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0章 长岭山绞肉机(下)
第520章 长岭山绞肉机(下)
老白牛:传了却没有发布,无语,下午六点一章,晚上可能还有一章。另回上海甜菜书友,图我画不来,手画还行,电脑画,找不着门道。
……
在山上这么久,靖边军炮手们,早对山下各处shè程,核对了众多的位置,密密绘制了shè图,特别山腰下那片平缓地,更是炮手们重点轰击地带。
臼炮开火弹,也不比红夷大炮,佛狼机火炮等,shè角较为曲线,不会远远的往远处shè空。
“嗵,嗵,嗵!”
臼炮沉闷的炮响中,一颗颗毒弹与灰弹,不断落在清军密集的人群中,引信一燃到尽头,就是剧烈的爆炸,诡异的青烟与白雾,到处弥漫。
每次爆炸,都有中招的清军与杂役阿哈们恐惧的嚎叫乱窜,阿哈奴隶们的木盾掩护,根本无用。
诡异的呼啸声不断,雨点似的毒弹与灰弹,不停自山上炮台打来,不比红夷大炮等需要散热,使用臼炮轰击,只需炮子充足,尽情打也无妨。
臼炮的移动转向,也比红夷大炮等便利多了,打二十几斤炮子的臼炮,都能四个大汉一扛就跑。
混乱中,二黄旗蒙古兵,一部分满洲兵,还有众多的杂役奴隶们,继续往山坡爬去,只是慢慢的,这地势不好走了。
一些坡地崎岖了些不说,还到处是深深的壕沟陷阱,陷阱壕沟中,尽数是前端用火烤过,尖硬无比的木刺,此时各壕沟陷阱中,下面己经挂满不少人,汉蒙皆有,个个死状凄惨。
尖锐深长的木刺,刺穿他们的身体,每具尸体,都是呈诡异的扭动,鲜血,在寒风中凝固,散发着让人心惊的光芒。
便是众多奴隶们努力,然到了这里,那些沉重的木盾,很多地方己经难以推行,或者放弃,或者在各满蒙军官的严令下,艰难的,一尺一尺的往前移动。
因为前些波次的攻击,满洲二黄旗旗主阿山与拜音图,也商议出了一些对策,如蚁似的包衣奴才们,还从山下扛去麻袋土筐等物,艰难地将这些壕沟陷阱填上。
只是陷阱太多,要全部填上,是一个非常庞大的工程,途中,还要心惊胆战的防止山上的毒烟灰弹攻击。
这些地面己经不好走,所以众多的满蒙军,都黑压压的挤在了,长岭山防线东南,东北处,各坡地上专门留出的十条平坦通道。
这些通道没有陷井壕沟,路面平缓,行走舒坦,自然也是先前各外藩蒙古部落重点通行攻击之所,他们在攻击之前,同样强迫那些包衣奴才们使用盾车掩护。
只是眼前通道中,横七竖八的尸体不说,还到处是散架的,或是被劈开烧毁的各sè木盾,很多木盾,仍在熊熊燃烧着,严重的阻碍了交通,满蒙军通行之前,还要强迫那些包衣奴才先行清理。
这个之间,山上的臼炮不时轰来毒弹与灰弹,准确的轰打在木盾之间,密集的人群之中。
弥漫的死亡烟雾,每次都引起一阵一阵的sāo动,很多士兵挣扎惊叫的同时,心中都涌起绝望的情绪,这长岭山哪是一个普通山岭,分明就是一处尸山地狱啊。
好不容易,二黄旗蒙古兵与满洲兵,逼到了靖边军辎兵第一波矮墙壕沟之前,心中更是浮起深深的无力感,明白先前那些外藩蒙古兵的恐惧。
眼前是一道矮墙,矮墙其实不高,约只到各人胸口处,不过夯筑得非常结实,这不算什么,关键是矮墙前有一道斜坡,算上斜波,该墙事实高达二丈。
因为天气转寒了,面前的斜坡,许多地方泼上了水,加上一些凝固的鲜血,闪耀着冰冷滑溜的光芒,想经过斜坡爬到矮墙上去,显而易见不容易。
而且,这道矮墙之前,足足有三道壕沟,前两道壕沟还好,虽说宽达半丈,深达半丈,下面也满是尖锐木刺,关键是第三道壕沟,深达一丈,宽达一丈,内中布满尖刺不说,壕沟前方,还尽数是层层叠叠的拒马鹿砦,想在靖边军眼皮底下搬动拒马,想想就……
事实上,这三道壕沟之间,就布满密集的,神情诡异的尸体,横七竖八的顺着壕沟蔓延到远方。
不光如此,众鞑子与包衣所见,这道矮墙之后,还有两道矮墙,一层比一层高,每墙相距不过数步,最多十数步,听那些神情失常的,先前攻打山岭的外藩蒙古兵说,如这样的矮墙,后面还有二波六道,最后又是山石砌成的主寨。
那些该死的靖边军,兵力的布置,也如他们一样yīn险该死,有时己方战士猛攻,他们第一波矮墙难挡,就退回第二波,此时他们的兵力,便是二波之合,有时又退回第三波,此时他们的兵力,便是三波之合,火力更猛。
这之间,还要防止他们的枪兵不时出击反突,一个不小心,大家伙又退回第一波矮墙壕沟前,如此反复重复,勇士们的鲜血,就不断洒在这片普通的山岭之上。
曾经有一次,喀喇沁右翼旗扎萨克固鲁思奇布,率领部下攻打到他们主寨之前,这是外藩蒙古各部最辉煌的一次,不过逼到主寨之前,面对他们更高更厚,凹凹凸凸的石墙,还有那密布的塔楼,他们退缩了,又无意义留下一地尸体。
正面难攻,那些外藩蒙古兵,还有部分绕到山岭东北处,想顺着河流攻上山去,只是这边同样有多道矮墙壕沟,而且山势崎岖,兵力施展不开,更不好打,有些人还想绕到山背,不过这边悬崖峭壁,很多人在爬山途中活活摔死……
面对靖边军辎重兵这样的防线,二黄旗蒙古兵与一部分满洲兵,心中都浮起无力的感觉。
然作为高高在上的,满洲二黄旗的旗主阿山与拜音图,不会在乎他们的感受,特别此时伤亡的,大部分还不是他们旗下满洲兵,所以山下的大鼓响起,进攻的命令开始了。
此时清**律森严,攻击命令一下达,就必须义无反顾,中军大鼓促得紧,这些走投无路的满蒙军士,在旗中各级将官的大声鼓动下,爆发出声嘶力竭的呐喊,往前方的矮墙,特别那十条通道处涌去。
看他们cháo水般涌来,千里镜中,山岭主寨寨墙上的孙三杰看得亲切,他明白,又一波残酷的搏杀开始了,他眼中闪着寒光,这些鞑子不死心,就让他们在自己坚固防线上,流光鲜血,绞尽血肉吧!
鞑子汹涌的人流,铺满山坡各处,特别山的十条通道间,更是挤满人,间中,还有密密匝匝的木盾,看他们越近,百步了,孙三杰猛然下令!
叭!
中军尖利的天鹅声响起,传遍整座山岭。
火铳齐鸣声音,第一波矮墙之上,三道浓密的白烟腾起,数百鞑子或包衣,身上激shè出血雾,嚎叫着翻滚在地,各矮墙后shè界良好,而且除了通道处,有木盾掩护的鞑子兵也寥寥无几,战果明显。
第一波三道矮墙上的数百辎兵铳手齐shè,还有第三道矮墙后的枪兵们,同样雨点般的扔出万人敌,伴着火铳shè击声,轰轰轰,万人敌爆炸声音不断,炸得那些鞑子与包衣们鬼哭狼嚎。
随着铳弹与万人敌,还有雨点般的石头扔出,那是长岭山一些避难民夫们的杰作。
由于参战就有良好伙食与工钱,甚至还有军功首级,所以民夫们都报名踊跃,他们拼命扔出石头,将第一道矮墙壕沟前的鞑子与包衣们砸得头破血流,有时甚至将他们活活砸死!
当然,孙三杰不敢让他们投掷万人敌,这需要一定的胆量与训练,孙三杰不敢保证,这些民夫们恐惧之下,会不会让万人敌炸到自己,或是扔到前方战士头上去。
这个时候,攻山的二黄旗蒙古兵与一部分满洲兵,才明白那些语无伦次的外藩蒙古兵,他们说的靖边军三道矮墙上下同shè,非常不好打,是什么意思。
他们贫乏的语言,不足以描绘山上的防守工事,只有亲临战场,才明白长岭山每波矮墙之间,上下三道火力点的诡异。
有些鞑子兵,逼到壕沟之前,依惯xìng,通常瞄准第一道矮墙后的铳兵,然而他们没有shè出箭矢,就不明不白身上中弹,死不瞑目倒在坡上。
有些人醒悟过后,瞄准后两道矮墙shè箭,又要防止第一道矮墙后的铳兵,经常顾头不顾腚,没注意的,第三道矮墙后,又是几个铁疙瘩,甚至上百的石头扔来,将他们活活炸死,或是砸死!
长岭山防线立体的火力点,伴随不断的万人敌与石头,特别凹凹凸凸的矮墙,面对着矮墙壕沟的清军们,感觉自己似乎无处藏身,他们如老鼠一样乱窜,希望能找个安全的地方。
而在山腰与后方,此时山上的臼炮仍然不时轰打毒弹与灰弹,更增加他们的混乱。
随着铳声的,还有百子铳等火炮震响,cháo水般的满蒙兵向各通道涌来,随着尖利的天鹅声音,各通道口的百子铳们,爆出一声声的巨响,此时长岭山百子铳,佛郎机等达到百门之多,各波矮墙防线,每个通道口,都分到多门。
它们轮流发shè,伴着火炮涌出的浓烟,斜坡上爆起无数泥土烟尘,一阵阵血雾,从各块木盾后喷出,如风吹稻浪,一块块木盾,不断向后面倒去。
粗糙的木盾,哪挡得住霰弹的轰shè?暴雨似的铅弹,打得各通道处的满蒙清兵死伤狼藉。
本来这些地方,己经以各种姿势扑倒层层叠叠的外藩蒙古兵与包衣,血肉残肢散得到处都是,辎兵们故意不收拾这些清兵尸体,都以震慑后续攻打的鞑子兵。
这些二黄旗蒙古兵与一部分满洲兵的攻打,只是使各通道口的尸堆叠得更高罢了。
血液,不断从他们尸体中流出,有如溪流似的,流得满山都是。(未完待续。
第521章 落幕
第521章 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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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铳的好处,是可以持着尾柄,架在战车上左右上下的转动。
当然因为后座力,以及可能的火力外泻,该柄有若铳柄,向后细长细长的延伸,每门火炮,约可发shè百颗的霰弹,赶不上一些佛郎机与红夷大炮,贵在灵活轻便。
而这些百铳,在洪承畴等令人送来时,靖边军都有仔细检查过,质量不过关的百铳,赵瑄与孙三杰是不会要的,这可关系到战士们的身家xìng命,
百铳的装填有若佛郎机,也是使用铳,每处通道数门,轮流轰shè下,打得前方一片无可抑制的惨嚎,每每轰shè数轮后,进攻通道的清兵便会犹豫后退,留下一片尸体与哀嚎的伤兵,还有地面到处的,或散架,或伤痕屡屡的木盾。
当然,有时清兵太多,火铳火炮shè不过来,或某些鞑比较悍勇,冒着伤亡扑到炮兵们面前,除两翼矮墙的铳兵向他们轰击外,也有一些枪兵在保护这些炮手,敌众势大,也掩护他们后退。
或许二黄旗蒙古兵与这部分满洲兵,比那些外藩蒙古战力强悍,僵持一会后,一部分鞑,竟从一些通道处冒死突进,余部清兵jīng神一振,随之拼命涌入。
两翼铳兵们,从凹陷处拼命侧面轰击,第三道矮墙后的万人敌,石块,拼命向他们砸去,护卫炮手的枪兵战士们,与他们玩命搏杀,不过鞑越来越多,很快中军号声响起,第一波矮墙后的辎兵战士,随军民夫,cháo水般退走。
临走时,他们不忘带走火炮与万人敌,只余一筐筐的石块摆在那。
攻取通道的胜利,让这些二黄旗鞑兴奋非常,他们从各通道间涌入,只是从第一道矮墙空位进去,无一例外,面对的都是厚实的土墙,他们或左或右斜行数步,十数步,才继续看到通道位置。
走晕头后,众鞑眼前一亮,面前一片宽阔之地,前后间距有数十步之多,左右再向两边长长延伸过去,不过随后众鞑又是寒了心,面前仍然是斜坡矮墙,矮墙前方,除了通道处,同样有深深的壕沟。
再看过去,矮墙之后的靖边军铳兵更多,因为他们汇合了第一、第二波矮墙后的铳兵战士,拥有更强悍的火力。
再看那矮墙处各通道间,又有众多的百铳,佛郎机对着他们,很多鞑面无人sè,狂呼道:“后退,后退……”
不过身后之人,仍然拼命挤来。
“shè!”
“shè!”
“shè!”
冷酷无情地的声音响起,又是火炮的巨响。
鲜血,如雨雾般洒落飘起,因为坡地平缓,冲聚进来的清兵颇多,而且两道矮墙之间相距不过数十步,几乎所有的火炮霰弹,都将他们人群前后打透,很多霰弹轰击在后方的矮墙上,激起大*的烟尘屑土。
随着火炮声响,密集如爆豆般的火铳响起,又是上下三道的排铳shè击,还有如雨点似的万人敌与石块扔来。
这些冲进来的二黄旗鞑,很多人己经忍不住嚎叫奔逃,而这时,激昂的战鼓声响起,大批凶神恶煞的辎重营枪兵战士,挺着长枪,从各通道口冲出。
这些五大三粗的肌肉男好汉们,比骑步营的枪兵兄弟不遑多让,他们与众鞑展开残酷的肉搏战,互相留下尸体或伤员,他们滚烫的鲜血,在寒风中发着腾腾热气。
或许有些鞑可以忍受靖边军的火铳与火炮,不过面对这些枪兵战士,他们恐惧奔逃了,然后这些攻山的鞑全线溃败,辎重营枪兵战士,他们狂叫着挺着长枪,甚至一直将他们追赶到山下……
未时,满洲二黄旗出动。
攻打到这个份上,他们不得不出动了。
对他们的出动,二黄旗蒙古固山额真阿代、**,还有外藩蒙古各扎萨克们一致同意,甚至有些怂恿的意思,或许,心急长岭山战事同时,他们也有yīn暗心理,己方损失惨重,那些满洲人不折损些兵马,他们怎么会甘心?
其实打到这个份上,拜音图己经有些犹豫,反倒是阿山坚持。
小小一座山岭的坚韧,出乎他们意料之外,自白庙堡出发的大军,在这座山头上折损多少人马?如果此时放弃,那真是前功尽弃,这颗钉不拔,大军断绝明军计划,也谈不上完善。
哨报传来,二黄旗大军在别处所向披靡,取得不少战果,临近未时,己经相继攻克大兴堡,东青堡,将二堡搜杀一空,五道岭的曹变蛟与王廷臣新军营,也只得依托山岭防线苦苦守卫。
辽东总兵刘肇基部,起初还打着挫败己方攻城部队士气的念头,出杏山堡列阵,他们在南门立寨,依托城墙,背城而战。
不过在二黄旗向那方增添援兵后,打得他们缩回城池,除了依托城墙防守,余者不敢乱动。
还有曹变蛟、王廷臣、刘肇基三人,率各正兵营骑兵作为援兵,四处救援,与二黄旗铁骑列阵冲杀,来回几次后,他们也安静了,出动的频率越来越稀少。
大军还击溃防守笔架山滩涂壕沟的明协守总兵孟道部,眼下己经开始退cháo
,攻入笔架山,占据他们的运粮要地,就在眼前。
而且,一股股军队,还前往松山堡各处,攻下松山堡附近几个商民屯寨……
如此多显赫的胜利,就在这小小的长岭山碰得头破血流?
拜音图与阿山都不甘心,随军包衣奴才们,己经将壕沟快挖到海边了,只需攻下长岭山,就取得完全的胜利,所以,长岭山的攻打,继续进行!
未时末刻……
拜音图与阿山面若死人,二黄旗满洲兵,对长岭山发动一次又一次的攻击,然却一次又一次的溃退,他们比外藩蒙古及二黄旗蒙古兵好不了多少,最多只是逼到主寨下一会,随后又惊叫逃回。
二黄旗伤亡人数多少,他与拜音图都不敢统计,他们不敢想象,折损如此之大,皇上雷霆震怒的样。
此时满洲二黄旗巴牙喇纛章京图赖、扬善、还有拜音图之弟巩阿岱,己经不在他们身旁,他们也领巴牙喇攻上山去了,看那方铳炮震天,杀声更是震天,拜音图手上青筋暴露,为自己弟弟担忧不己。
阿山喃喃道:“或许,我等与皇上都错了,根本不该来攻打什么长岭山……”
“杀鞑啊!”
惊天动地的呐喊声再次响起,又一波的辎重营枪兵从主寨寨门冲出,与扬善、巩阿岱等人的巴牙喇兵杀在一起,彼此的虎枪与破甲长锥枪刺来刺去,一个个人倒下,尸体,似乎在石墙外叠满了。
“啊!”
巩阿岱嚎叫,那些辎兵好汉的凶悍,吓得他身旁的巴牙喇护卫都逃了。
巩阿岱被几个枪兵围上,乱枪劈头盖脸向他刺来,巩阿岱乱了手脚,这些辎兵的凶悍,让他胆气尽失,才勉强迎了几下,就被一杆长枪破开甲胄,深深刺入。
“饶命……”
平rì狠辣非常的巩阿岱,此时如小鸡似的痛苦求饶,不过还是一杆杆长枪刺来。
巩阿岱口中涌出大股大股的血沬,听噗哧噗哧的声音在自己体内不断响起,乱枪带出一蓬蓬血雨,巩阿岱无比的恐惧与痛苦,感觉身上的力量也飞快失去,最后无力的瘫倒地上……
“杀鞑!”
孙三杰非常的痛心,部下伤亡极大,特别营中枪兵更是折损非常严重。
由于攻山的清兵太多,打得各铳兵手上的鸟铳都要不断散热,为防止清兵攻上寨墙,只得枪兵不住出动,他猛地拔出自己的佩剑,咆哮道:“有我无敌,全体反攻,肉搏杀奴!”
“有我无敌,杀奴!”
便是所有的铳兵,也全部拔出自己的腰刀。
“杀鞑啊!”
便是众多的山上民夫,也找来各种各样的兵器,随着辎兵营的好汉,呐喊着向前冲去。
攻山的二黄旗,终于全线溃败,他们再也挡不住了。
这个只有区区三千多人的小小山岭,夺去他们太多勇士的xìng命,杀得他们大多的寒心,此时他们更是奋起余勇,全体拔刀肉搏,他们承认,他们害怕了,他们要逃命了。
慌乱中,正黄旗巴牙喇纛章京图赖扑滚在地,随后被追上,乱刀乱枪不断的劈来刺上,还有许多民夫挤来,手持棍棒石块,拼命往他身上头上敲击,打得他成为一堆烂肉为止……
终于结束了,看着cháo水般尖叫奔逃的鞑兵,还有漫山遍野的尸体与鲜血,层层叠叠,从山下一直铺到山上,孙三杰扶着自己的长枪,摇摇yù坠,大量鲜血,从他身上伤口渗出,再看许多战死的辎兵营兄弟,他眼眶一热,滚滚流下泪来。
“呜呜呜……”
拜音图痛哭着,他泪流满面,慢慢抽出自己的御赐佩刀:“损兵折将,老奴有什么脸面去见皇上,还是自尽了好。”
一只温暖的大手止住他的动作,他泪眼模糊看去,却是阿山那张似乎老了二十年的苍白脸容,短短时间内,他原本一部分花白的头发,己经全部白了,他叹道:“老兄弟,何苦呢,就让我们一同向皇上请罪吧。”
酉时,天sè慢慢就要暗了,在宋家沟等得焦虑不安的皇太极,终于接到哨骑的回报。
不过回报的内容,让皇太极完全呆住了,他看着哨骑那一张一合的嘴,却是双耳轰鸣,似乎听进去,又似乎没有听进去。
而场中人等,除了多尔衮外,全体呆若木鸡,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皇太极瞬间苍老了无数岁,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喉咙嘶嘶有声,他想说话,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这时,忽见烟尘滚滚,往锦昌堡那方,又急急奔来哨骑,皇太极竦然而惊,他看过去,有个预感,他在马上摇摇yù坠,心中害怕之极。
终于,那哨骑奔到近前,奔上山岭,远远的,他就焦急大叫:“报,报,义州军情,十万火急,靖边军数万人围住猛打,势如急火……势如急火!”
“噗!”
皇太极一口鲜血喷出,直直从马上栽倒下来。
众臣惊叫围上,惊恐慌乱中,他们听到皇太极吃力的声音:“传……传朕旨意……退兵……”
他的声音隐隐,似乎又有无限的不甘,无限的后悔,无限的怨恨。(未完待续。
第522章 怎么还不死?
老白牛:昨天整理情节,核对敌我双方伤亡人数,算了好几个小时,不可控因素太多了,以后不说每天具体更新时间了,吾尽量更新吧。有时想想做读者更舒服,不过作者能描绘构建心中世界,想想也就释然。
……
崇祯十四年九月十九rì。
一大早,清军自锦州全线撤兵,不但锦昌堡的二白旗、二蓝旗,锦州城下的二红旗,各八旗蒙古,便是杏山附近的满蒙二黄旗,外藩蒙古诸兵,也全部撤离。
特别二黄旗昨rì之战,除了在长岭山损兵折将外,余处收获颇多,在皇太极的严旨下,那些收获也只得全部放弃了。杏山的辽东总兵刘肇基人等,趁机收复只余残垣断壁的大兴堡与东青堡。
清军的撤退,引起明军的严重关注,各官将紧急商议,在王斗的极力主张下,明军集结军伍,追击!
当然,这只是官面上的说法,事实上,双方井水不犯河水,远远的离得足有二十里,颇有麻杆打狼两头怕的意味,双方保持距离,严正戒备。
清军以二白旗断后,一路慢慢走,明军一路慢慢追,一路胜利收复锦昌堡,小凌河堡,大凌河诸堡……
二十rì,皇太极躺在锦车上,呆呆地望着窗外的大军渡河,大凌河上,己经撘起无数浮桥,络绎不绝的清军人马,正源源不断往河岸过去。
与初时出征不同,眼下的清军人马。个个垂头丧气,一些伤兵躺在车上,或被捆在马上,不住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发出高一声低一声的哀鸣。
他们许多人受伤是中了铳炮,那种痛苦是难以形容的,加上清国医士缺乏,医疗落后,许多受伤的士兵军官,在今后或长或短的时间内。将饱尝苦楚死去。
看他们jīng气神全无,与围困锦州时的意气风发完全不同,大败而归,对众清人心理打击挫折前所未有严重,特别那些蒙古八旗与外藩蒙古各部,更是抱怨连天。
而且义州军情表示,靖边军草原大军果真来了,sè愣被鞭打罢免得冤啊,虽然过段时间。他有可能恢复扎萨克之位,不过皇太极对他们隐瞒草原之事。他们都表示强烈不满。
而这时,往rì在他们面前充满优越感的,自觉高高在上的满洲各旗主们,都是装聋作哑,就当没听到他们大逆不道的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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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边军从草原逼来了,很多人老家肯定被抢光了,寒冬很快到来,此时回去没有粮草,真的要吃西北风了。
皇太极一直向外呆呆看着。此时的他,细长的金钱鼠尾己经全部白了,神情苍老无比,一路过来。他的咳嗽就没有断绝,有时甚至大口大口的呕血,清国各臣都是焦虑无比,对前途充满灰暗,加上多尔衮、多铎等举止诡异,似乎一股暗流涌动起来。
户部承政英额尔岱脚步踉跄,他神情一样无比憔悴,他来到锦车之前,低声道:“前方哨报,二红旗前往义州接应,靖边军温方亮,高史银部,闻听大军前来,己然停止攻打义州,在城池西面数里设立坚寨。多罗郡王接到圣旨,决意退兵,只是……他请示,离开义州之时,可否要将城内囤积粮草豆料焚之一空,以免资敌明国?”
皇太极摇头,一边咳嗽不停:“不……不必了,让代善,洛洛欢他们,每人携带……携带数rì粮草,急速前来汇合,余者,什么事都不必做。”
英额尔岱大吃一惊,劝说道:“皇上,义州城池内外,囤积粮草马料超过七万石,足以大军十万众食用月余,若不焚毁,岂不让靖边军军势更众?他们得到充足粮草,或许得寸进尺,继续追来……”
英额尔岱估计靖边军在女儿河北岸等大战颇有伤亡,不过他们在义州的兵马完整,两军汇合后声威更甚,满蒙众臣都非常担忧,王斗突然发起攻杀。
皇太极仍然摇头,幽幽道:“明军不想打了,包括王斗在内……我也了解王斗这人,他哪次出兵,不占点便宜回去?若义州粮草焚毁,王斗定然恼羞成怒,紧追不舍,有了粮草,他就有了台阶可下……传令义州的洛洛欢,就按朕的意思办吧……”
英额尔岱神情悲凉,大清现在畏靖边军,畏王斗如虎,连粮草都不敢焚毁,悲乎,哀乎,不过还是依言传令下去。
看他神情,皇太极反柔声安慰:“朕知道承政的忠心,你也大可安心,锦州之战,清明两败俱伤,我大清折损重,明国何尝不是如此?……咳咳……此战过后,大清唯有韬光养晦,最好与明国议和,以待东山再起,我等先祖,不是这样过来么……”
他咳嗽道:“……看眼下王斗风光无限,其实也是危机四伏,他功劳太大了,功高震主,今后的rì子,肯定不好过……若……若能借明人之手,将之除去,最好不过……只是……难……”
看皇帝与自己说着贴心的话,想着皇上往rì对自己的厚爱,又想想他可能命不久矣,往后自己在大清的前途……英额尔岱悲从中来,眼泪扑簌簌的滚落下来。
看英额尔岱哭泣,皇太极叹了口气,说道:“好了,不谈这些,各旗伤亡统计出来了吧,说说吧。”
英额尔岱止住泪水,有些犹豫,皇太极叹道:“说吧,朕……朕受得住。”
英额尔岱道:“是。”
他展开一个军册,缓缓念叨起来。皇太极静静听着,无力闭上眼睛,锦州之战,大清损失……重啊。
此战前后的伤亡,汉军,朝鲜军,各旗旗丁,阿哈杂役什么算上,竟高达六万人,这次大清国一共出动二十五万兵马。伤亡己然接近四成。
起初,黄土岭等地的战斗,各旗己经伤亡八千余人,旗丁甲兵近半,武英郡王阿济格,还有多员各旗牛录章京级别军官战死。
对峙期间,虽陆续也有伤亡,不过还好,最惨重的。就是这次决战。
女儿河北岸战场,右翼。汉八旗、朝鲜军四万余人,大败而逃,朝鲜右议政金自点,孔有德、祖泽润、石廷柱等五个汉军固山额真失踪,不用说,他们不是被靖边军等杀死,就是被俘虏了,清国这边,也当他们全部死了。
大清还失去全部的火炮与炮手。大量的汉八旗与朝鲜军官,好在步兵追逐步兵,能逃命的,还是多的,最终耿仲明,尚可喜、马光远三人,与一些朝鲜官将。收拢朝鲜军与汉军共有二万二千余人,余下的二万人,不是死了,就是被俘。
左翼。多尔衮、多铎兄弟二白旗,计有牛录九十几个,旗丁二万几千人,加上伊拜、苏纳蒙古二白旗,共三万余兵力,全部伤亡有二千多人,加上黄土岭之战,对峙时的伤亡,共伤亡三千余人,旗丁甲兵还只是一部分。
他们是锦州之战伤亡最小的,二白旗最大的损失,就是阿济格战死,一些正白旗兵丁军官阵亡,或许对多尔衮来说,这些人的死,对他是有利的,没了阿济格,正白旗彻底由他掌控。
中路战场……
满洲正蓝旗,42牛录,计一万二千余旗丁,伤亡高达四千余人,豪格战死,巴牙喇纛章京阿尔津战死,伤亡的,还皆是旗丁甲兵。
镶蓝旗33牛录,万余旗丁,伤亡近达三千,还有两个蒙古二蓝旗,共伤亡人数近二千。
这里,二蓝旗满蒙伤亡就近达九千。
至于满洲二红旗,一共六十余个牛录,与蒙古二红旗分兵二处,锦洲城下,他们一直与祖大寿、吴三桂等人搏战,收获大,损失少,四旗算上,从围城到现在,伤亡不过二千余人。
义州的洛洛欢若能安全撤退,也不会损失什么人马。
还有杏山的二黄旗,同样损失惨重……
满洲二黄旗一共75个牛录,加上蒙古二黄旗,还有外藩蒙古各部,他们攻打长岭山后,伤亡人数相加,竟高达一万五千余,其中满洲二黄旗,伤亡达到五千余人,连上包衣奴才什么,伤亡人数超过二万。
小小一座山岭,葬送大清这么多人马,还好二黄旗分兵攻打杏山别处,否则……
听着英额尔岱的禀报,皇太极面无表情,心中却痛苦无比,六万人伤亡,满洲各旗就近达二万,他们受伤的人中,很多中了铳炮,陆续还会死去,最终战死者,将达到一万数千人。
大清,元气大伤啊。
皇太极心中忽然惶恐,耗费无数银钱jīng力的乌真哈超炮营没了,汉八旗以后该如何处置?二蓝旗、二黄旗伤亡惨重,多尔衮、多铎越发势大,该如何应对他们?
除了韬光养晦这个念头,皇太极心中还拼命挣扎:“朕不能死,朕一定会活着回到盛京!”
……
“那家伙吐了几桶血了,怎么还不死?”
断后大军中,多铎皱着眉头,对前方看了又看,他不能理解,皇太极生命力怎么这么强?
他与多尔衮被皇太极指令断后,多铎还想争辩,却被多尔衮拉住。
好在明清双方都无战心,离得远远不说,彼此哨骑远远望见,也是各走各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友军。所以大军一路行来安然无恙,让多铎略略安心,他也畏惧,王斗突然向他们发起攻击。
多尔衮轻松地甩着马鞭:“四哥的耐心,我一向是佩服的。”
他笑了笑,随后眼神yīn冷:“损兵折将,昏庸之主,很多蒙古人己经表示不满,为了大清,我们不能让他活着回到盛京。”
多铎用力点头:“不错,回到盛京,我二人就凶多吉少了,只是……该怎么办呢?”
多尔衮道猛地马鞭凌空抽了一声脆响:“很简单,噶布什贤噶喇昂邦吴拜,己偷偷向我表示投靠之意!”
他看向多铎,笑道:“大事成后,哲哲与布木布泰,你我兄弟,一人一个!”
多铎大喜,连连点头:“好啊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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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3章 京师沸腾
老白牛:午睡不得,一睡六个小时。
二十一rì,大明追兵得到消息,义州之奴,己然放弃城池,在代善等二红旗余部接应下,以最快的行军速度,与渡过大凌河的清国大军汇合。
他们走得非常匆忙,撤退途中,连一些汉人奴隶趁机逃跑,他们也顾不上追赶。
更让人惊异的是,他们竟然将城池内所有粮草辎重拱手相让,丝毫不毁的,留给了从草原逼来的温方亮等大军。
此时追击的明军人马,除了王斗靖边军外,还有杨国柱的宣府军,王朴的大同军,符应崇的神机营,刘肇基的辽东兵,吴三桂宁远军与祖家汇合的大军,又有曹变蛟、王廷臣、唐通等人。
这些兵马,比起全盛时期衰败不少,少了许多熟悉面孔,总兵大将。
而且,辽东本地一些官将,前锋右营参将钱有禄,总巡立功参将窦承烈己然在大兴堡与东青堡战死余下的杏山路副将郑一麟,各参游将夏承德、池凤高、佟翰邦人等,起初担忧清兵仍然势大,犹豫拖延。
不过见前方大军追了几天没事,他们也赶紧跟上,毕竟追击军功不少。
协守总兵孟道,也收拾笔架山附近溃败的一些兵马,紧急参与追击。
大军浩浩荡荡,在离清兵远远的地方吊着,己是午时,猎猎寒风之下,王斗,洪承畴,张若麒,王德化,王承恩,杨国柱,吴三桂人等,都看着大凌河对岸的清国大军。
他们在石山堡附近扎营等待,看他们行军路线,可能先到广宁右屯卫休整,然后再撤退回去。
而此时,看大凌河上游十几里,二红旗军队,正源源不断从河水两岸的白庙子,张家堡处渡河,王朴仍然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义州的鞑子,就这样退了,连囤积的粮草都不烧?”
符应崇连声道:“是啊是啊,义州粮草可不少哩。”
王德化笑道:“不烧好啊,这样,王师缴获就多了。”
他看向王斗:“当然,这都是忠勇伯的功劳。”
王斗微笑道:“王公公谬赞了。”
洪承畴拈须沉吟,策在马上偶尔咳嗽几下,依他的智慧,奴酋这一招果断狠辣,堪称用心险恶,不过这属于阳谋,有粮草在前,明军自然不会不要,他心下叹息:“希望介时不要起了纷斗。”
辽东巡抚邱民仰在旁不语,锦州城下,他基本属于打酱油的角sè,解围锦州城有大功,然马科,祖大寿等人战死同样也有责任,是赏是罚,介时就看圣上之意了。
吴三桂这时说了一句:“确实,能缴获义州大批粮草,皆是忠勇伯,靖边军之功。”
祖大寿的死或许让他更成熟了,策在马上,颇有些气宇轩昂的味道,而在他身旁,祖大乐、祖大弼等祖家将领一语不发,看向王斗目光中,神情颇有些复杂。
他们己然知道,大帅长子祖泽润,前几rì的女儿河大战中,被靖边军毫不留情的杀死这代表他们鸡蛋策略的彻底失败,虽说大哥还有两个儿子祖泽洪、祖可法在清国担任承政,不过他们哪能与祖泽润相比?
眼下大骨在大明己然无子,祖大寿更是身死祖家,难道以后要靠外甥吴三桂支持,祖家皆以吴家马首是瞻?
唉,或许当初他们投靠清国,根本就是个错误。
对王斗,祖家人等,也说不清是怨恨还是感激,或是漠然,而且二镇一个在东,一个在西,远远相隔,没有利害冲突,结怨,是否值得?又或许,王斗根本不会在意他们的想法。
再加祖大寿临死前,吩咐吴三桂与祖大乐等交好王斗,他们心情更复杂了。
未时,从义州过来的官道上烟尘滚滚,如雷的蹄声中,无数的骑兵奔涌而来,看寒风中他们的rì月浪涛旗,还有一sè的八瓣帽儿铁尖盔,一看,就是靖边军的招牌。
大地抖动不停,严整的骑兵,如水银倾泻过大地,他们的威势,看得明军这边sè变不说,大凌河那边的清兵更是号鼓鸣响,特别负责断后的二白旗,更是强弓长枪,列阵严待。
骑兵奔到近前,才略略看出区别,前方二营的骑兵,定是温方亮与高史银麾下,后面一营,虽然穿着清边军盔甲,然气质不象,还有后面乱七八糟的骑士,定是声名鹊起的商团武装了,此外还有大股大股穿皮袍戴皮帽的蒙古骑兵。
看他们神情,洪承畴叹息,大明自太祖,太宗二帝后,大明还有哪个帝皇将官,让这些塞外北虏如此恭顺畏惧?
祖家人等更是脸sè大变,他们已经知道,王斗此次决战伤亡不少,不过汇合这些兵马后,实力非但不衰,反而增添数倍,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练兵的。
很快,兵马到达近前,一股威势笼罩过来,看得众人又是一变,很快,从马上,跳下三员大将,一个俊美非常,玉树临风,直有潘安宋玉之貌,穿着盔甲,打着披风大氅,又是英气勃勃。
另两位魁伟非常,丑得吓死人,更衬托先前那员俊俏,他们知道,这三位定是靖边军中温方亮,高史银与沈士奇大位大将了,很多没见过他们的人,更是盯着看了又看。
三人大步过来,神情都有些激动,到达王斗面前时,他们推金山,倒玉柱,向王斗拜倒,叫道:“见过大将军。”
王斗伸出手:“起来吧!”
“谢大将军!”
看着三人,看他们神情都有些憔悴,王斗也颇为欢喜:“众兄弟攻略塞外,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
高史银裂开大嘴直笑:“只要大将军吩咐下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沈士奇也是笑得见牙不见眼,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美着呢,嘿嘿爽着呢。”。
温方亮比较谨慎,低声道:“大将军可否要现在禀报塞外战情?”
王斗见身旁洪承畴人等都竖起耳朵,不顾他们失望的神情,一摆手:“以后再说。”
此后温方亮人等与靖边军诸将寒暄,众人相见都是不胜之喜,又拜见洪承畴等人,高史银与沈士奇除了对杨国柱,王朴,曹变蛟,王廷臣等和气些余者都懒得理睬。
特别高史银,只与韩朝,钟显才等人说话,他猛地一看惊讶地道:“怎么兄弟们少了这么多?”……还有,温爷,孙爷呢?”
温方亮与沈士奇也是吃惊看来,韩朝、钟显才、赵瑄、李光衡都有些黯然,谢一科低声道:“这次大战,兄弟们伤亡不少,还有……温爷与孙爷都受伤了,温爷更失去一臂……”
“失去一臂?”
温方亮脸sè大变,温达兴以前是他的家丁,现二人虽地位相等,然之间交情仍然深厚,饶温方亮城府极深,此时听闻,还是心神大乱。
高史银瞪圆眼睛,良久才吐出一句话:“没死就好,别象老韩那样……”
二十二rì,明军到达义州。
汇合温方亮等靖边军人马,清兵人马又前往了广宁右屯卫,所以自洪承畴,王德化,张若麒以下,各人都非常放心,一到义州,众人迫不及待查看缴获。
由于接到王斗军令,温方亮他们并没有动义州缴获,都是完好封存。
看各粮仓满满的粮草豆料,还有许多盔甲兵器,冬衣器械等,众官将都是哈哈大笑,喜不自禁。
张若麒抚须笑道:“王师大捷,缴获良多,锦州之战,我大明完胜。”
王德化也是摇着滚圆的身体,摇头晃脑道:“圣上听闻捷报,不知该如何欢喜。”
最后他们异口同声道:“皆是忠勇伯之功。”
王斗微笑,他明白各人心思,虽然这些粮草是靖边军缴获的,不过他靖边军拿大头,别人想必可以分点汤水吧?
这是辽东各官将心中所念,便是与自己交好的杨国柱,王朴等人,未必没有别的想法,到时缴获该如何分配,还有捷报如何发送,想必有得争议。
“妈的,这些粮草跟他们可有一文钱的关系?”
远远的,靖边军众将聚在一起,高史银盯着那边,愤愤不平道。
韩朝沉稳地道:“看大将军怎么安排吧。”
温方亮嘻笑赞同,钟显才瞪了高史银一眼:“高将军,你还信不过大将军?哪一次,他会亏待了众兄弟?”
高史银哈哈大笑:“小钟儿,几个月不见,你的脾气越见大了,就象婆娘来了大姨妈似的。”
靖边军众将大笑,赵瑄笑得尤其大声,钟显才脸一红:“懒得理你们。”
紧了紧自己围巾,往王斗那边过去。
王斗听众人颂声如cháo,他缓缓扫视义州这片土地,叹道:“松锦之战,王师虽然大胜,然伤亡也不少,此战,是两败俱伤啊。”
众人都是神情一黯,确实,这场胜利的代价太高了,大战结束后,还有追击途中,各镇伤亡都陆续统计出来了,原先的黄土岭之战,各军伤亡就有近万人,特别蓟镇总兵白广恩战死。
此后的决战,蓟镇军再次溃败,万余兵马四散而逃,好在当时清骑以击溃为主,辽东这地方也不比大明腹地,敢逃散出去,就是饿死的下场,连马贼都难以存活。
所以收拢溃兵,陆续回归的蓟镇军,还有六千余人,损失四千余人。
山西总兵李辅明,援剿总兵左光先各领万余人马,决战之时因为反复收拢,一次次与清骑拼杀,伤亡人数都超过一半,二镇伤亡共达一万余人。
还有中路战场的督标营,大同镇各军,神机营等,一共两万余人,伤亡人数也超过七千。
特别锦州城下的马科部,损失是最重的,他们各营二万余人,溃败时被杜度苦苦领军追杀,最后只余七千多人,加上石门山等战事,伤亡一共超过一万五千人。
靖边军伤亡同样严重,与汉八旗,朝鲜军对决,冒着铳炮,一直到排铳对战,骑步兵,炮兵等,伤亡计有二千多人,加上李光衡的骑兵损大……
特别长岭山之战极为惨烈,孙三杰辎重营伤亡高达一千七百余人,又有以往黄土岭的折损,历次算起来,从参战起到现在,靖边军伤亡人数共达到五千人。
从成军起,损失未有如此之重者……
唐通的密云军倒是幸运,他们攻突不行,守护严密,从战起到结束,伤亡人数不超过二千。
杨国柱的宣镇军也幸运,与汉八旗的对战,伤亡约有一千余人,加上骑兵,往rì等伤亡,也就是二千多人。
如此一统计,加上杏山各处,锦州城的人马伤亡人数,锦州之战,大明各镇,辽东本土兵将的伤亡,竟高达六万余人,皆是官军,那些伤亡的民夫还未包含在内。
损失惨重啊,除了兵丁,各镇还战死五位总兵大将,不计其数千总以上的将官,到时捷报如何书写,众人面sè都转为严肃。
念在这里,众官将都顾不上清点义州缴获,都商议如何书写捷报,主要是各人功劳该怎么议,这需要反复商议,甚至争议,关系到各人军功前途,自然马虎不得。
最后连王承恩,王德化都同意,先报喜,粗略禀报,具体战报再等等,怕到时折损人数报上,皇上受不了。
当然,此次援兵也有优势,便是手中近万颗的首级,这些首级,主要大头,是孙三杰在长岭山斩首的四千多颗脑袋,皆是满蒙真鞑,并非包衣奴才等头颅。
中路战场,斩首数也有三千余,一样是是满蒙真鞑,加上余处战场的斩首数,往rì黄土岭平川的斩首的一千八百五十四颗脑袋,锦州之战,王师己例次斩首超过一万。
还有大量的俘虏,缴获的火炮,更阵斩了奴酋伪太子豪格,多员的巴牙喇纛章京,如此辉煌的胜利,圣上得报,定然龙颜大悦,朝野欢腾。
而大胜捷报之后,再具体战报递上,模糊己方损失,扩大将士搏杀悲壮,一场载入史料的战役就结束了。
听着众人商议,王斗只是淡然听着,他眼望云天,心道:“是啊,松山之战,结束了。”
崇祯十四年九月二十二rì,辽东前线的捷报,以rì夜三百里的加急速度发向京师。
二十四rì下午,来自辽东的报捷人员大汗淋漓的奔进京城,他们声嘶力竭的一路舞着捷文大喊:“大捷,大捷,辽东大捷,王师斩首奴贼一万级,阵斩奴酋伪太子豪嘻……”
“大捷,大捷,奴酋退兵,锦州围解……”
“大捷,大捷,王师光复小凌河,大凌河,义州诸失土城池……一”
他们沿途所进,所有的官民百姓都是沸腾起来,无数的鞭炮先后炸响,有如万门火炮齐轰。
而这时,崇祯帝正召周延儒、陈新甲、李rì宣、魏藻德、陈演诸阁臣乾清宫议事,数rì之前,辽东忽然塘报难闻,这让崇祯帝焦虑非常,已经召阁臣们紧急议事多次。
此时他深锁眉头,在阁内来回踱步,心下害怕非常,辽东,到底如何了?会不会大败消息递来?为什么没有塘报了?
他心中七上八下,各种念头纷至沓来,一阵阵不安。
而在他身旁,周延儒、陈新甲等人如木鸡似呆坐,个个都不敢轻言发语,唯恐召来皇帝的莫名怒火。
突然,他们听到皇城外喧沸冲天,最后,整座城池都似乎沸腾起来,只有一个个声音在天地中回荡:“……大叔一大报”
“………斩首万服……奴酋退兵……”
“……阵斩奴酋伪太子豪格……”
这轰响沸腾声越来越大,听得越来越清楚,最后,崇祯帝终于听明白了,他又惊又喜,全身都不可控制的哆嗦起来,他猛然大步走到阁门,翘首期盼,有如小媳妇期盼久未归家的丈夫。
而在阁内的大臣们,听清楚后,也是满脸不可置信,个个都不由自主站起来。
内阁首辅周延儒,也是猛地起身,榔的一声,身旁茶盏被衣袖带倒,摔到地上变得粉碎,他仍不自知。
第524章 心中的文明
二十四rì到达的捷报,果然让崇祯帝欣喜若狂,龙颜大悦,朝野上下,也是欢腾一片。
崇祯帝除立时下旨,犒劳三军,让天使王德化速归外,还立时告捷太庙,百官同样献来贺表,自内阁首辅周延儒起,阁员,京官,京畿各处,还有地方官府,纷纷献表,如雨点似的飞向京师。
消息传到东路,同样路内各州县城堡鞭炮彻夜不停,众多幕府官将,吏员,齐齐到大将军府向太伯夫人,伯夫人祝贺,东路军民,欢欣鼓舞。
辽东大捷的消息,也让京师原本沉闷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数rì间,不知多少茶楼酒肆生意火爆,各个说书人,连夜紧急构思,演化出超过百计的说书版本,每rì听者如cháo。
国战的胜利,让大明一扫多年面对鞑虏的颓势,众多士子吐气扬眉,二十四rì这天,不知多少人喝醉,便是深夜,街头巷尾,仍有成群士人仗剑而歌,踏街游行。
形势一片大好下,众人直拾对辽东战局的信心,很多人已经发出三年平辽,直捣黄龙的呐喊,前方可能的伤亡,也被众人有意忽略了。
此次国战大胜,让君臣上下喜悦无比,很多人被胜利冲昏脑袋,当然,不是没有“理智”之人,比若户部尚书李待问,吏部尚书李rì宣人等,就言财政入不敷出,辽东援兵不可久持,需立时班师回朝。
他们或许真是考虑政财困难,又或许是看不惯陈新甲那得意洋洋,被皇上连连召对殷切的样子,总之这一桶冷水泼下来,让许多人清醒过来,战事己定,该班师退兵的声音又大起来。
崇祯帝也回醒过来,他何尝没有趁胜追击,直捣黄龙,再与诸君共饮的心思?
只是现实不许可啊,十数万援兵聚在辽东,每rì粮饷何其之大?还有,流贼的rì渐猖獗,也让皇帝食不甘味,睡不安心,此时闯贼再次团团围困洛阳,rì夜攻打,各处饥民同样四起,崇祯帝又岂能心安?
放眼大明各处,除了边镇大军,又有哪只军队可以剿灭流贼?所以,班师回朝是必然。
还有,眼下只是粗略捷报,待详细战报递来,军中伤亡想必也不少,这都是让他忧愁之事。
崇祯十四年九月二十五rì。经过数rì“和气”的商议,义州的缴获分配,众人终于理顺清楚,城内有屯粮与豆料达八万多石,王斗分到六成,余者四成,由各个官将分配处理。
起初,王斗言自己只需拿三成,遭到众人一致反对,杨国柱,王朴,符应崇第一个不赞同,皆言忠勇伯劳苦功高,这些粮草也是靖边军缴获的,他不拿大头,天理难容。
东协总兵曹变蛟,前屯卫总兵王廷臣力挺忠贞伯等人意见,此时援兵大将已经所剩不多了,密云总兵唐通更是被别人忽视,吴三桂同样默然,因此这个分配方案,就这样定下来。
不过王斗慷慨,还是拿出一成,赠送洪承畴,监军张若麒,王承恩,还有天使王德化等人,免去余者将官另掏腰包的苦处。
其实对义州缴获,不是没有官将议论,感觉这个收获不合常理,贼兵退走,竟然不焚烧粮草,完好无缺的留给靖边军,实是让人联想翩翩。
不过各官将瓜分收获完毕,异口同声,言称此定为奴酋诡计,王师不可中计,有敢流言者,皆以贼奴细作处置,这种议论,便慢慢消散下去。
众将这种态度,让王斗欣慰,此时奴贼己退,众官将没了众志成城之心,想必各种矛盾便会浮出,这种流言便是其中之一,自己虽然不惧,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只是那皇太极退走之时还摆自己一道,实是可恨!
还有,锦州之战,靖边军缴获汉八旗火炮火铳颇多,那些沉重的火炮,千里迢迢带回东路,是不现实的,再者,王斗也看不上这些笨拙难言的重炮。
靖边军众将商议后也认为,若将这些红夷重炮尽数带回东路,定让皇上与朝中群臣忧惧不安,还是拿来送出做人情吧,当然,该交换的好处必不可少。
这也是许多官将在义州缴获上退让的原因,那些火炮火铳王斗看不上眼,别的官将可是当作宝贝。
这些火器虽然没有靖边军的jīng良,但比起许多明军火器已经难得,至少没有炸膛的危险,可称利器。
对这些火器,不言洪承畴等人,杨国柱,王朴,符应崇,曹变蛟,王廷臣,吴三桂,刘肇基,唐通,甚至众多的辽东本地官将都是眼热,个个都想要。
那些重炮,王斗己决意交由朝廷处置,当然,就算交归朝廷处置,王斗的意见,也是重之又重。
还有缴获的轻炮,这些自然由王斗处理,他留下了数门稍稍看得上眼的,余下的,分赠杨国柱,王朴,曹变蛟,王廷臣等人,对辽东总兵刘肇基,王斗颇为欣赏,也送了三门。
对这些轻炮,符应崇倒无所谓,他是个热衷交游之人,趁机将自己份额转给王朴,引来二人更是兄弟情热。
看在唐通对自己越发奉承,决战时他也算苦战的份上,王斗也分了他两门红夷三磅炮。
吴三桂没有讨要,他仍是重炮守城的思想,与洪承畴私下交流时,洪承畴也肯定言称,辽东乃抗奴前线,虽然贼奴退走,不过介时上百门的红夷重炮,有许多定然安置在辽东,大可淡定。
火铳同样如此,得到王斗赠送的火器,还有一些首级,曹变蛟,王廷臣都是不胜欢喜,此战二人斩获不多,要不是王斗送一些首级,二人军功远远不及王朴,私下皆道忠勇伯真乃重情重义之人。
在王承恩主持下,众官将分配缴获军功,皆大欢喜同时,也密派哨骑侦察奴踪,闻鞑子大部己自右屯卫撤走,洪承畴等人也决定回转锦州,同时还要到女儿河等战场给战死将士祭奠招魂。
此战明军伤亡不少,靖边军伤亡更有五千,战死者高达二千五百多人,王斗决定在伊家岭下,还有长岭山设立祭坛,这座普通的山包,rì后会成为辽东一处传奇之所吧?
温方亮等人,也跟随前往,他们大军自塞外攻击,倒伤亡微小一共不超过一百人。
在王斗决定中,锦州与草原前来的大部商人武装,沈士奇的忠义营,还有新附营一便是为那些归顺蒙古人设的营伍,考虑rì后归顺的塞外部落越多,王斗决定设新附军,专门收容塞外胡人。
他们祭奠后,仍回转义州,运送缴获,自草原回到满套儿,高史银前锋营一部甲等军,介时随同草原回归,此时满蒙大军,都已经前往盛京,对他们原路返回,王斗还是放心的。
而温方亮与高史银,率前锋朱雀营,左卫青龙营,随同自己大军,取道山海关等,回转京师路线,依王斗的估计,在辽东自己待不了多久了。
二十七rì,在洪承畴在义州,大凌河等处留派夏承德、池凤高等辽东官将镇守,众人又发出详细的塘报后,追击大军浩浩荡荡回到松锦,为阵亡将士招魂。
“……cāo吴戈兮,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大明各处军队战死的将士,普遍以屈原的国殇为招魂曲乐,女儿河北岸白幡如林,苍凉的咀呐声直冲云霄,久久在天地间回荡,二十八rì,大明各镇,举行大规模招魂仪式,女儿河北岸战场之地,更是招魂主要地点。
“归来兮……”
在李辅明与左光先战死之地,王德化对着祭坛号啕大哭,他已经接到皇帝旨意,不过德化公公还是决定祭拜后再回去。
看他悲伤的样子,众人都是动容,相比之下,王承恩公公就冷淡多了。
招魂祭拜时,十数万将士汇集,还有众多民夫也挤着观看。
对这些民夫来说,他们只是服役才到达辽东,很多人留下,也是以xìng命换取一些工食银钱,经历这场大战后,或许,以后在他们平淡的生命中,多了一份可以吹嘘提起的话题,成为人生中的一抹亮点。
他们在旁看着,同样悲伤地流下泪来。
普通明军的招魂,很多人已经看多了,所以他们多是挤在靖边军的招魂之所,当官将汇齐,仪式开始时,仿佛一种发自心灵的震颤,从内心深处腾起。
相对之下,他们少了那种yù断魂的悲伤,然多了一份激昂,一种震慑人心的感染力。
他们祭祀时,自王斗之内,所有将士行持刀礼,在金声玉振,悠扬的雅乐之中,齐声高唱:“舜土起剑兮,策马定寰区,将军星绕兮,勇士月弯弧……忠勇将士兮,历万劫不泯,天地玄黄兮,真灵永存在……”
似乎一股宏大的什么扑面而来,很多人都呆了,那些归顺的蒙古人,一样目瞪口呆,洪承畴叹息,怪不得靖边军总打胜仗,王斗身上,总有挖之不尽的宝藏啊。
哀乐隐隐传来,缓缓低落,温达兴怔怔呆了一呆,他踉跄起身,没了右臂,这行走,总感觉的不方便,而且他伤情仍重,连前往祭拜兄弟都不能。
或许,rì后,自己也不能待在尖哨营了,虽然大将军让自己安心养伤,更仍让自己担任尖哨营主将,不过温达兴知道,为了营中众兄弟,自己必须辞去主将一职。
他习惯xìng走到自己“艺术品”面前,左手艰难地抚摸那些心爱的宝贝,心下黯然,别了,自己心爱的剥头皮事业,别了……
他的目光,更注目在正白旗巴牙喇甲喇章京迈sè的头皮上,心中涌起黯然神伤的感觉,这份作品,可谓自己的巅峰之作,耗费了太多的心血,难道从此成为绝唱?
温达兴神伤良久,猛然一个激灵,不,自己不能颓废,没了右手,自己可以借助工具,比如锦衣卫那些工具,自己创作作品的道路,不会停止,决不停止!
温达兴眼中shè出锐利的光芒,似乎又重新找回人生的道路,身上的伤痛,也隐隐减轻不少。
他不知道,他此一念,rì后他源源不断制作出各种jīng美的工具,还写了多本刑讯方面的书籍,因为技艺出众,贡献重大,经“宗师堂”审定,一致同意,授温达兴匠师身份,此为不表。
就在温达兴找回人生目标,寻思打造什么工具,都用对付孔有德时,帐篷一掀,谢一科满面笑容的走进来。
温达兴说道:“谢兄弟,祭拜结束了?”
谢一科点点头,随后神秘道:“温爷,你看小弟给你带来什么人?”
温达兴奇怪道:“谁?”
谢一科脸一沉,换上腾腾的杀气,喝道:“带过来。”
很快的,几个五大三粗的夜不收军士,将一个五花大绑的粗壮鞑子押解进来,一路还不时的拳打脚踢。
温达兴看这鞑子四十多,一张大饼脸,塌鼻子,脸上有几道疤痕,容貌颇为丑陋凶恶,身上穿着甲喇章京级的镶白盔甲,被押进来时,仍然咆哮挣扎不休。
温达兴沉吟道:“谢兄弟,这是……”
谢一科脸上浮起悲痛,说道:“温爷,还记得崇祯九年时,我们出哨,当时队中的黄国庠兄弟?”
温达兴一惊,随后眼中浮起刻骨的仇恨:“就是那个甲喇章京?”
谢一科点点头,牙齿咬得咯咯响:“当时那被俘的通事说过,黄大哥被这鞑子挖去眼睛,还剖腹挖心,最后分了尸……”
他看向眼前鞑子,冷笑道:“满洲镶白旗甲喇章京颜扎,这么多年过去,还没有升官啊,哼哼,大将军已经开始处决二鞑子跟高丽狗,这个鞑子,在决战时冲得快,被我军俘获,我无意中看到,大将军也同意了,将这鞑子交由我们处置!”
温达兴大笑,黄国庠的死也是他心中永远的痛,他拾起头看向:“黄兄弟,你在天之灵,我与谢兄弟二人,很快要为你报仇了!”
他目光没有感情地看向颜扎,用满语道:“好头皮!”
招魂祭奠后,王斗开始处决俘虏,此战,俘虏朝鲜兵有二千多人,他们中,留下一部分献俘,少部分作恶不大之辈押往矿山服役外,余者尽数处死。
当然,还从中驱出数十个割去耳鼻,吓破胆的家伙回国报丧,他们口耳相传,更能震慑彼国。右议政金自点一样处死。
赞画秦轶,曾经进言,金自点与众朝鲜兵,交由朝廷处置为好,免得召来各方猜疑。
不过王斗觉得,以现在朝廷政策,为了拉拢朝鲜国,极有可能将金自点行人放回,这是他不愿意的,这些高丽人给靖边军造成伤亡,岂能放过?
洪承畴等人也曾对王斗言,将金自点等交由朝廷,然后放归,更易召来朝鲜国君臣的感激,让他们心向大明,脱离胡清。
王斗言,金自点人等是朝鲜国出名的亲清派,他们死光了,更易彼国亲明派抬头,洪承畴也就作罢。
其实他的心中,何尝对这些朝鲜人有好感?王斗愿意做这个恶人就让他做吧。
张若麒,王德化等人,也不愿意为了一些高丽人得罪王斗,未来如何,看皇上意思吧。
他们按靖边军处决方式,铳声中,将他们一排一排打死在地,众多文人,还有归顺蒙古人看得面sè苍白,只有那些大明官将,本地军户,外来民夫们个个看得解气非常。
还有那些俘虏的汉军,有九千之多,除一部分献俘外,内中的军官与老兵们,尽数挑出来杀了,还有一些兵痞等,余下的人,全数押到矿山服役,以后看他们表现,挑选到新附营去。
石廷柱倒没有当场处决,他是俘获汉八旗中重量级人物,献俘时颇有份量,朝廷为了震慑降将,也不可能轻饶,他被押到京师,不是凌迟,就是腰斩,下场不会好,王斗也不处理他了。
此次俘虏的满蒙人员不多,就全部杀了,也不献俘了。
对朝鲜国右议政金自点乌真哈超炮营炮官爱德华多,以及三个红夷炮手,王斗对他们处死方法比较特别。
他对爱德华多道:“听说你们佛郎机人在欧洲,也就是我们中国人称之为柱洲的地方,那边的宗教裁判所,处死犯人是用火刑?当年就烧死了布鲁诺,我很有兴趣,就用这火刑,送你去见你的主吧!”
他瞥了屎尿齐流,早吓破胆的金自点一眼:“金议政远在朝鲜,想必没享受过红夷的刑罚吧,今rì就可品尝一二。”
爱德华多此时神情憔悴无比,他知道自己不能活命,眼中充满怨毒,心一横,破口大骂道:“你们这些异端,异教徒,该死的黄皮猴子,天国之上的主,会审判你们的。”
洪承畴皱起眉头:“这些信奉耶稣会的家伙,真是莫名其妙。”
王德化也是撇了撇嘴:“就是,莫名其妙。”
王斗淡淡道:“这里是东方的神洲,不是红夷的柱洲,没有主,吾等信奉,也是一报还一报,你为鞑鞑人卖命,屠杀我大明军士,该有此报!”
他手一挥:“一神教徒,不敬祖宗之辈,见你的上帝去吧!”
立时几个靖边军上前,将爱德华多拉到一个火刑架之前,不由分说,几枚粗大的铁钉,钉进他的手脚之内,将他劳劳钉在架子上。
爱德华多大声惨叫,拼命挣扎:“啊,万能的主啊,请你拯救我吧!”
很快,几架火刑架烈火熊熊烧起,在爱德华多,金自点等人凄厉的嚎叫中,将他们化为灰烬。
靖边军众将士看得解恨,都是冷笑,敢与靖边军作对者,只有死路一条。
围观的十数万军民大开眼界,都是议论纷纷,王朴对符应崇道:“这种行刑方式,很有意思。”
符应崇不断点头:“是啊是啊,忠勇伯灵感层出不穷啊。”
此战俘虏爱德华多与四个红夷炮手,其中一人罪恶不大,平rì在炮营只是搬搬弹药,因为是西班牙人,平rì饱受爱德华多等葡萄牙人欺凌,经查后,镇抚司判其三年苦役,服完役后可以回归zì yóu。
这个颇高颇瘦,汉语说得流利,叫劳尔的家伙过来感谢大明忠勇伯的不杀之恩,不过他是个虔诚的教徒,希望服完役后,可以在东路传教,对诞生强悍靖边军的东路地区,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王斗看了他一会,说道:“天下九洲,神洲,柱洲、戎洲、阳洲、翼洲……我中国居神洲,我国之民海纳百川,兼容并包,你未来想传教可以,只是,怕你要失望了……”
他的目光变成深远:“在我们这片土地,当文明强大自信时,一神教素来没有什么机会,越是自信强盛,越没有机会……若吾文明质疑自卑时,尔会有土壤,越是自卑怀疑,尔宗教越有土壤,只是,有我王斗在……或许你可以尝试,看最终发展多少教是……”
“当然,你非我国民,不可能享受国民待遇,外来宗教,不可能有佛道等土地待遇,除非自我阉割,融入中华。”
王斗手一挥:“去吧。”
部下将劳尔带走,他将安心去矿山赎罪。
眼见王斗一言一行,举手投足,皆是大气磅礴,身旁人等,无不赞叹。
王斗眼望云天,心施神往,与劳尔的说话让他想起很多。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颻兮若流风之回雪。”
“藐姑shè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
这样的幻想,这样的优美飘逸,这样望之若仙的文字,只有中国才有,这是个飘逸若仙的文明,吾,实衷爱之。
千古延续下来的汉人文明,只需不被野蛮人打断,历来是天下最强大的帝国,或是帝国之一,她不论实施何种文明体制,皆是万国膜拜或仿效的对象。
我会守护她,看这种古典最终如何演变,如何发展。
或许,在我手中,欧洲,亚洲,亚细亚等后世耳熟能详的称谓不再出现,代之以相对陌生的天下九洲之称。
一瞬间,王斗有种别样滋味在心头,这是那种将要告别熟悉,踏向陌生的妙微心思,还有对未来的隐隐渴望。
王斗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眼前甲兵如cháo,天上,晚霞映红天际。
《第八卷完》
第525章 密议
老白牛:每次请月票,票票都这么多,感谢与高兴,新的一卷开始了,尽量写得jīng彩。
……
崇祯十四年十月,太原。
天气越发的冷了,要命的北风一吹,立时让人脸sè泛青,嘴唇透紫,天空还不时飘来一层细密的雪花,不过今rì正值古老的“下元节”,家家户户都在磨糯米粉做小团子,节rì的欢喜,冲淡了越发的寒意。
太原有壮丽甲天下,锦绣之城之称,这里是晋王府所在地,此时迎晖门朝阳街一座宅院之内,正一阵一阵的喧哗,这宅院外表普通,内中别有洞天,几出几进,皆装饰华丽,景德镇的祭红,京城的洒线秀,苏州的金器,便似不要钱的摆放。
还有一道一道的火夹墙,使整座宅第温暖如chūn,堪比后世的空调,暖气,甚至更加环保。
此时正厅之上,正在举行宴会,密密的丫鬟婆子侍候,诸位客人坐的,也皆是黄花梨官帽椅,黄花梨八足圆凳,上面铺垫着亳州贻锦绸,这种气派,便是内阁的阁老见了,也要甘拜下风。
正座之上,此时坐着一个老得不象话的老年商人,脸上沟壑纵横,尽是风霜沧桑之意,颤巍巍的举止,满是皱纹的脸上,依昔可看出旧时棱角分明的正方脸,典型晋地相貌。
他似乎老眼酩酊了,不过浑浊眼球中偶尔一现的jīng光,却让人知道此人不简单,便若一个老狐狸,有时看上去其貌不扬,不过谁要是算计他,什么时候栽个跟头都不知道。
在座满满之人,也不因他年老就有所轻视,个个神情恭敬或是尊敬,他的身旁,也赫然坐着一人,年在中年。神情jīng明,却是当年在东路有出现过的范家大公子,范三拔。
原来这老者,就是明末大名鼎鼎的范氏,范永斗。
他方才说过一阵话。可能老年怕冷。便是厅墙是厚实的火夹墙,角隅几个jīng致的铜盘上,也燃烧着火红的碳木,他还是下意识紧了紧身上的皮裘围子。却是一件黑狐皮裘子,产自东路。
东路的皮裘,此时不但名闻宣镇各路,便是山西各处,也多有追捧者。他们手艺不见得多少jīng致,但是胜在大气,厚实,料足,不渗假,不象有些jiān商,号称自己料子是狐狸皮,其实却用狗皮冒充。
这些山西的商人,虽然出外时为撑面门。屋宅车桥都搞得富丽堂皇,然平rì衣食住行,皆多以实在为主,所以东路的风格,很适合他们的口胃。
放眼在座人等。个个不是穿着东路的黑貂皮,就是松鼠皮,范三拔,同样穿了一套东路出产的紫金貂皮裘衣。
追捧东路商货。在山西很多地方己成为一种时尚与cháo流,谁家里没几件东路的商货。说出去都让人笑话,特别东路的火器与兵器,更是黑市的热门货。
这让很多商人隐隐感觉有些不对,虽然他们不明白倾销是什么意思,但本能的感到威胁。
同时他们也疑惑,这东路哪来这么多优质皮毛?哪来那么多手艺人?
很多人隐隐知道一些消息,那些东路的商贾们,他们在掳获塞外的鞑子,这些鞑子,很多人在皮业上,很有一手,谈起他们的收获,山西各处商人,都充满了羡慕嫉妒恨,同时也打着心思,自己是不是去抓捕一批鞑子回来。
“来来来,各位掌柜吃点团子。”
范永斗又颤巍巍的招呼,还补上了一句:“这些斋料,可是纯阳宫大师们事先消灾降福过的。”
众商人都发出一阵奉承:“范老真是交游广阔,纯阳宫的大师,可是很难请动。”
吃了几个糍团,厅内安静下来,众人知道,范永斗花大力气,将他们这些山西名闻遐迩的商人们请来,可不单单只是吃糍团。
范永斗却先瞥了身旁那丫鬟一眼,方才自己紧了紧衣裳,这丫头也不知道用铜火箸儿拨拨炉火,真是愚钝,范三拔注意到父亲的神情,招来管家低语几声,很快的,那愚钝丫鬟就消失了,换上另一个战战兢兢的丫头。
至于那愚钝丫鬟没了生计,这天寒地冻的,是饿死或是冻死,或连累家人一起饿死或是冻死,这不是范永斗与范三拔关心的事。
范永斗扫视众人,一双浑浊的水泡眼中,发出毒蛇似的寒光,他yīn恻恻地道:“不知各位掌柜的有没有听说,这次辽东大战,王师,打胜了。”
“是啊,打胜了。”
“京师的消息己经传来。”
“鄙人在京师与辽东的眼线,都发来了情报,大明胜了,收获不少……”
厅内众人,都发出一阵喧哗,不过他们语中,却没有多少欢喜之意,有些人甚至咬牙切齿。
“打胜了是好事,我等都是天朝臣民,王师得胜,固然欢喜,只是,我们的忠勇伯,镇朔将军更威风了,大家伙都有难了。”
范永斗呵呵笑道,只是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
他说道:“听说姓王的要封侯,他现在实镇一镇,rì后进驻宣府,还有我等的活路吗?”
他笑吟吟地看着下首众人,厅内都是沉默,半响,左下方一商人道:“范老是不是言重了?观东路现在商人,他们可活得很滋润,我等未必不能与之合作,一同发财。”
他的话,引起一阵附合。
范永斗渐老,己经很少走到幕前,族内生意,大多由其子范三拔掌理,不言范永斗的年纪,便是他的财货之数,在众商人中,也是一等一的。
他还交游广阔,在朝中与地方都有支持者,本身又担任各商行会首多年,威望素著,这也是他隐隐居于晋商之首的原因,他说出的话,可谓一言九鼎,少有敢反驳之人。
此时他亲自出马,自是应者如cháo,不过下面发话之人也非等闲之辈,却是八大家之一的王家家主。人长得肥胖,两手的大拇指之上,套着两个翠绿的大板指,一身浓浓的富贵之气。
他们王家,经营生丝、绸缎、棉花、粮食、糖、茶、药材等产业。家资数百万。与大同边将世家王家,同样有着密切的联系,算起来是族亲,王朴得任大同镇总兵官。没有他们鼎力支持,那是不可能的,其新军营的组建,他们同样资助大批钱粮。
这等的身份,自然可以从容质疑范永斗的话语。
范永斗也不生气。嘿嘿一笑,拾起银筷,夹起一个团子慢慢咀嚼。
范三拔微笑起身,团团一揖,又冲王家家主拱了拱手:“王大家。”
王家家主大大咧咧道:“嗯,说吧。”
范三拔在他眼中只是小辈,自然不需对范永斗那样谨慎。
范三拔从容说道:“诸位长辈,诸位大掌柜,有句话。叫未雨绸缪。王斗这人,我等都有所了解,观其生平,可用心狠手辣,贪得无厌来形容。”
他说道:“他起家后。所到之处,无不是腥风血雨,东路的张家,在座也知道。可是前宣府镇副总兵张国威族叔,都被他杀了。他老人家只想安心做点买卖,又何罪之有?”
“说是说现在东路的掌柜们活得很滋润,但那与我们有何等干系?说难听点,他们是靠吸我等的血活下去,诸位说说,各路各种商货运来后,各位掌柜的生意,受到多大影响?”
他这话引起了不少共鸣,立时厅中一些小商人开始哭诉,特别一个骨瘦如柴的赵姓商人号啕大哭,很多掌柜知道这人,原来在太原开家貂皮铺,专门为富户订制皮裘衣套,眼下面临破产,他肥滚滚的身躯更是一路瘦下去,变成眼前这个样子。
看他悲痛yù绝的神情,在场各人,都有些尴尬,原本他们很多人是这赵姓商人的客户,眼下却一个个穿上东路的裘衣。也怪不得他们,东路冬衣华丽又实在,任何一个有眼力的,都知道自己的选择,他貂皮铺开不下去实属正常,不过说起来,这也算东路罪证之一。
范三拔观察众人神情,微微一笑,又继续道:“这只是其一,其二,东路那边之事,大家伙都知道,所有的商人,一律要依法纳税,否则罚得倾家荡产还是小事,重则就是牢狱之灾,在矿山中度过余生,敢问在座的,有谁,愿意掏这个腰包的?”
这时,连王家家主脸sè都变了,他很多生意,虽重心在太原,大同等处,然在张家口产业也不少,王斗很快就要进驻镇城,到时触角肯定伸向张家口,如果要纳税的话,算起来额数不少,王家家主可不愿意掏这个钱。
范三拔又竖起手指:“其三,王斗严禁私自与口外交易,不知这一点,有几位可以做到?”
众人脸sè更变,走私塞外,可是他们的钱路重之之重,若无这一点,或是有所限制,他们想死的心都有了。而且东路自崛起后,他们与清国贸易大为限制,收入锐减,许多人对王斗,可谓恨之入骨。
那还是王斗在东路任参将的时候,眼下他将任总兵,想想就前景灰暗,特别众人在张家口的产业,更让他们无以伦比的关心与忧惧。
范三拔继续道:“东路这个地方,古怪很多,他们现在开了官家粮店与钱庄,不可私自放贷,不可随意收粮……”
他含笑看着脸sè更为难看的王家家主,又将目光投向右下首一个神情yīn沉的商人:“王斗官运亨通,从一个火路墩吃糠咽菜的墩军,成为一镇的总兵,现在更要封侯,若他rì他实掌宣大,便如家父所说,大家伙还有活路么?”
“对了,他的便宜岳父,己经是现在的宣大总督……王斗每进一步,我等皆要后退一步?
“亢大掌柜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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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6章 杀人不用刀
范家主要经营粮食与各种军需物资,很多产业就在张家口,初多与蒙古走私,后满洲兴起,从建州时代到清国,他们就以张家口为基地之一,络绎不绝的展开贸易与走私。
与满蒙的贸易是非常赚钱的,堪称暴利,那些满洲人与蒙古人,什么都没有,就不会没有银子,这种走私,还非常安全,比海贸还没有风险,毕竟陆路没有风浪,边塞走私,涉及到庞大的利益团体,各方掩护下,想出事也困。
本来这种生意是稳赚不赔,只是清国被打得大败,特别王斗展现出出塞的能力,就由不得范永斗等人不恐惧。
东路算小地方,初时王斗在那大杀大砍,他们虽有损失,不过只是皮毛,王斗在那处禁止商人走私,总体而言范永斗诸人商路不失,还可以偷偷摸摸的运货,但是,现在王斗要到达宣府镇城,张家口还处于他的威胁之下……
大明的商人,基本都有读书,从小饱受圣贤书的熏陶,但显然的,在家族利益与国家利益面前,他们作出了选择。
只考虑家族,不考虑国家,是他们的共xìng,便若明末富户情愿死在流贼与鞑贼的刀下,也不愿拔出一毛,为国库作出贡献。
而范三拔所说的亢大掌柜,也是与范家齐名的亢家,他们主要经营盐业与粮店,规模之大,仅仅在平阳府,就有仓廪数千,京师正阳门外,也有他们开设的,全京城最大的粮店,连财大气粗,目空一切的京商,都要甘拜下风。
他们还是资本雄厚的典当商,以放高利贷闻名,种种经营下,亢家己经隐隐超过范家。成为山西首富,号称有资财数千万,在平阳的宅第连云,亢园大达十里,树石池台。幽深如通。
范三拔说起王斗禁止口外走私。还不能让亢家家主动容,不过东路开设的官家粮店与钱庄,就触到亢家的心口了,经营粮食。利润何在?就是高买低卖,放高利贷利润何在,也是利滚利,东路的举措,是从骨子里要挖他们的根啊。
食盐还好。不过随着王斗野心越大,地盘越众,谁知道会不会有那么一天?
看亢大掌柜不语,只是脸yīn得几乎要滴下水来,范三拔微微一笑,又看向渠家家主:“渠大家经营钱庄,东路现在发行粮票,所向披靡啊,不说东路商人。就是宣镇商人,山西各处商人,都觉便利,渠大家认为手中钱庄,与之相比。能匹敌否?渠家先祖三信公,苦心经营,初时走街串巷,贩卖潞麻与鸭梨。辛辛苦苦,才有现在一片基业。渠大家忍心看其毁于一旦?”
那个富态的商人被他说得脸一黑,屁股不安的在座位上扭一扭。
范三拔滔滔不绝,一一点指,说得厅内各商人脸sè白了又白。
亢家家主咳嗽一声,缓缓道:“贤侄说得不无道理,只是我等该当如何?连鞑子都被他们打得大败,难道我等招集护院家丁,跟他的靖边军拼命,来个死无葬身之地?”
王家家主说道:“就是。”
因王朴与王斗交好,作为族亲,王家实不愿与王斗为敌。
特别王斗的手段让他们害怕,明末的商人,其实就是官商,很多族中子弟做官不说,又哪家没有大势力支持?商人家族出身的人,甚至有做到内阁首辅的。
他们也向来骄横怪了,不论文官武将,想找他们麻烦的,小则只需一罢市,这些官将往往丢官弃爵,大则他们后台出动,弹劾如云,那些官将,一样是丢官弃爵。
毕竟眼下大明当官的,哪个没有一些污点?仔细找找,总找得出来,便是他公正无私,他的子女呢?他的家人呢,他的族人呢,他的仆人呢,他的管家呢?
只是百试不爽的手段,对王斗却没什么作用,他心肠狠辣,动不动就大杀大砍,听说这次在辽东又杀了不少的朝鲜俘虏,更让人闻之心寒畏惧。
看厅中又有不少人附和,很多人都犹豫起来,毕竟王斗现在只是宣府镇总兵,离他们还远,有些人仍抱着破财消灾的念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范三拔微笑坐下,范永斗咳嗽一声,将众人目光吸引过来,他颤巍巍道:“诸位掌柜,未雨绸缪啊,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要想家业继续下去,一些必要防患是要的……大家想想王斗的发家,起初时,他在保安州的舜乡堡,砍杀了一些靖边堡与舜乡堡的商人,没人为他们说话。他又砍杀了保安州的商人,没人为他们说话,他再砍杀了全东路的良善商人,又没人为他们说话……”
他的话,说得众人脸sè发白,想想也果真如此。
范永斗刺人的话继续传来:“……己经可以看出,那王斗得陇望蜀,贪得无厌,他进入宣镇镇城后,继续动手是必然,然后呢,他的地盘扩大到整个宣大,对我们动手,吾等遭其毒手后,又有谁会为我们说话?……诸位,我们需要自救!”
这时连王家家主都是默然,亢家家主神情凝重:“该如何应对,请范公谋个方案下来。”
范永斗神情yīn冷:“哼,我等倒不必与王斗硬对硬,要知道,这天下间,多的是杀人不用刀的手段……”
他嘿嘿嘿嘿,如公鸭似的冷笑起来:“这王斗啊,毕竟是小地方出身,一个起自火路墩的土包子,有何底蕴,有何见识?他只知道砍砍杀杀,只是很多时候,不是打杀就行的,比若他的族亲犯事,他是砍还是杀?”
见众人皆很有兴趣的样子,他也不透露王斗可能哪个族亲犯事,只是道:“东路比之舜乡堡,保安州算大,然对比整个宣府镇,甚至宣镇城,又算什么?盘根错节,是东路这种小地方能比的?”
“私通塞外,东路比之镇城,只算小儿科,那边各官各将。甚至谷王,他又哪敢轻动?王斗眼里揉不进沙子,只是身旁人揉又如何?不说别的,杨国柱的新军田亩不下百人盯着,内中就有他岳父家的人。到时王斗杀是不杀?”
听到这里。厅内人等神情一松,王斗姻亲中有人犯事,那就好办了,王斗杀起别人痛快。看他到时杀起自家人怎么办。
范永斗继续如公鸭似的冷笑:“毕竟是乡下来的土包子,想的事情就是简单,哼,要说与口外交易,起初时。那是边塞的武人,要与蒙古人私通,不方便出面,就让我们商人出动!”
“然后呢,看到有钱赚了,什么镇守太监,巡抚,各级官将啊,甚至藩王啊。全部参加进来,又看到与满洲鞑子交易,更获利丰厚,他们眼热,又一窝蜂上了。否则的话,各关口都有重兵把守,我等商队如何出塞?”
他长说道短,有些气紧。不过老脸却兴奋得皱纹都舒展开:“他也不看看,镇城什么地方。张家口是什么地方,大同太原又是什么地方,是东路那种小地方可比的?难道他每扩大一次地盘,就要大杀一次,与天下所有武人,商人,文人,阉人,皇族对作?”
“他可以杀别人,难道可以杀到自家人头上去,杀他家岳父头上去?还有谷王,他敢动吗?”
厅内众人都是放下心来,再次欢声笑语,范三拔也微笑说了一句:“正如家严所说,诸位掌柜大可不必忧心,而且……小辈得到消息,那王斗私自出塞,擅启边衅,擅杀俘虏……种种跋扈,皇上己是难忍,想想也知道,此情此景,圣上会怎么想?朝中诸公又会怎么想……想必以后,他好rì子也快到头了!”
他放低声音:“还有……听说王斗与鞑虏眉眼不清,否则的话,义州的粮草,怎会完整无缺的收到?很多言官,都是风闻而动。”
厅内众人都哦了一声,王家家主皱了皱眉:“不会吧,王斗不是最恨鞑子?”
范三拔舒服地靠回椅背:“谁知道,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背后的龌龊,若不真相大白,哪个又能了解?袁崇唤当年还是大忠臣呢。”
亢家家主手指在桌上轻敲,沉吟说道:“如此,或许也可让王贼大乱阵乱,深陷泥潭,只是,这就是范公说的方略,推波助澜,坐山观虎斗?”
范永斗摇头道:“当然不是,诸公在前,吾等岂能不略尽绵力?”
他在怀中摸索,很快摸出一张东西,却是东路一张面额一斗的粮票。
他看了这粮票良久,用手指弹了弹,冷笑一声,神情yīn冷无比:“王斗毕竟是个武夫,除了打打杀杀,别的懂什么?有道是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我等就乱了他的粮草根基,看他拿什么来养兵!”
亢家家主的手掌在桌上用力一拍:“妙啊,范公此乃釜底抽薪之计也。”
厅内众商人也是神情欢然,议论一片,范永斗这招可谓触动他们心底深处,作为商人,他们练兵打仗不行,不过竟争经营,却有天然的敏感优势。
便若当年的亢家,为了挤垮当地的竟争对手,就曾连续三个月拿出九十尊金罗汉,到对手的当铺典当,一直逼得那人关闭当铺,远走他乡,范永斗捅破窗户纸,亢家家主心中一瞬间,己浮现出使用此等计策的连环计。
而且这种商场竟争,非面对面砍杀,也甚合众商贾口胃,危险xìng也不高,便若王家家主,也是拍手叫好。
“妙计啊妙计!”
“范公宝刀不老……”
“姜是老的辣……”
“王斗打仗无敌,然在生意商事上与我等对抗,那是找死!”
“便若宝钞一样,让他粮票成为废纸……”
“鄙人对范公不服不行……”
赞声如cháo中,范永斗也是得意,他眯起眼睛陶醉一会,然后摆手道:“好了,好了,诸位掌柜,就不要夸赞老夫了。”
他看向激奋的各人,随后神情又yīn冷下来:“哼,东路那些见利忘义之辈,与那姓王的如出一辙,他们大量的,低劣的商货运来,毁了多少掌柜的生计?多少商行的伙计失去口俸?多少人衣食无着家破人亡?”
他猛地将身上的黑狐皮裘子剥下来,扔进火盘,又接过一个丫鬟递来的,原赵姓商人制作的皮裘穿上,严正喝道:“从今rì起,不用东路商货,从老夫开始!”
原本肥滚滚的,此时骨瘦如柴的赵姓商人猛地站起,挥手号叫道:“抵制路货,还我衣食!”
他身上没有东路皮衣,左右一看,将右手旁一个商人身上的黑狐皮裘子剥下,扔进火盘。
范三拔也是如此,紧跟其父身后,神情严肃。
亢家家主想了想,也将身上东路皮衣剥下烧毁。
余者商人,或情愿的,快速行动,或不情愿的拖拖拉拉,最终还是将身上的东路皮衣剥下了。
他们也没办法,大家都如此,他们若是标新立异,立时成为叛徒,此后在山西各处,再难容身。
一时间,大量的皮毛扔进火盘烧了,厅内刺鼻的怪味滚滚,众服侍的丫鬟婆子掩鼻同时,心下都是可惜,多好的料子啊,就这样白白烧了,外面还有很多人冻死饿死呢。
不过她们都是家奴,此时家奴背主之罪极重,而且利益相关,她们对家主也是忠心非常,虽然可惜,却没说什么,看众情滚滚,也有种同仇敌忾的感觉。
外衣一去,便是厅内有火夹墙,有火盘,各人都有种冷嗖嗖的感觉,好在范永斗考虑到这一点,大量的皮衣重新递来,让各大掌柜们穿上。
王家家主接过一看,这不是赵姓商人铺的貂皮、狐狸皮裘衣吗?妈的,尽用狗皮冒充!
范永斗环视众人:“此为第二步,小小试探,希望忠勇伯能幡然醒悟,大势如此,不是他独力能支的,要知道,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啊,他要断之人,又何止千千万万?”
他坐下,缓缓喝了几口热茶,又道:“第三步,什么大同啊,太原啊,清源啊,颇有与王贼亲切之辈,比如那什么李家,楚家,他们好好的卖酱油,卖醋便是,何苦掺合到这里面去?就先给他们一点颜sè看看吧!”
第527章 皇太极死了
老白牛:多谢王孙武阳书友的明朝爵位资料,比我收集的详细多了。
也感谢朋友们的支持,书评区的贴子多起来了,很高兴。
崇祯十四年十月二十rì。
王斗靖边军等,已经早早经过山海关,抚宁,到达永平府,详情捷报发出后,不久在辽东的各镇援兵,都接到了班师圣旨,因此在十月初,各镇便集体回归。
因为此战大捷,所以蓟辽总督洪承畴,宁远总兵吴三桂,辽东总兵刘肇基等人,都将前往京师接受封赏,参加祝捷大宴,他们以部下镇守,只带一些家丁亲卫,随同大军前行。
锦州之战,大明战死了祖大寿,马科,白广恩,李辅明,左光先五位总兵,还有将士数万,消息传到后,朝野震惊,有感于他们为国殉身,朝廷对他们的表彰也紧锣密鼓进行,将要建庙祭祀不说,他们的棺木也要进京,接受君臣的哀悼痛哭。
由于是班师回朝,还要扶棺进京等,所以大军走得很慢,刚刚到达永平府,王斗得到一份情报,皇太极死了。
他是在退兵路上死的,死因不明,回到盛京后,多尔衮立时称帝,国号仍是大清,年号顺治。
似乎,皇太极死时,退走的八旗兵起了一些混乱争杀,一直回到盛京都是如此,可能有什么yīn谋在内,不过声势最大的二白旗还是掌控了大局,又一系列的争执妥协后,多尔衮闪电似的称帝。
还有消息传来,多尔衮称帝后,立时与多铎瓜分了皇太极与豪格的诸位妻妾,其中,多尔衮得了布木布泰,多铎得了哲哲,这哲哲已经年过四十,多铎得之后,仍然欣喜若狂。
王斗分析,可能多铎年幼丧母,有恋母情节,这哲哲虽然年纪大了点,但是贵为皇后,雍容华贵,自有一番吸引力,又有成熟女人的魅力,对多铎这种年轻人诱惑力还是很大的。
多尔衮慷慨地将前皇后赐给多铎,除了多铎要求外,可能也有笼络弟弟的心思在内。
多尔衮往rì对大玉儿布木布泰垂涎三尺,此时得之,也算心愿得偿,还做了福临的便宜父亲,好在小玉儿海兰珠刚死不久’否则也被多尔衮收了。
虽然多尔衮称帝,不过二黄旗诸人,济尔哈朗,代善人等,又哪个是等闲之辈,清兵刚败不久,蒙古人,朝鲜人心思纷杂,来清国还有一段纷乱的时间,这点,对大明是有利的。
握着这份情报,王斗心思复杂,皇太极登位后,满洲从一个部落,成为一个正式的国家,还摆脱了明、朝鲜、蒙古的三面包围。
他发展生产,整合国力,不断对明作战,数次入寇,为清国扩展实力,打下坚实的基础,也算一个角sè,不过彼族英豪,我族贼寇,他的死是好事,而皇太极死后,未来清国如何,大明又将如何?
此时众人位于滦河边上,下一步,就是前往丰润,寒风不时拂卷起河水,一浪一浪的涌动,一些细密的雪花飘洒下来,天气,真是越来越冷了。
王斗呆呆不语,身旁人等都是奇怪,此时王德化己提前回转京师,王斗身旁之人,便是洪承畴,王承恩,张若麒,杨国柱,王朴,曹变蛟,王廷臣,吴三桂诸人。
洪承畴仍不时咳嗽几声,甚至有时还咳出血,由于医治不及时,来战后隐疾,要陪伴他终身了。
见众人神情,王斗微微一笑,将手中报文递给洪承畴,洪承畴疑惑接过观,观之后,他的养气功夫再深,也忍不住哈哈大笑,须发皆飞,一边笑还一边咳嗽:“洪太啊洪太,想不到你也有今rì!”
张若麒也疑惑接过来,一之下,同样放声大笑:“奴酋崩,多尔衮称帝,年号顺治?”
他的手指直直指着,雪花中,用力点在报文某处,差点将那处戳出一个洞口:“祸起萧墙,死于自家刀下,该有此报,这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奴酋死得好啊!”
王朴,杨国柱,符应崇,吴三桂等人闻听,皆是又惊又喜,相互传情报,都是忍不住又哭又笑。
杨国柱伏地大哭:“上天有眼,奴酋身死李帅,左帅,你二人在天之灵,可以安慰了。”
吴三桂麻衣孝服,头扎白巾,他过报文后,也是惊喜交加,随后滚滚的泪水涌出,他一下子跪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号啕大哭道:“舅舅,舅舅,你听到了吗?奴酋死了,奴酋死了,你的仇报了!”
祖大乐与祖大弼,同样跪倒他的身旁,哭得涕泪横流。
消息传出,众多的援军营地,同样哭声,笑声一片。
还有永平府的百姓,也纷纷放起鞭炮,欢声雷动。
皇太极建国后,数次入寇,给北国的百姓,带来了深重的灾难,军民百姓,无不切齿痛恨,此时他死了,众百姓皆是拍手称快,炮仗炸响。
王承恩同样泪流满面,喃喃道:“皇上,奴酋死了,您可以稍稍喘口气了。”
唐通惊喜过后,则转动眉眼,暗暗盘算,奴酋死后,来边塞可以太平一段时间,趁这个机会,自己要抓紧编练新军了。
锦州之战,他虽然守得有声有sè,然进取不足,也未获得多大军功,私下不起的王朴,表现都比他出众,这让唐通暗暗嫉妒不己。
不但如此,他还有麻烦在身,因为当时锦州城下大战,马科壮烈战死山海军幸存的官将,异口同声指责唐通密云军见死不救,导致大帅身亡,他们还口口声声要上书弹劾。
密云军各将自然反唇相讥,双方从口嘴相争到肢体冲突,最后扭打成一片。
此时不但惊动洪承畴,王承恩等人,便是王斗也参与调查,事前他有发下重话,敢有不救友军者,定然严惩不皋。
唐通辩称当时自己被贼奴重兵围打,也曾有救援,只是来之不及罢了。
最后的调查结果,确实唐通有参与救援,只是那种情况下,以唐通旧时的军伍战力,无力回天,他能做到这一步,己不能称之有罪,只叹马大帅运气不佳。
不过也有疑点,便是马科战死时,脖子上的伤口比较诡异,有点类似从身旁营内shè出,只是山海军残将异口同音,言当时正兵营被贼奴突破,敌方混战一处,最终大帅被贼奴shè死力战殉国。
此事便罢了,山海军各将经王斗等调解,也不再纠缠唐通之事,只热心马大帅的抚恤追赏,还有各人的封赏奖励。
当然,唐通并不觉得自己就过关了,大明的言官素以吃饱了撑着闻名,rì后怕他们抓住自己小辫子不放。
“要有一只强悍的军队就好了!”
唐通心下叹息,锦州之战,靖边军的战力再次让他大开眼界,还有杨国柱、王朴、曹变蛟,王廷臣的新军表现也不错,特别王斗,强军在手,就是他建功立业,肆无忌惮的本钱。
特别有传言来,这次班师回朝,皇上对众将的封赏将前所未有之重,不但一大批人要封伯,杨国柱更与王斗可能封侯,大明的爵位何等宝贵,如此大批量的发放,这是大明史上没有的。
不过封伯的流言名单中,没有自己在内,这让唐通丧气,又有些惶恐,因为祖大寿之事,关宁各将都对他恶了颜sè,唐通感觉没有依靠,这些天一直在巴结王斗,希望能抱上他的大腿。
好在忠勇伯对自己和颜悦sè,让唐通心下稍安。
不过锦州之战的刺激,还有多年官场经验告诉唐通,依靠别人都是无用,关键还是手上要有一只强大的军队,便如靖边军一样。
只是钱粮何在?
当年因杨嗣昌挑起,国朝上下大练军伍,曹变蛟与王廷臣借朝廷的粮饷练出了新军,王朴靠大同家族,然当时朝廷拔下的粮饷被自己私吞了,用来收纳家丁,这让唐通后悔莫及,当年真是作出一个错误的选择啊。
时机已经错过了,便是现在朝廷想大练新军,也有心无力。
从朝中指望是不可能了,自己需另想养兵费用了。
同时,他也在琢磨未来新军的风格,密云军以防守出众闻名,新军也必须继承这一优点,先立于不败之地,才能谈上建功立业,不过也不能光守,必须守中有功,嗯,就是这样!
与唐通一样,此时的王朴,一样转动回镇后,下大力气编练新军的念头。
女儿河北岸中路之战,大同镇各营伍一溃而败,让他认识到旧军终是无用,还得大建新军营,这是他建功立业的本钱啊,特别封伯的流言传来后。
只是他的新军虽然华丽,贵气,但因为是族人大力资助的,颇有些族兵的味道,要扩建新军,还需要说服众多族人。
不过大胜消息传回后,想必反对的声音寥寥无几,同时也得让忠勇伯多多支持。
奴酋之死让班师回朝的大军欢欣鼓舞,因消息来源是王斗,洪承畴等人都没有丝毫怀疑,三军大贺后,他们立时又将这一情报快马传回京师,立图让圣上龙颜大悦。
果然,皇太极之死再次让京师沸腾一片,朝野欢庆不表。
十月下,大军到达通州,王斗忽然又得到一份情报司快马递来的情报。
王斗后,也不由怔了怔:“李自成已经攻下洛阳?”
第528章 他们是在找死!
老白牛:这两天感觉肚有点不舒服,人也昏沉,下午睡了几个小时好多了,来睡觉是治病良方。
……
依情报言,李自成兵围洛阳后,因为陈永福及时救援,并与洛阳守军严密防守,李自成十几万人围攻,大战虽然激烈,不过城池始终不失。
当然,洛阳之战,陈永福等人也守得艰难,毕竟流贼太多,陈永福虽然编练一营新军,但cāo练不久,战力更不能与杨国柱,王朴等人新军相比,只是险险守住罢了。
只是久攻不下,还是让李自成心急如焚,后牛金星献计,闯军作出佯攻开封态势,陈永福果然中计,急急回马救援,不料李自成杀了个回马枪,加上一些饥民内应,洛阳城池陷落。
数rì后,闯军又浩浩荡荡逼向开封,可能此时,开封围城战己经开始。
洛阳城陷时,福王朱常洵,与世朱由崧,在一些义民掩护下,慌忙逃出王宫,由于福王朱常洵长得肥胖,逃之不及,被闯军追兵shè死,世朱由崧侥幸逃离,在十数义民保护下,往北逃向潞安府的沈王府。
洛阳消息传到京师,给因锦州大胜而一片沸腾的,京畿上下浇了一桶凉水,当时忠勇伯将闯贼击得大败,未想此贼如此快速崛起,这第二次围打洛阳,更杀死了藩王,这是大明史上前所未闻之事,可谓海内震动。
李自成迅速被视为心腹大患,抽调边军剿贼之议再起,而崇祯帝在得到洛阳城破,福王被杀的消息时,召见众臣的时候曾大哭道:“朕不能保一叔父尔。”
他哭得极为伤心,连御袖都湿透了,而当rì崇祯帝在退朝后,去拜见刘太妃时,心神疲惫下,更是说着说着话。就打起瞌睡来,见皇帝为国事磨耗如此,太妃见之不由泣下。
失城陷藩,其罪极重,河南巡抚李仙风。将立时被夺官免职。逮捕入京,便是首辅周延儒,也救他不了,况且此时周延儒唯恐避之不及。他也心安理得,自己给过李仙风机会的。
与李仙风倒霉的,还有一大批河南官员,总兵陈永福,也将被责令戴罪立功自赎。
还有新任三边总督傅宗龙。此时刚到陕西不久,他的职责是以兵部右侍郎身份,督陕兵专门讨贼,不料他的队伍还没拉起来,贼寇己经破了洛阳,等待他的,也是下旨严责,催促进兵等旨意。
着这份情报,王斗叹息。当年在洛阳的那些事情,一幕幕在自己眼前闪过……
虽然很多事情己经改变,然自己还是改变不了洛阳城的命运,或许,涉及到政治民生的斗争。远比单纯的军事更复杂吧,流贼屡仆屡起,如烈火熊熊,燃烧了整个北国。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缓缓伸出手,飘扬的雪花。在自己手心慢慢消融,又想起一路来民生凋零,流民处处,他默默对自己道:“我不会放弃的,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这rì,离京师越近,王斗忽然又得到情报,却是由幕府内务科主事刘本深亲自带来的。
这个沉默寡言,眼中总闪着yīn沉光芒的原锦衣卫百户,身后跟着一个同样深沉的中年人,他将自己身形尽量隐在暗处,若不注意,可能会忽视他的存在。
还有一个笑眯眯的胖,一个身材高瘦,颧骨高高隆起,一双三角眼,眉毛吊起的四十多岁男,却是李守勤与他原来的随从吴达宗,还有以前的夜不收军士强爷。
他们现在都是情报司成员,负责东路反谍,严防各类jiān细等,物以类聚,刘本深找的帮手,尽数是些心思yīn沉,手狠手辣之辈。
王斗建幕府后,情报司下分多科,路内,配合保甲,严密监视任何风吹草动,路外,对满洲人,对蒙古人,对流贼,对大明各处抱有敌意的官将,江南江北,都在情报司侦探范围之内。
甚至王斗还在考虑,是不是可以将手脚伸向海外了。
身处乱世,王斗给他们的权力很重,钱粮大力支持不说,甚至司内有多队的暗杀队与除jiān队,很多还是jīng锐的剑士,当然,这些除jiān队等出动,王斗也给他们设制了权限。
温达兴的尖哨营夜不收,虽与情报司密切配合,事实上,他们却是归属于参谋司,属于军事力量。
刘本深亲自从东路赶来,想必有什么紧迫之事,果然,当王斗接过一份详细的报文时,一之下,勃然大怒,他猛地站起,一把将眼前的桌案都掀翻了,厉声喝道:“他们是在找死!”
大将军雷霆大怒,身旁众将都是竦然,连温方亮平rì玩世不恭,此时都不敢发出一言,还是钟显才上前,柔声道:“大将军,出了什么事了?”
报文在众将手中传送,因为靖边军文化之重,往rì斗大的汉字不认得一箩筐的高史银,此时也是读书破十卷,下笔达千言。
他阅读之后,同样怒得脸
上横肉剧烈抖动,他咆哮道:“这些jiān商,这些酸丁,老们在前方拼死拼活,他们却在抄我们的后院,大将军,不用跟他们啰嗦,我们立时回东路,兵发宣大各城,杀、砍、杀、砍、杀……杀他个人头滚滚,血流飘杵!”
沈士奇也是愤怒道:“不错,血洗宣大,杀他个血流成河,以后哪个贼rì的,还敢对我们的家业动弹心思!”
韩朝与温方亮过,神情凝重,二人互视一眼,韩朝沉声道:“大将军,末将觉得,还是先冷静为好,毕竟不同当年东路之事,此次牵涉重大,还需谨慎。”
温方亮也赞同:“眼下锦州大胜,各镇兵马汇集京师,天下瞩目,更值大将军封侯关头,一举一动,都需慎重考虑。”
钟显才只是着王斗:“不论大将军如何决定,末将都是遵从。”
众人都了钟显才一眼,心下暗赞:“小钟儿越来越会说话了,这话,说得滴水不漏的。”
刘本深颇有深意的了钟显才一眼。又若无其事的垂下目光。
赞画秦轶也过了情报,沉吟道:“确实,如温将军与韩将军所言,此次敌势浩大,牵涉颇广。我等需三思而后行。以免众言粥粥,毁了大将军的声望。”
谢一科撇了撇嘴:“什么众言粥粥不粥粥的,象老高,老沈说的。我靖边军风格就是干脆利落,旌旗指处,群丑灰飞烟灭便是。”
秦轶微微一笑,只对王斗道:“事关重大,请大将军三思而后行。”
经过医士的疗治。温达兴的伤势好了不少,可以在帐中坐着说话,他是情报司大使,刘本深的情报本要先递于其手,再传于王斗,不过温达兴让其省了这一步。
温达兴失去右臂,不可能再兼任尖哨营主将一职,虽然他在辽东时几次辞职,王斗都是不许。不过情况摆在眼前,温达兴最终辞职是必然,以后他将专心掌任情报司之职。
往rì之时,因为很多jīng力放在尖哨营,温达兴不免对手下放权。此后他回到情报司,如何面对这个赫赫权威的上司,是刘本深等人需要考虑的。
温达兴左手拿着报文,眼中闪着寒光:“事实很清楚了。晋商诸大家,因忧惧大将军进驻镇城之后。会仿效东路举措,所以给我们来个下马威,不比东路那些小商人,他们的后台确实深大……”
他细数道:“除了东路,几乎所有的宣大官将都是他们支持者,大江南北,也多有亲切之人,便是阁中,几乎所有的内阁阁老,都为他们说话,甚至陈本兵,每年都收他们不少孝敬,嗯,纪大人也是。”
“又有中宫的大太监王裕民、王承恩,王德化诸人……”
王斗淡然坐着,晋商的势力他是知道的,从明中起,他们就开始布局,大力培养族中弟当官,或是成为各地武将,多年下来,各家的族中弟,当官为将者不计其数。
他们还大力结交各地权贵,手段可用润物细无声来形容,这些商人颇有头脑,他们结交前,并非**裸,劈头盖脸的权钱交易,似乎有种默默奉献的架式。
哪家官员要买田了,他们二话没说,将田契偷偷送上,哪家官将家中弟生活有困难了,他们偷偷送上钱财,又有哪个太监中哪个店铺上,他们将之买下,也是偷偷送上,甚至丝毫不提自己的要求。
如此长年累月,数十年如一rì,便是铁石心肠的人都被感动了,如此义商,谁不支持?
只需关键时刻说几句好话,或是行个方便,便源源不断有好处送上,惠而不费,谁不愿意?
他们还大力资助贫寒士,大力资助各处教育,除了给国家造成的损失外,他们可谓完美人物的代言人,提起这些义商们,谁不竖起了大拇指,赞声:“好?”
在这些好处下,便是陈新甲与王德化跟自己亲近,关键时刻,都不一定会倾向自己这边,余者人等更不用说。
还有,那些晋商们,在江南地带,一样有许多同盟者,他们与江浙一带的东林党麾下财团,虽然有着竟争关系,不过在“与民争利”这一点上,他们的法是一致的。
而且因为北地许多粮食,盐巴,铁料,茶叶等物资,需要从南方输入,所以那些晋商们,与许多江南,广东各处的财团们,互为竟争对手同时,又存在合作关系,可谓同气连枝,互为声援。
此事一个不小心,就是与全天下的利益集团作对,而且他们己经行动起来了。
太原,大同许多地方,各商行己经开始禁止东路商货输入,知州李振珽的李家,还有少夫人的楚家等亲近东路的商家们,己经遭到大规模的围攻谩骂。
各人名下诸多商铺被捣毁,甚至家人族人,在街头被殴打,打的同时,还背上残害乡梓父老的名声。
同时,还有一个谣言,在京畿各处弥漫。
第529章 让他们自己玩去吧
那个谣言,便是忠勇伯可能与贼奴勾结,最不济的,也是彼有养寇自重之心,锦州大战,故意放奴酋一马,否则的话,以靖边军的骁勇善战,鞑虏怎么可能大部退却?
要知道,从草原那方,忠勇伯麾下,可是逼去十万大垩军,这前后夹击的,鞑虏不全军覆没,实属不正常。
这也可以理解奴酋感激涕零之下,为什么将义州庞大的粮草留给忠勇伯了,不杀之恩,恩重如山啊,区区粮草回报算什么?
至于忠勇伯将粮草分出一部给余镇官将,这更证明了他的诡异心思,这是yù盖弥彰,意图转移视线啊。各镇的忠义将士被他利用了,作为彼不诡之心的挡箭靶,其心思之yīn狠,惊世骇俗。
这个谣言在有心人推动下,更在京畿延伸出若干连环版,比如谣言还拿近期的闯贼说事。
很明显的,王斗就是与流贼有勾结的痕迹,最不济的,一样有养贼自重之心!
以王斗的武勇,区区流贼,岂是当年舜乡军的对手?
事实也证明了,王斗当时在洛阳城下,将闯贼杀得大败,俘虏降卒,以数万之计。
只是奇怪的,当时死的都是闯营的虾兵蟹将,闯贼领老营大部逃脱,内骨干大将多人,这其中,是否有不可告人之事?
又有,忠勇伯素以飞扬跋扈,肆无忌惮闻名,杀起俘虏来更是毫不手软。
比如,这次锦州之战,他就不经圣上与内阁诸公许可,擅启边畔,私遣十万大垩军偏师攻向辽东。
他更不顾金自点等人是朝鲜国重臣,杀之之后,极有可能让彼国君臣兔死狐悲,更紧地投向清虏怀抱,又当场杀了数干计的朝鲜兵俘虏,这样的人,这样心狠手辣的xìng格,会是害怕屠杀降贼之辈?
当时俘虏的贼兵,他为什么不杀?
降卒再反,就是流贼快速再兴的最重要原因,而且往rì这些降卒,经旧年饱掠后,个个不存安分之心不说,还富有战力,在他们内应下,闯贼势如破竹,不费吹灰之力,就攻占多个城池。
闯贼快速收容一只十数万垩人的军垩队,这只大垩军,拥有比旧年更强的战斗力,这都是当年忠勇伯留下的祸垩害啊。
福王之死很大部分,要算在王斗头上。
这是谣言大众,内还有什么忠勇伯自蛆天下无敌,有黄袍加身之意,更有鼻子有眼地谣传,王斗出生时,真是仙音缭绕,紫气盈盈啊,其子王争出世,一样霞光万道,鸟语花香。
东路百姓一直传扬王斗是星宿下凡,其实不是星宿下野,辅助圣君,而是真龙下凡,预与今龙搏杀,争夺天下。
这些传言虽只一闪而过,但让人棘然而惊。
听着谣言的内容,再一次从温达兴口垩中报出,众人便是看过一遍,仍是个个愤怒无比,靖边军为国血战疆场,营中将士死伤惨重,便是眼前的温达兴,都失去了右臂,想不到,却是得到这个结果。
高史银与沈士奇又差点跳起来,高史银吼道:“气死老子了,不用说,就是一个字,杀杀杀杀杀杀杀,杀他个血流成河!”
沈士奇也咆哮:“就两个字,杀!”
看众情激奋,王斗冷笑不语,赞画秦轶连忙道:“诸位请冷静,不可中了贼子之jiān计!”
他问温达兴道:“温将军,贼子之jiān计谣言,让人思之心惊,不知情报司,可有应对之举?”
温达兴看向刘本深,刘本深对王斗恭敬道:“京师谣言出后,我情报司立时应对,大体以谣言制谣言。”
现京畿各处,可谓谣言沸腾,有传说,靖边军在义州缴获的粮草不是数万石,而是超过一亿石。
各茶楼酒肆,沸沸扬扬的,也在津津乐道新奴首多尔衮纳嫂之事,各版本,有鼻子有眼的谣传。
言多尔衮兄弟,如何强占洪太之妻妾,如何霸占侄儿豪格之妻妾等等,还有人展示图纸画册,有若新版金瓶梅,收集之人若cháo,甚至有人为收集到全版,一掷千金。
又有,谣言的重心,还转向了准驸马周世显,传扬他包养小相公,丑事败露后,坤兴公主大怒,皇家震怒,还有什么内阁集体yín乱等等,让众百姓大呼过瘾。
坤兴公主乃是皇家的掌上明珠,崇祯帝与周皇后视若珍宝,因年岁到了,县家也为她妙选良家。
看来看去,崇祯帝等看中太仆公之子周君都尉名世显者,将筑平阳以馆之,未想出了这事,周世显成为驸马的希望泡汤不说,坤兴公主玉洁冰清,又哪能容流言伤害9
因为种种原因,先前关于王斗的谣言在京师流传,少有人管制,此时涉及到皇族与内阁声誉,势力只余下京师的锦衣卫开始出动调垩查,只是越调垩查,各种谣言越是乱飞上天,关于王斗的谣言,反被人忽略不少,很多话题已经被引开。
王斗微微
一笑,情报司的应对让他满意,谣言这东西,避谣是没用的,古今中外,不论中垩国还是外国,不论什么人种肤sè,都有一种劣根xìng,喜好传播谣言流言。
官府越是禁止,越是津津乐道,唯一的方法,只得以谣言对谣言,越荒诞,众人的清醒就越快速。
只是情报司的应对,涉及到了坤兴公主,王斗脑海中,闪过她的身影,那只是一个长于深宫,乖巧,对未来充满憧憬的小女孩罢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王斗心中不免有些歉仄。
王斗询问京师百姓的反应,刘本深答:“谣言初兴时,一些百姓被煽动,加入了质疑谩骂,不过还是有许多京师百姓士子,站到大将军这方,双方争论激烈,甚至相互扭打,随着情报司的应对,各类谣言满天,很多人己是不知所措,犹豫彷徨,不知该听谁的。”
王斗点头,听起来,有点类似王粉与王黑争斗,然后中间之人摇摆不定,或是跟着煽风点火,推波助澜,任何人,任何事都是这样子,有支持之人,必然有反对之人,便如后世的粉丝,是没有理智的。
支持自己的人,就坚决支持,反对自己的人,比如那些因利益受损,或是东路之事后逃离的余孽,就坚决反对了,然后一大波中间派,属于可以争取的对象。
总体而言,因为先前的谣言传播,对靖边军的光明形象,还是有很大损害的,便若后世,便是清白无暇,只要一直监狱,或被请去说话,此后别人看来的眼光总是怪异的,真是掉进茅坑,不是屎也是屎。
在这个以道德衡量一切的国度中,经此谣言后,王斗与麾下靖边军,可谓从此沾上污点,以后不论做什么,旁人都会以怪异眼神打量分析,传播谣言之人垩心思狠垩毒啊,直接从声望与道德上,打在自己要害处。
不过王斗还是快速冷静下来,毕竟这类事情,后世见得多,听得多了,比起身旁各将,多了许多免疫力。
他淡淡道:“内阁怎么说,皇上怎么说?”
刘本深答:“内阁保持观望,只有陈本兵为大将军说了两句,似乎谣言中的大将军擅自出塞,屠杀金自点等人,不将皇帝放在眼里的言论,对皇上颇有刺垩激,义州粮草之事,皇上也有了疑心。”
“王德化王公公,回到京师之后,倒是为大将军极力辩解,还有消息传来,坤兴公主为大将军鸣不平,哭求到周皇后处,希望皇后能在陛下面前分说一二………”
帐中各人集体嘀了一声,刘本深垂下眼皮:“谣言多rì后,皇上下了圣旨,言谣言种种,皆是奴贼之计,不可误信传扬,免得寒了忠勇将士之心,再谈此种,以居心叵测论处。”
“不过京师谣言不停,想必皇帝心中,有了芥蒂猜疑,那是肯定的。”
“还有,因谣言之事,廷议中关于大将军封侯之举,暂且停止,很多言官呼吁,希望大将军到达京师后,在朝议中辩说明白,再作处置,而各镇将官的封伯之议,也一样停了下来。”
“情报司分析,皇上yù大举封伯,朝中各官担忧国朝再次出现强大的勋贵集团,议起时便阻碍甚大,连陈本兵都不支持,借此谣言,各将封侯封伯之议,便趁此停下,后续种种,情报司在密切关注………”
钟显才眼中流出泪来:“这不公平,大将军对朝廷的忠心,我等都是看在眼里的,从靖边堡,舜乡堡时,就与奴贼血战,转战大江南北,兵发辽东处处,多少将士为之殉国?到头来,却要遭受此等不公,天理何在?”
温方亮也是叹道:“真不知诸公是怎么想的,谣言种种,他们看得不明白吗?宣大那些jiān商,所作所为,他们心中不清楚?为什么如此放任?”
韩朝冷笑道:“他们根本就是蛇鼠一窝,内阁诸辈,哪个没有收受他们好处?”
谢一科心有疑惑:“我靖边军兴起来,无往而不利,连鞑垩子都被打得大败,那些jiān商酸儒,凭什么与我等对抗?”
王斗站起来,在帐中踱步,他淡淡道:“他们享受荣光久了,错误估计了形势,以为现在是万历,嘉靖年间?利令智昏,一帮贪婪又愚蠢的家伙!”
想起历史上那些京师人等,文官武将们,为抗击流贼,崇祯帝让他们捐助,得款寥寥无几,结果李自成在京师抄出数千万两的白银,利益集团,素来如此,不见棺材不掉泪。
走了几步,王斗脸上浮出冷笑:“他们以为我是谁?出什么题目,我就要接下?封侯,我希罕吗?下令大垩军,直接转往昌平,从那处回到东路!”
众将恍然大悟,都是大笑,高史银更是狂笑道:“不错不错,我们直接回家,让他们干瞪眼好了,什么言官,什么朝议,让他们自己玩去吧。”
在众人的欢笑中,王斗看向刘本深:“还有,回到东路还需多rì,那些jiān商可能己然行动,他们以什么手段对付我东路?”
第530章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刘本深面对王斗时,虽然恭敬,但脸上仍然没有表情,他缓缓禀报情报司刺探所得:“此次针对大将军之谣言,京中支持者,便以吏部尚书李rì宣、户部尚书李待问、都察院左都御史李邦华、刑部侍郎孟兆祥、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施邦曜、大理寺卿凌义渠、太常寺卿吴麟征诸人主导,余者阁员大臣,皆持默许之态!”
“而这些谣言兴起,未必没有贼奴细作推波助澜……”
“商事yīncāo方面,便以宣大,晋地等大商家,如范、王、亢、翟、梁、黄、渠等多家为主,配合各处商行,多处官吏将员等,先对我输入商货进行抵制焚烧,更封杀捣毁诸多亲近我东路之各处商家,甚至刺杀殴打彼族中之人,各商家投诉官府,皆置之不理,反被其投入大狱。”
“……此为贼人jiān计第一步,意图封杀我商事rì后发展!”
刘本深说道:“他们第二步,便是印制假粮票。”
他掏出几张面额各一升、一斗与一合的粮票,交于王斗手中:“这便是jiān商们印制的假票。”
王斗接过观,翻来覆去,最后叹道:“真是以假乱真啊,小民见之,如何分辩?”
事实上,大明的商人,在各种票据的防伪上做得很好,水印技术、专人书写、印章微雕、汉字密押,种种皆全,他们那种牛角防伪异形印章,便是到了后世,一样让人见之赞叹。
不过东路毕竟是小地方,各商家想出的防伪措施,远远不能与庞大的晋商集团相比,仿制破解,都颇为容易,而且这些造假基地,并不是设在东路,处于管辖区之外。查抄更为困难。
那些晋商力量是惊人的,当他们发动时,假以时rì,cháo水般的假粮票,将淹没东路发行的真粮票。
这些假粮票在众将手中传。高史银从自己怀中掏出几张真粮票。参照这些假粮票,却发现真是难分高下,他不由啧啧称奇:“真他娘的造得象,不得不说。这些jiān商们,还是有本事的。”
沈士奇道:“确实象,老刘不说,我都以为这些是真票。”
谢一科恼怒道:“象是象,就是假货。这些jiān商正道不走,走起歪门邪道,个个是一等一的好手。”
温方亮沉吟了半晌,说道:“虽说如此,然我东路监管极严,便是流入少量假票,也无关全局吧?”
赞画秦轶道:“不然,现我东路粮票闻名遐迩,路外很多地方都在使用。若假票大量流通,介时jiān人再制造谣言,造成路外粮票放弃,甚至各处粮点挤兑……”
他说道:“诸君知道,现大将军贵为宣府镇总兵。然我靖边军志并不在一处,总要往向发展,粮票之利,大家都到了。此乃家国利器,若失去信用……”
他向王斗。凝重道:“大将军,果真如此,我靖边军要向外扩展的脚步,将大大延缓。”
众人想到这一点,都竦然而惊,确实,信用这东西是缥缈无着的,信用起来时,便是没有粮食储备,没有金银储备,大家伙也放心使用,若是失去信心,大明宝钞,便是前车之鉴。
东路粮票发展起来不容易,便是军民对王斗抱以极大信心与尊崇,都经历了几年的曲折道路,若在外界失去信用,以后要推行粮票,这要耗费多少年时光?
不说别的,王斗进驻镇城后,镇内余下几路的粮票推广,可能就陷入不理想的境地。
一想到这里,众人再也坐不住了,高史银与沈士奇又跳起来,一个说杀杀杀,一个说砍砍砍,都是大吼大叫。
王斗摆摆手,示意众人少安毋躁,他着刘本深道:“有一二便有三,说说jiān商们第三步如何走。”
刘本深施礼道:“是。”
他说道:“jiān商们第三步,便是意图在东路挤兑我粮票,依情报司侦测,他们同样分数步走,大致切断外来供给粮草,食盐茶叶布匹等,然后大量抢购东路商货,或大量抢购东路粮票,使得路内票货皆少,然后再有所图,这里面可能牵涉到东路一些内贼……”
说到这里,刘本深眼皮一垂,并没有当场说出内贼是些什么人,王斗眼中寒光一闪,出现内贼的消息让他痛心,又在他的意料之内,他的麾下不是圣人,出现种种情况时,被收买的可能xìng也有。
只有清洗了这些败类,才能使东路更加团结,万众一心。
不过王斗可以接受,不代表部下可以接受,镇抚迟大成脸sè青黑,温方亮与韩朝也是猛地站起,高史银与沈士奇则是倒退数步,高史银喃喃道:“是谁,这么无耻?”
王斗深吸一口气,让刘本深继续禀报,在刘本深详细汇报下,晋商们的yīn谋,一步步展现在自己眼前,可以说,他们的情报司还是得力的,yīn谋的代表人物,他们的行动步骤,皆在掌握之中,让王斗颇为满意。
情报,就是一只军队,一个集团的耳目,没有情报,就是两眼一摸黑。
刘本深禀报完后,众将都是着王斗,这种商事战,他们不在行啊,除了赞画秦轶,略知一二,还有孙三杰会懂些外,余者,都是外行人物,只会磨着王斗,要钱要粮。
王斗心中冷笑,没想到回到大明朝,还要玩个金融战争,想想又不奇怪,这种经济战,chūn秋战国时就玩剩了,大明朝对塞外各种市贸封杀,也是金融战一种,后世更是普遍。
他在帐内踱步一阵,下发了一系列的命令:“应对jiān人第一步,令情报司派人,前往保护那些受损害的商家们,甚至将他们族人接到东路,有多少损失,未来我东路双倍赔偿,要让他们知道,与我东路合作者,向来不会吃亏!”
“第二步,严厉打击那些制假造假窝点,各除jiān队尽出。还有尖哨营的战士与之配合,不论他们身处大明何处,便在京师之内,也要将他们斩尽杀绝!”
“我会让钟荣的财政司,拨款一万两银子。一万石面值粮票。作为情报司的行动经费,要人给人,要粮给粮,务必彻底捣毁他们的假票制造窝点。堵死假票的制造源头与流通渠道。”
“传令张贵,让他们迅速集合队伍,调派专人研究粮票防伪事宜,各商行大力配合,若谁能发明特殊有效的防伪工艺。立赏功勋值一百点,粮票面额一千石!”
“第三步好说,那些jiān商们,可能想不到我东路金银与粮草储备之多吧,特别此次两线作战,大胜归来,就谁的钱多,谁的粮多。当然,同时令民政司严查市场。有不明交易者超过十石,皆记录在案,rì后视其意图,可以惩治破坏东路经济,与jiān贼合作。扰乱金融市场等行为法规处理。”
大将军一系列命令下来,如雷霆风暴,同时又有条不紊,众将都是安心。钟显才着王斗,眼睛又是闪闪发亮。
孙三杰掌管辎重营。对钱粮有一定了解,长岭山大战后,他受伤多处,好在都不是要害,经jīng心医治后,此时也可坐着说话。
他笑道:“确实如大将军所言,外人来,大将军为养兵马,肯定掏空了库房,却未想我东路金钱与粮草储备之多,那些jiān商虽然富有,能调动的钱粮还是有限,很期待介时他们怎么死。”
高史银狂笑道:“不错不错,就是这样,用银子砸死他们,拿金山压扁他们,想想就痛快,哇哈哈。”
沈士奇也是眉飞sè舞,高叫道:“就一个字,爽快啊!”
赞画秦轶微笑道:“我靖边军一向给人武力出众,然文治不行的印象,待商战结束,定然让人刮目相,更增投奔大将军的浪cháo。”
余者各人也是大声交谈,都有一种新奇的感觉,众人历年从军,只是在战场上打打杀杀,此次商战,也让各人有种耳目一新之感,似乎踏入一个新天地。
帐中各人眉欢眼笑的样子,王斗也是笑了笑,对仍然死着脸的刘本深道:“第四步,情报司下的宣传科要行动起来,以武力掩护,前往京师,天津,通州,宣镇,太原,大同,保定诸处,散发传单揭贴,揭穿那些jiān商们的真面目,哼,勾结鞑虏,私通塞外,潜伏jiān细,出卖情报,收购賍物,还有脸称义商?要在舆论上打击他们!”
说到这里,王斗想起后世的报纸,此时虽有邸报与小报,不过规模还是小了点,也形不成规范的行业,来以后东路,宣镇,必须要办报纸了,就是赔钱也要办,这是cāo纵人心,更是舆论上的利器。
“第五步……”
王斗继续发布命令,得身旁人等叹服,这一、二、三、四、五的,大将军的门道就是多,换成他们,能想个一、二条应对之法己经不错了。
“老规矩,分化收买,内中是否有愿意弃暗投明之人,若有的,自有他们好处,若是冥顽不灵者,介时便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关于这事,我会找王朴商议一下。”
温方亮疑惑道:“大将军,上面数点措施后,最后还是放过他们?怕打虎不死,反受其害,这些jiān商们怀恨在心,定然卷土重来。”
王斗摇头道:“当然不是,待他们名声臭烂,商战大败后,最后就是收拾他们的时候了!让张贵他们先顶住,待大军回家,就将他们一锅端了。”
高史银兴奋道:“用钱砸倒他们,最后再用刀砍死他们,痛快!没说的,一个字,杀,杀他个血流成河。”
“不过……”
高史银关切地着王斗,又道:“现在大将军声望要紧,是否换个旗号,比如,扮成流贼?”
沈士奇道:“还是扮塞外蒙古人吧,此次偏师出塞,收降的蒙古部落不少,就让他们背黑锅好了。”
帐内众人议论,扮什么兵马去砍杀为好,王斗只是摇头:“最终之后,那些jiān商哪有什么名声?”
他傲然道:“我王斗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要做什么,就光明正大去做,没必要偷偷摸摸,我就是要堂堂正正兵临山西,将那些jiān商,一个个抄家灭族!”
“我还要召开万民公审大会,将这些贼子勾结鞑虏,私通塞外的罪行,在天下面前宣布,将他们名正刑典!让那些跳梁小丑知道,敢招惹我王斗,招惹我靖边军,便是最大的错误!”
帐内众人都是热血沸腾,一齐抱拳高吼:“愿为大将军效死!”
第531章 出大事了
老白牛:好,均订六千了,高订也有一万几百,成绩越来越让我满意了,晚上再更一章,不过时间说不清楚,十二点前后,习惯晚睡的朋友就明天看吧。
京师之中谣言,其实前往京师各人也有听闻,毕竟他们在京中也有眼线,有自己的情报来源。
杨国柱、王朴、曹变蛟、王廷臣、符应崇等人愤怒担忧,杨国柱纯粹为王斗鸣不平,余者为王斗抱不平同时,也有愤怒自己封赏可能落空之意。
封侯封伯,在获取军功封赏上,各将的利益是一致的,消息传开后,各镇兵将,同样不满之极,便是符应崇闻之也骂骂咧咧。
其实在京中,符应崇也有收过晋商们孝敬,不过比起与王斗的交情来,自己获得的那些好处,自然是微小得不能再微小如果要选择的话,他定然毫不客气将那些jiān商卖了。
得到消息后,唐通马后炮地对自己部将叹道:“唉,忠勇伯这就是功高震主的后果,某早知道会有今rì,这人啊,太会打仗也不好,其实如我们这样也不错,不遭人猜忌,也不让人轻视。”
密云镇各将大拍马屁,赞大帅就是高瞻远瞩,有先见之明,知道低调做人,明哲保身的道理。
在辽东将官那边,祖大乐与祖大弼则有些兴灾乐祸,祖泽润之死让他们心中颇有芥蒂。
看他们样子,吴三桂眉头皱起,说道:“两位舅舅,忠勇伯为国血战朝廷如此对待,不免寒了各镇将士为国血战之心,这点上我们应该站在忠勇伯这一方。”
他说道:“不言忠勇伯留在辽东的数十门红夷大炮,便是大舅临死前嘱咐我等交好忠勇伯,交好靖边军,此时正是良机。”
靖边军缴获的上百门汉八旗红夷重炮,朝廷询问过王斗意思后留下了数十门红夷重炮守护辽东各城,余者留在符应崇的神机营中,慢慢运回京师,对那些鞑子的四轮磨盘大炮,京师人等,无不好奇。
这些火炮也有一部分将要运往蓟镇。
听闻这个消息,洪承畴,王承恩,张若麒人等则是大惊失sè。
张若麒叹道:“又是言官,唉,陈公也糊涂,此等关头,应该站出来大力声援才是。”
对那些言官御史,他也曾饱受其害,当时他代表兵部向东路购买一批jīng工鸟铳,不过想得点回扣钱,就遭到言官们质疑围攻,好在他口才了得,最终驳得各方哑口无言,这才脱身而去,事后仍然心有余悸。
若王斗在朝议上被言官围攻,那真是百口莫辩,那些乌鸦最善胡搅蛮缠,王斗就是再长一百张嘴也分说不清,而且,心寒啊。
一路行来,洪承畴则在忧虑另一件事,朝廷对靖边军猜忌rì重,或许此后,忠勇伯,还有他无敌的靖边军,就此难见疆场,眼下鞑虏大部仍在,内又有流贼横虐,国事又将如何?
他正为此担忧不己,听闻谣言消息后,恨恨大骂:“这帮蠢货,邀名卖直,捕风捉影,自持忠义为国,却在陷皇上于不义,朝中诸公,怎又如此糊涂?”
他一边骂,一边大力咳嗽,甚至咳出血来,看得身旁幕僚忧惧交加。
洪承畴知道,此时的言官,多为沽名卖直之辈,只想着自己名留青史,对可能造成什么后果,他们是不管的,只是,就此延缓封侯封伯之议,这是激起所有边军的反感啊,甚至sāo乱,将令国家陷于险地!
边军打仗是为了什么?任职总督多年的洪承畴深深知道,无非是封妻荫子,光宗耀祖,小兵更只为获得一些军功赏钱,断了他们的封赏之路,可能造成的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真要上书朝廷,分说此事,与言官大员们作对?想到这里,洪承畴又犹豫了。
与洪承畴一样,张若麒虽然也长吁短叹,但要让他与朝臣言官们交恶,那是不可能的,他只希望陈新甲能站出来,大声为王斗说话,只是陈新甲的表现,让张若麒恨其不能,怒其不争。
最后二人都找上王承恩,正要分说此事,一个消息传来,将包括王承恩在内各人,震得魂不附体,面sè苍白。
似乎激愤于京师谣言,还有朝野诸公态度,忠勇伯下令靖边军转往昌平,不回京师接受封赏了。
这代表什么?
王斗打算抛开朝廷,不在规制之内游戏了,一个不好,就是双方**裸撕破脸皮,二者温情不在,强悍的靖边军从此站到对立面,这是滔天大祸啊,事情的严重,比起流贼与虏贼相加还要深大。
果真如此,就算不考虑国朝安危,三人最终下场同样不妙,丢官只是其一,甚至有掉脑袋的风险。
好在还有挽回的余地,听闻消息时,杨国柱等己火速前往王斗帐中,苦苦劝阻,让王斗回心转意,三人带着幕僚随从,也急速赶在王斗帐中。
此时王斗帅帐己然黑压压挤满人,游击之下的将官,只得在帐外等候,王斗在边军各镇威望素著,又结交广阔,所以得到消息的总兵大将全都来了,连吴三桂也带着祖大乐与祖大弼,匆匆赶来劝说。
一见王斗的面,张若麒就惊惶道:“有话好说,忠勇伯千万不可如此,下官也知道忠勇伯心中委曲,也深恨那些言官无状,定然上书,为忠勇伯分说。”
他看向洪承畴,洪承畴一边捂着绸巾咳嗽,一边点头:“老夫这就上书,为忠勇伯分说一二,定然不寒了忠勇将士之心。”
王承恩眼中流出泪来,他上前恳切道:“如洪督,监军所言,圣上朝野诸公,那是受了jiān人蒙蔽,咱家立时回京在皇上面前为忠勇伯分说,只恳请忠勇伯万勿有班师之举以免中了贼人jiān计,做那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王斗只是冷着脸坐着。
杨国柱非常着急,同样差点流出泪来这个老将上前抓住王斗的手,着急道:“国勤,听哥哥一句劝,暂且不动,会有法子,避开这次京师风波只是切勿与朝廷决裂!”
他环视帐中众人,厉声道:“朝中jiān臣当道,小人放纵谣言,这是拿尖刀剜我等边将之心忠勇伯之忠义,天rì可鉴,吾等岂可坐视谣言伤害?朝廷若不妥善处置,本将,同样不进京封赏!”
王朴一咬牙,喝道:“算我一个。”
符应崇犹豫一下,同样大叫:“算上我。”
王廷臣哈哈一笑:“当年在平谷,末将就与忠勇伯并肩血战,此次之事,岂能不算我一个?”
曹变蛟用力一点头:“算上我。”
吴三桂不理祖大乐与祖大弼的眼sè,同样郑重道:“末将当与忠勇伯,忠贞伯同仇敌忾,共同进退!”
辽东总兵刘肇基一点头:“当与忠勇伯共进退!”
唐通看来看去,急急道:“也算上我。”
王斗抬起头,猛地看向杨国柱等人:“杨帅,你们……”
杨国柱一摆手,脸上满是决然之意,与王斗相识的一幕幕往事涌过心头,特别巨鹿之战,还有辽东血战,他忽然喉咙一激荡,脸sè涨得通红,猛地扬起手,咆哮道:“不公!”
“不公!”
帅帐中,众将怒吼声音传扬,他们声音传出帐外,又引起呼应,更传到一座座边军营寨,风雪中,有如冬雷彻响大地,十数万将士咆哮:“不公,不公,不公!”
洪承畴、张若麒、王承恩等皆为sè变,出大事了。
京师东之南为朝阳门,东之北为东直门,辽东大捷,京师沸腾,由于此次大战,援助大军同样伤亡不小更战死五位大将,其中之一,还是威望素著的左都督祖大寿,所以为迎接班师大军,大明朝廷煞费苦心,准备种种事宜。
大军到时,各大将棺材到时,整个内阁官员,都要出城迎接,介时大明君臣,还将为死难大将,举行三祭仪式,还要全城哀鸣,为死难将士哀悼。
算算己是酉时,还有前方的消息,班师大军,明rì就会到达京师,礼部的官员,最后巡演朝阳门内外,意图到时各方礼仪,尽善尽美,做到无可挑剔,让归来将士感激涕零,更增为国奋战之心。
一个礼部主事,最后一次看过朝阳门一带,暗暗点头,应该没有砒漏了,忽然他眉头一皱,隐隐风雪中,就听前方蹄声急促,似乎数十骑正腾腾奔来,京师要地,何人如此策马狂奔?
守门一个将官,骂骂咧咧,正要上前查看,忽然他月瞪口呆,那群嚣张奔骑越发近了,将要来临的幕sè,与一阵阵不停的雪花中,他看清楚了,为首之人的衣着相貌。
他戴着嵌金三山帽,身着蟒袍,一张原本yīn沉的脸,更yīn得似要滴出水来,再看他身旁随从,不是锦衣卫,就是宫中太监,个个飞鱼服,绣chūn刀!个个跋扈之sè,显于脸上。
为首之人那张脸,这将官曾有幸见过,正是饱受皇上宠幸的,司礼监大太监王承恩,王公公,听说他前往辽东监军去了,又随同得胜大军归来,怎地……
再看平rì沉稳yīn沉的王公公,此时神情慌乱,一副匆匆忙忙的样子,那将官正要迎上巴结,或许自己可以帮忙跑个腿。
他脸上刚展现出笑容,就听王公公尖叫道:“闪开!”
毫不留情,策马直直过来,进冲进入城门,差点将这将官,与那礼部主事撞翻在地,余者随从,同时快马加鞭,一声不响,驾驾声中,策马滚滚而去。
终于,待他们过完后,这将官与那礼部主事大眼瞪小眼,均想:“出什么事了?”
第532章 反响
这几rì,对京师百姓来说,是热闹的,有趣的,种种谣言八卦,让他们深深过足了瘾,或许,这短暂几rì听到的小道消息,比往常各人几十年加起来还要多。
八卦久了,也是有审美疲劳的,谣言版本太多了,翻来覆去也扯不出什么新意。
所以坊间的乐趣,主要便转向收集各种小帖画册,比如多尔衮yín嫂啊,夷妇哲哲逆袭小奴酋多铎啊,伪胡皇兄弟与前伪太子獾子妻妾同乐啊,等等,人民群众喜闻乐见之低雅享受。
主要是这些美图画册印刷jīng美,品种丰富,花样繁多,让人爱不释手,其掀起的时尚收藏cháo流,大大超过当年金瓶梅引起来的轰动。
甚至一些品味独特之人,还大力收集准驸马周世显,与众小相公大战之画册,一时间京师上下,yín雨霏霏,彼道德水准,直线下降达百年之多,让众道德君子捶胸顿足,哀嚎不己。
一些谣言制造者也是目瞪口呆,直感摸不着头脑。
正当坊间审美疲劳,大部转移注意目标时,一大早,有如一声chūn雷,让将要冷却的京师上下,再次沸腾起来。
消息是从宫内,或是六部传出己然不可考,这消息太惊人了!
无数好事者激动宣称,昨rì晚间,他们在棋盘街到各部大员,被匆匆召入深宫时,就己然知道,事情非常不简单,果然。事实证明了他们的先见之明。
在他们大声囔囔,还有无数激动人群传播下。很快全城上下,世人皆知那等惊人之事,各大街有些冷下来的茶楼酒肆,再次爆满。
那消息便是,忠勇伯愤怒谣言,心伤之下呕血数斗,断然下令大军转向昌平,不想到达京师这令人黯然神伤之所。也向谣言制造者,表达自己强烈的愤慨之意。
忠贞伯杨国柱,心忧国事,不忍见朝中失去大将,冒着风雪拜见挽留,其言词之恳切,忠义之心思。令天公动容,暂停下雪半个时辰。
又有大将王朴,符应崇,吴三桂诸人,同样深切挽留,蓟辽总督洪承畴。本己有伤,心忧之下,甚至咳血半斗,又有监军王公公,哭泣挽留。冒着寒意,直奔京师。面见圣上,忠言进谏。
他们还绘声绘影,描绘十万边军如何愤怒鼓噪,还有他们齐吼不公之声,将他们那种悲愤填膺,形象地阐述出来,他们的表演,又令人毛骨悚然。
有感众将恳切,忠勇伯己暂停班师之念,只与众将联名上奏,望天子圣皇,朝中诸公,彻查谣言,制裁谣言制造者,还忠义将士清白,不忍殉国英灵天国不安。
这消息太惊竦了,短暂的沉默之后,无数好事者己然奔出京师,激动地赶去围观了,此次班师大军主要聚于张家湾附近,这些好事者,他们将在第一时间,传回第一手进展资料。
而在京师之内,争吵的喧嚣声浪,似乎刺得天上的风雪,都要远离这块古老的城池之地。
从各大坊间,各大酒肆茶楼,可以出,这消息传来后,挺王派再一次占据上风。
他们大声呐喊,言不可中了贼人谣言jiān计,捕风捉影,陷害忠良,靖边军从战起时,就一直忠义为国,岂能为了一些言官之流,就寒了忠勇将士之心?
眼前十数万边军不平鼓噪,就证明了这一点!
他们很多人,还聚于棋盘街上,激动地向上下班的各部官员喊话,表示他们与忠勇伯一样的愤慨之意。
相对比的,贬王派的嚣张气焰,大大减弱,特别很多御史史言官冷静下来,深感风暴将要来临,特别今rì,圣上将前所未有的,举行三次朝会,就证明了这一点。
当然,也有许多贬王派死硬到底,他们大声叫嚣,忠勇伯,不,王贼,此乃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他是在公然要挟朝廷,要挟圣君陛下,,王贼之如此桀骜,如此跋扈,真是无君无父,目无君上!
他胁迫边军,作出公然逼迫之举,这是,万死不辞其疚啊,先前谣言时各人还半信半疑,此时真正的信了。
双方争着争着,九成九是大打出手,经常从楼上打到楼下,接着打到街上,双方追逐,穿街过巷,一片狼藉,搞得维持治安的五城兵马司巡逻兵们叫苦不迭。
当然,因为贬王派人数少了不少,挺王派人多势众,不但言论上大占上风,动起手脚,也经常打得贬王派满头是包。
不过不论贬王派或挺王派,皆知坊间争论一回事,主要朝中意思如何,所以两派还有中间人马,将一个棋盘街挤得水泄不通,每有官吏出来,便是一涌而上,打探事情进展。
面对大众,诸官吏神情各异,有人神情惴惴,有人意气风发,有人一张死人脸,有人高深莫测,有人……不过无一例外的,都是一副无可奉告的神情。
越是如此,众人越是心中痒痒,每当有人神神秘秘的透落只言片语,立时将事件推向一个高cháo……
大明京师分为宫城、皇城、内城、外城,而皇城大明门之外,就是棋盘街,此处可谓京师之jīng华。
不但各王府,朝阁六部,还有五军都督府,锦衣卫衙门等在这,便是汇集大明商货jīng华的各类店铺,一样黑压压挤在这里,真可谓云集于斯,肩摩毂击,竟rì喧嚣。
而通过棋盘街两端,往王府街与崇文街,同样商店密布,挂数类牌子的茶楼酒肆,都是数不胜数,珠玉宝器,灯市大街,同样在汇集此处。
己经午时了,此时棋盘街,王府街,崇文街等大街小巷,人头攒动,密密的人流,挤得如同罐头里的沙丁鱼,同样伴着激烈的争吵与**搏击之声。
为最大表达自己的心声,让各人注意到自己的观点,很多人不约而同想到方法,找来纸,布,木棍等,写上大字,往两端拉开横幅标语,倒有点类似后世的游行盛举。
他们还不时举起标语,示意他们的观点。
“支持忠勇伯,靖边军万胜!”
“打倒王贼,诛杀jiān邪,庆父不死,鲁难未已!”
很多人举标语的同时,还拼命的敲锣打鼓,吸引众人注意,而随着他们的呐喊大叫,无数的人头,从两端楼房下,个个脸上,皆是激动之意。
还有很多人无处踏脚,便挤到各店铺之内,便是许多外来京师的商贾百姓官员,也是饶有兴趣,满脸兴奋之sè,眼前情形让他们叹为观止,京师就是京师,与地方大不相同。
散朝交班了,无数的衣冠禽兽涌出来,呐喊呼号的各人也是一阵大乱,各顾各涌上,将那些衣冠禽兽淹没,随后分流,带往各私密处详谈,准备下一波的作战。
在崇文街一家小酒楼上……
此处消费比较实在,不象棋盘街那边那么昂贵,很适合一些小官吏的腰包,依大明国情,不说六部小官,便是那些参加朝会者,便是资格不到,又哪能让皇帝管饭?都是自己找地方吃。
因为饭菜量大,经济实惠,便是乱世中,这家小酒楼生意一向不错,所以楼上楼下,很快坐满人,喧闹腾腾,众人的话题,也是围绕此次王斗之举,特别众人关注的朝议,圣上与诸公态度如何?
几个言官,正在慷慨激昂,为首一年轻人,年二十五、六,一张国字脸,皮肤黝黑,名叫卓不为便是,却是吏科一给事中。
因此次朝会廷议规模浩大,人数超过百人,卓不为官虽小,也一样参与了,加上他xìng格刚烈,敢说敢言,此次弹劾王斗,他便是一员冲杀在前的勇将,成为此桌人等核心,也就可以理解了。
在几个年轻言官钦佩的目光中,他慨然饮下一杯酒,大呼道:“痛快!”
他慷慨陈词:“孔曰成仁,孟曰取义,虽千万人,吾往矣!”
“昔年,高皇帝设御史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曰,凡大臣jiān邪,小人构党,作威福乱政者,劾。凡百官猥茸贪冒坏官纪者,劾。凡学术不正,上书陈言变乱成宪,希进用者,劾!”
“那王斗,便是jiān邪大臣,构党小人,作威作福乱政者也!大丈夫所为何事?便是扫平jiān邪,还宇内于清平盛世,王斗势力虽众,吾又岂畏而惧之?誓以满腔碧血,与之周旋到底!”
他目光投往楼下,到满大街的王斗支持者,恨恨道:“此贼,邀买人心,要挟圣上,真乃大贼也!
他身旁众人高声叫好,又有一言官担忧道:“听闻此次廷议,圣上诸公皆是犹豫……”
他放低声音:“王贼势大,要挟边兵,圣上己有迟疑之举,令锦衣卫彻查,难道煌煌大明,真要向那等叛贼屈服,做那种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几个言官都是悲愤yù绝,卓不为更是目眦yù裂,似要流出血来。
他眼睛睁到最大,猛地站起,厉声喝道:“绝不向王贼屈服,吾辈饱读圣贤书……”
他的声音凄厉,有若杜鹃啼血,啼至血出乃止。
然就在这时,几盘菜汤劈头盖脸扔来,扔得满大桌一片狼藉,噼里啪啦作响,一些菜汤与瓷盘碎片,更是飞溅开来,溅到卓不为等人身上,让他们个个躲闪不及,狼狈不堪。
却见旁边几桌人气势汹汹站起来,为首一人哇哇大叫:“你们这些乌鸦,屁事不做,就会捕风捉影,诬陷忠良,某实在听不下去了,气煞我也……”
第533章 皇家脸面何在?
如此场景,京师处处可见,相比百姓们还带点热闹心理,百官与阁臣,则是人人惊惧惶恐了,他们想不到,王斗反应竟如此激烈,如此快速,如此果断!
而且支持他的人那么多,几乎所有的边镇大将,全部支持王斗,想想就让人毛骨悚然。
思之心惊的同时,他们也感觉左右为难,若不顺从王斗之意,难道真要彼此**裸撕破脸?不言rì后王斗威胁,便是眼前,十数万边军若不可控,造成的后果是难以想象的,任谁,都背负不起这个责任。
只是若受王斗等人要挟,那朝廷威望何在,皇帝与大臣们脸面何在?
内阁诸公,六部诸大臣脸上火辣辣,相互埋怨攻击同时,也不得不苦思冥想,希望选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首先的,各镇封赏之议,特别王斗,杨国柱等人的封侯之议继续,而且要加速加快进行,希望能减消王斗等人火气。
本若没有谣言,虽诸公对各将封侯封伯之议有所抵制,不过还在可控范围之内,最多是内阁与皇帝之争。
而且此次封爵,也是名正言顺,锦州之战,何等辉煌胜利?斩首一万级,连伪太子獾子都斩了,前所未有大捷之下,封赏,是应有尽有之事,可恨的谣言。
锦衣卫都指挥使骆养xìng,奉命彻查谣言来由起因,还有三司联合调查,声势浩大的展开。
此时各边镇大军驻扎张家湾附近。内阁火速指令通州地方官府,大力供粮供物不说。还寻觅猪羊等物,犒劳三军,力图让各镇将士们满意消气。
朝臣们打探到,虽然边军驻扎京师不远,不过他们军纪森严,不掳掠,不扰民,对营外浩浩荡荡的围观队伍置之不顾。还以靖边军,宣镇新军等加强巡逻,镇压一切可能军纪松弛之事,各人心下一松同时,思之更为心寒。
大臣们实施了一些分化计策,托人悄悄向杨国柱,王朴。符应崇等人喊话,分辨言,只是因为谣言,暂停了忠勇伯封侯之议,若忠贞伯人等封爵之事,连带不得不停之下来。并非有意刁难。
只是杨国柱等人不为所动,铁了心站到王斗这边,各人只好无奈作罢。
接下来数rì,内阁诸大臣,还有六部官员们。发动了声势浩大的劝说浪cháo,意图对王斗等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打消他们等大逆不道之举,之念。
内阁阁员,兵部尚书陈新甲,因与王斗交好,义不容辞的被众人推到第一线,第一波。
他无奈又心惊地来到王斗大营,帅帐,想象的刀剑加颈,斧钺临身场景没有发生,王斗温和地接待了他,还奉上茶水,点心,暖融融的火盘等,更亲手为他披上保暖的东路大氅。
到王斗,陈新甲神情尴尬,他在寒风中走进帅帐,胡子被风雪吹得乱舞,多少掩盖了他文雅而又憔悴的脸容。
陈新甲还是有些自责的,他与王斗结为一党,本该在王斗有难的时候,大力站出声援,只是面对汹涌言官,隐隐的大臣联盟时,他退缩了。
唉,往事已矣,己然不可追也,或许,他与王斗之间,己经产生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与破镜难圆的道理一样,想修补这道沟壑,并非是一件轻而易举之事。
事实上,见面后,陈新甲也发现自己无话可说,他也了解王斗的为人,不是会轻易放弃之人。
与他意料一样,双方的会谈平淡而又礼貌,陈新甲干巴巴地转达朝廷关切之意,王斗也重申自己的立场,一杯热茶没有喝完,陈新甲就告辞了,在寒风中踉跄而去。
接下来,料峭的寒风中,前来拜访的,是礼部尚书傅淑训,老人家很老了,七十几快八十了,轻车简从,一匹老马,一个老仆,赶着一辆破车。
傅淑训是个恪守名节之人,平rì为政清廉,怜贫赈饥,他资格很老,户部,兵部,礼部都干过,忙里忙外,唯留下洁清自励的声名。
对老人家,王斗还是很尊敬的,亲出大营迎接,将傅淑训扶进温暖的大帐之内,吩咐左右奉茶,又礼貌地陪着他说话,倒听他倒了一肚子苦水,为政数十年经历。
傅淑训唠唠叨叨说了半天,知道说王斗不动,叹息地走了,一匹老马,一个老仆,在风雪中远去。
吏部尚书李rì宣,排在第三波劝说人cháo,李rì宣素有端严清亮之称,他干过御史,举止一板一眼,加之位高权重,语气神情中,不知不觉,就有一种咄咄逼人之势。
他与王斗礼貌xìng地寒暄数句,直入主题,他着王斗,眉头皱起:“老夫知忠勇伯有所委曲,只是身处朝廷,不告君父而专擅便宜者,岂非陷君父于不久,又岂是人臣所为?忠勇伯宁无愧乎?”
他以大义相激,语中颇有责怪之意。
王斗淡淡道:“本伯问心无愧!”
他说道:“前方将士血战,后方谣言肆虐,岂不让人心寒,不讨个公道,又如何让将士心服?”
李rì宣了王斗一会,抚须道:“嗯,忠勇伯之言不无道理,待老夫回朝之后,定然详加追查。”
他沉吟说道:“知情人报,针对忠勇伯之种种险要谣言,乃有人勾结朝中jiān孽所为,只是流言纷乱如麻,一时半会,想要查清,又谈何容易?”
王斗的目光如鸷鹰般锐利,直刺向李rì宣的面门,他不客气地道:“谣言何人传播,何人主导,想必李阁老心中有数吧?”
李rì宣面目瞬间变得铁青,又转向涨红,再转为青白。最后恢复正常,他义正辞严道:“忠勇伯言重了。若老夫知道何人所为,定然不放过此辈jiān孽!”
他一口茶都没喝,就走了,阵阵雪花中,他的腰杆仍然挺得笔直。
劝说的人一波接一波,个个翦羽而归,他们觉得,面对王斗时。不是有狗咬刺猬无处下嘴之感,就感觉王斗如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软硬不吃,实在难办。
最后内阁首辅周延儒亲自出马,他喜好作派,便是作为使者也是声势浩大。不过谈起待人接物,谈说论道,周延儒确实不用说,他进入帅帐后,王斗都有种气候由严冬转为暖chūn之感。
他对王斗表示嘉许与慰问,对他的遭遇感同身受。他表示,自己同样有此不幸,便是当年jiān相温体仁,给他带来了切肤之痛,所以分外理解忠勇伯痛苦。
言到深处。他唏嘘不己。
对王斗的话,他的要求。周延儒听得很仔细,时而点头,偶尔附合几句,给人以如沐chūn风的感觉,有若一个慈祥的长者。
双方交谈了有五杯热茶的功夫,周延儒叹息道:“确实,忠勇伯言之有理啊。”
他的手掌缓缓向前按出,坚定有力,他的神情同样严正:“要相信朝廷,定然会还你一个公道!”
告辞时,周延儒有些心神不定,不知是因为自己出马,仍不能劝服王斗之故,他一个不注意,脚下一个踉跄,差点绊倒在地,身旁的随从,连忙将周首辅扶住……
阁老们,各大臣官员们,一**的拜访王斗,皆安然无恙而归,京师众人放下心来,觉得有资格走一遭的,纷纷前来,一向朝野表示,自己也为朝廷尽了心力,二者,若能劝动忠勇伯,那就是不世之功哪。
有些官员,没见过王斗的,见他并非传说中的飞扬跋扈,凶神恶煞,各军营重地,也是井井有条,军纪森严,无不叹息,皆有卿本佳人,奈何如此的感觉。
襄城伯李国桢,也组织京城勋贵伯封侯等走了一遭,随便符应崇,语中,还极为隐晦地向王斗表示支持之意。
内阁议事的阁员魏藻德与陈演,也过来礼貌xìng的劝说一下,不过王斗可以出,他们纯属敷衍了事,或许,对此事,他们存了好戏的心思。
百官纷纷翦羽而归,京师气氛一rì重过一rì,崇祯帝与百官无计可施下,纷纷想到了曾与王斗并肩杀敌过的监军王承恩,还有天使王德化,他们最后派来了。
一见王斗的面,王承恩还好,打算恳切劝说,王德化却是“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吓了王斗一大跳。
他抽抽噎噎的道:“忠勇伯,念在并肩血战的份上,救救弟弟吧,让弟弟好回去交差。”
王德化贵为司礼监掌印太监,年纪又比王斗大得多,却自称弟弟。
王斗听得毛骨悚然同时,也是无语摇头:“王公公何苦如此?”
他想了想,掏出一份清单,交于王德化手中:“这里有一部分谣言制造者与主导者名单,该当如何,就皇上的意思吧。”
……
崇祯十四年十一月初二rì。
离边军不平鼓噪己有三rì,大军云集京畿重地,崇祯帝忧心忡忡,万万没想到,大军得胜归来,竟是这样的结果。
朝议己经开了一次又一次,然谣言的调查进展缓缓,似乎有一个庞大的力量络,在掩护他们。而王斗则是软硬不吃,态度强硬,事态的发展,一个不慎,就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崇祯帝下朝后紧锁眉头,事情不能拖延下去了,不谈边军失控危机,王斗的对立等等,便是事态久拖不决,也将成为史书上的笑话,这是崇祯帝万万不能忍受的!
一切皆由言官开始,就拿那些仍然嘴硬的乌鸦先开刀吧,如此,也可稍稍给各镇大军一个交待,给王斗一个交待。
只是,国朝不因言获罪,处置言官,朝野将如何待,士绅百姓如何待,青丹史书未来又会如何书写?
崇祯帝只觉心乱如麻,头痛yù裂。
想起王斗,他心头又涌起恼怒的感觉。
在他心中,王斗一向忠义无双,朝廷指哪打哪,辽东之战,他靖边军更是伤亡惨重。不错,此次朝廷是对王斗有不公之处,只是,他的反应是不是过头了?他有没有考虑过朕的感受,朝廷的颜面?
又想想以王斗为首的各镇十数万边军,不由打了个寒噤,心烦意乱下,他来到坤宁宫,周皇后一向贤惠,到达这里,崇祯帝烦躁的心绪,才可稍稍平静。
见到皇帝到来,周皇后果然欢喜,她秉承后宫不得干政戒律,也不与崇祯帝谈论政事,只谈些琐碎的家事,比如太子与定王两个小孩子,可曾乖巧,有无读书等等。
崇祯帝脸上露出微笑,远离纷繁的政事话题,果然让他心情好多了。
不过女人就是话长,不知不觉,周后又谈到女儿朱媺娖头上,她叹道:“媺娖这孩子,今午又有寻我,哭哭啼啼,尽是为那王斗辩白,唉,女生外向,她就怎地,对那王斗那么感兴趣?”
说起这事,崇祯帝同样烦躁:“这丫头是怎么回事?她是皇族女子,是要嫁人的,怎么尽数提起别家的男人,这成何体统?”
周皇后皱眉道:“那周世显再也休提,如此龌龊……我家媺娖堂堂一公主,冰清玉洁,岂能配那种低劣之人?”
京中谣言,也传到了宫中,因为涉及到准驸马周世显,周皇后也让人寻来一些关于周世显的画册,一之下,恼怒无比,对那周世显的反感到达顶峰,再也不愿意,将此之辈,招为驸马。
她蹙起秀长的黛眉,叹道:“痴儿……”
女儿的心思,她如何不知?思前想后,她眼睛一亮,对崇祯帝道:“皇上不是为王斗之事忧心?眼下王斗将贵为侯爵,又手握重兵,百战百胜,若不是这事,对朝廷也忠诚,不如皇上将媺娖许配于他,媺娖得偿所愿,皇上,也可得一强援。”
崇祯帝呆了呆,随后斥道:“妇人之见,那王斗己有妻室,娖儿堂堂一公主,又岂能为妾?朕脸面何在?皇家颜面何在?”
他说道:“再说了,祖制驸马不得掌兵,王斗岂又愿意放弃兵权,京师归隐圈养?”
周皇后低声道:“事急从权,便让王斗继续带兵,臣妾也有查探,那王斗只有纪君娇一平妻,还可再立二妻。”
对王斗之事,因女儿朱媺娖,周皇后也有仔细研究过,数年前,她也有见过王斗,那时觉得粗莽,此时却觉得英气勃勃,豪气逼人,是女儿的良配。
崇祯帝大声喝斥:“胡闹,什么平妻,纯属愚夫愚妇,商贾之辈搞出的把戏,大明律可有此法?祖制礼法可有此制,尔贵为皇后,母仪天下,却如乡间愚妇一般口出荒唐之言,真是成何体统?”
他对周皇后很少有此等重话,说得她双目含泪,崇祯帝继续道:“那纪世维能豁出脸皮让女儿做妾,朕可没有他那么不要脸……哦,王斗己经有了一个便宜丈人,难道让朕,做第二个不成?哼!”
他一拂袖,怒气冲冲出去。
周皇后连喊几声:“皇上,皇上。”
她在背后默默垂泪:“皇上,您就是xìng子太倔,为了江山社稷,损点脸面又算什么?”
第534章 杖毙
初四rì,皇极殿。
除了有时举行各种典礼,皇极殿其实很少用于上朝,大明皇帝处理政事,一般放在奉天门,乾清宫等处,不过最近皇极殿人流不断,频繁的朝议在这里举行一次又一次。
今rì又是如此,崇祯皇帝坐在宝座上,放眼去,下面一片芒丝罗绢的朝服,红sè的,蓝sè的服sè,仙鹤的补子,孔雀的补子,獬豸补子,镶玉腰带,犀角腰带,满满的衣冠禽兽。
此时身着衣冠禽兽朝服的大臣小臣们,正在进行激烈的争论,崇祯帝面无表情地着,着下面各个官员大打口水战,说着没有营养的东西,然而除了相互攻击,却没有一人可以拿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案。
他心中不无悲凉:“这就是朕的臣工。”
他下意识攥紧右手,那方,有一份名单,那是王斗交于王德化,再由王德化转交给他。
虽说有些半信半疑,不过对这份名单,崇祯帝认为有些还是可信的,他向下方一些人,他们神情安详,似乎这次风波,一点也不关自己事一样,心中更是恨恨。
再过去,此时殿中,正有二人正在大声辨论,一人仍是兵部职方司郎中张若麒,一人则是吏科给事中卓不为。
因这次监军,张若麒高升在望,他也揣摩到皇帝心意,决定站出来为王斗辩解,事先他联络了一部分同党,只是他们战斗力不强,被卓不为等辩得哑口无言,所以他决定亲自出马口
他与言官干将卓不为,已经交锋多次,二人互不相让,争持不下,倒得朝臣们津津有味,真是棋逢对手。
此时卓不为又义正辞严,又说了一大堆便是王斗误中谣言,也该到朝议分说,或是上书自辩的话,如此联络各镇,便是要挟圣上,陷朝廷于不义。
张若麒冷笑:“如何自辩?尔等言官御史,靠的就是一张嘴吃饭,讲的是捕风捉影,风言议事。特别忠勇伯,他武将出身,口舌之利,哪赶得上尔等?众口铄金下,不是罪,也有罪。况且尔等介时又言,忠勇伯不心虚,若没有罪,又何苦前来朝堂辩解?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嘛,反正怎么说,都是你们有理,他又该如何是好?”
他说道:“本职曾随忠勇伯监军,亲眼目睹,辽东血战之苦,忠勇伯一万五千大军,伤亡高达五千,余者祖帅,马帅,白帅人等,更是血战殉国,各镇伤亡人数也高达六万,如此为国奋不惜身,朝廷理应肝胆相待,抚恤怜惜,然后班师途中,听说如此险恶谣言,更有言官蜂拥而攻,试问诸位,如何不心寒?如何不苦楚?”
他娓娓道来,听得许多朝臣都是动容,很多人都是点头不己,崇祯帝也对张若麒注意上了,对他了又。
如霹雳一声,张若麒猛地指向卓不为,须发横张:“天理昭昭,今朝廷有此僵局困境,都是尔等谏官之罪!”
整个朝堂瞬间安静下来,随后有如捅破马蜂窝!数十个言官御史跳出,个个对张若麒进行呼喝怒骂。
“祖制,都察院,十三道监察御史,六部给事中,乃高皇帝所设,专以监察、弹劾百官之用,张若麒,你质疑谏官之制,便是对高皇帝不敬!”
“祖制,御史职责专劾百司,辩明冤枉,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张若麒,尔质疑御史职责,是何居心?”
“凡大臣jiān邪,小人构党,作威福乱政者,劾!张若麒,你分明与王贼结党,该杀!”
“张若麒,你心术不正,居心叵测!”
“张若麒……”
“张……”
一时间,张若麒被淹没口水之中,不过他毕竟有过一人独战十御史之战绩,众人围攻中,他淡然而立。
着横眉竖目各人,他只是冷笑:“捕风捉影,没一点依据,就陷皇上于不义,陷国朝于险地,你们这些乌鸦,就知道陷害忠良,身为jiān贼马前卒尤不自知,可怜,可恨!”
卓不为又目眦yù裂,张若麒越是淡然神情,他就越气得全身发抖,只觉全朝皆是jiān臣,他想起小时候,蒙师教导,吾辈饱读圣贤书,所为何为?还不是为还天下太平,一个朗朗清天?
然为何朝中豺狼当道?如张若麒这样的小人也可以活得滋润?又是谁在纵容?
他脑子一热,猛地向宝座上的崇祯帝,高叫道:“皇上!”
他猛地跪下,膝行而进,然后抬起头,脸上满是坚决之sè:“朝堂小人当道,未必没有圣上之过,微臣恳请圣上自检之失,还宇内以清天太平!”
众言官嘎然而止,均想:“糟了。
下列的吏部尚书李rì宣,户部尚书李待问也是一皱眉:“这卓不为脑子坏了。
张若麒大喜,心想:“天助我也。”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向了上首的崇祯皇帝,殿中弥漫上一种紧张,山雨yù来风满楼的气苑。
崇祯帝怒极而笑,一瞬间,又有一种心灰意懒的感觉,他向殿中那些人,他们做下那等好事,却没有一个人主动站出承认,这些便是朕的臣子?
还有这卓不为!
他的心中,又瞬间被怒火填充,yīn沉着脸道:“朕有何失,倒想听听。”
卓不为昂然道:“圣上之失有二:一为大jiān之罪状未彰,而身为受过!”
“何以言之?临御之初,天下犹未大坏,特用温体仁,托严正之义,行炯嫉之私,使进行不得任人以治事,酿成祸源,此为体仁之罪。专任杨嗣昌,恃款抚,加练饷,致民怨天怒,旱蝗盗贼,结成大乱之势,此杨嗣昌之罪!”
“又有王斗,难辩忠jiān,伪作忠义,皇上信任三人,三人恃其信任,售其jiān欺,不知如何钟爱,如何匪躬以自结皇上,然后得为所yù为,亦方有今rì边镇要挟之事,此皆为皇上为三jiān所误,深信不疑之失……”
“又为图治之纲领未挈,而用志多分之失……
卓不为说一句,崇祯帝脸上黑一分,殿上鸦雀无声,只余卓不为一往无前,抑扬顿挫之音。
崇祯帝冷笑起来:“很好,都是朕的罪,只是卓不为,你又干下什么好事?”
他手一挥,锦衣卫都指挥使骆养xìng出列,送上了一叠文册,崇祯帝接过,劈天盖地甩在卓不为头上:“你自己!”
卓不为打开文册,瞬间面sè铁青。
崇祯帝冷笑道:“厂卫已经查得清楚,谣言之初,便是往rì宣镇东路,与王斗有隙之辈散布,随后各方,特别贼奴细作推波助澜,卓不为,你口口声声为国为民,说朕的不是,安知有无与鞑虏勾结,陷害大臣?”
他猛地站起,咆哮道:“将这些言官御史,尽数拖下去重打,他们,还有什么同党!”
立时殿廷卫士,如狼似虎的锦衣卫大汉将军上前,围攻张若麒的那些言官御史皆抑止不住的惊叫,卓不为脸sè苍白,猛然发出一阵惨笑,他仰天狂呼:“天rì昭昭,天rì昭昭!”
这变故兔起鹬落,礼部尚书急忙出来,捡起文册一,也是面sè苍白。
礼部尚书傅淑训颤巍巍道:“圣上,厂卫所所,止于谋逆**,其作jiān犯科,自有司存。臣子获罪,三司审问,槛送门下可也,臣更有请,责打言官,殿陛用刑,前所未有之事,请陛下三思。”
一时间,群臣恳请,连张若麒也为那些言官说话。
崇祯帝脸寒如冰,一摆手:“此些奴欺罔实甚,焉可不惩?尔等不必多说,朕意己决!”
那些大汉将军将那些言官御史拉下,众臣都是竦然,而那些言官们,有人一言不发,有人大呼饶命,有人神情呆滞,面sè灰暗,也有人以怨恨的目光向卓不为。
卓不为被两个一言不发,表情严峻的锦衣卫校尉一左一右夹着,他一路哈哈大笑:“古贤有云,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大丈夫生于世,亦当如此,我卓不为,不悔!”
他高歌道:“为国而死快哉,快哉!”
数十言官御史被拉出殿外,来到外间广场,全部被脱去裤子,放眼望去,寒风中一片白花花的屁股,非常壮观。
一个胖肥的太监过来,与夹住卓不为的几个锦衣卫大汉将军,隐晦地交流下眼sè,手持廷杖那几人,都是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随后这胖肥大监走到卓不为面前,居高临下问道:“卓给事,你可知罪?”
卓不为哈哈大笑,挣扎道:“我的罪,便是为了大明天下,遭jiān人所害!”
“还嘴硬!”
这太监尖叫道:“奉皇上圣旨,审问同党,狠狠责打!”
立时廷杖开始,寒风中,一阵噼里啪啦的打屁股声音响起,还有此起彼伏的哭叫。
而对卓不为这方,四个廷杖的锦衣卫高高举起棒子,他们一记一记都是实在,棒子落在身上,痛切心扉,起初卓不为咬紧牙关强忍,不过随着噼里啪啦之声,他的后背屁股一片血肉模糊,再也忍不住痛苦,惨嚎起来。
廷杖仍是一记一记而来,慢慢的,卓不为上下嘴唇咬得出血,他的意识,也变得恍惚起来。
恍惚中,他仿佛回到父母的草屋茅舍,双亲苍老又期盼的神情,还有座师那严厉又酝含慈爱的目光,最后,他又似乎回到旧时学堂,简陋而又洁静,耳边响起孩童朗朗的读书声:“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唯其义尽,所以仁至……”
廷杖停止时,卓不为己在寒风中断绝气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