就随时可以翻盘重来。
一天不盖棺,一天不定论,这是政治的基本特性。
所以真要在政治场上和南山岳这样的老牌政客做角斗,他根本就不可能是南山岳的对手。
他之所以现在能屡屡占得上风,原因不外乎就是他一来拥有先手之利,半年来的准备,突入其来的打击,打了南山岳一个措手不及。但是只要南山岳一天不倒,给了他喘息过来的机会,南山岳就必定可以重整山河,对他浅水清反攻倒算。
而另外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象南山岳这样的政客,是典型的稳字出头的人。
稳,几乎是南山岳一生从政的第一经验,是他行走这凶险世界的第一座右铭。
象南山岳这样的政治场上的老帮菜,很多年轻官员遇到他们,与之对垒,有时候完全就是一种心灵上的煎熬,令人疲累不堪。对付这样的人,要么凭借雄厚的实力摧毁之,要么以非常规手段出奇招妙策击败之。可糟糕的是,经验丰富的老东西们,基本上对于一般的小花招、小伎俩免疫,普通骗局难以蒙骗他们那双老辣的眼睛。你若这么做,经常不仅无法令对手上当,反而叫自己露出破绽。
因此,浅水清无论怎样攻击南山岳,他都是稳如泰山。南山岳深知一个道理,政治场上,有时和战场一样,两相对垒时,许多重大战役的胜负,其惨败往往是失败方自身的错误所导致,而并不见得胜利方的战略有多么高明。或者也可以这么说,胜利方战略的高明之处正在于小心地保持自身安定,然后耐心地等待对方出错。
政治场也是一样,没有耐性的人,往往先出局。
也因此,浅水清很明白一件事,要想和南山岳比耐性,拼时间,玩政治手腕,他肯定不可能是南山岳的对手。
可是浅水清同样明白一点,稳字当头的敌人,最怕的不是慢打,而是快攻。
急功进取之人,固然会失之与急燥,有可能一击不下,后力全无,但如果安排得当,却同样可能一战而成。
急先锋碰上队伍未整的敌方大军,永远只有两个选择。
一:强攻直上,趁敌不备,击其士气,乱其步骤,灭其全军。
二:就地待援,缓图大战。
这场政治斗争里,浅水清就是急先锋,但是他没有援军,他唯一能做得选择就是趁敌人准备不足,反应较慢,士气不振的当口,动所有力量攻击敌人,毕全局于一役。
所以,当南山岳还在计划以他最擅长的方式来对付浅水清的时候,浅水清也同样在用自己最擅长的方式来教训南山岳。对南山岳来说,他的反击也许才刚刚进入起步阶段,对浅水清来说,这场绸缪已久的对决却已经进入尾声了。
以快打慢,一但不成,则满盘皆输,这一次,浅水清也是豁出去了。
那一刻,浅水清对天自语:“易星寒,你若是有骨气之人,就莫要让我失望啊。”……
“离楚!”看着巨熊一掌拍下,无双大叫起来。
好一个离楚,反应竟也敏捷如猿,眼看着那巨熊的脑袋就要拍在自己头上了,竟然大喝一声,大弓往熊掌上那么一搭,竟是借着那如山巨力身形急退。
“砰!”长弓碎裂,离楚已经躲开了这要命的一击,下一刻,无双箭似飞蝗,不停地向黑熊劲射,狂喊道:“快跑!”
离楚嘿嘿笑道:“我没那么容易死的。”
“妈的!”无双气急:“你的弓断了,我的箭也快没了!”
离楚一呆,这才意识到原来两个人的箭早就快射空了。
入了丛林这一个多月来,没有补充的机会,大部分的箭虽然在射出后回收,但总有那收不回来的箭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他们的箭其实也越来越少。尽管可以削木为箭,但是木箭毕竟不可能和真正的弓箭相比。离楚之所以急着要离开丛林,这也是一个原因。没想到却在这要命的时候碰上这射不死的级黑瞎子。
这刻大黑熊受伤,已经彻底了怒。熊掌连连挥舞,整片丛林顷刻间受到它的肆意破坏。大树折断,树叶飞舞,吼声连连,鲜血激扬。
它一只眼被离楚射瞎,这刻是恨透了离楚,对着他狂追不已。离楚仗着身体灵巧,勉强躲避。但那大脚如山般践踏,巨掌频繁挥舞,眼看着擦个边都能让他筋折骨裂。刚才那一下借力后退,就让他整只手臂又酸又痛,现在更别提和这黑瞎子对抗了。
山林中平地卷起的这股风暴又强又烈,离楚却如汪洋中的一条小船,危在旦夕。
此时,无双的箭也终于射空,却没有一支能射在那黑熊的要害,瞎了一只眼的大暴,对自己的另一只眼保护得格外谨慎,一只熊掌时不时就竖起来挡住眼睛,竟是聪明之极。
无双是真急了,再这样下去,离楚非被黑瞎子给活活拍死。旁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用东西扔它!”
无双连忙把弓一扔,随手从地上抓起一团泥扔向黑熊,正砸中它的脑袋。
离楚狂叫:“妈的,你射的时候怎么不这么准?”
无双的声音很委屈:“这么近的距离,射的是直线。刚才那一下是抛物线。”
离楚险些吐血:“老子没读过书!”
嘴上斗归斗,手里不停,无双拿什么砸什么,黑瞎子却也精明,就是不上当,对着离楚死追不放。
旁边的灌木丛里,小男孩的身影恕然出现,手里拿着一个奇怪的物事。
他对无双喊:“用这个!”
无双看也不看,接过来就扔出去。
随口问:“那是什么?”
男孩回答:“蜂窝,恭喜你,你死定了。”
无双浑身一颤,空中飞翔的那个大蜂窝已经稳稳地落在了那只大黑熊的头上,砰,砸了个粉碎。
大片大片的野山蜂从蜂窝中飞了出来,在空中形成了一片怒织的乌云,黑压压几乎遮蔽了整片天空。
无双和离楚的身体同时抖了一下,男孩已经大叫起来:“还不快跑!”
两人拔脚狂奔。
空中无数轰炸机自动地飞成两股,一股落在了大暴熊的头上,引这巨大的动物的连连咆哮。
还一股,追着无双的**再不放过。
“小兔崽子,你陷害我!”无双狂奔中不忘高声喊叫。
第四十七章 秋水剑
这一夜,大战降临,注定了将成为许多人的不眠之夜。
易星寒坐在自己的房间里,耳中回响的,却是战场上无数兄弟倒下时的惨烈呼号。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当初所做的一切到底是对是错,冥冥里仿佛有只手,摆弄着他的命运,让他在这片血潮中跌宕起伏。从最初的草原追杀,到后来的梁史案,再到护民军,又到现在,他与浅水清之间,始终是敌非友。他们的命运交相织错,却彼此互相推动对方。
然后每一次,都是他败给浅水清。
今天,是浅水清第三次把他放掉了。
也是最后一次了。
“或许,命运到这次为止,就将终结了。”易星寒低声苦笑。
外面响起了敲门声,易星寒随口道:“进来。”
南山岳进来了。
“闵先生,今日示警之恩,南某无以为报,特命下人准备了一些薄礼,还请先生笑纳。”
击掌,身后是四面下人端着用红丝缎铺着的盘子,上面拜访的金银财宝。
“金锭百个,银锭百个,各色明珠玛瑙翡翠各十串,还望先生满意。”南山岳笑道。
易星寒摇了摇头:“南相太客气了,不过这些东西我不需要。”
“哦?可是嫌礼薄了些?如有需要,大可以告诉我,我会再命人送些过来。”
南山岳不相信这些金银财宝会无人动心,就连皇帝都能被钱买通,何况一个小小文生,虽然民间评价他生性狂狷,不过对现世的文人来说,大多都只是自抬身价的手法罢了。
易星寒想了想,终于说道:“其实,我是真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不过,南相既然大量,也许还真能满足我一个小小要求。”
“先生请说,只要我能做到,就一定位先生做到。”
易星寒立刻道:“我听说南相府上有一把名剑,叫秋水,斩金断玉,削铁如泥。如果可以,我想那把剑。”
南山岳一楞,没想到对方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他微微迟疑了一下说:“这把剑,是我儿无伤出征前,我为他重金求购所得。奈何宝剑虽利,却是把短剑,不适于沙场征战。后来无伤用不着它,就把它还给了我,让我用来防身。呵呵,说起来,老夫一生虽偶而也有遇险,但终究是靠府上护卫,而不是手中宝剑,就是送给先生也是无妨。不过有一件事我不明白。”
他看着易星寒说道:“先生明明不会任何武功,为何需要此剑?”
易星寒直接回答:“若南相明日无法扳倒浅水清,我便亲自用它来杀浅水清。”
南山岳听得目瞪口呆。
当然,他终究只能将此话当作是一时气话。以如今易星寒的身份,朝廷又怎么可能同意他带剑上朝呢?
片刻之后,秋水剑拿了过来。这短剑晶莹剔透,不仅锋刃无双,光寒若水,且精美至极,携带方便,可隐藏在衣内,是用来刺杀的好工具。
剑柄上刻着秋水两个小字,易星寒的手指在上面柔搓了半天,才轻轻叹息一声,向南山岳施了一礼:“谢相爷赐宝剑。”
南山岳点了点头:“江川,今天,虽是我第一次看见你,不过对你也算是小闻其名。下午我教训无忌的时候,现你谈及浅水清时,眼中有浓浓杀意,心中就小有奇怪。到了晚上,你一不求财,二不求官,千里报讯,竟只为我能送你一把秋水剑,现在想来,你真得是和浅水清有着切齿大恨,才会如此。我自问眼光不差,旁人若要在我面前做戏,那是万万骗不了老夫的,所以我可肯定你绝非做伪。惟如此,老夫却更加想不通,浅水清到底有何仇恨,让你如此恨他?如果只是为了醉花楼上的一番言语侮辱,想来不致如此。”
易星寒微微一笑,口中吐出三个冰冷的字:“乐清音。”
“原来如此。”南山岳恍然大悟。“夺爱之痛,杀子之仇,古今两大仇怨起由。浅水清最喜夺他人所爱,既如此,是当与他终身为敌才对。”
他自己的儿子就是为浅水清夺了女人,如今站在他面前的闵江川也是一个。这样的理由,到的确说得过去了。
原本以易星寒初入相府的身份,要想获得南山岳的重用,没有三年以上的跟随,那是根本休想的事。古今用间,从来都不容易,官员们挑选佣仆,要标准就是信任,其次才是能力。即便易星寒初入相府,就为南家立下大功,但这种带着功劳投奔敌人,以获得信任与重用的事历史上同样屡见不鲜。但凡有这样的事生,通常总是要先查一下对方的身份来历,证实其的确可信方可。当年袁中旭为何能被南山岳轻易陷害,就是因为他是降将,皇帝不会轻易信任他。易星寒假冒他人身份,只要给南山岳以时间,揭穿身份只是迟早的事。
因此,要想获得南山岳的信任,其实殊为不易。然,南山岳一生官场,眼光老辣如炬。当易星寒一谈到浅水清这个名字时,从心底里流露出的那股切齿痛恨,却让南山岳一下就明白,这个人,绝对是浅水清的敌人,而不是朋友。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是官场上的不二法则。
所以,他才能一下就相信眼前的这个人,相信他会为了对付浅水清而使尽全力。当时,必要的调查工作总是要做的,不过在那之前,想必浅水清已身败名裂,再无存于世上了。
这刻在明白了易星寒为何如此痛恨浅水清后,这个理由到是与传言中闵江川曾做过乐清音的入幕之宾有几分相似,南山岳再无怀疑,随自离去。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易星寒的心中却是冷笑起来。
敌人的敌人,未必就一定是你的朋友。你的眼光的确很准,但成也在此,败也在此。浅水清纵横沙场,一直都坚信一句话:一个人最大长处,往往就是他的短处。
想不到在这官场之上,竟同样如此。
南山岳不会了解,身为一名战士,易星寒不屑于阴谋诡计,而更愿意用堂正之战,杀死对手。
或许,一直以来,浅水清才是最了解他的人……
天色渐渐暗了。
白天喧闹熙攘的丛林终于恢复了平静。尽管还有许多凶险在等着探索的人们,但是对经验丰富的老到猎人来说,黄昏时的丛林,是最安全的。
男孩拿着木棒在前面开路,不停地用手里的木棒敲打附近的地面,以寻找可能潜藏的危机。偶而,他会挑起一条长长的细蛇,远远地抛到一边,然后向无双他们介绍说:“竹丝蛇,有巨毒,被它咬一口,通常你的心脏跳动次数不过三十下。”
无双两人心头一阵恶寒。
丛林里的危险无处不在,无论是蛇,蜘蛛,蝎子,又或是其他什么动物,每种都有属于自己的看家本领。有的擅长逃生,有的擅长伪装,有的擅长潜伏,有的擅长布置陷阱,但凡是攻击性的生物,并非是越大的越危险,往往是那些看上去毫不起眼的,带给人的威胁却是致命的。
无双和离楚都是丛林的好猎手,他们对丛林也并非一无所知,然而接天山这一带的丛林,他们却是第一次来,这里的物种太丰富,有许多却是他们也未见过的。越往里走,就越是人类禁区,各种奇形怪状的毒物,生物,令无双等人也大开眼界。
男孩是在丛林里长大的,对这一带的情况相当熟悉,每种生物有什么特性,该怎样对待,他完全知道的清楚明白。
这刻,在脱离了危险之后,三个人终于可以彼此了解一番了。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男孩带着他们来到一处安全地方,坐下来休息,随口问道。
“我叫无双,他叫离楚,都是丛林猎人。这是我们进丛林后第一次看到有人在这一带活动。”无双没有正面回答男孩的问题。
“这是我今年第一次看到丛林以外的人。”小男孩的回答同样老气横秋:“这一带是我的地盘。”他说。
无双和离楚都笑了起来。
“你还没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呢。”无双说。
“我叫八尺。”
“有趣的名字。”
“爸爸给我取的,希望我能身高八尺。”
脸上还带着被山蜂蛰过后的青肿后的无双,唏嘘了一阵,然后叹息道:“那只大黑熊是我见过的可凶猛最厉害的丛林生物了,我说你是怎么惹了它的?”
八尺白了他一眼:“这算什么。大暴还不是这里最可怕的动物呢。真正可怕的,是那些你看不见的小东西。比如你现在坐的那块石头下面,经常就会有一些毒蜘蛛在里面。如果它们对着你的**来上一口,你就不用再担心你的脸了。”
无双象被针扎了一下,立刻跳了起来。
“别担心,它们一般只在晚上出来活动。”
两个大人同时哑口无言。
离楚随手把自己身上的箭囊解下来,扔给无双:“我的弓毁了,你的箭没了,这些给你。”
还剩六支箭。
无双苦笑:“你也不省着点用。”
离楚用白眼翻他:“我的箭法是连珠箭,你的箭法是穿心箭。你的箭比我先用光,那才叫奇怪呢。”
“废话。刚才为了救你,我把所有箭都射空了。”无双气得叫。
离楚看他的眼神,突然闪过一点感激。他看着无双,缓缓道:“谢谢你。”
无双一楞,这才意识到两个人的交情,由最初的不死不休,到这刻竟成了生死与共了。
命运有时真会开玩笑,在不同的环境中,为不同的人创造机会,使他们成为朋友,情侣,战友,仇敌,并在这无数的关系中转换不定。
短暂的聊天,让三个人彼此间有了些了解。男孩很好客,在得知他们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后,立刻向他们出了友情的邀请,欢迎他们到他家去坐坐。
阳光透过高大的树冠洒下班驳的光影,照在三个人的身上,**一圈圈光与暗的交错迷彩。男孩的脚步矫健而有力,踩在沙沙落叶上,却不出太大的响声。在走过长长的一段路后,男孩带着两个人来到一处布置好的陷阱旁,猎夹已经逮到了一只大山鼠,长得肥厚饱满,看上去已经奄奄一息的样子。
“哈,这下有饭吃了。嘿,我说你们两个,来帮我拿一下这东西,到了我家后,我请你们吃烤山鼠!”
离楚松开猎夹,正要去拿那山鼠,原本已毫无生气的山鼠突然跳了起来,闪电般窜入林中。
离楚一呆,男孩急的大叫:“嘿,装死是那家伙的本事,你们怎么搞的,把我的午饭弄丢了!”
无双一笑:“别担心,我们这就赔你。”
无双拉弓,放箭,劲箭直射那逃离的山鼠,嗖的一声,将那山鼠钉在了大树上。
男孩看得眼直:“哇哦,好箭法。”
无双和离楚相视一笑。
离楚道:“想学的话,我们可以教你。”
“真得?那太好了!”男孩高兴的跳起来:“那样我就可以为爸爸报仇了!”
两人一呆,同时问:“你爸爸怎么了?”
男孩的眼中闪过一线黯然:“他死了,现在家里只有我一个。”
“怎么死的?”
“被惊虹人杀死的。”男孩无意识地挥打着手里木棍回答,将身边的草丛拨得哗哗直响。
两人顿时愕然。
消息的得来,有时是全然不费功夫的。
无双也不能不感慨,原来世间真有踏破铁鞋无觅处之事。
无双急问:“惊虹人怎么可能出现在这片丛林里?丛林里根本没有路可以走!”
男孩回答道:“丛林里的确没有路,可是有河。”
无双和离楚的心中同时泛起了巨大的波澜。
第四十八章 决战风雪之巅(1)
穿过接天丛林的那条小河,狭长弯曲,它一直通向丛林外部,在那里汇聚成一个小湖——沁阳湖。小河的源头,是接天山上的积雪,由于地处偏南,积雪不丰,小河的流量也不是很大。
无双亲自下去测试了一下水深。
水流虽不是很急,但是要让两万骑兵从这条河涉水而过,依然有许多苦难。
男孩对此解释道:“每年的六月到九月,这条河的水量都会大大降低,水势渐缓,水深不过半米。”
原来是这样。
离楚的眉头一皱:“可是这也不对啊。我们在丛林中搜索了一个多月,早就远离了寒风关一带。如果现在由这片林子出去,那么进入的是天风帝国的中南位置,转向东北,要不了多久就可以进入天风帝国的中部。如果惊虹人是为了绕到天风军的后面去,实在没必要兜这么大一个***。”
无双也道:“是啊。寒风关离此有百里之遥,与这条河是不相交的两条线,就算惊虹人可以借河道走出丛林,他们要从寒风关来到这条河,也得在丛林中穿梭百里距离。这样的距离,如此凶险的丛林环境,只怕就算走过来了,也没多少人能活下来吧?”
男孩两手一摊:“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反正去年的时候,惊虹兵就是从这条河过来的。当时我和爸爸就在河边捕猎,结果碰上了他们。他们说,他们的行踪需要绝对保密,所以要杀死一切看见他们的人。就这样……爸爸被他们杀死了。”
“这里面肯定还有问题。”离楚望着那条河道。
“要知道答案,怕是只能顺着这条河一路搜索过去了。”
“没错,咱们就沿着他们经过的这条路,一直找回去,也许可以有什么现。”
这个时候,离楚和无双到是终于有了一个共同的想法……
天风107年6月23日。
晨。
天色尚朦胧,黎明前总是最黑暗的一片。
南府下人打着灯笼,迎接老爷和大公子上轿。
南无伤跟在一边,轻声说:“父亲,这次的朝会,就是我们和浅水清见真章的时候了。此战若胜,陛下纵然想包庇他,只怕也难对百官交代,可否让我也跟着一起上朝?”
“你是不是很想看浅水清落败时的那番落魄嘴脸?”
一句话说中南无伤的心思,他低头不语。
南山岳却叹了口气:“今日之争,皆因你而起,惟如此,你更不可去。”
南无伤一楞,南山岳已道:“我南家与浅水清为何不和,陛下不是不知。正因为如此,你若去了,就等于是在提醒陛下,所有的一切,我们都是在公报私仇。官场之事,最忌讳的就是私事公办,哪怕真这样做了,总要在场面上有所交代才可。我与浅水清明争暗斗这许久,从未提过你和云霓一字,就是因为,我们不能将这场争斗显得私人化。所以你的上朝,只会对即将落败的一方有利。记住,官场之上,只说官话,永远不要将私人感情放在上面。”
南无伤这才警醒过来:“孩儿明白了。”
“那就好,对了,李规他们准备得怎么样了?”
自浅水清回到苍天城后,南无伤早就秘密派人调了血风旗李规回来,以准备对付浅水清布置在石村一带的八千精兵。
这刻南山岳问起,南无伤立刻回答:“已经秘密来到半个多月了。昨天夜里,我派人传了信息给他,命他立刻向石村一带调动。一旦我们这边得手,他就会立刻对石村起攻势。石村虽有铁风旗近万将士,但血风旗六千士兵以有备打无备,大有胜机。没有浅水清坐镇的铁风旗,其战斗力怕是要大大下降许多。”
完这句话,南无伤突然警觉失言,原来自己的内心深处,早已经承认了浅水清的指挥才能。想到这,他越的心有不甘起来。
“很好。”南山岳满意点头,老家伙的脸上露出一线凶狠:“浅水清一直欺我南家是文官家族,手下无兵,所以才敢兵逼相府,折我声望。他以为我不敢和他玩硬的,我就偏要跟他来一次。咱们文要斗,武也要斗。不但要灭了他在朝上的势力,也要灭了他手下的兵员。我看他浅水清还拿什么来跟我兴风作浪!”
“可是陛下那里……”
南山岳大手一挥:“一切有我,你尽管放心。只要我老头子不倒,再有天大的事,我也能撑得住!”
这句话,到是显示出了一代当朝丞相的雄浑大气。
看着自己的二儿子,南山岳斩钉截铁道:“你就留在家里,等候我们的消息。若赢,则什么也不用做。若万一我们败了……”
南山岳突然靠近儿子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听得南无伤愕然:“父亲,你这是什么意思?”
南山岳冷冷道:“未算胜,先备败,官场风云难测,永远要为自己准备一条不测之路。我相信我们用不上走这条路,可总要有个两手准备,方可放心。”
“是,儿子这就去准备!”南无伤大叫道。
老丞相回身后,看着易星寒:“闵先生,今日朝会,就要拜托你了。”
“请老相爷尽管放心,闵江川与浅水清不共戴天,必定竭尽全力,诛杀浅水清。”
南山岳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终是没有再说什么。这个人,一口一个诛杀浅水清,当真是笑话之极。官场之斗,争的是帝王之心,权术之变,哪来的诛杀之道。不过这刻,他到也无心纠正这个人的错误说法了。
那个时候,他正要上轿,突然有一个人跑了过来,对着南山岳跪下大叫:“叔叔,叔叔,今日朝会,就让孩儿也参加吧。”
竟是南靖元。
南山岳一楞,怒道:“你来凑什么热闹!”
南靖元大叫:“叔叔,浅水清以**之计陷害大哥,这都是我无能惹的祸。此番指正浅水清背后捣鬼,鼓惑太子,正需要我出来做证。叔叔,好歹我也是南家的一分子,纵然再不争气,心也是向着南家的啊。我犯了错,叔叔就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吧!”
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全不象平时的纨绔公子。南山岳为之一怔,南无忌已在他耳边轻声说道:“父亲,靖元这次看来已有悔意,到不如就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
南山岳想了想,这才答应道:“你小子进了宫后,注意给我夹着尾巴做人。宫中不比民间,可以任你肆意胡来。若再有犯错,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南靖元大叫道:“若侄儿再有犯错,苍天城南府就再无南秋源一脉!”
南秋源,正是南靖元的父亲,南山岳那同父异母的大哥。
面对侄子这刻的毒誓,南山岳终究也无话可说了。
与此同时,南家对面的将军府,中门大开。
浅水清骑着飞雪,从将军府的大门缓缓踱了出来。
那一刻,南山岳与浅水清目光交汇,在空中闪现出无数电光火石。浅水清坐马上向南山岳拱手道:“向南相问好。”
南山岳嘿嘿一笑:“住得近就是好啊,每日里总有碰头见面的机会。怎么浅将军今日也要上朝吗?”
浅水清哈哈大笑道:“虽然在苍天城没有公职,无事可以偷懒,但是偶而去听听朝上百官的争论,凑一下热闹也是不错的。我今天心情不错,起了个大早,眼看闲着也是闲着,就不如去陛下那里报个到,跟他老人家说说闲话,聊聊家常。”
南山岳从鼻子里哼出冷气:“但愿浅将军的心情,能一直如保持如此才好。”
浅水清笑面依旧:“也但愿相爷您老人家,能一直长命百岁,阖家无忧。”
明捧暗讽的对话,谁都不甘示弱,浅水清暗藏杀机的回答,令南家上下人等齐齐哼了一声。
南山岳的脸色变了数变,终究还是哈哈干笑几声,然后利落地钻进轿子里去。
此时此刻的斗嘴,谁占上风都没有意义。就让他浅水清再逍遥一阵又如何。
那个时候,没有人注意到,浅水清与那站立一旁的易星寒,彼此已经对换了一个凛冽灿烂的眼神。
易星寒的手指微微指向浅水清,做了一个充满杀机的手势。
这个手势,却是只有浅水清看见了。
随着南府的渐渐离去,浅水清远远望着易星寒的背影,心头终究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今日的风雪之巅,注定了要充满一片腥风血雨。
第四十九章 决战风雪之巅(2)
天拂晓,黎明前一片黑暗。
龙风殿前汇聚百官。
作为这一小撮掌握国家命运的社会精英,封建时代的顶尖人物,不管其善也好,恶也罢,权势薰天也好,仰人鼻息也罢,终逃不脱早起的命运。
就连那高高在上的皇帝,也永远不能例外。
由这一点,我们可以看出为什么历代昏君经常没事就散朝,不理朝政,不问政事。
对大部分人来说,尤其是惯于享福的人来说,不能睡个好觉,实在是一种天大的折磨。
但是对于南山岳,浅水清这种一躺下去,脑海中就浮现出千万条政务军务交相织错,就是睡上几个小时都未必能睡着的人来说,早起却成了一种解脱。
他们更愿意清醒地面对一切困难,而不是每晚担心一觉睡下去,再睁眼时,天已巨变。
因此在历史上,大凡英雄人物,皆是精力旺盛之辈,否则身体早早就先垮掉,何来成大事之言。
今天南山岳几乎是最后一个来到龙风殿的人,之所以是几乎,是因为他后面还有个浅水清。
这两个人,同时踏着早朝开始百官进入的鼓点而来,时间到也拿捏得巧妙,惟是落在百官眼中,显得如此的诡异莫名。
不少官员看到浅水清出现在这里,就知道今天怕是又会有大事要生了。
由于易星寒只是相府门客,他和南靖元要入宫,都必须经过搜身程序,因此没人能带任何凶器进入龙风殿。反到是象南山岳浅水清这类人,可以免除这类搜身,当然,他们也是不允许带任何武器进入的。
殿门大启,随着小太监一声唱诺,百官鱼列进入,只留下易星寒,闵江川等少数外人在殿外等候,除非相关传召,否则不得进入。
武两班臣员分成两列,先后进入,其中文班赫然就以南山岳为,历明法其次。武班则是天风帝国的武勋元老周涵杰为,浅水清位列最后,从这个排位上看,浅水清能和南山岳斗得如此热闹,也实在是少有的异数了。
进了龙风殿,苍野望已赫然在座,旁边下的位置是太子苍澜,苍澜的身旁,站着的是帝师公孙石。
众官向苍野望一起鞠躬,喊了声“万岁”,这就算礼毕了。
中央集权的封建王朝,并不是每个时代都有三跪九叩之礼,事实上,在中国那也是明清之后开始的事,在那之前,从无官员要对皇帝每日三跪九叩。三跪九叩其实是中央集权统治展到极点的一种外在表现,由这一点也可以看出,天风帝国的中央集权,在很大程度上,是皇帝与朝官建立起的一个统治阶层共同体,而非皇帝,百官,下层社会的简单三阶梯结构。
今天的朝会刚一开始,就透露出一股不和谐的气氛。
南山岳第一个出列:“陛下,圣威尔公国于昨日向我国来抗议书函,指称我帝国擅启战端,刚刚灭掉止水,又屯兵寒风关,是为制造天下乱局,要我们立刻退兵,依臣的看法,攻打惊虹一事,当暂缓些时日。”
苍野望冷哼:“只怕不是一个圣威尔公国的威胁吧?”
“是,麦加人也已经来了抗议信,是前些时候的事了。咱们如今的动静很大,周边的这几个国家都有些坐不住了。”
“那是自然的。”苍野望笑笑:“没有哪个国家会容忍这种事情的生,不过可惜,朕心意已定,两个月内,我军必须兵进寒风关,各方准备早已开始多时了。”
“陛下,圣威尔公国特使已经扬言,一旦我军进攻寒风关,就将切断圣洁走廊,实行军事隔离,麦加人也将会在恶浪河畔增加十万精兵。对付一个惊虹,天风或有余力,万一三国联手,只怕我帝国就要……”
苍野望唰地站了起来:“一统大梁的时机,已经近在眼前,什么样的阻力也不能阻止我们。朕已经派出两路特使,分赴两国游说,为我国拖延时日。”
着,他看向浅水清:“浅水清,要不了多久,你就要再上战场了。烈元帅如今就在寒风关,朕期待着你们父子,能为朕打出一场好仗来。哼,只要你能给朕拿下寒风关,周边再有异动,朕也自有把握对付他们。”
苍野望说话可以这么牛气,不是没有原因的。
举凡灭国之战,动辄耗银百万计,此外将士牺牲在所难免。一场场大战下来,常常就把己方最精锐的勇士送葬无数,因此一个国家通常在消灭一国之后,不会再有多余的能力动第二轮战争。
然而浅水清灭止水,虽然杀戮太重,却是真正以最小的代价换来了最大的成果。中央军团不战而收止水降卒,几乎未有战死兵员,铁风旗长趋直入,在连番血战后也仅战损三千余人。对一个国家来说,这样的兵力损失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也因此,天风帝国目前是可以说是最大限度地保持了其战斗力。在这样的情况下,苍野望自然就不轻易接受他国威胁。
这刻浅水清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那个时候,南山岳沉吟了一下,终于开口道:“陛下,浅水清这次怕是不能出征了。”
“为什么?”
南山岳缓缓说道:“浅水清勾结草原马匪,杀死臣父,物色妖女,媚惑太子,谋夺中宫,如今臣已人证物证俱在,还请陛下惩处。”……
苍野望很头痛。
有时候他甚至会怀疑自己一贯坚持的东西是否真得正确。
作为一名曾经历过沙场生涯的皇帝,他一直都相信,平衡之道永远是君王在处于弱势的时候才使用的手法,为了保住君权而采取挑拨群臣关系,使其对立的做法,只会让一个国家陷入不停顿的动荡之中,使政令处理不及时。
但是有些事却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他不搞平衡之术,下面的人不代表就一定会一团和气。
这些官员们彼此攻诃,对立,拉帮结派,勾心斗角,每天不是你弹劾我,就是我弹劾你,御史台的大夫们永远都要忙个不停,不是为查这个徇私舞蔽案,就是查那个贪赃枉法。
苍野望不明白的是,这恰恰是由于他是强势皇帝的原因。
我们可以用合纵与连横来解释这种官场关系。
作为封建帝国的领导者,皇帝拥有最大的权利。
当皇帝弱势时,官员们意识到自己可以从皇帝手里争夺到更大的权利,向这个无尽的权利源进行争夺,显然比自相倾轧要来得方便得多。于是,官员们往往会主动联合起来,采用各种方法诸般手段。在这种情况下,如何破解众志成城的官僚体系,反而是皇帝的一大工作。这便是官场上的合纵。
而当皇帝强势的时候,官员们会现,向皇帝伸手要权,其所可能付出的代价是相当巨大的,于是他们就会转移目标,将手伸向自己的同僚,希望通过争取皇帝信任,打击同僚,来扩大自己的权势地位。这种情况下,如何保持内部的和谐稳定,就成为皇帝的一大工作。这便是官场上的连横。
浅水清与南山岳之间的争执,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如此。无论他们用怎样的诡计,手腕,政治手法去陷害,污蔑,栽赃对手,最终的核心方法其实都只有一个,就是将皇帝拉到自己这边来。
皇帝帮谁,谁就赢!
这里,浅水清依仗的是自己曾经的功劳和未来的战争,而南山岳依仗的则是自己赫赫权位。
从这一点来分析,不难看出苍野望的心为什么倾向于浅水清更多一些。
就好象在董事长的眼里,董事局的董事从来都是从自己手里分钱的,而那些优秀的部门经理才是帮自己赚钱的。尽管前者地位很高,后者却更有实用价值。
所以对于南山岳的弹劾,他是真得非常火冒,但是他还不能不听,不能不做出公正的姿态。
尤其是此刻,南山岳说出的罪名,实在是太不同寻常了一些。
“南卿,南涣林之死,目前已知是草原马匪所为,你说是浅水清指使他们干的,需要拿出证据来。不过朕不明白的是,这物色妖女,媚惑太子一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朕从未听说过?”
到这,苍野望有意无意地横扫了一下旁边的儿子一眼,吓得苍澜大叫:“南相,我敬你是朝中老人,不过你也不能胡说八道,什么妖女?我怎么不知道?”
南山岳立刻道:“这件事就要问公孙大人了。我听说前些日子,公孙大人让太子做份功课,言明功课做好,就带太子出宫游玩。听说那天太子可是享尽了艳福。虽说人不风流枉少年,不过烟花女子多不洁,太子还当自珍自重才好。”
苍澜大怒:“混帐,竟敢打探太子私事,再说这和浅水清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浅水清秘密训练妖女送入宫中,媚惑太子,图霸中宫。那淮河上红牌坊曾经的名妓乐清音就是为他训练妖女之人。怎么,难道太子想说,太子不认识一个叫飞烟的女子吗?且这名女子,正是那乐清音的高徒!只要想想浅水清的那本兵书,是在乐清音的画舫上写出来的,就可知二人之关系。太子外出,本是体察民情,却被那公孙石带入青楼红妨,极尽人间逍遥,更将其列入后妃名单,难道没有此事吗?”
这番话一出,所有人都听得目瞪口呆。后妃名单里,的确有个叫飞烟的女子,这件事许多人都知道,但是谁也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会是浅水清训练出来的。要不是这样,南山岳也不可能轻易相信易星寒所说的一切。
让人没想到的是,苍澜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南相,我看你这次真得是老糊涂了。太子妃备选人中,的确有个叫非烟的。不过你自以为是,把非烟说成是烟花女子,可就大错特错了,而且你这次可真要大大得罪人了。”
南山岳听得一呆,脱口道:“得罪谁?”
一把令他震惊的声音突然传来:“得罪了我。”
话的人,赫然竟是天风财相,历明法。
他抬起头,看着南山岳,脸上露出一线愤怒:“南相,老夫素来也算是敬重的了,可是你为何却要如此待我,将老夫的孙女说成是攀龙附凤的烟花女子?”
此话一出,满堂震惊。
第五十章 决战风雪之巅(3)
假如战场上还可以说勇气比头脑更有价值,那么官场上,就只能是阴谋者的天下——浅水清……
当历明法说出那句话时,南山岳立刻就晕了:“飞烟怎么可能是你的孙女?她明明是……”
历明法哼道:“没错,我知道外面有个飞烟,最近甚是惹火。可是天下同名之人如此之多,此飞烟非彼飞烟啊。那个在选妃名单上的飞烟,她的名字叫历非烟,一字之差,读音相同罢了。”
南山岳听得大惊,看着历明法怎么也不相信事情竟会是这样。
那个时候,甚至苍野望也轻轻叹息了一声:“南相啊,这次你是真得搞错了。朕怎么会为澜儿选一个毫无来历的女子为妃呢?只是天风律例,为避免朝官争夺,太子难择,公平起见的情况下,所有太子妃人选,在太子正式选定之前,一律不得暴露身家门庭,只显示才艺学识的能力,所以除朕之外,无人知道哪个女子是哪位大臣的眷属,即使是各位大臣,也只知道自家女儿进了后妃人选之例,但在雀屏中选之前,谁也不知道其他还有谁。”
这一点,是天风帝国有别于其他封建王国的一条很重要的法律,其目的就是为了避免朝官借送女入宫,影响皇帝,干涉朝政。南山岳对此自然再清楚不过,所以才会只知其名而不知其身份,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选妃中的那个非烟竟然不是浅水清秘密训练出来的那个女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时候,南无忌也急了:“可是陛下,选妃之中,有才艺论断,听说那名叫非烟的女子极擅音律,正是乐清音的徒弟!她怎么可能是历相孙女?”
历明法是真得怒了,他一把扑过去揪住南山岳的胡子大喊道:“没错,非烟的确是乐清音的徒弟,极擅音律,可谁说她乐清音一定就只能收一个徒弟了?谁说老夫的孙女就不能学习音律了?南山岳,你们父子不要欺人太甚,我家非烟现在还好好的待字闺中,怎么到了你们嘴里,就成了烟花女子,甚至与太子有过一夕情缘了?她还是个大姑娘呢,你们这样,让她以后怎么办?”
轰!
仿佛一个炸雷在南家父子的耳边炸响!
乐清音竟然不止一个徒弟?
那个时候,浅水清微微抿起嘴唇,微笑起来……
止水之战之前,飞烟一计,的确是浅水清所能想到的,以他目前的身份所能对付南家的最好办法。
但是这个计划有个致命的缺陷,就是无论他找来怎样的女子,纵然再如何国色天香,都有一个问题解决不了——身份问题。
皇家娶亲,可不是只看脸蛋漂亮就可以的,总要对方有一定的身份地位才行。
浅水清可以培养一个多才多艺的**,可以想办法**太子,**南无忌,惟独没有办法解决入宫问题。不能入宫,就没有正式身份,就算是飞烟同时和南无忌与太子上床,甚至怀有身孕,对南家也造成不了多大的影响。
因此,那个时候的浅水清,对飞烟的用途并不是如此明确。
然而易星寒的出现,却给了浅水清一个新的希望,使他突然意识到,一个成功的计划固然可以打击对手,一个失败的计划,同样可以打击对手。
所以,他最终将这个计划做了一番修改,这一点,却是连林跃都不知道的。
乐清音收了两个徒弟,一个是历明法的孙女,叫历非烟,还一个,就是那个在百花楼上出现过的飞烟。
这是浅水清精心策划的一出好戏,目的就是为了让南山岳有此误会。
飞烟之所以叫飞烟,就是为了这个目的,非如此,不能让南山岳相信,非如此,不能让南山岳入套。
当然,这一切仅仅只是开始而已。
朝堂之上的争论,一转眼间风云巨变,刚刚还在试图弹劾浅水清物色妖女鼓惑太子的南山岳,如今被历明法揪着官袍再不肯放,口口声声要他解释清楚,为何要如此诬陷他孙女的清白。
朝中百官交相议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有站在南山岳这一边帮着说好话的,也有站在历明法这边指责南相欺人太甚的,当然更不乏如浅水清般静立一旁看好戏的。
要想让浅水清倒台,就得为自己拉拢足够的力量,哪怕这只是暂时的。
至少今天,南山岳注定要失去相当一部分中立派的支持了。
而这恰恰是最重要的,决定性的一天。
今天,朝堂上的这场乱局已然注定……
“够了!”苍野望大吼起来:“看看你们,身为朝官当庭斗殴,成何体统!这里是朝堂,是商讨国家大事的地方,是让你们比试武艺的演武场吗?”
这刻的南山岳,胡子被历明法揪掉了一把,历明法的官袍也在混乱中扯出个大洞,两位当朝元老,朝廷相爷,竟直接在朝堂上动起粗来,还害得一大批手下官员跟着相帮,有些人甚至鼻青脸肿,也不知道是谁打的。
南无忌的官帽甚至直接被人一拳打掉,他找了半天才找到,却现已经被人踩扁,这刻只能哭丧着脸重新戴上,头顶的灰尘扑扑地直往下落,弄得他欲哭无泪。
历明法一头跪倒在苍野望的身前大叫道:“皇上,老臣的孙女历来洁身自爱,与外界从无来往。虽喜欢音律,却也只是陶冶性情之事,于国于家皆无伤害。去年十月,乐清音主动上门,愿意将音律之艺传于我孙女。老臣考虑到乐清音出身不洁,本予不准,却又碍不住孙女喜欢此道,因此便告同意,但只允许那乐清音秘密交授,不许为人所知。没想到今天,南山岳这老匹夫竟然污蔑老臣孙女,一个好女孩的一世清白就要毁于他手,还请陛下为老臣做主啊!”
他连老匹夫都骂了出来,可见心里火气之大。这也难怪,谁的孙女被说成是烟花柳巷,人尽可夫的女人,都会让人受不了,哪怕确有其事,都要百般抵赖,更何况是无中生有呢?
苍野望的脸色也是极为不豫,历非烟是备选太子妃,被人这么污蔑,他的脸上又岂能好看?
“好了,这件事的确是南相行为有失妥当,你也不必这样哭求了。”
历明法可不干:“陛下!今日朝上,百官相争,群臣动武,人多口杂,事情早晚会传将出去。陛下也当知道,街妨流言最易走样,一旦民间传言说,老臣的孙女的确是烟花女子,而非烟又选妃不成,让她今后如何是好呢?”
不愧是老江湖,老牌政客,浅水清心中暗赞了一句。原来历明法竟是故意作态,为自己要好处。
果然,苍野望也犹豫了一下,知道历明法所说的事也不无可能会生,终于还是叹了口气道:“既然这样,这次的选妃,我看正妃就用历非烟吧。如此一来,谣言自失,也算是对令孙的一份补偿吧。”
历明法喜,叩头拜叫:“谢陛下开恩!”
一场争斗,竟然白便宜了这个老东西。
就连苍澜都忍不住火火地看南山岳,他心中本有所属,这刻自己喜欢的姑娘就只能屈居侧妃了,而这一切,都是南山岳这个老混蛋搞出来的。
看南山岳的眼神,也分外的不善了。
那个时候,苍野望叹气道:“南相啊,非烟之事,就到此结束吧,所谓物色妖女,媚惑太子,纯属子虚乌有。那浅水清勾结草原马匪之事……”
苍野望看着南山岳,一字一顿道:“你若拿不出证据,当知后果了。”
南山岳长长地叹了口气,此时,他也只能将希望放在这件事上了。
然后,他从怀中掏出几封信件说道:“陛下,这几封信,是草原马匪领苏云,亲笔写给浅水清的,臣于昨日得到,并有人证可证明,去年八月,浅水清回清野城征调兵员,当时的苏云,就是佑字营属下士兵,不信可查阅军部档案,看看可有其人的卷宗资料,顺便也可核对笔迹。”
这些信,就是根据易星寒提供的情报,在截杀了从东部过来的那批商人之后得到的苏云写给浅水清的信,这其中就包括了苏云声称已经按照浅水清的指令杀死南焕林一事,等候后续指示云云。
南山岳是谨慎的,尽管在他看到这些信后,现原来苏云竟曾经是佑字营的士兵,立刻意识到这些信的意义所在。还是命人进入军部核查笔迹,索来苏云档案,核对事实,现确有其事,笔迹也与留在军部的签名等相符,他甚至连信纸都仔细检查了一番,的确是用得东部的信纸,绝无作假的可能,这才放心拿出来。当然,那些指控南山岳贪污受贿的帐本和信件则全部被他收了起来,统统销毁,不留证据。
管在选妃一事上,吃了浅水清一个暗亏,但是南山岳相信,这些证据,却可以称得上是铁证如山。只要能证明是浅水清勾结草原马匪,杀死遗老南焕林,那么苍野望就算有心包庇也不行了。
第五十一章 决战风雪之巅(4)
苍野望看那些信的时候,脸色十分的难看。
攻打惊虹在即,当朝丞相却不遗余力地攻击着他最寄予厚望的浅水清,他心底的恼怒也就越甚。
章修阁大学士文邈则直接说道:“陛下,臣已经查阅了军部留档,证实苏云的确曾是佑字营士兵,这几封信上的笔迹也已进行核对,有九成把握,的确是苏云所书写。”
这个消息令苍野望更加愤怒。
他愤怒的不是浅水清杀了南焕林,而是这个混蛋这么没用,竟然被人给抓到了证据。
长长吸了一口气,苍野望看着浅水清:“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浅水清道:“有,可以让臣看看这些信吗?”
苍野望一挥手,旁边的小太监把信送到了浅水清的手上。
浅水清一边看,一边笑嘻嘻地随口问道:“请问丞相是怎么得来这些信的?”
南山岳冷哼:“苏云命令草原马匪冒充商人,由东而来,被我家丁所截获,因而得到。怎么,浅将军有所怀疑不成?”
浅水清摇摇头:“那到没有,哦对了,昨天我也听说城外好象的确有批西归的商人被杀了,不知道是不是就是相爷说的草原马匪。或许问问孔将军,他应当知道。”
孔将军,就是苍天城外城统领孔熙,算是朝上中立派的一位人物。
这刻浅水清突然提到了他的名字,孔熙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古怪。
他看看南山岳,然后跪向苍野望道:“陛下,昨天下午,的确有批商人,总计十二人被离奇杀死,来自东部,臣得知消息后派人去调查此案了,没想到……”
南山岳哼道:“这件事的确是我命人所为,一批马匪而已,皆是该死之辈。”
孔熙微微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南相怕是又有误会了。”
南山岳一楞,孔熙道:“那批死去的商人,下官已经派人调查过来历了,他们的确是身家清白的东部商人,在各地皆有商号,从无与马匪勾结之历史。”
“你说什么?!”南山岳眼前一片天旋地转,浅水清的声音已冷冷传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丞相大人既然自承杀人,过一会还是去刑名司报个道吧。”
“浅水清你!”南无忌大叫着冲了出来。
浅水清随手把手上的一大叠信甩到了南无忌的脸上:“南大公子,商人是真商人,信却是假信。你南家三番五次栽赃陷害下官,看来真正是权势熏天,目无王法了呢。”……
石村。
玲珑坡,附近有片小树林。九千八百名铁风旗将士如今就隐藏在这里,冷眼看着林外的一切。
远方是一支队伍正徐徐开来,正是血风旗战士,为的是一员虎袍战将。
“那个人,就是李规了。”说话的,是沐血。
“轻装简从,饶道而行,果然是准备打我们一个伏击啊。”碧空晴森然说道,阴婺的粉脸露出一线浓重的杀机。
他的身后,沐血,方虎,拓拔开山等人赫然在列。
方虎嘿嘿一笑:“浅少果然是算无遗策,时机,地点,均把握的天衣无缝。”
“纵然算无遗策,也不可能将南无伤胆大到打算吞吃我军的想法一起算到,只怕浅少是另有安排,所以才得了消息的。”还是沐血看事情要冷静许多。作为一名帝**人,面对眼下的这种情况,他实际上并没有太多的高兴之处:“自己人打自己人,每死一个,都让人心痛啊。说起来,李规在他的位置上,干得还是不错的,血风旗的兵,也有许多勇敢战士,曾经在沙场上舍生忘死。如今他们没有死在敌人的手里,却要死在自己的人手里了,想想也叫人心寒。”
方虎等人立时无语,同是帝**人,如果可以,他们也不想自己人打自己人。
碧空晴沉声道:“如果能一举击杀李规,血风旗群龙无,咱们再大军围困,或许可以令其不战而降。”
方虎道:“主意到是不错,但是李规可也不是那么好杀的。无双不在这里,荆棘营虽有出色的弓手,但未必有把握让其一击毙命。一旦突袭不成,李规有了防备,再想杀他就难了。千军万马中取敌项上人头……总是听起来比较美好的事情罢了。”
碧空晴一阵阴笑,听得众人头皮麻,温柔的语调如女子般柔美:“诸位小看自己是可以的,但是要小看了我们的拓拔将军,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千军万马中取敌项上头颅这等事情,那可是他最拿手的好戏。”
众人愕然,热点书库向那魁梧如山的拓拔开山。
他一言不,却缓缓解下了身上的铁链巨锤。
碧空晴道:“今日,诸位就有幸目睹拓拔将军的生平绝技,说起来,拓拔将军的武技虽然威猛盖世,但是他这轻易不出手的一招,名字却是起得煞是好听呢。”
“叫什么?”
“千里姻缘一线牵。”
众人听得笑,却只见拓拔开山已经走出了丛林,来到一片开阔的小坡上。
由此居高临下,死死盯住远处的李规,拓拔开山手持铁链,已经开始抡锤。
虎虎生风的舞动中,大铁锤在空中激荡成一片幻影,仿佛一个巨大的鼓风机,平地生起一片漫漫风烟。
铁锤在空中越转越快,几乎连影子都看不清楚的时候,拓拔开山猛然大吼一声,炸起一股风雷,长链劲甩,铁锤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粗长的铁线,如流星陨落,闪动着星芒光华,凶狠冲向那血风旗的掌旗李规。
那仿佛博浪沙般的狂暴一击正中李规的胸口!
一锤毙命!……
“浅水清,你不要信口雌黄!这些信都已经过验证,的的确确是苏云亲笔所书,你还有什么可以抵赖的!”南无忌大叫道。
浅水清冷笑:“说起来,这些假信做得也当真不错了,无论笔迹,日期,甚至信纸,各方面都做得相当好,不知道的人看了,怎么都会相信这些信是真的,只可惜啊,南相虽贵为朝廷丞相,却还是不了解我们军人的通讯方式。”
“你说什么?”南家父子同时一呆。
浅水清已对着苍野望说道:“陛下,苏云的确曾经是佑字营的一员。但去年剿灭马匪一战中,苏云曾为马匪所擒。此人贪生怕死,为免被杀,就此投了马匪,因此为臣所除名。红土岗一战,他侥幸逃生,竟然又重新拉起了队伍,干起了马匪行当。臣御下无能,还请陛下见谅,不过这些信嘛,是真真正正地有问题了。”
“什么问题?”
“这些信,无论笔迹,用纸,甚至说话语气都的确与草原马匪的行事风格极象,惟是如此,才正可证明苏云与臣毫无瓜葛,反到是南相拿出这些信来,到是有些居心险恶了。”
南无忌怒吼:“浅水清,你说这些信是伪造的,就拿出证据来!”
浅水清轻轻一笑:“我当然有证据,证据就是我的那本浅氏兵法。”
朝官们皆是一呆,不明白浅水清搞什么鬼,浅水清却已经朗朗说道:
“用兵之道,在于知己知彼。知敌之所短,方可攻之,知己之所长,方可用之。惟此,一切用兵之法,皆在于一个秘字。行军当秘,战法当秘,战术当秘,通讯当秘……”
这段话,是他写在浅氏兵法中的一段话,朝堂众官大多是看过的,但在他这刻念出来的时候,南山岳突然浑身一颤,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什么错。
果然,浅水清已经朗声说道:“这其中,通讯之秘,就在于隐匿军情,轻易不可泄露。为达到此目标,凡军中传令者,皆要做到以密令传讯,且密令密码每常修改,非脑人物不得而知。如此一来,飞鸽传书也罢,快马送讯也好,一旦路途有误,为敌所得,因不通密令,故读信如读天书,每每不知所云。如此,方可保机密不失,战争无碍。”
一段话,说得所有人都立刻明白了过来。
军中的通讯,都是采用密令通讯的方式,根本不可能用直白的语言直接叙述所有事情经过。往往是一大段话里,夹杂了几句重要的字眼,除非军中脑人物,知道密码才能破译,否则就算得到了密信,也根本没法读懂其中的意思。
浅水清做为近年来天风帝国最优秀的军事将领,对这种细节的把握自然是精到之极。事实上,他是第一个建议并采行这种通讯方式的人,在他之前,密令通讯的方法并没有广为人知。
如今的铁风旗,内部通讯几乎都是采用这种通讯方式,而苍野望也是极为欣赏,并准备将其大加推广的。
也因此,南山岳根本没想到,这封无论笔迹,纸张,哪方面都没有问题的信,其最大的问题就是——它不是采用密令通讯方式,而更象是一封封家书。
假如苏云的确是浅水清的属下,且肩负重要任务,作为重要领的他无论如何都会采用密函,而不是象现在这样的通讯法的。
“可是,可是……”南无忌想说,可那些信的确都是苏云写的,却终于意识到,那也许真是苏云写的,但其目的,却就是为了让他们现,其目的,就是留下这个致命的破绽。
这个对于南山岳这样的文官来说,无论如何不可能看出来的破绽。
毕竟他不是军人。
那个时候,浅水清轻轻叹了口气:“南相,南老爷之死,其实我也很难过。老人家天不假年,就此归去,实在是可惜了一位栋梁之柱,但是南相一再向我栽赃,却又何必呢?我与云霓情投意合,南相大人大量,又何必耿耿于怀,非要拆散我二人方才甘休?南相若真看我不过眼,大可直接教训我,又何必借此公报私仇,栽赃陷害于我呢?”
南山岳连连倒退了几步:“浅水清你,你!……”
那一番话,表面上听起来是浅水清肺腑之言,其实却是在指责南山岳公报私仇,故意陷害。这话几乎人人能听明白,南山岳看到苍野望愤怒的脸上,几乎要滴出血来了。
正如浅水清所料,南山岳对浅水清的攻击越狠,苍野望对他不满也就越增,如今他是真得对南山岳极度不满起来了。
南山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叫道:“陛下,是臣无能,误中了歹人奸计,挑拨陷害我与浅将军的关系。臣甘愿受罚,并愿当众向浅将军道歉。”
浅水清暗叹,南山岳毕竟是老江湖,拿得起也放得下,他这样说,那就是把所有的过失都推了出去,声称有人陷害,一转眼间将自己由害人者变成了受害者。他毕竟是当朝丞相,虽小有过失,却无大碍,自愿受罚,甚至肯拉下脸面向浅水清道歉,就连苍野望也说不得什么。
只要他还在这相位之上,那今日之仇,就总是能报的。
可惜啊,浅水清悠悠地想,今天,是无论如何要把你拉下马来了。你若再不死,我就得被你给害死了。
然后,他冷冷说道:“只怕南相不是为人陷害的吧?说起来,我在前些日子正好认识了一位朋友,或许他可以为南相做一个证明,这些信,到底是他人书写,故意为南相所得,还是南相自己做得栽赃陷害。”
此话一出,南山岳彻底呆住。
“浅水清,你说什么?你有人能证明老夫故意陷害于你?”
浅水清微微一笑:“或许吧,我也不确定,不如我们一起找他出来问问如何?说起来,这个人就是你们南家的人,而且他现在也就在龙风殿外。”
着,他看向苍野望:“还请陛下宣南靖元入宫晋见。”
一听到这个名字,南山岳和南无忌的心同时坠入了冰湖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