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风雨
贾多男等人脸色难看,又听了刚才王斗的话,知道要想从王斗手上讨回自己的军户人口是妄想,自己也没这个武力能力,他们只是寄希望于林道符身上,几个人都是道:“求林大人为小的做主。”
林道符也是看了王斗半响:“王总旗,你收容他堡逃军事实俱在,你又有何说?”
王斗冷笑一声:“我只知道他们现在都是我靖边堡的军户,想要从我手中夺走人口,这是休想。”
林道符皱起了眉头,王斗死硬,他却是没有办法,他虽是副千户,舜乡堡内却没多少人买他的帐。不过王斗当众扫他的脸,他也是怒火直冲脑门,他喝道:“王斗,你这是在忤逆上官的命令?”
王斗抱拳道:“林大人,卑职敢问,这贾屯长他们要卑职交还人口军户,只是他们领人前来攻打我靖边堡,这帐又如何算?”
贾多男一怔,道:“王斗,我要讨还我的军户人口,自然要带人前来,这如何算是攻打屯堡呢?”
王斗道:“你如要讨还军户,自可前来与我分说,为何兴师动众前来,还每人手持利刃,这与贼匪又有何异?”
贾多男大吃一惊,他指着王斗结结巴巴地道:“你,你血口喷人。”
鹿献阳与张叔镗也是大吃一惊,王斗这样说事情就严重了,他们也是指着王斗直叫。王斗身后高史银,韩仲等人不甘示弱,也是同声喝骂,立时众人吵成一团,眼看就要扭打起来。
看到这个情形,林道符有些头痛,这事情越来越复杂了,他只是个武人,哪有精力管这些事?他喝止了众人,看着旁边的迟大成道:“迟大人,你看这事情如何说?”
迟大成一直在旁听着,此时他哼了一声,道:“同僚持械相斗,其罪不小,本镇抚要将他们尽数带回舜乡堡,待详问后再定曲直!”
众人都是吃了一惊,这迟大成是出名的“迟扒皮”,为人最是刻板无情,如被他带回镇抚厅,各人不死也得褪层皮。
贾多男几人也是面面相觑,如果去了镇抚厅,这事情就出他们当初的计算了,贾多男忙道:“去镇抚厅我看就不必了,这样吧,都是同僚,我们三堡便先退一步,只要王总旗将逃去的人口给我们一些补偿,这事情就算作罢。作为他们的父母官,那些军户到了靖边堡,只要他们生活好,我们又哪有不愿意的呢?”
林道符也是点头,他对王斗道:“王总旗,你看这提议如何?毕竟那些军户都是从他们堡内逃来的,你就给贾屯长他们一些补偿,这事情就此作罢。同僚之间,当以和为贵!”
王斗冷笑不语,那边贾多男几人则开始在心中飞计算,想着等会要向王斗要多少补偿好处。
看他们静了下来,林道符很是满意,他揉了揉脸,看向迟大成道:“迟大人,你以为如何?”
迟大成冷哼一声,他道:“他们如何补偿和解,此事不属于本官的职权范围,不过他们同僚持械相斗,却是触犯了军纪军法,本镇抚定要将他们带回镇抚厅盘查询问,再定各人其罪!”
贾多男几人嘴巴长得大大的,这迟大成也太刻板了吧,王斗也是惊异地看了迟大成一眼。
林道符皱起了眉头,先前是王斗死硬,现在又轮到迟大成死硬,遇到这样的人,林道符份外觉得累。
场中气氛僵持了下来,忽然听到又有马蹄声响,接着又有十几骑奔来,王斗等人看去,却是董家庄管队官张贵与许忠俊心腹,舜乡堡百户许禄各领着一些随从,正策马急急前来。
张贵与许禄到了各人眼前,二人第一眼看到场中仍是结阵肃立的靖边堡军士们,看到那种军容装备,二人吸了口冷气,看看那些军士,又看看王斗,眼中都是露出吃惊的神情。
……
事情急转直下,随着二人的前来,贾多男几人领着三堡军户走了,他们什么补偿也没拿到。许禄来时,带来了许忠俊的口令,闻听三堡军户聚众滋扰靖边堡,让他们散去,否则立时以军法论处。
许禄语声严厉,到了这个时候,贾多男几人再是不甘,不走也得走了,各人走时都是垂头丧气,此行真是亏大了。林道符见自己好容易让王斗与贾多男几人达成和解协议,却在许忠俊的一纸命令下成为空文,他感到自己威权扫地,也是沉着脸走了。
只有迟大成还在坚持要将王斗,贾多男几人法办,不过在许禄的喝令下,言道此事就此作罢,不得再生是非,并强调这是许大人的意思,他只得长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军中以律法为尊,没有军纪军律,言何成军?”
当时他颇有孤单凄凉的感觉,没有人理他,只有王斗看了他一眼,对这个人留上了心。
对许禄与张贵的到来,王斗自然是非常感谢,将二人迎进堡内招待。
看着堡中的情形,张贵只是赞叹不已,不过他神情有些不好,在官厅内坐定后,他对王斗长叹一声,道:“王老弟,你的才能是不用说的,只是树大招风,还是低调为好!”
王斗苦笑,树欲静而风不止,自己能低调吗?
谈起刚才的事,却是张贵闻听靖边堡的事后,立时告知舜乡堡防守官许忠俊,许忠俊便让许禄领令前来。
王斗又起身谢过二人,张贵只是不以为然地罢了罢手,言道王斗是自己的属下,他不帮他帮谁?对张贵这样的上官,王斗还是感激的,他又向许禄问起许忠俊的情况,许禄虎目含泪,叹道:“许大人此次真是不行了!”
他语气低沉:“……怕就是这些日的事……”
王斗感受到许禄语气中的惶恐,作为许忠俊的心腹亲将,许禄一直领着许忠俊的那队家丁,许忠俊去了后,他们这些人怎么办?
王斗心中也有些凄凉,他内心一直对许忠俊满怀感激之情,他对自己有赏识之恩,这最后一次,他仍是在帮自己,此恩此情,可惜自己难报啊。
许禄脸色郑重地道:“如无意外,许大人去后,是那杜真接任,我得到消息,那杜真放言你太过桀骜不驯,要压压你的气焰。王老弟,你得小心些,看来那杜真以后会整你。”
“还有……”
许禄沉吟:“我想今日这贾多男等人的事,也是杜真那些人搞出来的。”
送走张贵与许禄等人后,王斗第一次感觉自己前途有些莫测。虽然自己手上有些兵马,多少会让杜真忌惮些,不过以后如果有这样一个上官时时盯着自己,这日子怕也难过。
……
八月初八日这天,王斗回到王家宅院,见过母亲后,钟氏对王斗叹道:“斗儿,你去看看你舅舅吧,他,唉……”
王斗来到书房,只见钟正显正在屋内来回焦急地走动,见到王斗,他迎上来后,竟然哭了起来,他叫道:“斗儿,我的亲外甥啊,你要为舅舅作主啊!”
王斗平静地道:“舅舅,是怎么回事,你坐下来说话。”
钟正显语气哽咽,在他的解说下,王斗才明白,原来七月下州内的任命文书下来,钟正显升任为典吏,并将他调到舜乡堡任职,从攒典一下子升到典吏,又调到一个新的大堡任职,钟正显是春风得意,本以为自己就可以大展手脚。不料到了舜乡堡才几日,他的满腔热情顿时化作乌有。
从到任当日起,堡内几个书吏就对他一直冷漠,爱理不理的样子,这让热情奔放的他坐立不安,日子难熬。
钟正显本以为这是同事间生疏所致,不料到了这几天后,各人更是变本加厉,不但令吏冯大昌动辄对他横加指责,甚至辱骂交加,就是同级的典吏韩雨也是对他横鼻子竖挑眼的,还有几个下级小吏,如司吏郭仲举,攒典王仲等人,也不将他放在眼里,整日里就是阴阳怪气,冷言冷语的,这让他日子怎么过?
钟正显现在可说是度日如年。
钟正显对王斗哭诉道:“这些人真是太过份了,典型的小人!斗儿,你现在身为总旗官,又与舜乡堡诸位大人交好,不若由你出面,给那些小人一点颜色看看。他们明知道舅舅是你的人,还敢对我这样,这是不将你放在眼里啊,不治治他们,我们王家的脸面何存?斗儿,舅舅这里有一个主意……”
王斗皱着眉头听钟正显在喋喋不休,他猛地喝道:“够了!”
钟正显一惊,他看着王斗,一时间哑口无言。
王斗背着手在屋内来回走了几次,他平静地道:“舅舅,不若这样,我还是想办法将你调回靖边堡来,你看这样可好?”
钟正显低声道:“靖边堡这么小,穷巷陋室的,我……”
他看了看王斗的脸色,小声道:“好吧,斗儿你怎么说就怎么做了,只是便宜那帮混蛋了。”
看着眼前的钟正显,王斗叹了口气,这调来调去的,到时又不知道要去看谁的脸色了。
……
王斗暂时让钟正显告假待在靖边堡内。以后几日靖边堡内外也似乎平静了下来。
很快进入秋分,靖边堡军户们已是在忙着秋播耕种。
不过这些时日,保安州各地忽然流入一些匪贼,他们或是三五成群,或是几十上百人,只是在保安州各地劫掠,各堡都是戒备。王斗也是命令靖边堡严加防守,连出外耕种的军户都随身带着刀枪。
王斗又令韩朝领着夜不收去查明这些匪贼是从哪里来的。
八月十六这天,忽然一个惊人的消息传来,舜乡堡防守官许忠俊病死了。
第六十二章 用事实说话
“来来,王老弟,路过我董家庄,便进去坐坐,今日哥俩痛饮几杯,不醉不归。”
王斗带着韩朝、钟调阳等人与张贵一行从舜乡堡回来,路过董家庄时,张贵便大声招呼王斗道。
张贵与王斗脸色都有些不好,舜乡堡此行,让二人心情都不是很好。
防守许大人病逝,舜乡堡大小官员都前往灵堂拜祭,王斗与张贵也不例外。可以看出,许忠俊交游广阔,不但州城,甚至卫城许多官员都有前来。保安州城操守官徐祖成也是亲自前来,在灵堂前还流了泪,让许家老小更是哭声一片。
意外的,保安州儒学学正符名启也是前来,送了一副亲笔书写的挽联,还在灵堂前悼诗一,很是让在座武人羡慕一把。
虽未正式任命下来,但杜真已是以舜乡堡的防守官自居,这些时间舜堡一干大小事务都是他在主理,连许忠俊的丧事也是他一手操办。这点上,杜真确是办得不错,一干事物处理得井井有条,让操守徐祖成看了很是点头,对杜真的能力大为赞赏。
在徐祖成看来,许忠俊一直是自己的心腹,而杜真是许忠俊一手提拔的,自然算是自己一系的人,平时他对自己也是恭敬有礼,年节该有的仪金也是不少。舜乡堡掌控在杜真手里,间接的,也是掌控在自己的手里。在他心目中,这杜真已是接任舜乡堡的不二人选。
在舜乡堡,徐祖成看到了前来祭拜的王斗,他对这个年轻人很是欣赏,当时就大大慰勉了一番。当时杜真也是跟在徐祖成身旁,也在徐祖成面前大大夸奖了王斗一阵。不过人后他看向王斗那有意无意阴森的目光,王斗虽面上平静,却是心中暗凛。
张贵见到徐祖成,自然也是努力巴结操守大人,不过可以明显看出,操守徐大人虽对自己也是神情和蔼,不过远没有对杜真那么亲近,想必这防守官的位置肯定轮不到他张贵。
加上杜真对张贵那有意无意的怠慢,在他面前那种趾高气扬的样子,也是让张贵心下愤恨不已。
徐祖成、符名启等人当日就回去了,王斗与张贵等一干舜乡堡军官又在堡内待了数日。
这几日,王斗可说在舜乡堡日子难熬之极,不说每天杜真对他阴着脸,就是他一干亲随手下,如杜恭,肖大新,吴善几人,每次见了王斗总是阴阳怪气,冷嘲热讽。还有周庄,胡庄,茶房堡几堡的屯长,那贾多男、鹿献阳、张叔镗几人,见了王斗也满是兴灾乐祸的神情,不时的风言风语。
王斗虽人前平静,但内心已是怒火熊熊。
对杜真的几个亲随,如杜恭与吴善两人,还有贾多男、鹿献阳、张叔镗等一干属下,他们对自己充满恶感自己可以理解,毕竟自己与他们有过利益的冲突,不过那董家庄贴队官肖大新也对自己冷言冷语,王斗就觉得有些奇怪。
似乎从去年年底的四倾梁剿匪开始,这肖大新就对自己冷淡,总是阴阳怪气的,想想自己并没在什么地方得罪他。或许他是单纯的看自己不顺眼,又或许是嫉妒,这一个人要对另一个人产生恶感,是最没有理由的事。
在舜乡堡几日,王斗的几个随从也是接连受到挑衅,韩朝与钟调阳还能保持克制,但是高史银与韩仲却是怒如狂,全靠王斗喝止住他们,为防出事,王斗先打韩仲与高史银回靖边堡了。
在舜乡堡几日,王斗与张贵都是受了一肚子的气,加上前途莫测,二人心情好得起来才怪。
……
此时听了张贵的话,王斗也是心下气闷,他也不推脱,便随张贵等人进董家庄去。
一锅羊肉,几碗下酒的小菜,一壶浊酒,王斗与张贵坐在桌前对饮。至于韩朝、钟调阳几人,则是在另一张桌上与张贵手下家丁队头张堂功喝酒吃肉。
肉是好肉,酒是烈酒,张贵大叫道:“喝,今日哥俩不醉不归。”
王斗也需要用烈酒来浇灭心头的火气,他也是叫道:“喝就喝,今日一醉方休!”
二人大碗大碗地喝着酒,眨眼便喝了几壶。
张贵越喝脸越红,双目都是泛起了血丝,王斗则是越喝双目越锐利,只是脸色青得厉害。
猛地张贵一把将酒碗顿在桌上,一声大响,碗上的酒都洒出了一大片。声响惹得邻桌的韩朝几人看来,张堂功摆了摆手,他们几人又继续喝酒吃肉。
张贵脸色通红,腮上的短须似乎根根都在戟张,他红着眼大声骂道:“杜真,他算什么东西?小人一个!”
他高声叫道:“忘恩负义,鼠辈,没有许大人,他会有今天?”
“许大人提拔了他,看他往日是怎么对待许大人的。现在大人一死,他迫不及待又开始谋夺许家孤儿寡妇的田地产业了!”
王斗听得一惊,这消息自己还是第一次听说。如果这样,这杜真也太过份了。
张贵冷笑道:“往日他为百户时,任着一个管队官的职务,人前就象狗一样,在我面前也是恭恭敬敬的。现在达了,就人模狗样的开始嚣张了。
这里面似乎涉及着张贵与杜真的旧怨,王斗只是静静地听着。
张贵越说越气,他高声叫道:“老天何其不公啊,论资历,我比他杜真老,论能力,我不会比他差。凭什么他杜真能任防守官,我不能?”
他大声叫道:“我不敢说我任防守官后会将舜乡堡治理成什么样,至少我不会象他杜真那样的窄肠心眼!”
张贵道:“象王老弟这样的人,如果我成为防守官,肯定会重用。不用说,这董家庄管队官的位置是你的,那靖边堡的屯长也是一样让老弟兼任着。现在能干事的人少,董家庄交到老弟手上哥哥也放心!”
王斗静静地道:“我是支持老哥你的!”
从张贵的话中也可以看出各人心态不同,知道了王斗的实力后,张贵第一反应是加倍拉拢,而杜真是打压削弱。
张贵红着眼,他口中酒气四涌,他低声道:“老弟,哥哥再透露一个消息给你,你要有所准备。”
王斗道:“什么消息?”
张贵低声道:“我已得到确切的消息,等过些时日,那杜真正式上任后,他第一件事便是将你调离靖边堡,由他那个新任大舅子吴善担任靖边堡的屯长。”
王斗大吃一惊,那边韩朝几人听到,也是一下子站了起来。
王斗快平静了下来,他示意韩朝等人少安毋躁,他淡淡道:“张老哥说的可是真的?”
张贵见王斗这么快就平静下来,也是心下暗暗赞赏,他冷笑一声,道:“那杜真以为舜乡堡是铁桶一块,不想那边也有我的人。老弟不必怀疑,这消息千真万确,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依张贵说的,往日这各堡的管屯官人人惟恐避之不及,不过靖边堡现在展起来,人口土地众多,可是人人垂涎,任了这靖边堡的管屯官,大有油水不说,杜真一系还可以严重打击王斗的力量,可说是一举两得。
况且原来那个吴善与王斗有仇,由他来担任靖边堡管屯官,分外有报仇的快感不是。
王斗心中闪过杀机,这靖边堡是自己的心血,是他最后的底线,任何想动靖边堡的人,都得拿命来换。
他玩弄酒碗良久,最后说道:“多谢老哥告知我这个消息。”
……
出了董家庄百户官厅后,韩朝与钟调阳焦急地想说什么,王斗一摆手道:“先回去再说。”
他对韩朝道:“韩兄弟,你带些人去舜乡堡,探听清楚这消息是不是真的。”
韩朝郑重地答应了。
几天后,不断有风声传来,舜乡堡暂代防守官杜真,放言靖边堡管屯官王斗才能出众,有意将其提拔重用,可调往辉耀堡任贴队官,原辉耀堡任贴队官王有金另有他用。
靖边堡堡内军户也听到一些风言风语,人人都是慌乱,他们在王斗的带领下刚刚过上好日子,如果王斗被调走,他们怎么办?谁知道新来上官是怎么样的。
堡内人心惶惶,这些天总旗官厅外满是来探听消息的堡内军户。王斗只是安抚堡内大小军户,言道谣言不足信,自己身为靖边堡的屯长,永远都会是他们的屯长。
王斗让他们只管在堡内安心生活耕种,并让齐天良领着各人继续秋播不能断。
……
八月二十二日这天,韩仲与高史银也是急冲冲而来,询问王斗那舜乡堡传来的消息可是真的?
王斗见韩朝已是从舜乡堡回来,便招集几个心腹议事。
在王斗书房内,韩仲、齐天良,杨通,高史银,钟调阳几人都是端坐位上,听着上的韩朝汇报自己从舜乡堡探听所得。
书房内这几人,便是王斗在靖边堡的决对心腹了,至于钟荣,他是文人,有些事情不方便让他听到。还有堡内的王天学与李茂森等人,他们现在还不属于王斗这个核心圈子。
韩朝说道:“小的去了舜堡几日,依小的探听到的情报,张贵大人说的确是事实。小的曾在茶肆听那吴善对手下放言,说是不久自己就会调到靖边堡去任屯长,到时众人一起调去,大家吃香喝辣。小的还听那吴善得意放言,说是大人往日得罪他,现在是报应惩罚,他迫不及待想看调任当日大人脸色如何……”
轰的一声巨响,却是韩仲一把将眼前的椅子踢飞,那椅子飞撞在墙上,立时四分五裂。
他大声喝骂道:“那吴善是什么东西?将自己的亲妹子献给杜真为妾,这才成了杜小儿的亲随,他也配成为靖边堡的屯长?这怂货老子当日便想打他,他算什么鸟,我们辛辛苦苦,他也敢来摘桃子?”
杨通与齐天良也是对王斗叫道:“大人,这靖边堡是我们的心血,一砖一瓦,每一亩田地,都是我们辛辛苦苦建成的。如果我们调走,便什么也没了,大人快想想办法。”
钟调阳沉默地坐着,只是看着上的王斗,他旁边的高史银出乎意料的没有说话,只是神情狰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王斗平静地坐着,下面各人叫了半天,最后都是安静下来,只是用目光看着王斗,看他怎么做。在靖边堡,王斗向是各人的主心骨,他们只希望王斗拿个主意出来。
王斗淡淡道:“也不是没有办法!”
他手上端着瓷杯,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来。
他在书房内来回走了几步,忽然冷笑一声:“那杜真以为我王斗是个任人搓*揉之辈。”
一声脆响,竟是王斗将手中的瓷杯生生捏错,由于用力过猛,几块瓷碎甚至深深扎进肉内,鲜血流了出来。
王斗低头看了一会自己的手,他抬起头来,目光已是阴沉寒冷:“我会用事实向他证明,他错了!”
第六十三章 伏击
太阳不断升起,气温慢慢高起来。
放眼看去,山下低矮的黄土丘陵连绵不断,光秃秃的尽是黄土,山上丘陵上都极少树木野草,偶尔才见到几株枯树。太阳直晒到黄土上,热气上涌,让人觉得分外的燥热,特别是此时各人身披厚实甲胄的情况下。
山下有一条官道,蜿蜒伸向了远方。
在这个略高的丘陵上,王斗正在极目远望,北地的荒凉尽在眼前。
王斗身上披着那副夺自后金军的铁甲,更让他的身形显得魁梧厚实,腰间别着那把夺自后金军的重剑,还有他那把弓箭。在王斗身旁,韩朝、韩仲、高史银、钟调阳几人都是按刃肃立,每人身上同样披着铁甲。旁边还有各人的战马,不时打着响鼻。
在几人的身后,此时正分三排肃立着三队靖边堡战兵,不说每队的几个刀盾兵个个拿着盾牌,身披厚实铁甲,就是每队中的长枪兵,今日也是身披铁甲皮甲,个个全副武装的样子。
除了三队战兵外,还有一队神情彪悍,拿着各样兵器的人,个个牵着马匹,他们都是韩朝领的夜不收。
除了王斗神情平静外,此时各人从军官到小兵,个个都是脸色通红,不知是太阳晒的,还是心情激动的,各人只是呼呼地喘着粗气,等会,他们就要干下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四周黄土地静静无声,看着太阳越升越高,阳光更是猛烈,一直静立不动的王斗忽然说话:“韩兄弟,你确定那杜真真的会从这里经过吗?”
韩朝上前一步,抱拳道:“大人,小的敢肯定,杜真等人定会从这条官道上经过!”
“小的已是查得清楚,那杜真新纳小妾前月诞下一位男婴,杜真一向对她宠爱,早言过婴孩满月之日,便要在其小妾家乡武家沟大摆酒席,以为庆贺。小的已得到消息,明日满月摆酒,今日杜真一早便会动身起程,此行除了他与一众家丁外,其一干亲随,吴善,杜恭,肖大新,还有谢赐诰等人都会随行。”
“从舜乡堡到武家沟,此地是唯一官道,他们除了走这里,别无他途!”
王斗哼了一声:“正好一网打尽!”
一不做,二不休!杜真不仁,自己便不义,他想对付自己,谋夺自己的产业,触动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忌讳,自己就将他从**上消灭,看谁更狠!
王斗已经决定动手,便让韩朝仔细侦察杜真的各种情况。侦知杜真今日要前往武家沟后,王斗便决定在路上设伏,杀了他后,正好嫁祸给匪徒。这些时间进入保安州的匪贼越来越多,到处横行,正好让他们背黑锅。
韩朝是夜不收,这些年待在舜乡堡,早对舜乡堡附近的地形了如指掌,他建议在这里动手。王斗也看过这里的地形,官道两边尽是丘陵,前后不远处还有一个谷口,进入这个地方,想逃也难办。
而且这个地方方圆几里都没有人烟,离这最近的方家沟也远在五里之外,不过在去年年底时,方家沟被四倾梁匪徒屠戮,那里现在已成为空寨。这地方设伏最是理想不过,不会在无意中走漏消息。
此行除了几个能战的军官外,王斗动员了三队战兵及一队夜不收前来,这些人的利益都与靖边堡紧密相联,又视王斗为主,他们的忠诚不容怀疑,况且他们家小都待在靖边堡内,间接的也是作为人质。
众人连夜而来,为保万无一失,等会韩朝领的那队夜不收并不参加战斗,而是用来追击,务必斩尽杀绝,不使一人脱逃。杀官其罪不小,如果逃去一人,事情传扬开来,定会引起喧然大波,到时王斗除了上山作土匪外,似乎没有别的选择。
此次伏击,除了动用弓箭,还有大刀长枪等武器外,王斗并没有打算使用鸟铳,靖边堡的鸟铳太过鲜明,容易事后让人查出。而弓箭长枪等武器,现在贼匪中也是普通使用,定会让人难以查明。
太阳越升越高,靖边堡众人静静等待,近巳时时,王斗听到一阵的马蹄声响,杜真等人来了。
……
官道上,杜真骑在一匹健马上,正领着众人而行。
与他并排策马而行的,是吴善与杜恭两人,在他身后不远处,肖大新与谢赐诰也是各骑在一匹马上。在各人的身前身后,还有杜真在堡内将养的十几个家丁,他们人人披着盔甲,从舜乡堡出来到现在,一路的颠簸,各人都有些疲倦,加上猛烈的太阳晒在他们身上脸上,众人都是不断的冒汗,只是努力控着缰绳而行。
杜真身上披着铁甲,这些天他总感觉有人在窥探自己,让他起了不祥的预感,加上近来贼匪横行,所以此次出门,杜真除了全副武装外,还带上所有自己在舜乡堡内的家丁们。
虽说路途累,路上还有遇到匪徒的危险,不过此次杜真是一定要前往武家沟的。为自己的儿子摆满月酒是其一,最重要的是,杜真非常享受自己在人身那风光羡慕的眼神。
年近四十又得一子,怎么能不让别人夸奖自己两句,再让小妾在人前撒撒娇?还有,自己就要担任防守官了,这也是非常风光的事情。虽说武家沟只是自己新纳小妾的家乡,并不是自己的老家,不过那种衣锦还乡的威风却是一样的。
不容易啊,自己在舜乡堡苦熬了这么多年,终于要坐到防守官的位置了,为了这个官位,自己忍辱负重了多少年?想到往日的辛酸,杜真有种想要流泪,又有种想要放声大笑的感觉。
想起心中的快活,杜真今日的话格外多了一些,往日那种高傲神态也是少了不少。
他对身旁的吴善高声笑道:“吴屯长,今日你妹子摆满月酒,你这个做舅舅的,可有准备什么礼物?”
吴善策马行在杜真的右旁,荣幸地与杜真并辔而行,他已是喜笑颜开,不过他仍是时刻陪着小心,不时察看杜真的脸色。
此时他听了杜真的话后,慌忙媚笑道:“全凭防守大人的栽培,小的才得以一个小校转任靖边堡管屯官一职。至于小妹那里,她喜诞遴儿,我这个做舅舅的,就是破尽家财,也要准备一份厚礼啊。没说的,小妹的衣裳饰,婴孩的衣帽玩具,只管拿州城最好的店铺买来就是,算算差不多花了我八两多的银子。”
杜真哈哈大笑:“你这个做舅舅的,还真是破财了,不过也罢,你就要转任靖边堡的管屯官,那靖边堡越见兴旺,这笔钱财捞回,也是转眼间的事!”
吴善笑得合不拢嘴,只是连声道:“都是防守大人的抬爱,才让小的能有今日。”
杜恭策马行在杜真的左侧,他矮胖的身形骑在马上就如一个肉球,他以嫉妒的眼神看了吴善一眼,抚了抚自己两撇焦黄的鼠须,说道:“说起来,那王斗还是有些能力的,可惜为人不知变通,到时他闻听转任他堡,真不知会是什么脸色!”
谢赐诰骑在后面一匹马上,听了杜恭的话后,他高声叫道:“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那王斗不知好歹,该有此报!”
想想当日自己前往靖边堡的情形,谢赐诰越气不打一处来,听到王斗将被调任的事后,他是心下暗暗欢喜,同时盘算着如何与新任靖边堡屯长吴善打好关系,自己想在靖边堡内设店,吴善这厮现在又得防守大人的宠爱,是得与他好好亲近。
肖大新一直阴沉着脸策马行在谢赐诰的身旁,一路来,他的脸上难得笑过,不知是他一惯如此还是在盘算着什么阴险的事,此时他阴声说了一句:“只怕那王斗是个亡命之徒,养的一干手下也非善类,到时他会不会乖乖地转任他堡?”
闻听此言,杜真脸色阴沉了下来,显然王斗让他颇为忌惮,特别是听闻手下转述靖边堡的实力后。
吴善听到这话就不高兴了,他回头看了肖大新一眼,高声叫道:“他王斗不乖乖地调任他堡,难道他还敢违抗上官的命令?他想造反?”
听到这话,杜真忽然打了个寒噤,转眼间他便若无其事,只是偷眼看向旁人。
杜真一向注重人前威严,失了体面可不好,还好,各人都是匆忙赶路,并没有看到他刚才的样子,杜真暗暗地呼了口气。
肖大新与吴善的话让众人安静了一会,显然刚才他们的话,触及了各人心中的隐忧。看看进了一个丘陵之地,官道越狭窄,杜恭转移话题,他笑道:“人说保安州近来贼匪横行,可这一路来,也没看到一个匪徒嘛!”
吴善笑道:“这都是防守大人威名所致,所以贼匪望风而逃了!”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忽听“嗖!”的一声,一支劲箭迎面而来,正中吴善的胸口,立时将他射翻马下。
第 六 十 四 章 狠辣
“嗖嗖!”声响,劲箭不断飞来,惨叫声接连响起,又有几个家丁被射落马下。
杜恭惊天动地的叫了一声:“有贼啊!”
众人一片慌乱,一片声的叫道:“匪贼,是匪贼……”
杜真大喝一声:“防备!”
挥刀格开几只向他射来的利箭,敏捷地从战马上跳了下来,他身前身后的家丁们也是回过神来,纷纷下马,聚到他身旁来。他们这些人不愧是训练有素的家丁,纷纷奔来聚成一团,几个家丁还举起盾牌,挡住山上射来的利箭。
一片的喊声,从山下看去,官道上人叫马嘶,各人只是呼嚎戒备。
丘陵上,韩朝正指挥着几个夜不收向山下射箭,可以看到官道上各人惊慌恐惧的神情。刚才韩朝那一箭将吴善射落马下,可惜以他的角度,只能射中吴善,否则刚才那一箭,便可要了杜真的老命。
还有那肖大新也似乎被自己射中,不过又似乎是随势滚落马下,借马匹掩藏自己的身形。
叫声不断,王斗回过头来,眼前钟调阳,韩仲,高史银三人正肃然待命。
王斗沉声道:“一个不留,全部杀光!”
三人一齐抱拳,一身的甲叶铮然作响:“末将领命!”
……
“杀杜贼啊!”
韩仲策马从山坡上冲下来,一手控缰,一手平端着他的枪棍,只是直直地指着前方。
他马术精湛,只是领头冲在最前。
烟尘滚滚,在他的左右两侧,钟调阳与高史银也是一同控马从山上冲下来,高史银拿着钗钯,钟调阳则是拿着一根长枪。
在三人身后,那三队靖边堡战兵,刀盾兵与长枪兵也是一齐冲下山来,各人大声呐喊着,个个脸上涨得通红,眼中满是仇恨。杜真老贼想谋夺靖边堡的产业,让大伙又回到往日饥寒交迫的苦日子去,王斗大人说得对,谁敢让自己不能过好日子,就杀了他。
见靖边堡各人声嘶力竭叫着冲下山来,官道上一片惊叫:“是靖边堡的军户……王斗反了,王斗反了……”
杜真全身一震,一下子变得全身冰冷,他最不愿意见到的事情生了。先前他还奇怪哪来的匪贼如此犀利,原来是靖边堡的王斗等人。一时间,他心下后悔异常,同时熊熊的怒火也是燃烧起来,这王斗好大的胆子,竟敢杀官造反?
部下一片的惊呼:“大人,怎么办?”
杜真见左侧有一小片空地,猛地喝道:“退到那边去,结阵防御!”
他们十几人聚成一团,快后退,肖大新从马后闪出,抢到了杜真的身旁,至于杜恭与谢赐诰,已是吓得全身酸软,全然没有了移动的能力,二人只是各缩在一匹马下,脸如死灰,全身不断地哆嗦着。
没等杜真等人结成阵形,韩仲、钟调阳、高史银三人已是一阵风地从各人身旁掠过,三人马匹急冲而过,手上的武器都是刺入了一个杜真家丁的胸膛,在他们的惨叫声中,将他们远远带飞出去,倒在地上已是气绝身亡。
三人马匹才过,那三队披甲的靖边堡战兵已是冲了上来。
“呼呼!”几声响,领头三队的刀盾兵已是投出了几根厚重的标枪。
杜真等人聚成一团,六根标枪而来,就算他们都有披甲,立时便有数人惨叫着被钉死在地。
投出标枪后,几个刀盾兵立时取过以腕抵在盾牌内的腰刀,取腰刀砍杀上来。同时的,刀盾兵身后的长枪手也是喊叫着冲杀上来。
双方冲撞在一起,都是搏命撕杀起来。
……
惨叫声不断响起,撕杀非常的残酷,杜真等人知道靖边堡众人敢胆前来,肯定是抱着斩尽杀绝的念头,各人知道无法幸免,都是抱着死战的念头。
只是杜真这些家丁虽然平日技艺出众,论单个出来,他们人人都是强于靖边堡的军士,只是他们平日哪训练过什么战阵队列?个个只是凭借一股悍勇血气在搏斗。
靖边堡的军士虽然个个技艺都是普通,而且每人平日只练一招,不过他们人人都是精于配合技击之术,那种默契,在靖边堡残酷的训练下,可说是深入到骨髓里去。而且他们虽然平日只练一招,不过这招却是战场撕杀最精华部分,最简单,也最有效。
他们群刀劈来,群枪刺去,一往无前,漠视自己的生死,那些几乎都在作单打独斗的杜真家丁们,个个只是惨死在他们的刀枪下。而靖边堡军士们配合默契,各人又有厚实铁甲护身,残酷的撕杀下来,一连杀死对方多人,已方只有几人受伤。
这种残酷的交换比让杜真等人心寒,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养了多年的家丁,竟然不是这些粗粗训练后靖边堡军士的对手。为什么会这样?
又是一个惊天的惨叫声传来,却是肖大新被几根长枪刺入,他手上的长刀劈在一个靖边堡枪兵的肩膀上,长刀劈开他的盔甲,深深地进入他的肉内,那长枪兵本来可以躲避,不过却是不闻不问,他闷哼一声,任由肖大新长刀劈下,同时他手上的长枪也是深深地刺入肖大新的体内。
与他同时刺入的,还有三个靖边堡长枪兵,他们手上锐利的枪头破开肖大新身上的铁甲,深深地捅入他的身体。
肖大新阴沉的脸第一次有了变化,他惊讶的,以不敢相信的表情看着身上的几个枪杆,又看看坡上的王斗,心内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他慢慢地跪倒下来,全身抽搐地死去,鲜血不断从他身上流了出来。
……
眨眼间,杜真十余个家丁只剩下数个,而且个个身上带伤。
王斗站在坡上,平静地看着官道下那残酷而血腥的战局,韩朝也是静静地站在他的身旁。在各人身边,那队夜不收仍是牵马肃立,等待上官下一步的命令。
看山下局面已定,现在韩仲、钟调阳、高史银三人只是策马立在外围,指挥手下的军士们围攻余下的杜真等人。
现在杜真身边只余四个家丁,都是他身旁最悍勇的军士,平日与杜家关系也最紧密,他们死命护着杜真想冲出去,一面的大呼搏战。
忽然两个家丁破阵而出,他们抢上马,就是拼命逃命而去。
王斗平静地说了一声:“韩兄弟!”
韩朝抱拳道:“小的明白!”
他喝了几声,立时五、六个夜不收出来,随他上马追击而去。
又两声惨叫传来,杜真身旁最后两个家丁已被杀死,最后余下圈中的杜真一人。
此时的杜真披头散,形如厉鬼,他身被数创,全身鲜血淋漓。他一边怒吼,一边舞刀拼命撕杀,他心下愤恨之极:“王斗小儿,如果自己能侥幸逃得生天,一定不会放过他,定要将他全家老小斩尽杀绝,让他尝尽天下酷刑而死!”
他冲山上嘶声大叫:“王斗,王斗,我就是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又有三个刀盾兵当头整齐地劈来,杜真虽平日身为舜乡堡屯田官,然他为大明世袭军官,也多习技艺,他一声吼叫,拼命格开这几个刀盾兵的刀势。
不料旁边又有三个刀盾兵整齐地抬刀。
“杀!”
三刀一齐劈在他的肩上身上,长刀深深地劈进他的身体。
杜真大声惨叫着,刀势一压,他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
他使尽全身力气,挣扎站起身来,刚一转身,又听到一片整齐的大叫:“杀!”
“噗哧,噗哧,噗哧!”
长枪入肉的声音令人心寒,多达六根的长枪破开他的铁甲,深深刺入他的体内。
杜真口中的血块大口大口涌出,他强撑着身体不摔落,定定地看了身上半响后,猛然他哈哈地大声惨笑起来。他的笑声凄厉非常,半途忽然断绝,接着轰的一声,杜真的尸身摔落在地,已是气绝。只是双目圆睁,似乎是死不瞑目。
……
王斗来到官道下,这些惊心动魄的场面他一直在旁静静看着,神情不变。
只有那些参战的靖边堡军士事后才知道后怕,官道上尸满地,鲜血到处,这种残酷的场面,加上杀官的心理压力非同小可,很多人都是脸色白,甚至还有人大声呕吐。钟调阳的脸色也不好看,只有韩仲与高史银若无其事的样子。
蹄声响起,却是韩朝领人回来,他牵着两匹马,又抛下两个人头,却是那逃离两个家丁的。
韩朝下马抱拳道:“大人,逃跑的两个杜贼家丁已是斩杀,四野安静,无人知晓!”
王斗道:“所有的人都解决了吗?”
高史银笑道:“怕还有两个呢!”
他过去一匹马下扯出两个人,却是杜恭与谢赐诰,这二人都是全身抖,只是连声叫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高史银看向王斗,王斗微一点头,刀光闪过,血雨飞扬,惨叫声嘎然而止,谢赐诰的头颅己是飞了出去。
高史银又将滴血的长刀转向杜恭,杜恭全身剧烈地颤抖着,他猛然扑倒在地,膝行而进,他满脸满眼的眼泪鼻涕,对王斗哀求道:“王兄弟啊,哥哥知道错了,求你饶我一命吧!”
高史银狞笑着过去提起他的身子,又是一刀捅入他的心口,长刀一转,杜恭全身不断地抽搐着,他口中呵呵有声,双目睁得大大的,眼角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高史银将杜恭的尸身象破麻袋一样扔在地上,笑道:“这下子终于全部干净了!”
他冷笑道:“我还认为杜真小儿敢打我们靖边堡的主意,有什么出众的能耐呢,原来就是这么几下!”
众人都是笑了起来。
王斗道:“打扫一下战场,场地收拾干净些!”
韩朝等人道:“放心吧大人,我们定会做得一丝不漏的!”
众人打扫场地,收拢战马,解下杜真等众的兵器盔甲,他们口袋中的银两物品也不放过。
此时一个靖边堡长枪兵正在搜查地上一具尸体的盔甲物品,忽然那尸体一下子眨开眼睛,他猛地翻身而起,一拳将那军士打翻在地,他翻身上了旁边的马匹,大喝一声,就是急急策马而去。
这人竟是最早被韩朝射中的吴善,他胸口中箭后,便一直滚落马下静卧不语,此时趁众人松懈,他便抢马而去。竟是一下子在各人眼皮底下得手。
事突然,众人都是吃了一惊,没想到还存有活口,韩朝正要上马去追,忽听“咻!”的一声响,一根劲箭追上吴善,箭头从他咽喉处透出,吴善一下子摔落下马,一动不动。
钟调阳平静地放下弓箭,刚才却是他射出一箭。钟正显一直说自己儿子是蔚州当地远近闻名的好猎手,这是王斗第一次看到钟调阳射箭,果然箭术出众。
众人急忙来到吴善的身旁,这下他真的死了。看着他的尸身,韩仲骂道:“这厮也太狡猾了吧,装死能装这么久?”
韩朝等人有些不安,向王斗请罪,王斗淡淡道:“此事非同小可,下次须谨慎!”
当下各人又仔细打扫战场,每个死去杜真那边的人都是重新补上刀枪。
最后反复检查,战场清理干净后,王斗等人悄无声息地离去。
四周寂寥无人,只余下地上杜真及家丁们的尸体,还有一群乌鸦在上空盘旋。
……
崇祯八年八月二十七日,舜乡堡暂代防守官杜真路遇匪贼,杜真死难,亲随家丁无一幸免!
消息传出,舜乡堡上下皆惊!
第六十五章 争夺
杜真等人的尸体在几天后才被现。
近期保安州贼匪横行,当地的民众都不敢随便出门,到武家沟上那条官道更是人鬼绝迹。从二十七日起,杜真等人的尸体躺在路上,一直没有人察觉。
直到三天后,杜真的那位新纳小妾在武家沟苦等,一直到了这天儿子的满月酒都过了,还没看到杜真的身影,非但如此,自己哥哥吴善等人的身影也是不见。
那小妾在父母乡亲面前极度无光,哭骂了几个时辰后,才派出一个下人去舜乡堡看看怎么回事。
不料那下人走到离方家沟几里的官道上,便惊见杜真等人的尸,十余人横七竖八的躺满一地,到处是鲜血,可见场面的惨烈。此时他们尸身上更布满了苍蝇,成群结队的嗡嗡飞来飞去,尸臭的味道令人作呕。
那下人吓得魂不附体,连滚带爬的奔回武家沟告知杜真小妾这个惊人的消息。一时间,那小妾如晴天霹雳,当场晕死过去,家人也是乱成一锅粥。
这消息也立时在整个武家沟传扬开来,众人都是惊得目瞪口呆。此事非同小可,当地里长带了几个青壮大着胆子前去查看,初步认定为贼匪所为,接着他们又赶忙派人前往舜乡堡通风报信。
一时间,整个舜乡堡也是惊动了。舜乡堡副千户林道符,镇抚迟大成等大小军官也是慌忙带人前往当地察看,看场面手法,众人一致认定是贼匪所为。特别是众人路上还遇到几股匪贼,想打他们马匹盔甲的主意,更坚定了各人这个推断。
代任防守官遇害身亡,这是大事,更可恨的是,杜真等人曝尸荒野不说,他们的马匹盔甲都是尽数被劫掠而去,连他们身上的财货银两也都是光光的。一个堂堂代任防守官落个这样的下场,实在是太可悲可叹了。
众人都是对贼匪恨之入骨,将杜真等人的尸身收殓后,又连忙派人到州城告知操守官徐祖成。
徐祖成闻听后大惊失色,久久说不出话来,没想到自己的心腹许忠俊刚死,他的接班人杜真又是遇害身亡,为什么自己总是如此的多灾多难?想到悲处,徐祖成不由自主又流下泪来。
在杜真等人的尸体被运回舜乡堡后,张贵闻听后也是连夜赶往舜乡堡,看到杜真的尸体,张贵脸上的神情很奇怪,旋尔,他放声大哭起来,抚尸连道:“杜大人惨遭遇难,英年早逝,真是令人悲痛啊!”
他号啕大哭,哭声惊天动地,真是令人闻者流泪,见者伤心!
杜家一干老小本来已经够伤心了,被张贵这样一哭,触景生情,又是接着大哭起来,
张贵哭了一个时辰,仍是不肯起身,最后还是众人连拉带拖,才将他拉起。他这个样子,不说杜家老小感动非常,就是旁人也是看得暗暗点头,这张贵忠肝义胆,真是不用说的。
……
剿灭贼匪,为杜真大人报仇是下一步的事,眼下最重要的是代任防守官的丧事办理。
刚撘建了前任防守官许忠俊的灵位不久,舜乡堡大小官员又要接着撘建杜真的灵堂了。
不过由谁来负责杜真的丧事,这里面也经过一番激烈的争夺,接理说杜真死后,现在舜乡堡以佥符为尊,理所当然的,应该是由他来负责杜真的丧事。
不过张贵也是拼命地挤了进来,他的官位也是到了,在堡内及地方上的支持者也是众多,特别是杜家一干老小对他印象极好,最后由二人联合组成了一个治丧小组,操办了杜真的丧事。
灵堂设好后,保安州城操守官徐祖成又来灵堂前流了泪。
见徐祖成都流了泪,堡内一干大小官员无不潸然泪下,王斗也是站在悲痛的张贵身旁默默垂泪。
拜祭完杜真的灵堂后,眼下最要紧的,是由谁来接任下一任的防守官之职。
堡内外军民都在嘀咕这舜堡接连死了两个防守官,难道是当地风水有问题?不过对于有望得到这个职位的人,他们却是顾不上思考这个问题,各人展开了一连串的明争暗斗。
眼下呼声最高的,便是董家庄管队官,副千户张贵。
还有舜乡堡副千户,主管堡内一干营操、验军、巡捕、备御等事务的佥符。
林道符支持者不多,堡内最有力的支持者便是镇抚迟大成,不过他的优势便是任佥书官多年,对于堡内的管理事务经验极丰。
张贵胜在人脉极广,在堡内及地方上支持者众多,特别是舜堡原许忠俊亲随许禄支持他。还有靖边堡的屯长王斗,辉耀堡管队官常正威,贴队官钟大用同样是支持张贵,也是优势明显。
这些时间张贵便是努力拉拢各人,许下种种好处,不过舜乡堡万年老三林道符岂能善罢甘休?做了这么多年的副手,他岂会没有转正的心思?二人只是比赛着到处活动,特别是徐祖成身旁的亲将杨东民,更是二人的重点活动对象。
对于由谁来接任舜乡堡下一任防守官,操守官徐祖成也是头痛,在他看来,张贵与林道符都不是他心目中的理想对象。
其实徐祖成不是没有想过王斗,这家伙好,忠心又悍勇,能力也是出众,遗憾的是王斗资历太浅,官位太小,这防守官一职,最少也要从正副千户,卫指挥佥事内选用,王斗区区一个总旗,还是够不上格。
最后徐祖成只是让林道符暂代舜乡堡防守官一职,不过对于正式的任命,他却是迟迟没有下来,这职位的明争暗斗,便是一直继续下来。
……
时间很快到了九月九的重阳节,此时已过了寒露,靖边堡军户的秋播耕种早已完成。
这天,高史银与“万胜和”米店郑娘子的三妹郑晓芸火成亲了,算算这两人认识还不到两个月。其实郑经纶是不怎么同意自己侄女与高史银成亲的,原因高史银是个军户,侄女嫁给他生下子女,也是世世代代同为军户受苦。
从明中叶起,虽说军户除正丁外,余丁经商、科考的人也多起来,万历年时,军籍考生中进士者多达八十七名,占考生比例的四分之一强。嘉靖年间的兵部尚书吴兑便是军户出身,鼎鼎大名的辅张居正,同样也是军户出身。
不过总体而言,大明军户在各地名声不是很好,军役沉重,能出头的少,几百年来,只听过大明军户逃亡的,没听到有人自愿加入军户的,当然靖边堡的军户们不算,那是特例。
怪不得郑经纶有此忧虑,不过听闻高史银将人家姑娘给上了,生米煮成熟饭,这下事情不成也要成,不愿意也要愿意了。
对于自己的三妹与高史银成亲,郑娘子倒是抱着祝福的态度,由于喜事办得突然,郑家的老小都不可能从蔚州赶来保安州,便由郑经纶与郑娘子作为郑晓芸的长辈亲人参加婚礼了。
至于高史银这边,这家伙是个孤儿,他是王斗的属下,为他操办婚事便成为王斗义不容辞的责任。
王斗对大明的婚礼不是很懂,好在自己有母亲在,她的经验丰富。三媒六聘的,王斗便是让母亲钟氏代为操劳,此外堡内的陶氏,刘氏等人也是一起帮忙。
这样匆匆操办,总算在初九这天将高史银的婚事办了。
这天整个靖边堡都是喜气洋洋的,张灯结彩,喝喜酒,闹洞房,很是热闹了一天。
这喜酒要连喝几天,第二天靖边堡接着热闹。
近午时,王斗忽然紧急得报,有大股的匪贼正往靖边堡而来。
进入九月份时,流入保安州各地的匪贼越多,他们从几十人到几百人,最后更是达到每股近千人,保安各地都是戒备。依韩朝的侦察,这些匪贼多是从蔚州,圣顺川城等地流入州境,口中多操河南、山西、陕西一带的口音。
依王斗对历史的了解,还有自己观看邸报,六月时督师洪承畴集师汝州,会和邓玘、尤翟文、左良玉、汤九州、曹文诏诸将,连连击败了农民军多部。八月时,卢象升更是总理五省军务,明军势大。
看来这些流入境内的匪贼,便是这些溃败的农民军余部了。
大股流贼前来,多达数百人,看来这喜酒是喝不成了,王斗大声喝令靖边堡戒备,同时他更是急带堡内大小军官上堡墙观看。
第六十六章 排枪
人说九月九重阳节秋高气爽,天高云阔,适合携亲带友,登高远眺。
不过昨天就是闷热,到了今天,早上还好,近了午,太阳猛烈,这天便快地炎热起来。
王斗等人站在堡墙上看去,在阳光下,只见西南方向正乱轰轰的奔来数百个贼匪,除了有几十个人骑马外,余者都是拿着长枪大刀的步兵,这些人中有老有少,穿的也是五花八门,披甲的很少。
这些人呼喊着往靖边堡外围寨门这边而来,在他们前面,那些骑马的匪贼策马过来,他们或是三五成群,或是十几人一群,只是沿着靖边堡四周奔驰,一边往堡上大声喝骂着,要靖边堡军户立时投降,否则他们攻破屯堡后,立时鸡犬不留。
此时堡内已是严加戒备,除了堡内几队战兵外,余者男子青壮也都是下长枪,连堡内的妇女老弱也是每人下木棍。这些匪贼没有攻城器械,他们唯一能进入靖边堡的,也就是外围军户营房前那道还没有砌墙的低矮寨墙寨门,特别是寨门这处。
看清楚情况后,王斗便领着韩朝、韩仲、钟调阳等几个军官来到寨门前准备战斗。
王斗现在有七队战兵,每队四个鸟铳兵,共有鸟铳兵二十八个。此时堡内鸟铳兵已是尽数抽出,全部立于寨门旁的寨墙后面,王斗还专门挑出了十个刀盾兵与十个长枪兵分两排静立在鸟铳兵的身后,只等匪贼冲上来后肉搏撕杀。
此外还有韩朝领的一队夜不收牵着马匹,只等着战后用来追击。
至于高史银,他现在还是新郎官,王斗让他与杨通,齐天良几人带着余下的战兵与辎兵留在堡墙上守护,虽然他满脸的不情愿。
在高史银的身旁,他的新婚妻子郑晓芸,还有万胜和的郑娘子与郑经纶都是脸色苍白,匪贼凶残势大,这靖边堡能守住吗?对于她们的忧虑,高史银自然是不屑一顾。
靖边堡寨门前的军士都是肃立,各人非但不害怕,相反的,脸上隐隐都有兴奋之意。靖边堡的粮饷赏赐以缴获为主,对这些经过残酷训练,还有剿匪之战磨砺出来的军士们来说,眼前那些匪贼非但不是威胁,反而是他们最好的财富来源。
对将要来临的战斗中,王斗让这些鸟铳兵们分成两组,一组装弹,一组射击,这样可以大大地提高射击作战的效率。此时二十八个鸟铳兵都是分两排肃立,他们握着自己手上乌黑厚实的鸟铳,内中早已装好了定装的纸筒弹药,火绳也是早已装好。
那边匪徒领让哨探喊叫一会后,见堡内没有动静,他们慢慢聚在了离靖边堡几百步的距离,然后开始整队。
过了一阵子,那边分出一百余人,个个拿着刀枪盾牌,此外还有一些人提着土袋,显然他们看出堡墙外面营房四周挖有的壕沟,要用这些土袋将壕沟填上。
这一百余人将兵器拿在手里,看样子都是青壮,类似敢死队一样的人物。他们一边大声吆喝怒骂着,一边慢慢逼来。
王斗看他们人数并不多,众人手上连盾牌的都很少,显然在这些匪贼看来,一个屯堡能有多少青壮武力?特别是这个屯堡外面连个堡墙都没有,更是不堪一击。杀鸡焉用牛刀?这些人足用了。
见这些人慢慢逼来,王斗一声喝令,立时前排的鸟铳兵将手上的火绳点燃,十四门鸟铳一排的撘在了前面那用泥土,石块,木板等粗粗撘建成的矮墙前。
这群匪贼乱蓬蓬的,也没什么战阵队列,只是人多势众的拥来。
前面的一些匪徒也看到了矮墙前的鸟铳兵,他们也不以为意,官兵的火器他们见多了,杀人不怎么管用,吓人与炸坏自己倒是见多了。
他们逼近百步时,猛然一声喊,便一齐挥舞武器,狂叫着冲来。
“预备!”
王斗一把抽出重剑,指着前方,口中大声喝令道。
立时前排的十四个鸟铳兵一齐将身子前倾,专心致志地瞄着那帮冲来的匪徒。
很快这些匪徒冲近六十步,王斗大喝一声:“射击!”
“啪啪啪啪!”
十四门鸟铳齐鸣,喷射出了弹丸与烟雾。
鸟铳轰鸣中,前面一排的匪贼被打翻在地,滚在地上大声惨叫着,就算一些手上持着盾牌的匪徒也同样如此。
靖边堡鸟铳精良,六十步距离,鸟铳杀伤力极大,轻易便破开了他们手上的盾牌。
“射击!”
后排鸟铳兵已是将手上的鸟铳递到前排兄弟的手上,他们接过前排兄弟刚射过的鸟铳,取出油包内的定装纸筒弹药,快地装填起来。
又一排鸟铳喷射出了大量的火光烟雾,惨叫声又是一片传来。
“射击!”
“射击!”
“射击!”
……
寨墙前连珠似的枪声一排接一排,定装纸筒弹药的优势,让两队鸟铳兵装填射度极快。
几轮射击下来,寨墙前已被浓密的白烟覆盖,王斗下令停火,静待硝烟散后察看战果。
那两排鸟铳兵正好让手中冒烟的鸟铳冷却,几轮射击下来,各人手上的鸟铳都已烫,必须进行冷却。否则在铳内的高温之下,倒入的火药有立时燃烧的危险。
硝烟终于散去,王斗等人看到十余步到六十步的范围内,地上倒着几十个翻滚惨叫的匪贼,一些人当场被打死,一些人则还未死,只是血肉模糊地在地上大声惨叫着。
硝烟散去,王斗等人也看到几十个正站在自己兄弟尸体前呆的匪徒们,他们个个嘴巴张得极大,似乎没想到靖边堡的火器如此厉害,还未冲近寨墙,眨眼便有几十个兄弟受伤送命。
眼前寨墙并不高,壕沟陷阱也不是很深。然后就在鸟铳射程的几十步内,便似个死亡地带一般,填进了他们众多兄弟的性命。
看着眼前可怕的场景,匪徒们脸色从呆到惊恐,猛然他们声嘶力竭地大叫起来,转身就往回跑去,他们丢盔弃甲,手上所有兵器都是抛个精光,只求自己跑得快些。
看着他们喊叫着逃去,韩朝、韩仲兄弟也是吃惊非常,二人久在边地军营,哪见过如此威力,射如此快强的鸟铳?他们只是喃喃道:“好个犀利的火器……”
靖边堡鸟铳第一次在成规模战斗中显示了其出众的威力!
……
看着堡前的战果,堡墙上的郑娘子、郑经纶等人也是吃惊不小,郑晓芸只是拍手欢笑,郑经纶则是喃喃道:“这还是官兵吗?”
那群匪徒逃回去后,匪贼大部中也是一阵骚动,有几个领样子的人似乎是在高声喝骂,不过任他们怎么说,就是没有人再愿意领军前来,这些匪贼多是乌合之众,欺软怕硬,见靖边堡如此难啃,大大出乎他们意料之外,喝骂了半天后,便不得不收兵退走了。
消息传出,此后几天内,没有一股匪徒敢打靖边堡的主意,不过此时保安州匪患愈演愈烈,依各方传来的消息,此次进入保安州的流贼多达三千人,其骨干核心是一股三百余人的骑兵,余者是一些老弱或是一帮裹胁的流民。
十二日,流贼大部侵扰保安州城,操守官徐祖成大怒。
还有消息传来,知州府内的少夫人在前往卫城时,路遇匪贼,要不是部下忠心护主,死战逃离,怕是后果不堪设想。
剿灭保安州境内的流寇已是势在必行,特别是在守备大人的严令下,徐祖成决定传令各堡,集兵剿灭这帮匪贼。
第六十七章 扮象
崇祯八年九月二十日。
在浑河的贼匪大营附近,一场官兵与流寇之间的大战正一触即。
从十二日开始,保安州各地的军堡开始征剿境内的匪贼,经过多日反复的缠斗后,那些匪贼联合起来,一场最后的决战势在必行。从以前见了官兵就逃,到现在的敢正面对决,也可以看出流寇的战力生了很大的变化。
贼匪的大营设在易庄的附近,那里依山傍水,是个理想的扎营之地。
此时在离营寨的几里外,保安州的官兵们已是拥众前来,并摆下了一个阵势,便是大明传统的三叠阵。前方为正兵,又有左、右两翼,还有中军与预备队。如此相互策应,可攻可守,援兵还可相机策应。
中军位置上,一根醒目的大旗正高高飘扬在那里,操守官徐祖成身披盔甲,踌躇满志地抚须道:“今日我大军云集,定要将那些贼匪一网打尽!”
听徐祖成这样说,他身旁的亲将杨东民,舜乡堡副千户张贵,还有五堡的防守官杨志昌,张家堡的管队官史敏都是巴结道:“有大人出马,这贼匪肯定是灰飞烟灭!”
此次为剿灭流贼,操守官徐祖成传令集兵,保安州辖下舜乡堡、五堡,张家堡几个大堡中,陆续抽调出官兵前来作战。
舜乡堡额兵三百余,抽兵一百五十人,下属董家庄与辉耀堡额兵五十,各抽兵二十人。
五堡额兵四百余,抽兵二百人,下属二堡,七堡,栾庄堡,各抽兵三十人。
张家堡额兵一百,抽兵五十人。
加上从州城内抽调的五百军士,总计一千余人的大军。
在例次官兵对流寇之间的战斗中,往往都是以数百人击溃数千人,数千人击溃数万人。此次官兵一千人,流寇不过区区三千余人,以一千对三千,哪有不赢的道理?
怪不得各人信心十足。
张贵,杨志昌等人身为副千户,因此有资格陪在徐祖成的身边,听了他们的话,徐祖成不住的点头微笑。只有舜乡堡副千户,代任防守官林道符没有出声巴结,只是凝目细看着阵中的情形。
见他这个样子,徐祖成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
他举目望去,只见已方军阵将士肃立,军中一片的红色。
大明军服向分红黄两色,就是盔甲上,也多装饰朱漆两种颜色。由于军服尚红,因此大明的军户又称赤籍。当然了,边军的盔甲比起京营的盔甲还是稍显朴实,没有他们色彩那么绚丽,盔顶上也很少有装饰美扮的插翎羽毛等物。
在此次徐祖成的军阵布置中,他将舜乡堡的军士大部摆在左翼,五堡的军士大部摆在右翼,州城与张家堡的军士大部摆在中军后翼。每翼又同样分前、左、右、中,后几哨。
剿灭匪贼的压力极大,因此徐祖成这次也没有保存实力的心思,他将自己的家丁分出七十人,只是摆在正方的前哨之地。此外,每堡同样选出一些精锐的家丁在前哨参战,王斗领着他五队战兵七十二人,也是同样位于前哨之地。
在一片红黄颜色中,王斗五队战兵一色的灰色铁甲,分外吸引人。
大明军服铁甲也分等级,一般最底层的军士穿着纯布料军服,色红,称为鸳鸯战袄。然后是穿着布甲的军士,便是军衣上镶嵌一些铁片铜钉之类的,再是棉甲,用来防火器,再是皮甲,再是铁甲。
在王斗军士旁边徐祖成的家丁中,他们便是一色披着便帽连网似的水磨铁帽,或是高钵式六瓣明铁盔,都有铁叶护项,身上或穿着圆领对襟的恺甲,又或穿着红布铁甲,甲叶内露出的布料都是红色。
他们的盔甲在整个保安州境内来说,当然是最好。不过他们这些守备军比起边镇中的战兵营又差远了,在各营中那些游击将军,参将,总兵,巡抚统领的战兵中,他们的战兵盔甲更好,牌子一个比一个响。
王斗战兵们身上披的铁甲,算是没有任何牌子的盔甲,上面连漆都没有,不过这些铁甲虽然粗糙样丑,但是胜在大气,厚实,防身作战决对实用。质量上也不输于任何战兵营的盔甲,甚至更好。
此次操守官徐祖成抽调各堡军士出来剿匪作战,王斗也自告奋勇,领了七队兵前来助战,五队战兵,两队辎兵。
虽然那两队辎兵都是青壮,不过他们身上连鸳鸯战袄都没有,身上穿的衣裳象乞丐,只有那五队战兵看起来不错,个个彪悍,而且大部分又有盔甲,加上王斗悍勇,徐祖成也对他寄于厚望,便让王斗领着五队战兵摆在前哨之处,至于那两队辎兵便摆到后翼去了。
虽然靖边堡军士扮象是不怎么出众,但是论起军容严整,他们在众军中便是一流了。
此时己是后世阳历的十月下,早已过了霜降,放在去年时,这天气早己冷了下来,不过眼下气温仍是高,王斗身旁那些徐祖成的家丁们,在太阳的照射下,个个都是露出不耐烦的神情,队列是排得东倒西歪的,几个军官也是没有样子。
虽然他们个个身体粗壮,装备精良,看起来个人技艺很不错的样子,毕竟是操守大人身边出来的家丁,粮饷足,训练好,个人素质不高才怪。不过显然的,这些人仍保持着军中重视个人武艺的老套思路,对于阵列配合组织等不屑一顾,看他们的阵列阵形,王斗暗暗摇头,这些人个人武力再强,怕也是匹夫之勇,难成大器。
反观靖边堡军士,个个结阵而立,军容严整,就算在太阳的照射下,队列仍是丝毫不乱。很多人脸上都是流出了汗,也没有人去擦拭一下,只是持刀持枪严整肃立着。
靖边堡军纪极严,特别是队列训练严酷,稍不整齐,便是一顿军棍过来,这样长久下来,军中列队齐肃的观念,已是深入到各人骨髓中去。
他们虽只有区区几队兵,但这几小队兵列成的阵形,便显现出一股的肃杀之气。
惹得旁边的徐祖成家丁与各堡家丁都是以惊异的目光不断打量他们。
※※※
老白牛:
汗,下午有事,本章没写多少,不过时间到了,就先更新了。
晚上还有一章,今天不上架,等晚上第二卷完成,明天上,呵呵。
第六十八章 对战
看到王斗队中的情形,徐祖成也颇为惊异,他注视良久,抚须点头道:“这王斗治军严整,是个可造之才!”
他的亲将杨东民笑道:“那王斗末将在州城见过,确是有些能力!”
杨东民旁边的林道符不动声色,只有张贵颇为自得,毕竟这王斗是他董家庄出来的兵,徐祖成夸奖王斗,他的脸上也是有光。
只有五堡的防守官杨志昌阴沉着脸看了王斗方向一眼,王斗靖边堡与自己辖下栾庄堡冲突的事,他也是知晓,那靖边堡气焰熏天,让他极为愤怒,只是操守大人看重他……
此时贼匪营寨那边已是传来动静,先前他们从寨内出来列阵,此时嘈杂声越响,他们已是黑压压的往这边而来。
徐祖成冷笑道:“贼匪终于来了!”
他喝令了几声,立时身旁的旗牌官扬起了旗,一片的呼应,王斗也是让队中扬起了自己的队旗,看手下军士对这旗号茫然的样子,王斗心中一动,看来自己下一步便是要训练军士们的号令旗帜了。
眼下靖边堡军士不多,各样的指令还可以靠军官的呼喝传令,不过未来随着自己部下人数的扩大,这金鼓旗帜的训练势在必行,而且大明不是自己一家军队,未来越多与友军配合的机会,对旗帜号令不熟,如何与友军联络呢?
不过可以看出,这一千多的官兵中,对旗鼓号令熟悉的人也不多,他们毕竟是卫所军,平日疏于操练。至于军官们的家丁,也多注重个人武艺,对旌旗金鼓的认知也是有限。
又是一阵扬旗后,这一千军士便列阵而行。
站着肃立还好,这列阵而行,除了王斗的几队兵,官军的阵形便是纷乱起来,特别是两翼普通的卫所兵。不过看对面的流寇,他们的阵势阵形更是一团糟。相比之下,这边卫所军还有些阵势的样子。
列阵而行一会后,双方都在一里外放慢步伐,慢慢地整起队来。
这其中的,双方的哨探都是四出游戈,前往对方阵中侦察,一时还不断地追逐打斗起来。
可以看出,流贼那边反而骑兵更为灵活犀利,他们忽而三五个,忽而十余个,忽而数十个前来,一**的只是在官兵的四周窥探。而保安州官军这边的骑兵反而落了下风。
王斗看在眼前,不由有些忧虑,流贼那边骑兵众多,多达数百人,而官兵这边严格来说骑兵只有数十人,余者就算家丁有马的,也只是马上步兵,不一定是这些流贼的对手。
这就是骑兵之优,行动快捷,能打就战,不能打就跑,不跟步阵接战,只在外围机动,有空就扑上来咬两口,被那些骑兵冲击几下,怕官兵会有崩溃的危险。
而且这些骑兵都是流寇中的精华,就算消灭了他们的步兵,这些人逃跑后,随时可以卷土重来,轻松集起数千人马。
见这些流贼骑兵一**前来窥探,阵形中的很多官兵都是心怀恐惧,甚至有人移动脚步,想要逃跑。
看到这个样子,徐祖成大怒,他身旁的一些家丁及巡视旗出来,立时斩了几个人,当众示众。有些行止慌乱的,也是一样割了他们的耳,立时阵前一片的惨叫声。
看到这个样子,众军士都是脸色苍白,人人肃立,如此军心才稳定一些。那些被割了耳朵的几个军士,也是个个脸如死灰,依大明军律,临阵割耳后,就算没有当场斩,战后也一样要被处斩,他们等于是死人了,除非能立下军功。
王斗也是叹息,大明军中律法一向残酷,临阵割耳斩是常事,好在自己队中军士一直保持肃立,这让他安慰。
其实临阵慌乱是常事,戚爷爷便考虑到战场的残酷性,认为一个士兵如果在作战时能把平日所学的武艺用上十分之一,便可在格斗中取胜。用上五分之一,便可以以一敌五。要是用上二分之一,就可以纵横无敌。
靖边堡军士临敌仍能保持镇定,除了平时严格的训练外,便是铁一般的纪律与独特的法令法规了,王斗虽然临敌很少斩立威,不过他有更厉害的惩罚,战场逃亡,事后将其全家驱逐出靖边堡,等于是一人害了一家的性命,这让人人凛然。
斩了几个人后,徐祖成的脸色不是很好,他道:“流贼精骑众多,官军步多马少,就算击溃,怕也追逐困难。”
先前被斩的几人有舜乡堡与五堡中的卫所兵,这让林道符、张贵、杨志昌几人都是脸上无光,杨志昌道:“大人明鉴,击溃流贼不难,怕他们精骑逃脱后,又再次卷土重来,更增祸害!”
徐祖成只是沉重点头。
……
整队后,双方又慢慢逼近,让气氛更是紧张。
约一百五十步时,双方都是停了下来,看流寇那边似是倾巢而出,有两、三千人的样子,不过仍是乱蓬蓬的聚在一起,没有丝毫的阵形。只有那些流寇骑兵很有威胁的样了,三五成群的,只是在外围虎视眈眈地转着。
接着那边传来高声的喝呼声,约有两百多人从阵中出来,拿着大刀盾牌等,慢慢地向这边逼来。竟是他们小看了保安州的官兵,事先起了抢攻,不过看他们装备简陋,大多披着简单的皮甲,布甲,只有少部分人披着铁甲。
看到这个样子,徐祖成脸都气绿了,只是摇旗喝令迎战。
在这个三叠阵中,摆在前哨的兵力约有二百人,其中徐祖成的家丁有七十人,每队十人列成七个纵队,每队都有几个三眼铳手与弓箭手。他们位于正中的位置。
在他们右侧的,是王斗的五队战兵,同样是列成几个横排纵队,每排以鸳鸯阵中的三才阵横队展开。在左侧,则是各堡家丁们合成的几十人,也是列成几个纵队。
在军官们的喝令下,前哨阵列中的弓箭手火器手都是出来。
靖边堡内的几队战兵辎兵均是以甲、乙、丙、丁、戊、己、庚等命名。几队战兵分称战兵甲队,战兵乙队,战兵丙队。辎兵称辎兵甲队,辎兵乙队等。
此时参战的便是靖边堡的战兵甲、乙、丙、丁、戊五队,每队的军官分别是钟调阳,韩仲,高史银,杨通几人,韩朝今日也是领一队战兵作战。至于齐天良,他则是领着辎兵与医官,位于中军的位置。
此时几个军官人人身披铁甲,只是手持武器肃立在自己队伍身旁。
在王斗的喝令下,五队战兵中的二十个鸟铳兵出来,他们都没有披甲,只是十人一排,在队前站成了两排。他们手中的鸟铳早已装上了一的定装纸筒弹药,此时更是一片声的安装火绳,并将手上的火绳点燃。
然后前排的鸟铳瞄准了那些慢慢前来的流寇敢死队们,各人眼中满是仇恨,从九月初流寇势众来,考虑到堡外畜场等地的不安全,王斗不得不将畜场中的鸡鸭猪羊等全移到堡内来饲养,让整洁的靖边堡成了垃圾场。
特别是堡外的那些建筑圈舍更遭了殃,一把火的全被流贼烧光了,连那个兰州大水车也被拆毁砸烂了,田地里的禾苗也被糟蹋了不少,这些东西都是堡内军户们的心血,眼巴巴的被流贼毁坏,各人如何不心痛?
此时众人一股火的,便是泄到眼前的流贼身上去,各人盘算着等会打死这些该死的流寇。
看到靖边堡的鸟铳兵出来,旁边的徐祖成家丁们与各堡家丁们都是露出了取笑的神情,心想这些靖边堡的土冒军户想找死,也不用找这种恐怖的死法,几个家丁队总旗总更是连摇其头。
明末的火器制作粗劣,特别是鸟铳,由于上官克扣工料,工匠无心,造成各地的鸟铳枪管薄厚不均,枪膛宽窄不一,鸟铳出膛后弹飞无力,射程不远不说,特别是容易炸膛,自伤射手。
而且他们的鸟铳射击时,由于后膛封闭不严,容易泄露火药气体,火星溅落手脸上造成伤害,所以很多鸟铳手射时都是闭眼扭头,没有一丝的准确性。
这样造成边镇明军普遍不愿意使用鸟铳,此时与靖边堡鸟铳兵同时出来的几十个前哨官兵,清一色的都是弓箭手与三眼铳手,还有一些人拿着飞枪,飞剑等火箭筒,没有一个鸟铳手。
而且这些人还有意识的将身体离靖边堡鸟铳兵们远一些,怕等会他们的鸟铳炸膛,伤害到他们自己。
……
这些人的眼神,王斗当然没兴趣理会,他只是瞪着前方逼来的那两百多个流匪,一边细细听着中军部的号令声。
敌人进入百步,中军指挥部还没有动静,八十步,没有动静,七十步,没有动静,显然徐祖成等人也不知道靖边堡的鸟铳射程威力都那么大。
六十步时,那些流贼敢死队们一声喝,红着眼,拿着刀枪猛冲上来,官兵们的阵形一阵骚动。
五十步时,中军部响起一长声的天鹅声,王斗长剑前指,大喝道:“射击!”
鸟铳齐鸣,硝烟弥漫,吃惊惨叫声传来。
“射击!”
“射击!”
“射击!”
两排鸟铳兵依次前进后退,装弹射击,射击装弹,他们的定装纸筒弹药装填度极快,保持了火力的延续性。
“射击!”
火光烟雾大作,又是一片的惨叫。
……
※※※
老白牛:
汗:看来今天第二卷还完不成,那就明天完成第二卷,后天再上架吧。
问过编辑大大,可以等强推结束后再上架。
第六十九章 成亲
硝烟散去,王斗等人看到几步前那些吃惊恐惧的流匪们,在他们身后身旁,横七竖八的满是匪徒们的尸体,一些没死的人还在地上翻滚惨叫着。靖边堡两轮火铳打击下来,至少打死打伤了二十余个流匪。
眼前的情况,不说那些流匪们神情呆,就是旁边那些徐祖成的家丁,还有各堡的家丁们,也是吃惊得说不出话来,这靖边堡的火器如此犀利?大大出乎各人的意料之外。
看那些靖边堡鸟铳手不断的前进后退,从容不迫的射杀了多名的匪贼,他们都是震惊了。
刚才他们也射了几轮的弓箭与三眼铳,不过论起杀敌效果,与靖边堡鸟铳兵比起来就相差太远了。
靖边堡鸟铳兵们打完后,他们快地从两侧退下。
“杀!”
那些贼匪惯性地冲近官兵面前,两排靖边堡鸟铳兵退下后,他们身后是一排持盾肃立的刀盾兵,由杨通统领。此时在杨通的喝令下,他们集体上前一步,一声大喝,一齐投出了手中的标枪。
十根标枪而来,面前的贼匪们又是一片惨叫。
这么几步的距离,那些沉重而又锐利的标枪不说贯穿人体,就是连盾牌都可以穿透了,当场有几个匪贼被钉死在地上。
此时中军部激昂的战鼓声响起,立时靖边堡刀盾兵身后两排身披铁甲的长枪兵,挺枪直冲出来。
“杀!”
第一排的长枪兵由韩朝统领,韩朝一声喝令,长枪兵们一齐向眼前的贼匪们刺出了手中的长枪,他们动作整齐,枪势凌厉,神态一往无前。
一排长枪如闪电般一齐刺出,每枪都是刺向对手目、喉、心、腰几处要害,惨叫声中,有几名匪徒捂着自己的伤口,痛苦地倒了下去。
长枪兵们刺了一次后,又刺一次,这其中也有些匪徒的大刀长枪砍刺在他们的身上,虽然他们有铁甲护身,不过还是有几人出了受伤时低沉的闷哼声,他们咬牙挺立不动,只是手中长枪再次刺出,将对面的匪贼刺死。
“后退!”
随着韩朝的声音,第一排长枪兵后退,钟调阳领的第二排长枪兵上前。
“杀!”
第二排长枪兵一齐刺出了手中的长枪,又是一片的惨叫声。
……
短短交战中,连先前被鸟铳射杀,连标枪投杀,再两排长枪兵的几次刺杀,仅在靖边堡阵列前已倒下了三十多具贼匪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满地上,鲜血到处,另还有十几个匪贼受伤。
先前匪贼们看靖边堡这边似乎有空子,他们柿子专挑软的捏,两百多人的攻击先锋,分到靖边堡军阵前的多达百名,不料在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伤亡人数已是占了近半。
就算这些匪徒先锋都是匪贼中最悍勇,最不惧生死之辈,此时也是个个脸色大变,恐惧非常,只是迟疑地站在外围不敢上前。
韩朝大喝一声:“列阵!”
“哗!”的一声,前排长枪兵端平持枪,后排的长枪兵将长枪持靠在自己肩头。
“前进!”
两排靖边堡长枪兵依令向前而行,他们动作划一,脚步整齐,从侧看,如两条笔直的长线。
他们沉默持枪而来,透着一股肃然的杀意。
身前那些匪贼们个个脸色苍白,无不是踉跄后退,不敢跟这些长枪兵接锋。
与他们脸色苍白的,同样有旁边的徐祖成家丁与各堡家丁们,先前靖边堡的鸟铳已经让他们吃惊不已,见了这些长枪兵的战斗方式后,他们更是心生寒意。整齐,高效,一枪刺出,一往无前,漠视对方与自己的生死。
他们哪是人,分明是一些冷漠又高效率的杀人机器。
这些家丁们虽然打得热闹,打得好看,但成果无几,不声不响中,靖边堡那边杀的人已是已方的几倍,为什么会这样?
徐祖成的中军部设在一个小丘上,上面粗粗地撘了个台子,先前靖边堡鸟铳兵的射击情况他都是看在眼里,他吃惊非常,道:“那靖边堡所用是何火器,为何如此犀利?”
他身旁的杨东民疑惑地道:“应该是鸟铳吧,只是他们的鸟铳为何……”
说到这里,杨东民也是奇怪,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接下来靖边堡长枪兵的作战又让各人震惊,中军部的人都是呆呆地看着那边列阵而行的两队长枪兵们,看那些匪徒前锋不断地后退,最后他们一声喊,一窝蜂的,连滚带爬的逃命去了,盔甲兵器丢了一地。
徐祖成喃喃说了一声:“真是犀利!”
……
匪徒前锋败逃,官兵们追击了一阵,不比别的官兵乱糟糟,靖边堡军士在追击时也是保持队列。官兵追击了一会,等对方的马队出来拦截,便收兵回阵了。
初战告捷,官兵士气大振。
战歇休息时,徐祖成招王斗过去说话,看着王斗一干肃立的部下,徐祖成连连点头:“好兵哪!”
他道:“王斗,这些可是你训练的家丁?”
王斗抱拳道:“回大人,这些都是靖边堡的军户,卑职将他们粗粗训练了几个月!”
众人都是集体吸了一口冷气,粗粗训练几个月的军户?
练几个月兵就有如此,练几年,那会成什么样子?
徐祖成也是无语,最后叹了声:“后生可畏哪!”
他亲将杨东民也是在旁说道:“如此悍勇,怕当年戚帅的兵也不过如此吧!”
五堡的防守官杨志昌也是吃惊非常,不可相信地看向王斗。
徐祖成又感慨地看了看靖边堡鸟铳兵手上的鸟铳,听闻这些鸟铳也只是舜乡堡普通的工匠打制,他良久无语。
他看向王斗的那些军士,虽说这些只是靖边堡的普通军户,不过却都有堪比家丁的能力,连那两队辎兵也让徐祖成重视起来,忽视了他们身上的乞丐装扮。又听闻王斗堡内还有留守的几队兵,这样算下来,王斗手上便有一百几十个兵力,战力都比得上家丁。
舜乡堡原防官守许忠俊不过有五十个家丁,徐祖成打量王斗良久,心下沉吟,或许这王斗……
……
官兵又与流匪们大战几次,战到激烈处,流匪们的骑兵还连连攻击官兵的两翼,不过徐祖成早防备到这个情形,在两翼安排了大量的火箭飞枪,此外还摆了几门的虎蹲炮。
流匪们最珍惜的就是自己的骑兵,见没有便宜可占,只是远远的在外围机动,抽了个空,才扑上来咬一口,立马又走。虽说没给官兵们造成多大的损害,但那种心理压力也是极大。
战到午后,流匪们溃败,那些骑兵先逃跑,余者的步兵们跟着轰逃,三千流匪,一部不知去向,只有那骨干核心的几百骑兵,还有一千多流贼逃进了设在易庄附近的贼匪大营,结营自保,任由官兵在外喝骂,死活也不出来。
……
在离贼匪几里外的头堡内,官兵们都是云集在这个小小的军堡内扎营休息。
杨东民道:“大人,此次我军斩八十余级,打伤贼众一百余人,缴获刀盾长枪一百余副,物资无算,大人,此为大捷啊!”
徐祖成只是淡淡听着,余者各人也有些心不在焉,大捷说得好听,其实不过斩了流匪中的一些老弱,连青壮都很少,大部都是靖边军在阵前杀的。
三千流匪,青壮不到一千人,那核心的三百多骑兵,更是几乎没有任何损伤。现在流匪们缩进营内,如果官兵硬要攻寨,到时怕是伤亡不小。还有一点,如果在营寨内待不下去,大不了他们抛下那些流民,以他们几百骑兵,到别处裹胁流民后,很快又可以集起数千的人马,卷土重来。
关键是如何消灭那数百的骑兵。
“夜袭?这黑灯瞎火的,王总旗你带人去夜袭?”
由于王斗受徐祖成重视,所以在军议中,王斗虽是一个总旗,也有幸列位在座,并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听了王斗的话,五堡的防守官杨志昌立时出言取笑。
这个时代普遍存在夜盲症,夜间难以识物,夜战组织难度又极高,这夜战就是个混乱,怪不得杨志昌这样说。
张贵怒道:“杨大人,在去年剿灭四倾梁匪寨时,便是王总旗夜间带人偷袭所破,这夜袭如何不可?”
听了张贵的话,徐祖成也有些心动,他沉吟道:“只是各堡善于夜战的家丁及夜不收稀少,怕是兵力不足!”
各军官虽然都有些家丁,不过大多没有夜间作战的能力。夜不收虽习惯夜间活动,不过各堡的夜不收人数少,相互间也没有配合作战的经验,由谁来指挥统领也是问题。夜战是出名的凶险,任何一个小小意外,都有可能前功尽弃。
正在他沉吟时,王斗又站起来抱拳施礼道:“徐大人,夜袭既是卑职提出的,卑职愿意带领部下前去偷营!”
五堡的防守官杨志昌立时冷笑一声:“王总旗,军中无戏言!”
王斗淡淡道:“卑职敢立下军令状!”
……
夜晚时分,王斗静静地带着自己五队战兵,二队辎兵出了头堡而去。在他与徐祖成等人的商议中,如夜袭成功,王斗会放出火箭信号,到时在头堡的官兵们就领兵前来支援。
看着王斗等人的身影消灭,许禄叹了口气:“这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受不了激,这股流匪非同小可,可不比四倾梁那帮山贼!”
张贵怔怔道:“应该没事吧!”
许禄叹道:“难说。”
他只是摇头叹气,这些时间他与张贵打得火热,此时二人便是站在一起说话。
除了许禄、张贵二人外,余者各人都没有休息的心思,各人静立在堡墙上,凝神细看西面的动静。
时间静静的过去,丑时过去了,没有动静,寅时过去了,仍是没有动静。
杨东民走在徐祖成的身旁,轻声道:“大人,夜深露重,还是回去歇息吧?”
徐祖成摇头道:“无妨,再看看!”
寅时正刻时,忽然西北贼营方向火光浓烟冲天,夹着隐隐的铜锣及喊杀声。
张贵大喜,拍腿叫道:“看来是王斗得手了!”
许禄与杨东民等人也是大喜,杨东民道:“王兄弟真是好样的,果然偷得贼营了!”
徐祖成也是大笑,便要喝令出兵接应。
杨志昌连忙道:“大人,还未见王总旗约定的火箭讯号,再则,此时天还未亮,这夜间行军,怕是混乱。又恐是贼人的疑兵之计,不若再等等看!”
那边五堡各人立时纷纷劝说,言道杨大人说的乃是持重之言,还是再等等,等王斗的火箭讯号出来不迟。听各人这样一说,徐祖成也是迟疑起来,当人各人继续等,一直到了卯时,天微微亮时,从西北方向射出一只火箭,在夜空中分外的醒目。
徐祖成大声喝令出兵接应,他点起了全部的兵马,只往贼营处杀来。
众官兵进了营寨,只见内中大部已是烧毁,到处是残木断枝,流匪的尸体与鲜血满地,个个都是咋舌。
在营寨内,徐祖成等人见到了满脸满身鲜血的王斗,再看他的部下,也是个个全身鲜血,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可以看出,他们很多人身上都是挂了彩。
王斗疲倦地向徐祖成禀报,自己领军八十余人,成功袭营后斩杀匪贼两百余人,俘获流贼五百余人,流匪骑兵大部被杀,估计只有数十人逃亡,还有一些流贼趁夜散去。另还缴获了战马二百八十余匹,还有金银若干,众多的粮草物资来不及清算。
看着营内惨烈的样子,徐祖成叹道:“王斗你袭杀贼营有功,当记功,本官会为你报功请赏的。”
众人都是感叹点头,王斗立下这个功劳,以少击多,办到了众人不可能办到的事,各人都是叹服。
只有杨志昌轻哼了一声,眼中露出嫉妒的神情。
徐祖成下令搜索剿匪,清点物资,看着眼前一箱箱的金银,还有众多的粮草等物,众人都是乐不可支,此次收获太大了。
看着眼前那二百八十余匹战马,徐祖成沉吟了一会,他对王斗道:“王总旗,这些缴获的马匹物资……”
王斗深施一礼:“一切全由徐大人作主!”
徐祖成一怔,他仰天大笑起来,他重重拍了拍王斗的肩膀,大声道:“王斗你很好,非常不错!”
……
崇祯八年十月初九日,王斗成亲了。
这天整个靖边堡都是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的。所有军户都是放下手中之事,前来忙活王斗的婚礼。
这天宾客众多,除了王家与谢家的亲朋好友外,便是各堡的军官贺仪前来。
王斗一身新郎官的打扮,只是忙里忙外的招呼客人,他的母亲钟氏更是打扮焕然一新,喜气洋洋的,只是到处张罗。儿子总算成亲了,作母亲的,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
王斗将一个个客人迎进厅内,忽听一阵哈哈大笑,接着一个粗豪的声音传来:“王老弟,哥哥来给你道喜了,大喜啊大喜,今日你可是双喜临门啊。”
却是张贵与他的家丁队头张堂功前来,还有几个随着抬着几箱的贺礼!
王斗忙迎了过去,二人寒暄了一阵,王斗有些奇怪地道:“双喜临门?老哥说的话小弟可不懂了!”
张贵哈哈大笑道:“你还不知道吧?操守大人已经任命老弟为舜乡堡防守官了,这任命文书不久就会下来。”
王斗呆一呆,这喜讯来得太突然了,他道:“那老哥你呢?”
张贵笑得合不拢嘴,道:“托老弟的福,哥哥我调任到州城去了,以后我们兄弟虽不在一地,还是要好好亲近才是!”
在张贵的解说下王斗才明白,原来最近州城屯田官与营操官都调任到卫城去了,空出两个名额。此次张贵与林道符剿匪有功,二人便转调到州城去,分别任屯田官与营操官。至于舜乡堡空出的防守官位置,便由王斗来接任了。
王斗现在虽为总旗,不过他新近立下大功,这升职是肯定的,虽然大明世官的官衔要由兵部任命,不过防守官的位子操守官完全可以任命。对现在的操守官徐祖成来说,他已经瞄上了下一任的守备之位,舜乡堡这边需要一个能力出众的人接任,王斗当然是不二人选。
看着眼前的王斗,张贵心中暗叹,这家伙官运太强了,年纪轻轻的就坐到了防守官的位子,多少人一辈子也达不到这样的高度。不过自己也没什么不高兴的,虽然自己防守官没做成,不过调到州城去任屯田官,也是大喜,毕竟州城繁华,比待在一个小小的舜乡堡好多了。
读书人有句话说得好,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什么的,用在自己身上,真是太恰当了。
听了张贵的话,王斗快地回过神来,张贵调到州城去任屯田官,自己任防守官,以后求助他的事情多着呢,打好关系是肯定的。他忙道:“同喜同喜,老哥荣升高位,小弟也是给你贺喜了,以后还要多多劳繁老哥你啊。”
张贵脸上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他道:“好说好说,都是兄弟,有事尽管来找来!”
王斗将张贵迎了进去,很快的,王斗荣升舜乡堡防守官的喜讯传开了,堡内军户们更是欢喜。
接着更多的宾客滚滚而来,林道霁来了,张君贵来了,辉耀堡的管队官常正威来了,贴队官钟大用满脸笑容地来了,还有舜乡堡令吏冯大昌,周庄,胡庄,茶房堡几堡屯长贾多男、鹿献阳、张叔镗等人来了,个个陪着笑脸,神情恭敬亲热,一口一声的防守大人。
王斗一一微笑招呼他们,旁边有一人叫了一声姐夫,却是谢秀娘的弟弟谢一科。
这家伙今年十六岁,人长得眉清目秀的,身体却是粗壮,他是谢家唯一的男丁了,谢秀娘一共八个兄弟姐妹,几年前两个弟弟饿死,一个哥哥,两个姐姐送人,谢秀娘家内现在只余一个姐姐与这个弟弟了。
谢一科这家伙是个自来熟,才来堡内几天,便和众人打成一片,王斗也很喜欢他。
此时他瞪了谢一科一眼:“你小子,就知道到处跑,也不随我招呼下客人。”
谢一科叫道:“好哩,姐夫怎么说,就怎么做。”
忽然听到宾仪喊道:“操守官徐祖成大人到!”
立时厅内一片骚动,一片声的道:“徐大人来了!”
王斗也连忙迎了出去。
……
屋外一片喧嚣,屋内却是安静。
这是王斗与谢秀娘的洞房,里面红烛高燃,铺了一个大红的喜床。
此时喜床上,谢秀娘一身新娘子的打扮,正是端坐在床上。在她旁边,围着几个堡内选出的伶俐丫头服侍,此时几个丫头叽叽喳喳的,只是向谢秀娘通报外面的情况。
有两个丫头还一边拍手,一边围着谢秀娘唱着北地小曲:“傻俊角,我的哥,和块黄泥儿捏咱俩个。捏一个你,捏一个我。捏的来一似活托,捏的来同床上歇卧。将泥人儿摔,着水儿重和过。再捏一个你,再捏一个我。哥哥身上也有妹妹,妹妹身上也有哥哥……”
这是当时大明北地流行的娌曲,歌词语调颇为的大胆,唱得谢秀娘又羞又喜,只是羞红着脸低着头。
忽然有一个粗婆进来大声叫道:“啊呀,恭喜小娘子了,大人高升为防守官了,这真是大喜啊!”
众人都是不敢相信,几个丫头更是七嘴八舌地问个不停,那粗婆大声道:“现在厅内都传开了,这事情千真万确!”
众人一连声的向谢秀娘贺喜,那粗婆大声道:“小娘子真是好福气啊,这下子成为官太太了!”
谢秀娘听着众人的贺喜,神情有些恍惚,众人在耳边的话似乎变得很遥远,她只是痴痴在想,自己终于成为王斗哥哥的妻子了,她天天盼,日日盼,这个愿望终于实现了。
那种期盼和对王斗感情,她用言语表达不出,以前她听过一个小曲,觉得唱到自己心里去。
“要分离,除非天做了地。要分离,除非东做了西……你要分时,分不得我。我要离时,离不得你。就死在黄泉,也做不得分离鬼!”
谢秀娘觉得心内有一股东西在堵着,心情激荡的很厉害,她有种想哭的感觉,但在众人面前,她却是不好意思哭。
忽然外面又传来一声大叫:“啊呀,操守徐大人也来了!”
立时房中各人都是拥了出去,谢秀娘也下意识地站了站身,随后又坐了下来。她怔怔地坐着,不知什么时候,她的泪水已是流了下来。或许,这就是读书人说的幸福吧。
《第二卷完》
※※※
老白牛:
第二卷总算完成了,下一卷,明末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就要慢慢揭开了,一个大时代将要来临。应该是个更精彩的故事。
ps:明天开始下一卷,也要上架入vip了,还没有收藏的朋友请收藏一下,以免到时寻找不便。
另:咱一个小作者,基本收入就靠章节订阅,请朋友们多多订阅支持。本书入vip后,一般更新是放在傍晚六点或晚上八点左右。如果一章字数有五、六千字,一般没有第二更。
谢谢,老白牛于2o1o年8月14日2o时49分!
第七十章 旧日上司
永祯八年十月十三日。
天气已是冷了下来,厅外要命的北风又吹个不停,不过屋内烧了几个通红的炉火,却是温暖无比。
谢一种兴冲冲地进来,叫道,“姐夫,又有人来拜访了,看名刺,是辉耀堡一个贴队官叫钟大用什么的,他说他与您可是老相熟了「要不要唤他进来?
说着他笑嘻嘻地抛了抛手中的一钱银子。
这家伙,往日走路蹦蹦跳跳的,或许是旁人得知王斗是他的姐夫,奉承的他人多了,这些时间他走路变得大摇大摆起来,就象只螃蟹一样。
“钟大用?”
王牛做徽一笑,确是老相识了,往目自己的老上司,自己每日要向他叩拜行礼,现在自己升为防守官了,他也眼巴巴地赶来奉承自己了,说实在,对这个情况,王斗还是心情愉快的,毕竟自己是一个世俗之人,不是圣人,难免会有普通人的虚荣心。
成亲当日那天,操守官徐祖成前来,随行的亲将杨东民,带来了王斗任舜乡堡防守官的腰牌文书印章等物,因为王斗正是新婚,所以徐祖成宽容地给了王斗七天的新婚假期。
不过这几天王斗又哪有闲着?各方贺喜巴结的人络绎不绝,连平日八杆子打不到一块的亲戚也是掊连上门,特别是各堡的官员更多,有想拉关乘的,有想职务再上一步的,有朋上着空缺的,有想保着自己现有官位的,每日前来拜访的人就是没有断过。
在昨日时,辉耀堡的管队官窜正成就有来拜见王斗,并送上了一份厚礼,就是希望能保住现有的官位,并尝试能不能更进一步。今日贴队官钟大用又来了。
结婚那天,钟大用其实也有来过,不过当日王斗成亲繁忙,加上操守官徐祖成前来,自己哪顾得上他,二人总共说话不到三句,今日钟大用又来,想必是借着旧识郑重地拉关系了。
王斗道:“这钟大用是以前我在靖边墩时的老上司,确算是旧相识,唤他进来吧!”
谢一科应了一声:“好哩!”秀匕兴冲冲垧,出去了。
王斗听谢一种自己吹他是西山孙家沟远i&闻名的好猎手,此次姐姐成亲来到靖边堡,希望能留在堡内混口饭吃,不过对于谢一种的安排王斗还没有想好,便先让他留在府内帮忙,类似做一个随从跑腿的事情。
很快听到钟大用那尖细的笑声远远传来:“唉呀呀呀,唉呀呀呀,这府内就是气派啊,不愧为防守大人的府邸,这气派就是不一样!”
接着就见钟大用与其妻王氏笑容可掬地走进来,二人都是被寒风吹得脸色泛青,嘴唇透紫,特别是王氏的手上还拎着一个巨大的礼盒。进入厅内,一股温暖迎面而来,二人都是下意识地舒了口气。
王斗还没动作,钟大用手疾眼快,已是抢上一步,给王斗跪拜叩头,连声道:“卑职辉耀堡贴队官钟大用,给大人贺喜了,恭贺大人荣升防守官之位,贺喜大人新婚燕尔,家小安康!"
他的动作非常流畅潇洒,没有丝毫的不自在之处,很自然就转换了自己的角色。见自己的婆娘王氏还愣在那里,盯着自己丈夫呆呆看着,钟大用瑟盯了她一眼。
王氏醒悟过来,也是连忙裣衽行礼,上前给王斗参拜。
王斗身上还是穿着一身普通的冬装皮袄,不过他的权力地位,却是让任何人不敢小视,他微笑过来,亲手搀扶起钟大用道:“都是往日一墩同僚,何必行如此大礼,起来吧。
又时王氏遥相搀扶。钟大用受宠若惊,赶忙站了起来。如当日防守官许忠俊对王斗的气功一样,王氏也是随势站了起
耒。
钟大用又满面笑容地递上了一份礼单,笑道:“防守大人大喜,卑职的一点心意,还望大人成全小的一点卑微孝心!"
王斗接过礼单看了看,里面各式礼品加起来怕有十两之多,他顺手将礼单递给了旁边的谢一种,道:“人来就好,何必买这些贵重的礼物?老钟你这人就是太仔细。
王斗对钟大用的称呼也转换得很自然,不过此时的身份场合下却是再合理不过。
听了王斗的话,钟大用脸上也是笑开了花,更显得油光满面,他点头哈腰地道:“应该的,应该的,防守大人不嫌小的心意卑微「这是小的荣幸,荣幸。
看往日威严刻薄的上司在自己面前点头哈腰的样子,王斗心中也份外有种成就感,他微笑地对谢一科道:“一科,你去唤你姐姐出来!”
谢一科大声地应了一声,络快的,谢秀娘从内堂出来,她穿了一身大红的比甲,头上盘个少*妇的髻,插着簪钗。或许是新婚燕尔,她脸上有一股晕红,如同抹上一层胭脂一般,给她平添了几分秀丽。加上她的身份服饰,这装扮中就透着一股雍容,往日的乡姑土气,已是消失了不少。
一见谢秀娘,钟大用与王氏都是赶忙上前拜礼,口称太太。
王氏更是口中啧啧道:“看太太这身打扮,真是贵气,不愧为防守夫人,就是体面!”
在大明朝,其实称呼太太也是要具备条件的,士大夫之妻,年到三十方可称呼太太,不过现在大明礼制混乱,伦是什么官员之妻都是称呼太太,谢秀娘现在在堡内外,人人都是恭敬地称她为太太。
这王氏以前是见过谢秀娘几次的,见往日的乡姑村妇眨眼便有了官太太的雍容气派,丑小鸭成了白天鹅,也是心下吃惊羡慕不已,看看人家的气派,再看看自己,她不由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王氏已是打定主意,以后一定要是好这条夫人路线,这是丈夫交给她的郑重任务。
谢秀娘这些时间暇时就是打听学习那些官太太的礼仪作派,不敢行差踏错半步,丈夫现在成了防守官,这人前的体面举止,可不能稍稍忽视,免得丢了王斗的脸,让旁人见了笑话。
此时她小脸上一丝不苟,目不斜视,严谨地向钟大用与王氏二人裣衽施礼,二人都是连忙还礼,连称不敢当。
王斗轻柔地道,“夫人,你招呼钟夫人说话!”
谢秀娘应了一声,向王斗裣衽万福,带了王氏进去。
王斗微笑着看二人进去,对于谢秀娘,她现在正式成为自己的妻子,王斗以后打算让她管些堡内外赈济流民,抚恤妇孺之事,以更好地收拢各方之心。这也是后世政客普遍通行做法,很有效果。
二女进去,王斗招呼钟大用落座,并让下人奉了茶,钟大圄只是小心翼翼地坐了半个屁股。
看着王斗,钟大用也是心下感慨,去年王斗升任总旗官已经让钟大
用感叹王斗****强,短短几旱时间便走完了别人十几年奋斗拼搏的路径。现在更想不到,人家高升为防守官了,眨眼间便成为自己的顶头上司,放眼整个舜乡堡,谁有这个福气?
钟大用只能感叹王斗这小子福星高照,官运亨通。不过这种心理落差他只是埋藏在内心深处,眼下最重要的是,是与这位新任上司打好关系。依钟大用对王斗的了解,这位老兄还是很念旧的,自己往日与王斗有旧,这是个极大的优势。
其实王斗能明白钟大用内心的世界,这些时间,旁人对他突然高升防守官可说是议论纷纷,什么说法都有,各人背后更多是一种嫉妒的心态在里面,表面上又要扮出一份亲热的样子。
王斗只是一笑置之,环境身份的变化,任何人都要快适应「不适应者,只能被淘汰,官场这个地方,是出名的残酷。
厅中的火炉支起铁架,上面烧着热呼呼的茶碟,谢一种在一旁忙活着,不住为二人添加着热茶。
厅内气氛融洽,王斗与钟大用一边喝茶,一边忆起往日墩中的岁月,二人都是感慨不已,特别是谈到马钟夫妇的死,二人又是唏嘘不已。
二人有意识都不提当年不愉快的事,只是说些墩内趣事。
这种言谈方式,也是钟大用愿意看到的,这让他感觉到自己与王斗的亲近。
在说话时,钟大用并没有向王斗提出什么请求,老油条的他当然知道这是官场大忌,只要自己与王斗搞好关系,有什么升官财的好事,王斗会忘了自己?
又喝了一会儿茶,王斗看了看天色,钟大圄识趣地站起身来「满脸笑容地拱手道:“防守大人公务繁忙,小的就不打扰了,就此告辞,告辞!”
王斗道:“老钟啊,以后还是可以常来府中走动的嘛!”钟大圄点头哈腰地道:“一定,一定!”见王斗要站起身来,他忙道:“大人您留步,您留步!”
钟大用出了府耒,不一会儿,他的妻子王氏也是被送了出来。见到钟大用,王氏急切地道:“大用,事情怎么样了?”
不要看钟大用刚才在王斗面前点头哈腰的样子,在妻子面前,他可是很有威严的。
他板着脸咳嗽一声,说道:“不用说,凭我钟大用往日与防守大人的交情,大人肯定是对我神情亲热,言语亲切!”
王氏双手合十道:“谢天谢地,看来你贴队官的位子是保住了,说不定还可往上提提呢,嘻嘻!”
钟大用哼了一声道:“那还用说!”
想起当日自己任辉耀堡贴队官时,那管队官常正威对自己多有排挤,不过等王斗升官后,钟大用有意无意地暗示自己与新任防守大人的交情,特别注明自己与防守大人乃往日一道战斗过的兄弟后,那辉耀堡管队官常正威的神情立马不一样,对他客气亲热了许多。
不过钟大用又岂能就此满足?对管队官的位置,他也是眼红不已。
看钟大用傲然而立,现出一种难得的男子汉气派,王氏不由有些媚眼如丝,她娇声道:“大用……"
王氏还是有几分姿色的,看妻子这个样子,钟大用不由有些心动,不过他看了看四周,咳嗽了一声,道:“干什么,在人前要注意礼仪举止,你看看王太太,人家的风采就是不一样!”
王氏哼了一声道:“人家是官太太呢,我怎么能跟她比!”
二人正说着话,忽然几骑已是到了二人面前,并在二人身旁下了马。为是个穿着百户官服的壮实军官,身旁跟着几个随从,手上都提着巨大的礼盒。
钟大用吃了一惊,这百户竟是舜乡堡原防守官的心腹亲将许禄,他的官位可比自己高了一截。
钟大圄忙施礼道:“原来是许大人,刚才小的失礼了!”
王氏也是慌忙裣衽行礼。
许禄只是嗯了一声,神情傲然,他的心思没有放在钟大用二人身上,只是领着随从进了王府。
见到王斗,许禄完全没有刚才对钟大用的傲然神情,只是笑容可掬地施礼道,“防守大人新婚大喜啊,下官冒昧前来,还请不要怪罪下官的唐突失礼!”
王斗也是高兴地道:“原来是许老哥,快快就座!”
各了嫜与递上来的礼单,摇头道:“你我兄弟,何必这么见外!"
又让开禄落座奉茶,谈起来意,却是关于许禄与家丁们归宿的问
题。
许禄身为原防守官许忠俊的亲将,带了一队五十人的家丁,自许忠俊死后,就一直为自己的事情操心,先前他打算投向杜真,不料杜真对他不感冒,而且死了。想投向张贵,不料张贵要调往州城去,这个心思念头也是作罢。现在王斗身为舜乡堡新任防守官,许禄便来探探王斗的口风。
许禄领了这一队的家丁,倒不担心舍己地位有失,只是这些家丁养活困难,不找到新东家,让他如何办?
不比各镇游击将军,参将,总兵麾下的战兵营家丁每月需要银饷二两三钱五分,再加本色米五斗。这卫所军官们的家丁,每月只要银钱一两,本色米五斗。不过这五十个家丁,加上兵器盔甲马匹等物,这养兵费用,一年下来也不是笔小数6o
而且卫所兵一般要自己养活自己,每年屯田还要纳粮,养兵就更困难了,指望上头拨下粮饷,那是不用指望了,眼下大明财政困难,连战兵营都是年年拖欠粮饷,这卫所兵,更是无人重视,没了新东家,这五十个家丁,难道要让他们解散不成?
这些时间许禄的心思惶恐,念着自己与王斗也算有交情,不等王斗的新婚期结束,就急急找上门来了。
此时他神态恭敬,只坐了一半的屁股,脸上还隐隐露出一股忧虑,完全没有往日在王斗面前的优越感。
王斗沉吟了半晌,微笑道:“放心吧,以后许老哥就跟着我,你手下那些兵,别的不说,吃饱喝足是没问题的!”
许禄大喜,他千恩万谢,心满意足,满面笑容地去了。
王斗坐了下来,他今天径了好几波的宾客,有些累了,正想好好地喝杯茶。
忽然谢一科又如一只螃蟹一样走进来,他嘻笑道:“姐夫,外面刚有几人跪在大门口,听他们说,他们是周庄,胡庄,茶房堡几堡的屯长,言道往日对姐夫怠慢不恭,特来请罪!”
第七十一章 容人之量、上任
,干贾多男、鹿献阳、张叔销几人的请器。王斗微微炙,目自己成为舜乡堡防守官来,便料到会有这么一日。
不过王斗已经没有兴趣对这几人怒眼相加,随着自己身份地位的改变,他的心境也随之变化。如果当日自己还是那个小小的屯长,旁人对自己的白眼私愤,他当然会想尽一切办法给于报复,这就是小人物的悲哀,不努力奋争,便会让人得寸进尺,更欺凌头上,没有自己在世间生存的机会。
不过当你手控他人命运生死时,便会站得更高,看得更远,心思已不在这小小的一亩三分地上,属下往日与自己的狭隙,大可一笑置之。威严,没必要体现在挟私报复上,这样反显得小鸡肚肠。此时的宽容,更显自己有容人之量,让属下感受到你的威德。
当初杨通与钟大用二人对自己不敬,自己身居高位后,对往日的恩怨都是一笑而过,反更让二人敬服。
当然,如果这些人被自己宽容后,仍在背后做对不起自己的事,王斗便不介意施展雷霆手段,加以严厉的惩处,以免众人误为自己是滥加慈悲之辈。王斗决不容有人背叛自己。
王斗将贾多男、鹿献阳、张叔铿三人唤了进来,只是对三人温言抚慰。
言笑晏晏间让三人又是放心,又是感激涕零,几人只是痛哭流泪。
最后三人放下心来,千恩万谢地走了。
王斗舅舅钟正显这些天很高兴,因舜乡堡书吏对他排挤之事,这些天他一直都是告假待在靖边堡内。
不过钟正显是个心思热切之人,这堡内他哪待得住,每日就是坐立不安,想到往日之事,又是恨得牙痒痒的。
不过从王斗成亲那日,事情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往日的同事一个个都笑嘻嘻地来了,带了丰厚的礼品。见了钟正显后,一个个恭敬有加,口中更是“钟先生钟典吏。的叫个不停,语音之亲热,直让钟正显误以为自己曾与他们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好同僚,好尊来
被他们这一叫,钟正显哪还有气在?念及舜乡堡的繁华,恨不得就即刻复任。
不过他多少还是摆着架子,直到舜乡堡令吏冯大昌笑容满面地带着众书吏前来,直叹舜乡堡事务繁忙,自己分身乏术,没有钟典吏这位高材,堡内事务运转不灵啊,最后众人异口同声地道:“钟先生不出,奈苍生何?”
被他们这么一说,钟正显全身骨头都松了,十四日这天,便乐颠颠地打包行李前去复任了。
见舅舅这个样子,王斗也很高兴,只有钟调阳念及王斗之劳,心下感激,他虽仍是沉默寡言,不过分到手上的工作却是更勤勉地去完成,力求做到最好。
钟正显走后,王斗也正式招集堡内一干军官商议事务,这些天他一直在府内陪伴自己的新婚妻子,好在堡内各人各司其职,到也井井有条,没出什么乱子。
不过自己新任防守官,事务繁多,加上明末乱世。哪有那么多悠闲的时间?是该开始布置了。
看着厅内的一干人,韩朝、韩仲、齐天良、杨通、钟调阳、高史银、钟荣等人个个喜气洋洋,意气风。王斗升官,他们也随之水涨船高,作为王斗的嫡系,这奉承拍马之人如潮就不用说了。
看着在座的一干人,王斗心内暗叹,自己麾下高级军官与文人还是太少,不是小旗就是总旗,要不是就是小吏,就算此次剿匪有功,立功几人升赏也是有限,官个不到,各人的职位也不好安排。随便安排一人到外堡去担任屯长,至少也要是总旗的官衔,这官位不到,你一个旗去任屯长,显然便不能服众。
王斗沉声道:“我去舜乡堡上任后,钟调阳任靖边堡的屯长,齐天良仍管理屯田之务!”
韩朝、韩仲兄弟肯定是要跟在自己身旁的,不过靖边堡是自己的势力根本,需要最信得过的人留任,钟调阳办事稳妥,又是自己的表哥,由他担任靖边堡的屯长,练兵管理,这是最好不过。
上次剿匪,钟调阳也算立下了军功,这上头的升赏下来,一个署总旗是跑不了的,由他任靖边堡的屯长,名正言顺。
至于齐天良,上次他虽是随军出战,遗憾的是他领着辐兵队。一直呆在中军后翼,寸功未立。眼下仍是一个小旗,升赏也不要想了。不过他是自己亲近之人,便留在靖边堡管理屯田吧,这些时间他的努力与成果,王斗也是看在眼里的,是个实干之人。
听闻王斗的任命后,钟调阳与齐天良都是站起身来,钟调阳只是抱拳说了一声:“大人放心,卑职定会管好堡内之事!”
齐天良则是话多了一些,他叫道:“大人只管放心吧,俺老齐别的不说,领着军户们种田还是好拳。大人只管等着粮米满仓吧!”
王斗缓缓地点了点头,农闲,齐天良便领着堡内军户继续开星农田,维修斤心刚间被流寇们糟蹋的田地禾苗,那个兰州大水车被拆毁砸烂,也需要重建,还有被烧毁的畜场同样需要重建,堡上的女墙,堡内外的校场等。也一样需要兴建。
这些事情王斗都有一个事程表,钟调阳,齐天良等人按着办理就好,说实在,齐天良也很热爱这份种田的工作。
王斗又对钟荣道:“钟先生便留在堡内,协助钟调阳,齐天良二人处理堡内文书事务”。
钟荣站起身来,深施一礼:“学生谨遵大人之令!”
钟荣现在只是一个攒典,吏之最末等,大明国家官吏考课之法,九年三考,分称职、平常、不称职三种。三考过后,二考称职,一考平常,可以升一级。三考都为称职。便可升两级。
虽卫所小吏评语都由卫所掌印官评定。不过升迁却是由卫所经历司报经吏部批准,钟荣几年之内想要升职,这太困难了,而且大明文官内排资论辈风气太浓了,钟荣想进舜乡堡任高级书吏,显然远不够格。未来王斗想要使用文人,只得从舜乡堡或是董家庄等地寻找吏员了,希望能收拢一些有用的人才。
王斗又道:“高史银任董家庄管队官,杨通任贴队官,韩兄弟二人,随我进舜乡堡
高史银原来是小旗,杨通是普通军士,高史银与杨通二人此次算是立下军功,不管二人未来升赏官位如何,董家庄这个重要的地方王斗是占定了,不过王斗只能将自己嫡系安排如此了,自己吃肉,也得让别人喝点汤不是?
听了王斗的话,高史银与杨通二人都是裂开嘴直笑,终于升官了,还外放一堡,这真是太好了。
韩朝韩仲兄弟二人也是直笑。相比各人,他们更愿意跟在王斗身旁,这样未来前途更不可限量。
除了韩朝韩仲兄弟外,此次王斗也决定将谢一科带在身边,这家伙,好好磨砺一下,说不定又是另一个钟调阳。此外王天学,陶氏,李茂森几人。还是让他们继续留在靖边堡内打制兵器,研究医药。
靖边堡这个地方,就作为自己的后方大本营吧。
各人事务安排好后,王斗的心思也是飘到了舜乡堡处,自己升官了,地盘势力也是扩大了,不过要养的军户人口更多了,明末卫所的困苦走出名的,一个千户所几千人口未来都要靠自己养活,这压力可想而知。而自己要收拢整个千户所的军心民心,只有让他们过上与靖边堡一样的好日子,如此,自己才可以集一所之力,在未来的危机中取得胜算。
或许自己眼下的底气,就是背靠一堡军户支持,靖边堡上下一心的民气。
还有,前些时间自己带人夜袭贼营,抄得了众多的金银粮草,由于时间紧迫,自己仅让部下藏起了三千多两的银子,余者三千多两银子,还有马匹粮草等物,只得尽数上交。
好在操守官徐祖成还够意思,事后又分给了自己五百两银子此外还有一百四十三匹战马,四百多石的粮食,还有两百多把的刀枪兵器,这些物资,或许可以稍解自己的燃眉之急。
对于王斗前去舜乡堡上任,靖边堡军户欢喜中也有伤感,他们已经习惯了王斗在堡内的日子,王斗这一去,他们还真是不习惯。好在这靖边堡是大人的根本,舜乡堡离靖边堡也不远,大人还是会经常回家的。
崇祯八年十月十六日,王斗婚期还未满,他便率领众人离开靖边堡了。
此次王斗决定带五队战兵,一队夜不收前往舜乡堡。
靖边堡内共有七队战兵,两队辐兵,一队夜不收。留一队战兵,还有两队插兵在靖边堡内,一队战兵随高史银等人去董家庄,那些兵都将成为军官种子,在当地开枝散叶,按王斗的练兵制度,很快又可以在两堡内拉起数倍的强悍之士。
余者军士尽由王斗带走,他需要这些战力勘比家丁的军士保证自己在舜乡堡内的威严。
防守官,相当于营兵中的把总,所以王斗出行时,便带上了大大写着王字认旗的五方旗一副,高招旗一副,巡视旗四副,此外还有一些掌号金鼓等旗手,也算是旗帜鲜明,兵强马壮。
缴获的那些战马,也保证了王斗七十余名军士可以一人双马。马上各人,还都披着铁甲,这种军威阵容,在舜乡堡内,算是排在稳稳的第一位了。这证明了王斗的实力是舜乡堡内任防守官的不二人选。
旗牌旌旗开道,王斗领着自己的铁甲大军离开了靖边堡,铁蹄踏在靖边堡的石子街道上,一片整齐的轰鸣。
靖边堡军户们倾巢出动,都是站在路旁,以自豪的目光欢送王斗等人的离去。
第七十二章 贫穷
小祯八年的十月十六日。巳是后世阳历的十月二十五口乃
早已过了小雪时节,这天气越的寒冷,泠洌的北风吹来,身上披的铁甲更如冰铁一般,彻寒到心里去。
任凭寒风肆虐,王斗一行人只是控马稳步行进。
当先几个旗手策马先行,随后是每个队的枪旗,加上王斗的五方大旗,十数面鲜艳的红黄旗号只是在寒风中猎猎飘扬。
一部分夜不收已是远远的撒了出去,在王斗旁边,韩朝领着剩余的夜不收控马行在王斗的身旁。谢一科也是位于中军位置,他骑在一匹马上,只是身子不断的左扭右动着。
谢一科本来不会骑马,不过从自进靖边堡后,很快结识上了韩仲,磨着韩仲教了他几天马术后,此时骑马,至少不会从马上摔下来,不过动作仍是笨拙。
看他的样子,韩仲不由叫了一声:“小科儿,你还不行啊,胆子还是太小了!”
谢一科不服气地道:“你才我比大多少?便叫我小科儿?”
二人斗起嘴来,韩朝看在眼里,对王斗笑道:“谢一科兄弟身手还是不错的,只需磨砺一下,就是个很好的军官架子
王牛微笑道:“他年纪还也未立过军功,此时提拔他,怕是不能服众!”
靖边堡中以军功能力为先,先前剿灭流匪后,各队中也提拔上了几个队头,正好补充上高史银等人走后的空隙。不过谢一科没有参加过任何战斗,虽然他是自己的小舅子,不过王斗也不会因此就提拔他坏了靖边堡的规矩。
韩朝点了点头,他以欣赏的目光看着谢一科。说道:“我比试过他,拳脚箭术都不错,做个队头的能力还是有的,我看他人也机灵,是个做夜不收的好料子,不若将他调到我队上来吧。”
王斗缓缓点头道:“也罢,就让你好好管教他吧!”
眼下自己缺人,谢一科既有能力,让他整日在自己身边跑腿确是可惜了,让他放到韩朝队上去也好。韩朝为人沉静,有他管着谢一科王斗也大可放心。
众人一人双马,脚程快。在路上行了不久,舜乡堡己走出现在各人的眼前。
舜乡堡个于釜山脚下,古美峪关大道西则,相传立城最早源于黄帝时代,西面有汉潘县城的遗址,东面便为此时的舜乡堡。眼下堡的周长一千两百余米,墙高十一米,还不算女墙城楼等高度,外墙包有青砖,身为保安卫左千户所的所治,这城池算是非常坚固。
当王斗等人到了舜乡堡的南门前时,大道上已站满了前来迎接的堡内官员。
堡内千百户,几个管队官,大小吏员等,此时都是在寒风中站立迎接。在人群最前面,是舜乡堡的金符,神情有些垂头丧气的,他身旁站着镇抚迟大成。
关于林道符为什么还在舜乡堡,这是个意外,本来林道符在舜乡堡做了多年的老三。在任防守官无望后,突然喜讯传来,自己有望调入州城任职,千年铁树开花,林道符喜不自禁。
不料还没高兴几天,坏消息传来,自己在州城的位置,似乎被别人走了后门,这调进州城又没希望了。加上防守官没份,林道符两头皆空,听他府上人说,林道符已经气得几天没吃饭了。
双重打击下,林道符垂头丧气就可想而知了。
他板着脸不说话,他旁边的镇抚迟大成也不是个话多的人,二人都是呆呆地站着,默默地等待。
前面二人没话说,不代表后面的人不说话,在他们身后,几个管队官吏员跺脚呵手,只是在轻声交谈,等待新任防守官王斗的来临。
原许忠俊亲随许禄与旁人聊着天,王斗的舅舅钟正显也满脸自豪地站在人群中,与满脸笑容的令吏冯大昌在轻声低语。可以明显看出,身旁各人对钟正显都很客气。
显然钟正显这个大嘴巴。早已将他与王斗的关系传得街知巷闻。看到王斗的面上,众人哪敢不客气的?
众人等待着,忽然人群中一阵骚动,各人都是探着脑袋叫道二“防守王大人来了”。
果然见烟尘滚滚,旌旗展现,王斗一行人已是远远而来,以林道符为,众人都是迎了上来。
等王斗一行人到了众人面前时,人人都是吃了一惊,特别是堡内的几个管队官。
王斗那近百人都是身披铁甲,一人双马,个个锐气十足,他们口中呼着白气,只是傲然立在马上,连他们身下的战马都是不住的打着响鼻。这些兵马随便拿出一个来,都比得过那许禄麾下的家丁。看到这个军容,很多人都是吸了一口冷气,有这个本钱,怪不得王斗能担任舜乡堡防守官。
只是各人想不到原来王斗身为靖边堡一个小小的屯长,是如何变出这些强壮兵马的?
林道符也是盯着王斗的兵马直看,脸上现出复杂的神情,或许自己不能担任防守官,就是因为手上没有这些兵马吧。
王斗下了马,在韩朝、韩仲几人的簇拥下,大步向众人而来。
以林道符为,众人都是一古脑的上前迎接。
林道符上前施礼道:“大人远来辛苦,下官等
他向王斗行了两个拜礼,王斗微微苔礼。
看着王斗,林道符心下很不是味道,曾几何时,王斗还要向他行下官礼,想不到过了没多久,自己便要向王斗行礼,这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看着王斗那年轻又意气风的脸,林道符心下更不舒服,曾几何时,这个防守官的位子本来是自己的,眼见就要到手,结果又失去了,造化弄人,竟一至于斯。想想今年都四十六岁了,眼见就要五十,这么多年一直在做副手,就没有转正的机会?
看着眼前这今年近半百,穿着副千户官服的军官向自己施礼,王斗也有些同情,或许是因为受了双重的打击。林道符原来那高大魁伟的身形已经有些弯曲下去,脸上的风霜味更浓了,鬓角更见花白,原本锐利的双目也暗淡了不少。
不过同情归同情,王斗当然不会将自己的官个相送,只得精神上同情了。
林道符上前施礼后,接着又是镇抚迟大成上前拜见王斗,向王斗行了三个拜礼,迟大成为人刻板,体现在施礼上,也是中规中矩。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不过礼节上却是让人丝毫挑不出毛病来。
接着林道符为王斗引见堡内各人,几个官队官及吏员。
六个管队官,都是百户官衔,这其中许禄当然是老相识了,他满脸笑容的只是上前拜见,王斗亲切地与他说了几句话,许禄感觉到王斗对自己的重视,喜不自胜。大感人前有光。
还有一个,管队官叫孙三杰的,也给王斗留下深匆的印象。此人年在三十多岁,人长得粗扩,声音却是软绵绵的,特别是额上长了个大瘤,让人过目难忘。听林道符介绍说此人善用鸟统,让王斗留上了心。
此外又是令吏房几个书吏。
令吏冯大昌,年约在皿十五、六岁,字景兴,管理堡内外一切文书事务。
典吏韩雨,年约在三十多岁。
司吏郭仲举,年约在四十多岁。
攒典王仲,攒典马忠,都是四十多岁。二人负责管理堡内的粮仓与草料场。
王斗微笑一一与他们寒暄,堡内这些军官吏员,都是自己用得着的,能拉拢他们就尽量拉拢。见王斗神情和蔼,众人都是放下心来,看来这位新任的防守大人还是好相处的。
众吏员中,王斗见到了自己的舅舅钟正显,他微笑道:“舅舅,在堡内可好?”
钟正显得意洋洋,以全场人都听得到的声音道:“斗儿,舅舅很好,这天寒地冻的,这一路来可是辛苦?。
他的话惹来了场中一片羡慕又嫉妒的眼光。
林道符看了钟正显一眼。对王斗道:“大人,堡外风寒,还走进堡吧!”
王斗点了点头,当下众人一起进堡。
那舜乡堡有门二,南门又称平定门,城垣上建有城楼。
众人从平定门进入堡内,王斗策马踏在街上,心下感慨,这是他第一次以主人的目光审视堡内的一切,这感觉就是不一样。
相比靖边堡,舜乡堡确实热闹了许多,至少沿街的建筑店铺多了不少,人流量也多了一些。不过靖边堡有一点是舜乡堡没有的,就是那种整洁与生气。
虽然靖边堡军户也普遍贫穷,不过却是人人朝气蓬勃,眼中有一种对未来生活充满希望的灵气,每人都有自己的生活目标,堡内各处也是干净整洁,住在里面,足以让人心情愉快。
反观舜乡堡,街道破旧肮脏,房屋低矮破旧,到处是垃圾,衣不蔽体的小孩到处跑。那些大人,不论男女,都是衣衫破烂,神情麻木,似乎被贫穷压得完全失去了生活的信心。
看着这些军户民众,王斗心情沉重,自己以前到舜乡堡来,只是以一个过客的身份匆匆而过,很多事情不会放在心上。现在自己成为舜乡堡防守官了,这些人都成为自己治下的军民,自己能改变他们的生活,收拢他们的心化为已用吗?
众人策马而行,只是往内而去。
那千户官厅位于东侧的东大街上,几条主街道倒是都用青石板铺就,只是年久失修,到处坑坑洼洼的。
一路而去,街两旁不时现出一些胡同小巷,见到王斗的铁甲大军前来,很多军民都是吃惊又畏惧的站立旁边,只是拿眼向王斗等人看。一些商户也是纷纷推门出来,看着街上这只不一样的军队。
看到他们那种敬畏的眼神,韩仲,谢一科等人都是得意洋洋,以后自己就是堡内的主人了。一干靖边堡军士也是自豪,从靖边堡来到舜乡堡,算是一个大地方了,人人在马上腰骨挺得笔直,铁蹄只是轰隆隆而过,留下背后的一片惊叹议论。
林道符策马行在王斗的身旁,不时为王斗指点堡内建筑,王斗不住点头。
很快,众人来到了东大街的千户官厅前面。
第七十三章 文册、工匠
:户官厅占地颇大。在大门不远外有两棵橡树。古橡苍功他瑕,枝叶繁茂,生机旺盛。
看着这个大宅院,王斗不由感慨,想当日自己为靖边堡的事,前来向杜真讨要耕牛农具,忍受看门小校的眼色。现在自己却成为这个地方的主人,想起往事,真是不胜喘嘘。
韩仲显然也是同样的心思,不由眉飞色舞。
看到王斗的样子,林道符心下又不是味,从去年起,许忠俊,杜真,还有自己,都在这个地方待过,最终自己还是没有成为这个地方的主人。
他强忍心内的不痛快,对王斗道:“防守大人,堡内同僚已是在堂内设下酒宴,为大人接风洗尘,我们进去吧。”
王斗点了点头:“也好!”
舜乡堡在西北处设有军营、马铺,当下由许禄带头,殷勤地将王斗一干手下安排到军营去休息。
王斗则是带着韩朝、韩仲,谢一科,还有一队战兵,在众人的簇拥下进入千户官厅内。
一进大门,里面一座照壁,广三丈六尺,高一丈六尺,东西两角,还辟有橱门。
千户官厅前衙后宅,以大门、大堂、二堂、三堂为中轴线,其他建筑基本保持左右对称。内中分为几个房科,分别是正副千户,百户镇抚,还有令吏房的吏员办事所在。
大堂为五间七架,布置颇有武风。
此时在大堂旁的西花厅处,已是摆匕了几桌酒席,有鱼有肉有酒,午膳算是丰盛。
看来为摆这几桌接风酒,今日舜乡堡内要大大出血了。
许禄安排好王斗一干手下后,匆匆忙忙赶来赴宴。此时他有幸与王斗坐在一席,他端起酒杯大声道:“防守大人来我们舜堡任职,这是我们舜堡上下的荣耀,来。让我们敬防守大人一杯!”
众人都是轰然响应,连林道符与镇抚迟大成都是点头举杯,王斗道:“本卑新近上任,对舜堡之事多有不明,还要诸位同僚多多协助,一起将舜堡治理好!”
他微笑举杯,武人一齐干了。
接下来,席中各军官纷纷上前给王斗敬酒,连几个吏员也不例外。
王斗来者不拒,酒到杯干,让众人都是意外,没想到王斗如此豪气,各人不觉对王斗生出些微好感。喝酒豪爽的人,通常气量也大,看来以后大家的日子好过了。
其实对于王斗担任舜乡堡防守官,堡内除了钟正显外,怕没有一个,人服气。他资历太浅,官位太虽说前些时间他剿匪有功,不过这升赏还没有下来,王斗仍是总旗,以区区总旗担任防守官,这如何让人心服?别的不说,舜乡堡内百户一抓就是一大把,这些人都轮不到,凭什么轮到他?
不过这王斗能担任舜乡堡防守官,最少证明了操守官徐大人对他的看重,这后台可是很硬,而且今日王斗带来的兵马,实力也是不容视,不管这些兵王斗怎么练出来的,这个世道,有兵就有权,就可以大声说话。
王斗任职已是事实,成了他们的顶头上司。以后自己想在舜乡堡内过好日子,当然要巴结好这个新任上司。而且杜真死后,这堡内管屯官的人选一直没有定下来,到时要由王斗安排,这管屯官可是大有油水,谁不眼红?
因此不管各人内心想什么,至少表面上都是人人神情亲热,这敬酒潮是一波接一波,连王斗带来的韩朝、韩仲、谢一科三人,也是身边不时围上几人。
韩朝、韩仲还好,谢一科喝了几杯酒后就脸色通红,说话的舌头都大了起来,扯着一个人只是叫兄弟。
王斗看在眼里,心想自己这个小舅子和他姐姐相比,这性格是天差地远,他似乎容易喝酒犯事,这一时间,王斗决定下来,让谢一科以后少喝酒。
接风宴要结束时,许禄靠近王斗低声道:“大人一路辛苦,后院下官已是吩咐人收拾好,这宅院空旷,要不要招几个仆役服侍?。
原来许忠俊与杜真任防守官时,都招有仆役,不过杜真死后,那些仆役也就散了,林道符虽代理了一段时间的防守官,不过他为人清苦,一直没有招仆役服侍。
王斗微笑道:“这事便由许老哥你安排吧!”
自己在舜乡”熟。众许禄极力想只结自只,就多给他机会证果然许禄非常高兴,连声道:“大人放心,下官定会将事情办好”。
接风宴结束时,林道符等人就要告辞,王斗今日方来,按他们的想法,至少也要休息几日再处理公务,不料王斗叫住林道符道:“林大人,晚上时分,你将堡内文册拿来给我看”。
杜真死后,林道符代理了一段时间的堡内事务,各样的文册都是归他管理,听王斗这样说,林道符有些惊讶,他看了王斗几眼,随后,他拱手道:“下官明白。下官告退”。
酒宴结束,王斗来到后院,果然几进几出,房间众多,王斗让韩朝、韩仲、谢一科几人各选了一套房间。傍晚时分,钟正显也乐颠颠地来了,将行李搬了过来,言道以后就住在官厅宅院内了。
晚上时分,林道符来了,他向王斗拱手道:“大人,下官已是将堡内文册带来,本千户所内外丁口军户,仓库粮草,军械枪炮等记载尽在此处”。
看着这个高大的中年军官,王斗微笑道:“辛苦了,林大人请坐!”
王斗知道林道符还是很有能力的,对舜乡堡的事务也很熟悉,只是他的官运不好罢了。这样的人,他当然要用起来。
他让林道符坐下后,便凝神细看起文册来。
依文册统计,舜乡堡内有官兵三百二十三人,马骡一百一十五匹。堡内还有军户三百五十余户,口一千多,其中有匠户七十余户。
军器方面,有弓七十余副,箭五千二百九十枝,盔甲一百八十六顶副,虎衣虎帽十四顶身,大刀,腰刀,藤牌背刀各一百余口。此外还有神枪三十二杆,神铣十五杆,铜炮三个,铜铁佛朗机五副,无敌手二个,虎尾炮二个。储备铅一百八十七斤九两,储备火药一百二十斤七两,储库熟铁一千六百三十斤,生铁一千三百五十七斤,生铁子四百三十二粒。
王斗摇了摇头,堡内人口物资军器之少,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再看堡内屯田耕牛与属下各堡的情况,更是糟糕。舜乡堡耕牛还不到一百头,不算靖边堡,整个千户所屯田地不到七千亩,整个千户所的军户不到八百户。而且,谁知道这些情况是纸面上的统计,还是真实的情况?
王斗只是在沉吟,林道符一直在旁看着王斗的神情,他久在舜乡堡,自然知道这堡内的难处,他也算是尽心竭力了,可这堡内的情况就是每日恶化,就不知这位很有传奇色彩,最新上任的防守大人能不能改变这个情况?林道符很是期待。
良久,王斗抬起头来,对林道符道:“林大人,你明日招集堡内军官,我要巡视堡内各处!”
第二天一早,王斗在林道符等人的陪同下,察看了舜乡堡内各地。
那舜乡堡西北处是军营、马铺,东南处有粮仓、草料场,此外南门内还有一个邮驿。王斗这些地方都看过了,军营内人影稀少,大部分军士都不知道去哪。马铺内的马匹大多瘦弱,草料场缺乏干草马料,邮驿内剩几个老拜
那常平仓内,粮米更只剩下数百石,够吃用多少天的?
王斗走了一处又一处,舜乡堡内的一切都暴露在王斗的面前。随同舜乡堡各人都有些忐忑不安,只有王斗神情平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韩仲与谢一科一边看一边笑,二人连声道:“啧啧,这堡看起来大是大,不过败絮其中,还不如靖边堡呢!”
看来众人各样的目光。
很快,一行人又进了匠作坊,只见里面一些工匠正懒洋洋的打制着手上的兵器,与靖边堡匠作坊内热火朝天的场面完全不能比,再看看他们打制的兵器火器,多半质量不过关。同样是舜乡堡出来的匠户,他们到了靖边堡后,这工作热情,这武器质量,可说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
看着那些工匠们苍白的脸色,王斗也没有心思处罚他们,最后王斗来到舜乡堡堡墙上,看着城南处的演武厅。他沉声道:“林大人。明日招集堡内的官兵,我要检阅军士!”
第七十四章 雄心
舜乡堡教场位于城南三里处,占地一顷有余,教场在永乐年间兴建,往日都是千户所整所官兵的会演秋操之地。岁月长久,教场各处已是破败。
此时在教场上,已是站满了舜乡堡的大小军士。
农历十月下的大明北地,天气已是非常寒冷,今天甚至还飘下一丝丝的小雪,那北风一吹过来,直让人全身抖。看下面许多舜乡堡军士虽身上都裹着厚厚的棉袄与皮袄,大部分人缩成一团,跺手跺脚,完全没个军士的样子,
更让人叹气的是舜乡堡兵册上有三百二十三人,在场中人不知道有没有二百五十人,六个管队官,除了许禄那队,没有一队上四十人的。就是这些人中,一半还是老弱,个个身上军服破烂,很多人面黄肌瘦,身着薄薄的军衣,在冷洌的寒风中瑟瑟抖,连手上的兵器也是锈迹斑斑,一看就没有经过保养。
这些人接触到王斗射来的目光,都是麻木,眼中脸上都没有表情,在王斗看来,这些人已经废了。
唯一好些就是各管队官与贴队官身旁的家丁们,每队计有十一、二人的样子,大多是青壮,衣甲兵器也颇为齐全,不过他们的阵列纪律也是稀稀拉拉,典型的乌合之众。
就是原许忠俊亲将许禄领的那队兵五十人全是家丁,也谈不起什么阵形。这些家丁们,放在靖边堡,都是不合格的军士,放在舜乡堡及大明各地卫所,已经是最主要的作战力量了。
在教场演武厅的高台上,王斗扫视着场下那些舜乡堡军士们,脸色难看,舜乡堡军队的败坏,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这些兵能打仗吗?王斗深表怀疑。
王斗身上披着那副夺自后金军的银白铁甲,吸引了台下不少的目光,加上他是新任防守官检阅兵马,底下议论声不断。在他身旁,林道符与镇抚迟大成同样按剑肃立。
迟大成板着脸,万年不变的脸色。林道符披了一身的铁甲,更显身形高大魁梧,此时他也是脸色难看,目光不时扫视舜乡堡的军士们,同时频频注视向靖边堡那边的军士。
那些才是好兵,个个年轻。身材粗壮,特别是纪律出众,他们身披盔甲,在寒冷的天气中只是持刃肃立。
他们排成六个横队,每队十二人,无论从哪个方面看去,都是一条直线。虽然大冷的天气,旁边的舜乡堡军士都是缩手缩脚,他们口中呼着浓浓的白气,只是一动不动,任雪花飘在身上,个个神情严肃,目视前方。
在这几队兵的正前方,韩朝、弗仲二人披甲肃立,也是一动不动。连谢一科立在战兵队那边。也是紧绷着脸,神情严肃得过份。
这种军纪军容。让旁边的舜乡堡军士看了都是畏惧,特别是有些人前些时间参加过剿灭流匪作战的。神情更是敬畏。
许禄带着他那队家丁站在右,看着旁边的靖边堡烟士们,他心下很不是味道。自己集全堡之力,花了多年时间才养出来的一队家丁们,这军容战力却是远远不如靖边堡粗粗操练几个月的军士,这怎么不让他心内产生深深的挫败感?
看了台下良久,王斗沉声道:“林大人,为何堡内军务如此破败?”
林道符主管舜乡堡的营操练兵,军队败坏如此,王斗当然是问林道符了。
林道符抱拳沉声道:“大人,操练兵马需要银钱粮饷,堡内粮米不足,下官也是有心无力!”
军士要进行基本的操练,每天至少粗粮耍管饱,否则体虚无力,就是绕教场跑几圈,也容易体力枯竭昏迷。如果要加大练量,每天还要加上一些肉类,否则很快便会尿血而亡。
舜乡堡破败,钱粮枯竭。林道符确实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王斗道:“为何堡内操备官军如此之少?”
林道符沉声道:“大人,堡内军户逃亡不断,军官要养活自己的家丁,下官也是无能为力!”
大明边镇卫所七分屯种,三分城守,称为操备官军。卫所的屯粮征收上来后,一部分上缴,一部分便是用来供养堡内的军官与这些操备官军。余者杂差官军与屯军便是劳役耕种。
明初军屯所出几乎能完全满足全军需求,所以兵强马壮,将士安心。不过宣德年后,卫所操军大量逃亡,大批屯军便被征调为操备守军,原种屯地转归余丁耕种。事易时移,明中后期已经普遍为正军充伍,余丁拨屯。
此时各地卫所操备官军继续大量逃亡不说,余下的也多徒有其表,一年难得操练几天,心思只是忙着自己家小与田地。就算有青壮,也舍不得充为正军,只是让家内老弱顶替。
而且军官们为了养活自己家丁,不但克扛粮饷,也鼓励这种现象的存在,好让他们借此吃空饷。
说来说去,非常就两个字:粮饷。
听了林道符的话后,王斗一直就是沉吟,他让那些舜乡堡军士再表演阵法与武艺后,脸上没有表情,只是对林道符道:“林大人,你传令下去,从明日起,我便要巡视治下各堡!”
十月十八日起,王斗让韩朝领着那队夜不收随,由韩仲领着几队战兵留守像内六他带着舜乡军制淋凹符,镇抚迟大成,还有许禄等人,冒着严寒,接连巡视了属下各堡。
除了董家庄与辉耀堡这两个大军堡外,舜乡堡辖下还有周庄,胡庄,茶房堡,易庄等十一处屯堡。其中甘庄堡、鸦舟堡、石瓮堡、岔道堡是属于辉耀堡的管辖屯堡。
不提各屯长军官们的努力巴结,依王斗看到的情况,各屯堡情况都非常糟糕,屯田抛荒,耕牛瘦弱,堡内屯户大量逃亡,青壮越少。看到这些情况,王斗想不皱眉头都不行。
十月二十日,王斗领着一行人马来到了辉耀堡内,辉耀堡管队官常正威与贴队官钟大用恭敬地迎接了王斗一行人。
那辉耀堡地势重要,位于美峪千户所、马水口与保安州的隘口要道上,堡筑于山坡上,西边是董房河,地势险要。堡周长一里零二百六十步,不包砖,设管队官领军五十人防戍,所辖墩台四座。
堡内只有一条大街,几条小巷,住有军户几十户,或许是辉耀堡位于保安州中部丘陵高山地区。耕地较少的原因,这辉耀堡里面的军户比董家庄与辛庄还穷。
所谓大街只是一条宽一些的泥土路罢了,到处坑坑洼洼,街的两边多是一些土屋,茅屋之类的破烂建筑,路上走的也多是衣衫褴褛,冻得全身哆嗦的男人女人。堡内店铺只有两家,卖些粮米杂货之类的商品。
堡内最好的建筑就是百户官厅了,常正盛与钟大用二人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招待,便杀了一口猪招呼这些从舜乡堡来的大人物们。
对二人的恭敬与马屁,特别是钟大用如花的笑容,王斗没有多加理会,他只是问常正威道:“常大人,听闻这辉耀堡附近有一个铁矿?”
后世的辉耀乡是涿鹿县出名的葡萄与杏扁之乡,境内水资源也算丰富,不过王斗现在最关心的还是境内能打制兵器盔甲的铁矿。
常正威沉吟道:“是有一个,位于寇家沟那处,还是挂石矿,品相也颇为出众,只是开采不便。只有一些乡民到那处挖些矿石使用,平日泛人问津!”
穆石矿就是赤铁矿,外形多呈红褐色。
听了常正威的话,王斗心情愉快起来。他道:“你带我过去看看!”
从寇家沟回来,王斗心情更是愉快,依随行各人的估计,那寇家沟当地赤铁矿储量近两百万吨,含铁量百分之三十到四十,这个矿石开采起来后,完全能满足王斗的需求。
开采是有些不便,不过王斗身为一所之主,只要调派人手,加上钱粮充足,还是可以大量冶炼钢铁的。
事后心情愉快的他,还在常正威等人的陪同下,游览了辉耀堡西北处的黄羊山,那黄羊山是后世涿鹿县的森林公园。该处林木四季常青,郁郁葱葱,到处可见抱子、雅子等野生动物。离黄羊山不远,还有东灵山。山上怪石鳞绚,风景秀美,还有大批量的林木及草场。以后要养马及采药,那里是个绝佳的基地。
经过这些天王斗巡察舜乡堡及辉耀堡各地,他估计境内有七、八万亩可供耕种的田地荒地,而且这是一块完全由自己作主的土地,看着山上秀美的景色,王斗心中豪情涌起,自己在极为困难的条件下,都能将靖边堡治理好,同样也可以将整个舜乡堡治理好,取得自己在世间的立足之地。
算算明年六月下,清兵就要入寇了,时间紧迫啊。
崇祯九年五月三十日,黄台吉派阿济格统八旗兵十万攻明。六月二十七日,阿济格兵分三路入喜峰口、独石口等地,相会于延庆州,就在保安州的旁边。九月八日阿济格奏闻,俘明国人畜十七万九千八百二十,生擒明总兵巢不昌,清军饱掠而归。
这是次规模浩大的入侵,算算时间不多了,特别保安州是宣府镇重要的屯粮之处,到时清兵肯定会派兵劫掠,到时出现在舜乡堡下的清兵会有多少人?一千人,还是一万人?
不论是流寇还是胡虏,王斗都从心底厌恶之,从内心深处看不起他们!自己无论走过去,现在,还是未来,都不会考虑从贼降虏的念头,兵临城下,大不了轰轰烈烈战死便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不可自己岂可甘心认命?从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就一直在拼命,从一文不名的小兵,一直拼到现在的防守官之个,都是靠自己拼命出来的,就算到最后一刻,王斗也不会放弃。
王斗雄心勃勃,打算在明年清兵来临之前,编练出一只千人的强军,钱粮不够,就去抢!眼下大明乱世,匪贼满地,杀了他们,一可安民,二可养军,如果他们不死,就轮到自己死了。
看着寇家沟的方向,王斗呼了口气,自己的未来,就从这里开始吧。
※
老白牛:
老爸从厦门回来了,要为他老人家接风洗尘,不知道晚上还有没有一更。
凡:外面一直下着大雨,响雷一阵接一阵,有点担心电脑的安全。
第七十五章 新编
有众个雄心,在明年下编练出只千人的强军。不心圳训紧迫,王斗只能选取最容易编练的兵种来练。
在王斗的计划小中,这些兵种还必须是流水线似,能大批量生产,廉价的,能经得起消耗的士兵,到时用数量堆死一切自己的对手。这样算来算去,只有长枪兵与火统手,加上一些适量的炮兵与骑兵。
火枪手练一个月便可上战场作战,只要练充足,一年时间就可以成为神枪手。
长矛手同样练三个月就可上战场,一年下来也可以成为精锐的士兵,看看靖边堡军士就知道了。
就算制造铅弹,也远比制造箭支容易多了。士兵们在野营的时候点起篝火,拿出一个铁杯融化铅块,用子弹钳钳出,放进水里冷却。一个,错弹就作好了。特别如果有模具,更可以大批量的铸造铅弹。
而培养一个合格的弓箭手,至少需要三年的时间,对士兵的身高臂长也有极严格的要求,加上弓箭器械昂贵,这成本真是太高了。
其实这个时代,火枪技术远不成熟,冷热兵器混合,如果手上有大批量合格的弓箭手,还是可以在战场中占据优势的。十七世纪后世,郑成功的弓箭手们就以娴熟的箭术让荷兰的来复枪手黯然失色。
不过成本及练难度问题,弓箭手在王斗军种中淘汰了。还有刀盾手,练难度也是极大,一个合格的刀盾手也需要练长达一年的时间,比长枪手与火枪手慢太多了,还是取消吧。
当然,如果军中只有火枪手与长矛兵,这构成还是很有弊端的。
这个时代火枪有种种缺陷,临敌的心理压力下,繁杂的火器操作容易造成失误。
火绳枪的缺点也多,雨天不能使用。点燃的火绳容易暴露目标,夜晚不能偷袭。火绳容易烧完,操作也复杂。就算王斗改进纸筒定装火药也是如此。就算未来有烦枪,一样是毛病多多。
不过任何事情总是有利有弊,只要利大于弊,就值得去做!
大明朝的流水线生产士兵,就从自己这里开始吧,王斗心中豪情万丈!
崇祯八年十月二十二日,从辉耀堡回来后,王斗立时在官厅议事大堂内招集堡内一干军官商议事务。
“林大人,从今日起,你便负责堡内的营操及屯田事务!”
王斗正色对坐在下左旁的林道符郑重说道。
经过这些天的观察,王斗现林道符对堡内诸事还是一片公心,加上他的能力,是可以委以重任。
林道符并来一副沉默的样子,听了王斗的话,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呆了一呆,随后颤抖地站了起来,眼都红了,高大的身体深深地拜了下来,哽咽道:“下官领命,防守大人放心,下官一定会尽忠尽职,将大人吩咐的事情办好!”
看他激动的样子,王斗能体会他的心情,做了万年的老三,总算有人赏识他了,如何不激动?
王斗柔声道:“林大人不必如此,论辈分,你算是我的父辈兄长,在堡内经验又是丰富,本官受命以来,日夜思量战兢,惟恐误了操守大人的任用。以后堡内诸事,还要林大人多多指教!”
王斗肺腑之言,林道符更是感激,他又深深地作了一个揖,然后坐了下来,原本暗淡的双目又恢复了锐利。坐在椅上,颇有顾盼自雄的味道。此后林道符生活充实起来,他精神抖擞的,老远各人就可以听到他哄亮喝斥的声音,全身上下似乎有使不完的精力,焕出了第二春。
对于林道符的升任,除了镇抚迟大成脸上露出笑容,为林道符高兴外,余者各人眼中都是露出羡慕嫉妒又失望的神情。林道符兼理舜堡屯田诸事,他们没希望了。
不过面上,他们还是满面笑容地向林道符贺喜,林道符也是喜笑颜弄地接受了众人的贺喜。
王斗道:“此外,镇抚迟大人仍是管理军中堡中律法军纪诸事,余者各将各司其职!”
众人轰然领命。
王斗沉吟了半晌,道:“从明日起,堡内便要组织军士开垦田地,操练军务!”
他对令吏冯大昌道:“冯先生,你明日便领着堡内几个书吏。按户统计堡内青壮男子,将所有十六岁到四十岁的青壮男子尽数统计上来!”
冯大昌坐在右边上,脸上一直带着微笑,颇有儒雅文吏的样子,此时他含笑起身,拱手道:“学生领命,几日后,便会将文册呈于大人案上。”
王斗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人说吏滑如油,不过至少表面上,这冯大昌还是很拥护自己的。
接着王斗又布几条命令下来,指挥若定,气定神闲。看王斗办、事井井有条的样子,场中各人都是露出惊讶的神情,这个王斗,果然有两把刷子。先前各人看他只是巡视各地,丝毫没有动作的样子,现在这一动,却是雷厉风行,自有一股威势。
在王斗的盘算中,除了靖边堡受自己独立指挥外,以后舜乡堡的屯田事务尽数交给林道符,等堡内练兵走上轨道后,也尽由林道符管理操兵诸事。
而且他还计划在将来裁撤所有军官们的家丁。
家丁,将领之私产,军将侵军饷厚家丁而薄罩士。厚此薄彼,那些被放弃的军士不是没有思想的机器人,被人视为废物,岂会没有怨恨?这些人在战场上往往是最先崩溃的对象,他们造成了很坏的局面,就算家丁们再能战,也无济于事。
家丁制,严重削弱了军队的战斗力。说起来,靖边堡军士的待遇不见得很好,每天只是吃饱,连军饷都没有。不过他们有现在。二二诚力,就是因为军同仁的氛围怀有那种公斗哭州小制度。
上行下效,如果王斗也弄家丁了,手下学自己怎么办?到时军中各人一大堆的家丁,余者军士又成为废物,自己又退回到明军中的老路去,白白练兵了。
当然,大明家丁制度的产生原因是复杂的,没有私兵,便容易为他人左右,特别是朝廷。
而且家丁都是军官们的私产,很多人还是将官们的家奴,军官们除了侵吞军饷外,就是大量占有田地来养活自己的家丁。要裁撤军官们的家丁,谈何容易?这都是他们的命根,要断人命根,他们就会跟你拼命!
王斗打算先编练出一只新军,等时机成熟了,再把那些家丁打散,全部编入军中。新军没练成之前,还是先保持现状。
先,精兵简政,把那些老弱全部裁退是可以的。
王斗目光扫视了众人一眼,道:“从明日起,军中先下一个月的粮饷,家丁的,我也会按家丁的粮饷标准下。不过了粮饷后,军中老弱尽数裁退,除非各队补充进去全部的青壮,满额足编。青壮标准为十六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壮年男子!下粮饷后,以后所有军士家丁必须与新编军士一起练,违者严惩不怠!”
“迟镇抚,裁退老弱之事就交给你了!”
迟大成为人刻板严肃,在舜乡堡内有“迟扒皮”的称呼,这讨人嫌的工作,就交给他吧。
听了王斗的吩咐后,这中年男子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只是说了一句:“下官领命!”
然后就严肃地坐了下来。
余者军官面面相觑,先前听到王斗要下粮饷,他们还高兴了一阵,不过随后听到王斗后面的话,他们都是呆了一呆,老弱全部裁退后,他们一队兵只剩十余人了,这未来如何吃空饷,喝兵血?
而且这裁退老弱由让人闻风丧胆的“迟扒皮。主理,看来大家有麻烦了。
只有许禄眼中满是笑容,他那队兵尽是家丁青壮,一队兵五十人的粮饷,算算也不少了。
林道符站起身来,对王斗拱手道:“大人明鉴,堡内粮饷只可供一个月食用,如下将士粮饷后,堡内便粮米无存了!”
王斗道:“林大人不必担忧,这粮饷之事,我会想办法的,总要让将士免于饥寒才是!”
林道符又坐了下来,王斗能在靖边堡静悄悄地练出百余强兵,想必他有自己的办法!
不提事后林道符与冯大昌去统计堡内的青壮人口,王斗将要给军士们饷的消息如一阵风般在舜乡堡激起了千层浪。
很多人听到这个消息,脸上第一次露出笑容,半年了,舜乡堡内没有一粒米下,堡内军户们已是饥寒交迫,天可怜见,上面的大人们终于粮饷了。
十月二十三日,北风似乎要横扫一切,雪风飞舞,落在地上很快冻成坚冰。不过这一切都没有阻挡舜乡堡军户们的热情,他们将皮袄,棉袄裹在身上,搓着手,呵着寒气,只是簇拥在千户官厅前面,一个个领着属于自己的粮饷等物。
大明卫所军士月粮,马军月支给米二石,步军总旗月支给米一石五斗小旗月支给米一石两斗,军士月支给米一石,守城者如数给,屯田者半数给。军士月盐,有家口者两斤,无者一斤。
月粮可折银,米一石折银一两,不过现在米贵银贱,大家都愿意领米。还有舜乡堡各队的家丁们,每月粮饷银一两,本色米五斗,王斗一一支给。
王斗搬张椅子坐在一颗大格树下,他按兵册亲自点名,亲手将粮牌放到每个军士手占每个领到粮的士兵都是千恩万谢,他们的家口在后面看着也是喜气洋洋。
韩朝立在王斗的身旁,他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此时王斗正点名到一个老军,那老军上来,怕都有六十岁了,头胡子花白,看他这样子,还能打仗?
王斗将粮牌交到他手上,那老军裂开嘻笑起来,门牙早已不见。
韩朝忽然问了他一句:“你吃谁的饭,替谁卖命?”
那老军裂开嘴笑道:小叭乞王大人的饭小人全家都替王大人卖命!”
听他这样说,韩朝点了点头,不再问下去。
旁边的林道符与镇抚迟大成互视一眼。王斗只是微笑。
所有的军士粮饷都放后,舜乡堡库房内是空空如洗,正在众人看着王斗怎么办时,几天后,一辆辆的粮车进入堡内,又将库房装满,足以让众人吃用两个月。
各人大为惊奇,果然新任防守大人就是有办法,一时间,舜乡堡众人都是安心,看来未来他们可以如靖边堡军户一样过上好日子,堡内那种沉闷的气氛为之一空,第一次现出一股生气来。
短短一些天,王斗在堡内的威望快提高,现在他走在街上,很多军户都是冲他欢呼:“王大人,王大人”。
崇祯八年十月二十五日,王斗动堡内的军户进行一次大扫除,各人屋内屋外,街道上下,沟渠各地,无处不清扫,最后扫出了几十车的大垃圾。看着这些垃圾,各人也是吃惊,没想到自己身边原来有这么多的垃圾。
经过大扫除后,堡内各处干干净净,特别是三条主街的青石板上,还散上了一些水,更显清爽。现在众军户虽仍是衣衫破旧,不过走在街上,那种气质已经明显变得不一样,舜乡堡有快成为大版靖边堡的趋势。
这天,令吏冯大昌也随林道符前来,带来了堡内青壮丁口的统计文册,冯大昌的身后,还跟着王斗舅舅钟正显。
二人昌讲了厅来,他脸卜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二络飞饰头打理得一丝不乱,显然是个注重仪表的人。
他动作优美地对王斗作了一个揖,又对林道符拱了拱手,然后对王斗微笑道:“大人,文册已是统计出来。堡内含匠户在内,共有户三百一十五户,口一千四百一十七口。其中男子六百三十口,成丁五百七十五口,不成丁五十五口。
妇女七百八十七口,壮女七百一十五口,幼女七十二口。据统计,堡内共有青壮男丁四百三十七口!”
王斗哦了一声,接过文册仔细翻看,前些日林道符对自己说堡内有户三百五十七户,显然有一些是逃军空额了。
王斗仔细翻看着,这冯大昌办事还是很细心的,各户的年籍、从军脚色、男妇,成丁等都是一一备注在上,所有情况一目了然,是个很有能力的人。
看了半响,王斗叹道:“堡内人户还是少了!”
林道符站在旁边道:“各地军户都是逃亡,舜堡也不例外!”
王斗点了点头,又仔细翻看手中文册。
在王斗仔细观观看时,冯大昌只是在旁仔细打量王斗脸色。
良久,王斗将手中文册合上,他满意地对冯大昌道:“冯先生办事得力,我王斗有功必赏,你这个月便领双俸吧。”
冯大昌大喜,他拱手谢过王斗,然后笑道:“说起来,此次统计文册,钟先生也出力甚多,他可算是学生的左臂右膀。”
“哦。”王斗有些惊讶,没想到自己舅舅也有被冯大昌这样夸奖的。
冯大昌含笑地解释了几句,原来钟正显虽然为人懒散,不过在计数上,倒是很有一手,在逻辑学上,颇有造诣。此次统计文册,确实算走出力很多,各户的备注,就是他的提议。
被冯大昌这样夸奖,钟正显不由得意洋洋,他也谦虚了几句:“这都是冯先生领导有方,钟某哪有什么功劳?”
王斗微笑道:“钟先生这个月也加米两斗吧。”
在正式的职务人前,王斗对钟正显便是公事公办。往日钟调阳在自己身旁,都是称呼自己为大人,一点也不敢以王斗的亲戚自居。只是钟正显欠点觉悟。
钟正显笑逐颜开,高兴地谢过了。
王斗又对冯大昌道:“以后堡内文书之事,便要拜托冯先生多操心了。”
冯大昌含笑拱手道:“大人言重了,学生能为大人效力,此乃学生荣幸。”
舜乡堡人口文册统计出来后,王斗便让林道符挑选一部分堡内老弱男子及妇女去开垦荒地。
原先各堡的屯田地已是病入膏盲,王斗不指望原来的屯长军官们可以将各屯堡治理好。眼下的舜乡堡,还有属下各屯堡的田地都涉及到大量军官豪强们的利益,王斗没时间跟他们多磨耗,便打算开辟新田地,重新规舜乡堡的屯田。各屯堡中,如果有人才的,将来可以慢慢吸收到堡内来。
沿着舜乡堡的周边,尽有大量的荒地可以开垦,虽然现在天寒地冻,不过趁地表冻得结实之前,组织人手耕牛,先开垦出一部分的土地再说。开垦田地需要的口粮花费,王斗让林道符尽管去做,这些他会想办法。
第一阶段,王斗打算先开垦出三千亩的田地,依靖边堡方式打灌井,分田到户,先给堡内一百户人家各分个三十亩地。至于未来这些田地要不要向上面纳粮,王斗会去州城活动一下,操守官徐祖成大人看重自己,州城屯田官张贵也与自己相熟,王斗希望能讨来一个舜乡堡新开垦田地三年不纳粮的政策。
靖边堡的事情各人或多或少都有听说,人人都是羡慕。此时舜乡堡也要如靖边堡一样的开荒垦田,打制灌井。又听说干活可以吃饱,未来还有田地耕牛可分。一时间,人人都是争先恐后,只是围着林道符转动,希望能选中自己去干活。
屯田的事,王斗便交给林道符了,新军编练,着时间弗朝、韩仲兄弟主理。
崇祯八年十月二十六日。
这天寒风更甚,堡内那四百三十七口青壮冒着严寒,尽数集中在堡外的教场上。
这些人都是从十六岁到四十岁的青壮男丁,未来王斗将要把他们尽数编练成新军。
依靖边堡的规矩,他们成军后,每天可以吃饱,不过没有军饷,未来粮饷都靠打仗缴获所得。他们的家口可以分到五十亩田地,分到耕牛农具等物,并且第一年还免粮。这点上,王斗会尽快去州城活动。
这些男丁都将成为脱产的军人,他们田地的活,便让他们的老婆孩子耕种。王斗没时间让他们且耕而练,等记练几个月后,王斗会带他们出去剿匪,用缴获的一部分养这些人。
在这几车口男丁旁边,还排列着一些舜乡堡原来的军士们,人数只余一百多。
镇抚迟大成果然是铁面无私,经过他的裁退老弱后,舜乡堡六队兵,除了许禄那队家丁人数基本不变,余者的五个管队官,每队只剩下十几个人了,全部都是他们的家丁。
管队官领着十个兵,成了甲长,贴队官领着几个兵,成了伍长。
他们也没办法,这青壮人口难找,特别是舜乡堡要开垦新田地,每个新军家内都可以分到五十亩地。还第一年免粮,第二年,第三年只征粮一斗与两斗,这对他们吸引力太大了,没有一个人愿意进入旧军内。
看着身边稀稀拉拉的一些人。那几个管队官不免私下颇有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