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8章 隔河炮战(完)
第498章 隔河炮战(完)
随着一发炮弹落在神机营炮阵不远处,只停顿没多久,乌真哈超营炮阵震耳yù聋的炮声大作,一波*的大铁球,似乎铺天盖地的往神机营炮阵砸来。
他们三十余门神威大将军先是齐轰一炮,随后每十余门火炮为单位,一轮一轮的开炮,以缓解火炮的散热压力。
沉重的实心铁球,在炮阵内外弹跳,烟雾尘土,夹着血光,呼啸而来的炮子,让神机营炮手们,头都抬不起来。
清营如此猛烈的炮火,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之外,不时有神机营士兵捂着耳朵,尖声大叫。
还有人滚倒血泊,凄厉惨叫,在他们身旁,残留一些支离破碎的肢体。
炮阵中土车与麻袋摆得再密,然炮子shè中阵地,多少还是会滚动弹跳,因为总要给人留下活动之地。而炮弹飞来及弹跳时,似乎很慢,实际只是肉眼看到炮弹运行的角速度,实则速度很快,人体想要反应,往往己经来不及。
符应崇灰头土脸的爬起,方才一颗好十几斤重的大铁球shè在圆圈左侧,厚实麻袋叠成的护圈都塌了一大片。
被火炮击碎的麻袋屑片,还有大片激起的泥土,飞扬撒在他的头上,胸前,加上火炮的硝烟,让符应崇从一个光鲜的神机营副将,立时变成一个黑砂窑的民工。
他心惊之余,咆哮着让炮阵还击。
不过此时炮阵只有数门火炮转向,余下的炮手们忙活的时候,在对面炮轰时,己是一片混乱。
如此远的距离,虽说清军火炮直接命中神机营火炮很难,但炮弹乱飞,就算一些轰来的炮弹离各炮前的土袋护墙颇远,还是让很多炮手心惊胆战,平时的本事,十成发挥不出一成。
阵内一些倒霉被炮子带倒哀号的士兵,更给他们增添强大的心理压力。
而且说实在,神机营炮手们的装炮速度,炮击的准确度,还有观距测量方面,都大为不如汉八旗的乌真哈超营炮手。
此时的火炮,更重大作用,还是打击对方的士气,给他们不时增加心理压力,或是给他们炮手带去伤亡。
乌真哈超炮阵,不过三十门神威大将军炮,己经让神机营处于光挨打不能还手的境地。
更为不妙的是,清军的后续火炮,己经不断拉到,他们神威大将军炮数量慢慢增多,从三十门到四十门,到五十门……七十门……
他们一轮一轮的火炮轰击,从十余门增加到三十余门,轮shè让他们火炮散热距离变短,似乎轰击不断,如雨点般的炮弹落在神机营炮阵前后左右,或是正中。
一些火炮,还打向炮阵旁的火箭阵地,佛郎机炮阵地,这些阵地面对敌方火炮都束手无策,他们恐慌之余,士气越来越低落。
随着孔有德后续的火炮运送上来,他们还开始轰打靖边军炮阵。
似乎认为神机营炮阵不足为虑,除留下二十门神威大将军,余下的七十门大将军重炮,孔有德下令朝向靖边军炮阵那方,将一肚子的怨气,随着火炮的发shè,劈头盖脸往那方发泄出去。
因为炮阵很靠近靖边军这边,他们中很多火炮,甚至不需要整体移动,只一些强壮的兵丁,用力推动磨盘炮架上的木杆,嘎巴嘎巴声响中,很快完成火炮的转向。
虽如此炮击,可能很容易对内中某些部件造成损害,但战场上的灵活xìng,却是不用说。
双方超过百门神威大将军的巨响,惊动了女儿河两岸的双方军队,似乎整个战场的目光,都往那方眺望。
看猖狂一时的靖边军炮阵,都被压制得抬不起头来,孔有德满意,大声狂笑:“打得好!”
他的声音,被淹没在震耳的炮响声中,炮弹尖啸,滚滚的浓烟,淹没了孔有德的身影,身旁乌真哈超营的炮手,炮击后拼命的刷膛,重新装填弹药。
他们同样有完善的观测手,装填手,清膛手,使用的也是棉布药包。
他们观测手,同样有千里镜,虽然少,还有系列成套的方器与圆器,很多人动作娴熟。毕竟当年的孙元化,在这只炮队上,不知花费了多少时间与jīng力。
这些汉军炮手们,知道这是发家的本钱,个个表现得非常卖力,特别那些葡萄牙炮手,打得又快又准。
不言火炮多寡,便是双方的训练程度,神机营炮手,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而靖边军炮阵,因为火炮shè程不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炮击。
刷膛的水汽滋滋作响,在孔有德的大笑中,又一轮二十余门火炮,随着霹雳的响动,依次向前方喷出炽热的火焰,滚滚的白烟,再次迅速弥漫乌真哈超炮阵。
……
近百门打十斤以上炮子,神威大将军的轰击,带来的声势真是惊人,
如雨般的炮弹落下,沉重实心铁球带来的震动,似要裂人心肺。
轰!轰!轰!
又听对岸震耳的怒吼声响起,那方的炮阵,腾起大股大股的白烟,赵瑄与一些炮营的官将,连忙将身体紧紧躲藏在竹筐之后,一边大喊招呼其他炮营士兵隐蔽。
此时赵瑄的大炮阵,拥有红夷六磅炮二十三门,红夷三磅炮二十五门,大将军佛郎机炮二十五门,炮营余下的火炮,布置在小浮桥左侧那处小炮阵中,那些中小佛郎机,则支援杨兴岭战斗。
这些火炮,除了红夷六磅炮可以打二里多,余下的火炮,都只能打一里多,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打*,丝毫没有还手之力,让赵瑄憋屈不己。
他的炮阵顺着河岸某些隆起坡地展开,形成长长的一列。总体而言,大将军佛郎机炮在最前,红夷三磅炮在中,红夷六磅炮摆在最后,一些高地最上方,形成长度与纵深颇大的炮阵。
这些火炮的左右,都使用多个那种比木桶还高大的竹筐,内中装满了土作为掩体。这是赵瑄发现,装满土的高大竹筐,可比装满土的麻袋,承受更大的红夷炮子冲击力。
当然,竹筐若被击中,纷飞横扫的竹条碎片,可能带来的杀伤力也不小,所以这些竹筐外面,还堆积了一层土袋作为缓冲。
其实最好是使用藤筐盛土,不过此时北方无藤,连当时戚继光的长刀藤牌兵,都需用轻木代替藤牌,退而求其次,只能使用竹筐。
虽说概率小,但为防止炮弹直接击中火炮,或是一些炮子弹跳过来,给火炮与炮手造成损害,各门火炮的前方,还堆了一些麻袋,高度未到炮口处,防炮同时,也不影响火炮轰击。
赵瑄躲藏的,是一门六磅炮旁的竹筐后,只听炮弹的尖利呼啸声,一颗颗沉重的炮子,落在炮阵中,不断的横飞弹跳。它们带来了强烈的威胁感,任你个人再武勇,若被炮弹击中或是扫中,都是瞬间非死便伤的结果。
赵瑄捂着耳朵,张着嘴巴,炮弹落地时,还似乎带来巨大的震动力,尤其落在身旁不远时,让人耳朵都嗡嗡作响,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要破裂似的。
不时有竹筐被击中,或是被炮子撞shè弹跳到,飞溅的泥土遮扬,撒落在后面躲避炮手们的头盔,很快,就让他们灰头土脸。
一些清军炮弹轰打在炮阵前方的河水中,激起大股水柱。
或是shè到炮阵前的空地,带起大股碎石横飞。不时还有炮子落在竹筐后地带,用力弹起,正巧冲到后面一排的土车之上,撞得各土车震动不己,尘土扑朔朔落下。
或是实心铁球直接越过土车,向后方再次冲去。
清军火炮一波接一波,地面似乎一直在抖动,轰轰炮弹落地声不绝,众多的实心铁球,在土车与竹筐之间地带跳滚,它们还shè向坡地后方的炮军营辎兵地带。
虽然炮手们紧紧躲避在土筐或是土车麻袋之后,不过数量众多,乱跳滚动的铁球,还是给他们带来伤亡。
一个年轻的炮营辎兵,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小腿一声不吭,只是他的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滚落,身体还不时颤抖,就见他的右腿处白骨森森,己是齐着膝盖断截,上面还连着几丝血雨。
意外来得很突然,可能是方才那颗鞑子炮弹,正巧shè在前方不远那处隆起土包上,然后弹滚回来,将他的右小脚带走。
他坐在地上,伤口处流淌的鲜血,将他身下的土地都染红了。他脸上还带着稚气,作为炮兵学徒,在随军时,他对前程充满憧憬,不过这意外的伤残,让他此后的一生,都将在残疾中渡过。
血泊中,这辎兵眼中满是痛苦,有身体上的,更多是心理上的,自己梦想的一切,都结束了。
虽然大将军会照顾自己今后的生活,不过这不是自己希望的。
炮阵中此等意外不少,打仗有时运气真的很重要。
而清军的火炮,并不以靖边军某门火炮为目标,而是以整个炮阵为目标。他们激shè过来的炮子,如雨点般的落入炮阵中,就算瞎猫碰上死耗子,也给靖边军炮手带来了伤亡。
这还是炮手们还未作战,个个紧挨竹筐土车躲藏的结果,若是作战时双方互shè,炮手们来来往往,这类的伤亡会更多。麻袋土筐,只能缓解士兵伤亡,并不能完全避免。
一发实心铁球越过土筐,狠狠砸在赵瑄后面不远的地面,吓了赵瑄一跳,他咬牙切齿,太憋屈了,这等光挨打不能还手,完全处于下风的境地,是他自加入靖边军后,从来没有过的。
而看对岸鞑子炮阵似乎炮声不断,他们将火炮分为几轮轰击,就算每门炮三、五炮后就要散热一刻钟,不过多轮下来,再次轮到时,先前火炮早己散热完毕,又可以开炮,造成他们火炮波*不断。
这些鞑子炮手的训练有素,也让人意外。
他恨恨道:“我赵瑄纵横大明多年……哦,随大将军纵横大明多年,从来没这么窝囊过。可恨的二鞑子,就敢远远的站着不动,有种拉上来,老爷我定让他们好看!”
营部的官将赞画,此时分散各土筐后躲避火炮,硝烟中,那拥有铜铃大眼的炮营杨千总,紧靠身旁不远某处竹筐,他坐在地上,闻言“嗯”了一声。
赵瑄不满:“老杨你没吃饭啊,有气无力的。”
他眼睛一亮:“好,二鞑子的步阵上来了,他们要过桥了,哼,他们火炮集中这方,我们将那些佛郎机拉上去,就在浮桥附近,给那些二鞑子一些厉害颜sè!”
杨千总道:“不错,是要给那些二……二鞑子一点颜sè……”
他声音断断续续,这杨千总一向声音哄亮,不过赵瑄颇为粗心,没有发现杨千总的异状。
炮声与鼓声中,汉八旗军队开始过河,同时杨兴岭那方杀声震天,红夷大炮的轰轰声不断传来。(未完待续。
第499章 杨兴岭
第499章 杨兴岭
大片的火光闪动,浓烟中,密如雨点的霰弹铅子喷涌而出,浮桥上激起无数的碎屑,甚至一些木板shè得炸开。
河水中细密的水柱腾起,有若暴雨突然降临,对岸河边地带,霰弹带起的烟尘连成一片,还shè得不少碎石激跳。
佛郎机的爆响中,浮桥上血雾飞扬,大群汉军摔落河水之中,密集的铅丸横扫之后,众多身着蓝sè外镶红边盔甲的镶蓝旗汉军,发出无可抑制的嚎叫。
“给我狠狠打!”
炮营的孙把总神情狰狞,对着部下大声吼叫。
在阵中大佛郎机转来大浮桥这边时,他己经知道杨千总身负重伤,生死系于一线的消息,同时在二鞑子的轰击之下,炮营那边粗粗估计,伤亡就达到数十人,如何让他不怒?
你鞑子有重炮,可以远远的轰打我,但我靖边军火炮机动灵活,移来移去,专打你步军,看你如何!
所以得到赵瑄命令后,他二话不说,喝令部下将马骡套上火炮弹药,拉了就走。
孙把总平rì负责营中三十五门大将军佛郎机,此时有二十五门归他指挥,余下十门布置在小炮阵中,由总内兼任副把总的甲队队官指挥。这些大佛郎机每五人负责一炮,由两匹骡马拖运,弹药车,同样由马骡拖拉。
炮手们同样有马,他们憋着一口气,策上马匹,拉着火炮,很快到达数里外的目的地,众多佛郎机,布置在大浮桥左侧岸边。
为了抢占时机,他们连掩体都不设,就在岸边空旷地带架炮,紧靠着河水,用霰弹狠狠轰击正巧过河的尚可喜部下。
不过眺望到炮兵动静后,王斗却立时下令钟显才部,派出一总的兵力,后续跟上,保护这些炮兵的安全,就掩护在炮阵的右翼。
因为赵瑄的炮营都是纯粹炮手,战斗与护卫兵少,很多时候需要骑步营掩护,王斗己经考虑在炮营设立一部的枪铳兵,专门作为护卫。不过连辎兵在内,赵瑄炮营己经有二千余人,再增加一部护卫,怕要达到三千人。
这处大浮桥就在河水拐弯处附近,两岸相距不过一百多米。
一般红夷六磅炮的霰弹shè程在二百多步,佛狼机也有一百多步,改进火药后,威力更是强劲,可以轻松从岸这边打到那边。
孙把总的吼声中,他身前的炮手也是紧抿着嘴,快速提出打空的子铳,又填入新的子铳,每一炮轰击出去,都打得浮桥上的镶蓝旗汉军哭爹喊娘。
被乌真哈超炮营炮击后,他们个个憋着一肚子气,又听闻杨千总之事,更是同仇敌忾。他们技术jīng湛,加上佛郎机发炮快速,可以长时间不散热,他们不时开火,打得过桥的汉军痛不yù生,难以渡浮桥一步。
左侧不远符应崇的神机营,此时也回过神来,他们发现,汉军旗的火炮虽然声势大,然这么远的距离,实际对炮阵的伤害颇小。
他们的火箭与佛郎机,开始朝对岸的清军轰击,甚至还发shè神火飞鸦。他们更使用臼炮,发shè灰弹与毒弹,众多的汉军旗士兵拥挤在河的对岸,每每这些毒弹飞来,他们就惊叫逃散。
不言双子山那一片河段,对汉八旗来说,此时能过河的,只有这一条大浮桥。
然不说大浮桥后百步,依着土车列阵的杨国柱新军步阵,便是靖边军的佛郎机一摆这方,他们就难以越雷池一步,尚可喜己组织渡桥冲锋多次,均是死伤惨重退回。
孙把总又一次喝令,二十五门大将军佛郎机,一门门对着浮桥与对岸轰打。
火炮巨响中,一门门佛郎机,又向前方喷出大股凌厉的火烟,对岸与浮桥上,再次留下多辆土车与血肉模糊的尸体,余下未死的士兵,连滚带爬的哭叫逃回。
孙把总的火炮,都是斜斜地对着桥面,算是侧shè,难道在浮桥上,那些汉军还能侧着身子推车不成?
惊慌的尖叫声中,镶蓝旗的汉军cháo水般退回,露出缓坡上的固山额真大旗,还有尚可喜那张扭曲的脸,听着部下的哭诉,他知道,他们己经尽力,以血肉之躯面对靖边军霰弹,任谁都会害怕。
只是为什么这样,己方拥有优势的神威大将军炮,还不能掩护大军过河?
他猛地看向乌真哈超炮阵那方,眼睛都变红了:“孔有德在搞毛啊,打了半天,靖边军毛都没打到一根,他们会不会打*啊?”
起初孔有德炮营,稳压明国神机营与靖边军炮营,尚可喜还为之欢呼雀跃,后来发现乌真哈超炮营只是打个声势,惊天动地的,效果却不怎么样。
给明军造成的伤亡更是寥寥,而靖边军的火炮才是实在威胁,快速拉到浮桥边,给自己渡河的军队,造成严重的伤亡。
他咬牙派出传令兵,要求孔有德的炮营往岸边移动,把对岸的靖边军佛郎机打了再说。同时浮桥不远处明军步阵也让他忧虑,最好过来多门重炮,炮轰对岸的杨国柱步阵。
……
rǔ峰山西的皇太极紧皱眉头,乌真哈超炮营取得的战果,比他意料中少得多。
最初的大清重炮,将靖边军火炮压制得不能动弹,还让他jīng神一振,随后发现没有意义,对步兵过河没有帮助。
己方空有庞大炮营,却没有发挥应有作用,反观靖边军,战术灵活,使用轻炮轰打,使过河汉军,伤亡惨重。
此时双子山战事陷入胶着,需要大量援兵,尚可喜让孔有德将炮营拉到岸边援助,他自然也看出这一点,当下急切下令,让孔有德的炮营向浮桥河段移动,掩护这边的过河步军。
同时他还希望孔有德的炮营,能击溃河对岸的杨国柱步阵,或是让他们后撤,为后续大军过河,腾出地方。
清军的动静,王斗都看在眼里,他放下千里镜,面带笑容:“好,清军的火炮动了!”
先前靖边军炮阵被汉军旗火炮压制,全军上下,都觉得憋出鸟来。李光衡与温达兴都前来请求,希望带一些骑兵或是夜不收,前往清营炮阵炸炮或是夺炮,被王斗阻止了。
没有铳炮的配合,单程的骑兵,对上严整的步阵,只是无意义送死。
一马平川上,双方阵地都是一目了然,千里镜中,王斗清楚地看到,孔有德的炮阵两翼与后方,云集了众多的jīng兵。
不说他旗中三千jīng锐铳兵,大量的刀盾兵,枪兵等,他军阵的背后,还有不少的满蒙骑兵。
就是离炮阵几里处,左翼,是在攻打杨兴岭的汉军旗石廷柱、祖泽润、吴守进等兵马。右翼,还有河边地带,此时尚可喜、耿仲明等人正在渡河。
他们都有可能对前去夺炮的己方骑兵造成威胁,部下虽然悍勇,但王斗却不想无意义的损耗。
他相信,孔有德的炮阵会拉上来的,己方有的是打击敌营的机会。
而且此次战略是阻挡敌军过河,只要后方的明军拔下双子山,就是胜利。战场上,必要的忍耐是需要的,战争不是匹夫之勇,该承蒙打击时,就必须沉默忍耐。
果然,战机到来了。
他相信,在己方shè程之内,孔有德的炮营,不会是靖边军炮营的对手!
……
炮弹的呼啸声不断,大小不一的实心铁球,不时落在山岭上下,不过无论是守山的韩朝部,或是支援的神机营官将炮手们,此时均不以为意。
韩朝据守的杨兴岭,是一处左右狭长的山包,海拔并不高,山势也很平缓,从山岭往后方而去,不时可见一些零散的松木,尤其平缓的山顶上,更有数十颗高大的松树,白杨树。
韩朝右营的将士,就顺山脚往上,依着土车,布置了几道防线,特别是右翼处,还布置了一总的甲等兵。
因为小浮桥就在这处的山后,依着一条土路,沿着右侧山腰处下去。小浮桥,是北岸靖边军的生命线,作为老于战事的将官,韩朝自然要重要保护。
清军炮击时,各部乙等军的铳兵们,都紧紧地依在土车之后,个个默不作声。各部的长枪兵们,则是躲避到山的后方去,还有后营的甲等军们,同样聚集在那边。
韩朝当然不会单纯的防守,每每发起反冲击,后营的甲等军个个强悍,还拥有马匹,自然是最佳的出击对象,以乙等军们防守,也可以更好锻炼他们的战力。
因为杨兴岭泥土松软,炮弹砸在地上,只不过掀起一些黄黑sè的泥土罢了,甚至不会怎么弹跳,不是倒霉被当场砸中的话,一般都会安然无恙,所以众军神情轻松。
雷仙宾更指着砸在右边数十步外的一颗炮子,对林进思道:“怎么样,我就说,鞑子的红夷炮,对我山岭无用吧?”
林进思刚才其实吓了一跳,那颗铁球方才砸在坡地上,虽然没有蹦跳,不过轰的一声巨响,掀起大股烟尘,声势不小。若是正巧落到头上,肯定尸骨无存。
不过面上他还是附合,神情轻蔑:“鞑子的火炮只是样子货,看起来有气势,真用起来,只是中看不中用的银样蜡枪头。”
说到这里,他不知想起什么,嘿嘿而笑,神情颇为猥琐。
雷仙宾细细看着山下:“大炮确实声势不小,一般说新兵怕炮,老兵怕铳。镇定下来,火炮其实没什么大不了,二鞑子的鸟铳兵,倒是有一些威胁。”(未完待续。
第500章 小凌河边(上)
黝黑发亮的炮管不断向杨兴岭喷吐一发发口径不同的炮弹,轰鸣声一声接着一声,石廷柱、祖泽润、吴守进等人的兵马,己经对杨兴岭攻击多次,他们采取的战术,便是火炮轰,步兵冲!
轰鸣声犹如晴天霹雳,硝烟弥漫,清军炮击的时候,山上的守军不甘示弱,纷纷开炮进行猛烈还击。高速更新 wWW..
因为汉军的火炮布置在一里多外,虽说靖边军佛郎机打不到,但神机营小臼炮与神火飞鸦,一样可以轰打到,所以布置在杨兴岭上的臼炮不时还击,还向汉八旗阵地发shè神火飞鸦。
符应崇支援了杨兴岭三十门小臼炮,近百发神火飞鸦,神机营战士最喜欢,最擅长的,就是欺软怕硬。因清军的红夷小炮对山岭威胁不大,他们又神气活现起来,怪叫着不时往山下shè出毒烟,灰弹,甚至实心铁球。
虽然山上的臼炮属于小臼炮,其实击打的实心铁球只在十斤以下,那些大臼炮,一向都是击打十五斤到二十斤的大铁球,大石球,他们远远的轰去,同样让山下的汉八旗心惊胆战。
互shè中,他们也取得战果,就有一门小臼炮,打出一发约八、九斤的石球,成功击中汉军正白旗一辆盾车,将盾车附近几个汉军放倒,吓得周边的汉军一轰而散。
特别臼炮打出毒弹与灰弹时,对密集的阵列更是威胁颇大,这些毒烟弹并不需要击中某个目标,只需瞄准某个范围,毒弹爆炸后,弥漫的毒烟,就可以引起汉军队列的一阵阵恐慌。
所以山下的石廷柱、祖泽润等人,虽然动用数十门红夷大炮连续轰打杨兴岭,对山上的靖边军却没造成多大威胁,反而是山岭的臼炮,神火飞鸦,陆续取得战果。
一发神火飞鸦更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正巧落在汉军一门火炮正中,将几个汉军炮手炸得尸骨无存。
同时让余下的炮手杂役个个身上冒火,惨叫着四处乱窜。爆炸的火光还引爆了附近的火药,引起了更巨大的伤亡,那门火炮的炮架车轮。都远远的滚shè出去。
其实这发神火飞鸦。本来是要shè向这门火炮的右侧数十步外,不料突然起了一阵风,将这枚飞鸦吹转回来,只能感慨这些汉军旗运气不佳。
又一轮炮击后。原先杨兴岭沉寂的靖边军后营,似乎活了过来。
大量戴着帽儿盔,身穿红sè外镶黑边的后营战士,从土车后现出身影,还有不少持着长枪的士兵。从山后来到山岭上,往山下张望。
就见山下,汉八旗又一波攻势开始,大量汉军与朝鲜军,在土车与盾车的掩护下,又cháo水般的逼来。
喝令声中,各辆土车后的靖边军铳兵,都握紧自己的鸟铳,将铳身稳稳架设在侧立的土车上。各人神情有些凝重,因为后勤供给的到位,还有军律的完善,这些原来的明军,都比以前在大明时。战斗力提高不少。
比起满蒙弓箭,面对这些汉军们,一面倒的屠杀己经过去,特别他们的鸟铳。也陆续给守山的战士带来一些伤亡。
二鞑子的铳弹也有威胁,这个事实。让守山的靖边军恨得牙痒痒的,不过二鞑子鸟铳有威胁又怎么样,身为靖边军,他们不会畏惧任何人!
行进途中,山岭的臼炮与神火飞鸦,给汉军步阵造成一些慌乱与伤亡,不过他们还是逼了上来。
“轰轰轰!”
在清军离山岭防线约百余步时,位于这边的,众多土车紧密夹着的,靖边军五十五门中小佛郎机,相继发出震耳yù聋的爆响,无数的霰弹铅丸爆shè,就见汉军土车盾车那方,一股股血雾冒出,还有土车盾车上噼里啪啦的爆响。
他们的土车,想完全挡住靖边军霰弹的shè击,那是不可能的,他们的盾车,更是很难抵挡霰弹的轰击。
在清军逼得更近时,土车后的靖边军,更是猛烈火铳齐shè,那方的汉军,同样在掩体后排铳还击,双方更逼到四、五十步内对shè,排铳声不断,各自的土车前,都爆发出一股股浓密的白烟。
可以预见的,各种因素下,对shè方面,汉八旗不是靖边军对手,便是对上乙等军也一样。
虽然他们铳兵更多,然对shè中,他们中弹倒下人数更多,加上靖边军炮手拼命轰shè霰弹,果然未待枪兵接战,他们又一次支持不住,惊叫着败退回去。
看着前方抬下的一些呻吟受伤的后营军士,韩朝面沉似水,喝令一部甲等军枪兵追杀出战,尖利的天鹅音响起,数百名甲等军枪兵,挺着他们的长枪,呐喊着从山下疯狂冲下……
“通通都是废物!”
见已方又一次溃败,石廷柱双目通红,他己经发狂,杨兴岭此时参战的靖边军才多少?他们的铳兵,不到千人,其它都是预备队,己方的兵力,是他们的多少倍?
如此的优势,一次一次的攻击,连他们山岭第一道防线都攻不下去?石廷柱可以预见皇太极的失望,他对汉八旗寄托厚望,结果才小规模的接触战,就打成这个结果,若是双方大阵对决,会是什么样?
失去皇帝的器重,石廷柱可以预见汉军旗在清国的地位,他咆哮道:“再攻上去!”
……
杨兴岭与双子山战事进入胶着,而这个时候,孔有德的炮营,在皇太极严令下,己经向大浮桥这边开拔,要移到河岸地带。
赵瑄放下千里镜,咬牙切齿道:“很好,孔有德的火炮,终于拉上来了,在我炮营的shè程之内,你就等着死吧!”
他派人向王斗禀报:“我营决意与奴炮战,请大将军等待我师胜利的消息。”
王斗派人回道:“对此,我深信不疑!”
赵瑄下令,大炮阵除留下五门红夷三磅炮,余下的二十三门六磅炮,十五门三磅炮,全部移往大浮桥处。
同时小炮阵那方,同样留下五门红夷三磅炮,余下十门六磅炮,十二门三磅炮。赵瑄下令汇集过来,决定集中营中大小红夷炮六十门,给那些二鞑子一点颜sè看看。
大浮桥那方,还有大将军佛郎机炮二十五门,这些火炮。除发shè霰弹。还可以发shè五斤的炮子,如此,赵瑄的炮营,就有各类火炮八十五门。
左侧不远。还有神机营的神威大将军炮,若双方距离一里之外,那方还有他们的火箭与臼炮,大量的神火飞鸦,可以打到他们火炮的一部分。
双方炮战。就看鹿死谁手。
军情如火,谁抢占时机,谁就取得胜利,在赵瑄命令下达后,大批靖边军炮手与辎兵,紧急给火炮与弹药车套上鞍具。
众多的炮营观测手,更策马来到大浮桥附近,事先确定对己方有利的布阵之处,同样估算二鞑子炮阵可能的布置地带。再事先测量双方的距离目标。
看看清兵那边,同样如此,乌真哈超营的炮官爱德华多,紧急派出观测手,意图在己方火炮到达之前。寻找到有利的布阵之处。
此时清军的七十门大将军重炮,偏向靖边军炮阵那方,离大浮桥有一段距离,不过他们原先留了二十门神威大将军。方向离大浮桥不远,用来压制神机营的火炮。
虽说该处火炮距离对岸明军炮阵。同样有三里之远,需要向河岸移动,然移动速度,可比那七十门重炮快了不少。
只是……
因为大浮桥这边,布置有靖边军的二十五门大将军佛郎机炮,它们虽然实弹只能打一里多,然火炮拖运过来,只要近了一里,他们的威胁还是很大的。
所以孔有德考虑到后续火炮的安全,命令这些火炮不动,同时命令他们,向岸边的靖边军佛郎机火炮轰打。
至于神机营的炮阵,因为孔有德炮营移动,符应崇又下令转向,此时炮阵己经混乱一片,复杂的战争形势,让以往只在城头固定打炮的神机营炮手们,感觉难以适应。
“贼奴的火炮,定是架设那处!”
大浮桥段,河岸往上,地势微微隆起,在河岸一处坡地上,靖边军炮营几个观测官正在紧急商议,其中一个观测官,指着对岸某处,肯定说道。
余下的几个观测官,基本赞同他的观点,与这方一样,对面那片范围,同样地势开阔,河岸两边地形一览无余,又在大浮桥附近,是架设火炮的好地方。
而己方的火炮,经过估算,还是决意设在这些大将军佛郎机炮的身旁,以红夷六磅炮居中,两翼为三磅炮与大将军佛郎机炮。
这些观测官们,都是炮营每二十门基本齐shè单位的观测员,拥有丰富的火炮知识,他们这样肯定,那接下来的炮阵布置,就**不离十设在这,不过慎重起见,他们还是用千里镜与炮镜算了又算。
他们紧急测量时,清军那二十门神威大将军己经开炮,向那些大将军佛郎机炮轰击,不过数里距离,想轰打到那些一字排开的火炮,谈何容易,他们shè来的炮弹,不是近了就是远了。
离那处炮阵不远的几个观测官们,同样置若罔闻,虽说也有几发沉重的实心炮弹,从他们十数步外呼啸而过,他们仍是自顾自讨论。
当然,他们居于清军火力shè程之内,对方的火炮声势大,没点心理素质,怕是难以坚守这边。
清军那二十门重炮轰击时,赵瑄己经拉着营中大量火炮到达大浮桥这边,最后,小炮阵的火炮也到达了,赵瑄吩咐架炮,训练有素的炮手们,快速布好阵地,八十五门大小火炮一字排开,粗大的炮口对准天空。
再看对岸的乌真哈超炮营,他们大群牛马,拉着那些沉重的火炮,还在拼命赶路。
赵瑄露出得意的神情:“重炮又如何?拖死你!”
轻重炮有利有弊,赵瑄越发觉得,在战场机动上,自家的火炮,远远胜过那些汉军旗的重炮。
第500章 小凌河边(下)
第500章 小凌河边(下)
双子山之战陷入胶着,因为靖边军火炮的阻挡,清军迟迟不能过河,双方火炮对shè迫在眉睫,这个关键的时候,只需明军阻挡对方援兵过河,就是胜利。
中军大阵的洪承畴,张若麒等人都面带迟疑,火炮对战中,靖边军炮营能占得上风吗?毕竟,清军近百门的神威大将军炮,给明军的压迫是强大的。
rǔ峰山的清国君臣,同样心情紧张,己方耗费重金打造的炮营,能取得期盼的战果吗?
看对岸庞大的炮群拖拉上来,看来乌真哈超炮营,要进入一里之内,与己方对shè。赵瑄的神情严肃下来,他对外事漠不关心,但只要涉及火炮之事,便格外认真,可以心无旁骛投入全部jīng力。
部下建议在对方行进途中开炮,被赵瑄否决了,他要等清军火炮全部拖拉上来,在架炮的那个时刻开炮,给对方以雷霆的攻势打击,在暴风骤雨轰击下,一举击溃孔有德的炮营。
此时对岸的孔有德心中,忧虑一样排遣不去,看对岸的靖边军炮群,己经在严阵以待,黑压压的炮口,只是对着这方。
从数年前起,靖边军的铳炮部队,便恶名远播,给了清军强大的心理压力,先前的战事,己方火炮占了shè程优势,所以压制得靖边军炮阵抬不起头。
只是进了双方的shè程之内,己方能获胜吗?孔有德没有把握!
不过他还是很有信心的,他的乌真哈超炮营,拥有前大明最jīng锐的炮手,明清两国最强大的炮群,还有大量的佛郎机人炮手,我不信,我会输于靖边军炮营!
他传令:“大军奋勇向前,敢战者,皆有重赏,有敢后退者,尽斩!”
那些汉军炮手也知道没有退路,前有孔有德狰狞着脸押阵,后有满蒙军阵监督,旁有清国皇帝在山上眺望,恐惧之下,他们也豁出去了,个个发出野兽般的嚎叫,赶拉着火炮,只是拼命加速前行。
一杆鲜红的rì月浪涛旗下,赵瑄放下千里镜,他心中冷哼一声,果然,对面的乌真哈超炮营,己经在己方观测官预见的范围内紧急架炮,双方炮阵距离,堪堪只在一里。
看对面大量的杂役,在他们炮手指挥下,拼命的卸下牛具,调转火炮等。比起神机营,这些汉军炮手果然训练有素,炮阵的架设,可用快速来形容。
只是他们的神威大将军沉重,慌乱之中,哪有那么容易架设完毕?
在赵瑄的眼里,他们的架炮速度,也远远比不上靖边军,特别显得有些混乱,大群的牛马,炮手,还有火炮等等,都散乱的聚成一堆一堆。
看对面炮阵后方,是连绵的汉八旗军阵,他们都在等待,等待炮击取得上风,然后趁机过河。
猛烈的太阳又在普照大地,赵瑄深深地吸了口气,我坚信,我靖边军的炮营是天下无敌的!
他脸一沉,猛然下达命令:“三十六位火炮,试shè!”
“试shè!”
所有炮营将士,整齐喝应,他们神sè坚定,他们的声音有若奔雷,滚滚回荡在这片天空大地上。
大明崇祯十四年八月十四rì,未时,大明靖边军炮营,与清国乌真哈超炮营展开对战,他们火炮之多,重炮之广,在此时整个世界范围,也属罕见。
赵瑄八十五门火炮一字排开,架设在隆起的河岸上,位于中间的一门红夷六磅炮,发出轰然的巨响。
一颗沉重的实心铁球,从炮口喷涌而出,它带着大股的硝烟,沿着天空划了一道长长的弧形,重重砸在对面一群包衣的身旁,引起他们一阵尖叫,随后嘎然而止,被弹压下去。
赵瑄的目光从架着的炮镜前收回,再次发布命令:“前方目标距离,三百三十五步!”
“三百三十五步!”
所有军官齐声大吼,众多的火炮,吱呀吱呀作响,火炮后方的较正手,拼命转动炮尾的螺旋铁柄。
先前那发炮弹,shè得过于靠前,那些红夷六磅炮,需要降低炮度。当然,这仅指红夷六磅炮,三磅炮与大将军佛郎机炮,调角shè度与六磅炮有所不同,使用的火药量,同样不同。
赵瑄焦急地看着部下调整,千里镜中,对方同样在拼命架炮。
虽然先机在己方这边,不过赵瑄还是觉得着急,他xìng子就是这样,经常喜怒形于表sè。
“调整完毕!”
“调整完毕!”
终于,各火炮的甲长,个个大声禀报!
赵瑄看着对面的炮阵,口中接连呼喝命令:“炮营齐shè准备,目标距离,三百三十五步!”
军官们此起彼落的喝应:“齐shè准备,目标距离,三百三十五步!”
“炮击!”
赵瑄猛地抽出利剑,用吓死妇孺的声音尖呼大叫。
“放!”
“放!”
“放!”
“轰!”
一门红夷六磅炮口凌厉的焰火大作,大股浓烟喷出的同时,一颗沉重的实心铁球咆哮奔去。
巨大的后座力,使得二轮的炮架,带着上面的炮身,急速向后退去。
这门火炮左右,同样巨响声不断,各火炮的炮口,大股的硝烟喷出。
连绵的,震耳yù聋的炮响声音,使得地面,似乎都在剧烈抖动。
长长的炮阵前方,大股大股的白烟腾起,远处观之,一股长而密的硝烟地带,往空中缓缓升去。
“再次齐shè!”
“炮击不停,连shè十炮!”
这次赵瑄不敢托大,炮响时,慌忙用耳塞捂住耳朵,一边往对岸拼命看去,一边口中再次发布命令!
大群戴着帽儿盔的靖边军炮手们,用力将火炮复位,然后刷膛清炮,再次装填弹药。
“炮击!”
“放!”
“放!”
又是震耳yù聋的炮响,八十五门火炮,再次向前方**猛烈的烟雾……
“主子,危险!”
“架炮,还击……”
“哦,主啊,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对面明军,为什么会有这么猛烈的炮火,难道我不是身在十七世纪?”
“……快点架炮,你们这些该死的黄皮猴子……”
“费尔,哦,我可怜的费尔,你的头颅哪去了?”
“啊,菲利普……”
“靖边军炮又响了!”
尖叫中,对岸靖边军炮声大作,数百颗大小铁球呼啸而来,他们己经在使用群子,虽然没有使用一个实弹准确到位,但胜在声势浩大,乱滚乱跳中,杀伤力强,况且清军炮阵还没有摆好,从靖边军开炮起,他们始终处于慌乱之中。
炮弹呼啸,到处是凄厉的嚎叫,一枚五斤的铁弹咆哮而至,从一群如无头苍蝇般乱窜的炮手中间穿过,一团团血肉接连爆起,一名乌真哈超炮手,不可相信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右膀,那处,惨白的断骨是如此的刺目。
看着上面残留着的血肉,一股股喷涌的鲜血,猛然,他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哭叫。
这乌真哈超炮手不远,一个满脸胡子的葡萄牙人正在地面爬行。
他的下半身己经没了,大量恶心的肠子流出来,在后面拖了长长一列。不知什么力量支撑他在地面爬动,但是难以形容的痛苦,让他额头青筋暴起,他瞪着眼,极力朝向一个方向,口中荷荷有声。
“哦,菲利普,我可怜的菲利普,我错了,我不该带你来中国,我们应该永远留在濠镜澳的……”
一辆土车后,爱德华多蜷缩一团,看着那半截身子的葡萄牙人,看他坚持向自己爬来,头皮发麻的同时,泣不成声。
土车不远,一摊鲜血处,一具无头的尸体横卧,看他身上的军服,同样可以看出,他是一个葡萄牙人。
短短时间内,靖边军的火炮,让爱德华多从信心满满,己经落差到双目呆滞,信心全无。
因为孔有德的汉军,还未架好炮阵,便遭到靖边军炮营的雷霆打击,此后一直处于光挨打不能还手的境地。他们火炮发shè快,间隔间极短,满天空的铁球一波接一波,几乎是打在同一个方位。
只要脱离土车等掩体,就可能遭到众多铁球的横扫。
爱德华多先前还呼喝咆哮,让营中炮手架炮还击,然而在对方火炮下,炮手们很快被打得崩溃,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就连站在身旁的葡萄牙炮手费尔,都被一颗弹来的铁球带去脑袋,这让爱德华多己经不敢乱动。
看看身旁,尽是狼奔豕突的情景,密集的铁球在地面跳跃滚动下,牛马撕鸣,杂役包衣乱叫,靖边军炮营连连发炮,给乌真哈超炮营,造成了沉重的恐慌与伤亡。
炮营己经失去指挥,孔有德躲避在一辆土车之后,声音都叫哑了,也无人听从他的命令,先前发布的“有敢后退者,尽斩”的将令,己经成为一场笑话。
亲卫死死地拖着他,不让他脱离土车的掩护。
“架炮还击!”
孔有德心急如焚,猛地甩开亲卫的拖拉,就要从土车后冲出,组织迎战。
“主子不要!”
对岸炮声震耳yù聋,凌厉的呼啸声响起,那方空中,又是数百颗实心铁球咆哮而至。
轰的一声巨响,竟是一颗三斤重的铁球,正巧砸在一门神威大将军不远后的弹药车上。
或许这炮弹shè到时,仍然滚烫火热,弹药车上的火药被引燃爆炸,立时将周边无论是狂呼乱奔的炮手包衣,或是机灵躲避在某些土车盾车后的汉兵,炸倒了一大片。
甚至前方那门神威大将军炮,后方的炮轮炮架都被炸毁大部分,沉重的炮身,轰然倾覆在地。
看着数十步外腾起巨大烟火,周遭狼藉一片的景象,众多倒地呻吟的士兵,孔有德终于停住脚步,他双目发直,额头青筋暴露,双手颤抖,猛然他对着对岸大吼:“为什么?他们火炮打了这么久都不炸膛?”
他怒声道:“天理何在?”
炮阵后方的尚可喜、耿仲明等人则目瞪口呆,很多士兵,也用力揉着自己眼睛,他们不敢相信,拥有大量重炮的乌真哈超营,竟然面对靖边军炮营时,一面倒的屠杀!
被屠杀!
“舒服了吧,好好享受吧!”
看着对面的惨状,赵瑄放声大笑,看看身边脸露豪情的炮手们,他继续命令:“狠狠打,炮击不要停,连shè十炮!”
“不,连shè十五炮,
“轰轰!”
数声爆响,铅弹的暴雨向浮桥横扫,因觉察有数百门镶蓝旗汉军,想趁双方炮战时,偷偷摸摸过河。靠近大浮桥的左右靖边军红夷六磅炮,有数门紧急使用霰弹。
浓重的白烟过后,金属之雨,争前恐后窜出炮口,血雾激shè,一股股的镶蓝旗汉军栽倒浮桥,或是直接落入河水之中。
余下的汉军心惊胆战,嚎叫着往回逃去。
……
王斗放下千里镜,微微笑了笑,他身旁的钟调阳赞叹道:“赵兄弟的炮营,每每立下奇功。”
王斗说道:“赵瑄心无旁骛,只好火炮战车,将他放在炮营,是对的。”
他问道:“杨千总的伤势如何?”
钟调阳脸上露出悲伤之sè:“恐怕……”
王斗的手颤了颤,半响之后,平静道:“带我去看看。”
双方炮战如此差距,rǔ峰山的皇太极脸sè铁青,他身后的大臣英额尔岱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目光,很多人都在作揉眼睛的举动。良久,皇太极叹道:“让孔有德他们撤吧,再炮战下去,没有意义。”
顿了顿,他又道:“让炮营杂役掩护,炮手先走。”
中军位置,洪承畴与张若麒都在焦急关注双方炮战情况,得到哨骑回报后,洪承畴松了口气,心想:“忠勇伯不愧铳炮起家,与奴火炮鸟铳对决,未有一败!”
同时心下疑惑,为什么靖边军的火炮,可以连续发shè那么久?
靖边军又有什么机密,而且此个秘密,他们连神机营都不曾透露。
身旁的张若麒,得到靖边军炮营大胜的消息,又恢复神气活现,他哈哈大笑:“奴营火炮遭受重创,捷报传来,真乃人心振奋也。”
洪承畴微笑道:“张监军所言甚是。”
双子山与杨兴岭激烈的战事一直进行到未时,因为清国援军大部始终难以过河,双子山守军难以坚持,最终未时中刻,双子山易手,被明军夺下。
cháo水般的明军冲上山岭欢呼,而在小凌河南岸,在洪承畴的连番催促下,辽东巡抚邱民仰的督促下,巳时,马科部与唐通等部,不得不结束磨蹭,开始大军渡河。
……
看小凌河北岸,除了最初围城的满洲与蒙古正红旗,镶红旗兵马,一些外藩蒙古兵。原先列阵的满蒙骑兵,浩瀚旌旗处,己经变得空荡荡的。
唐通松了口气,鞑子主力走了就好,依情况,现在可以过河了,环顾左右将士,皆面sè沉稳,丝毫不见焦急之sè。
再看唐宗各将,也是稳稳策于马上,一副泰山崩于前而sè不变的样子,唐通赞许地点了点头,他一撂披风,手往前挥,严肃地道:“依洪督令,我密云军,过河!”
唐宗等人集体下马,单膝下跪,双手抱拳,齐声大吼:“末将领命!”
唐通板着脸,看唐宗几人义无反顾起身,昂然而去,想了想,补充一句:“务必谨慎,步步为营!”(未完待续。
第501章 来自大明的征服者
老白牛:发现急更的话,总习惯xìng情节散漫,因为不得不凑出一些字上来交单。还是写好一个大情节再发上来,这样读者可以看得畅快,我也可以紧扣中心思想,免得细枝末节太多,有违写作初衷。嗯,大章不会少于六千字。
……
崇祯十四年九月,己是后世阳历的十月,塞内塞外,天气开始转凉,变冷。
塞外,宽河地带。
清澈的宽河水由北向南蜿蜒流淌,两岸植被茂密,森林繁多,不时可见一处处草滩。不过这处鸟语花香的胜地,己经变成死亡之所,来自大明的征服者,带来了难以想象的死亡与杀戮。
左岸的打鸡城,那个原本简陋的,土木结构的堡垒,此时城门大开,内中不时腾起一股股黑烟,里面的屋舍帐篷,除了庙宇,己经一把火全烧了。
一架架木杆子,竖立在离河不到百步的距离,上面如小鸡似的挂着一个个人,这些人,一水的衣饰华贵(相对的),他们个个双脚被粗大的绳索劳劳绑住,然后头朝下,倒吊着挂在木杆顶部。
他们的咽喉,或是手脚,不时往下滴落着鲜血,个个双目圆睁,扭曲着身子,就那样血慢慢流尽而死。
此时挣扎的己经少了,长时间下,挂着的人大部分忍耐不住死去,他们僵硬的脸上,满是狰狞与恐惧。这些人原本是各部落的头领,至少也是小头目之类的人物。此时却死得象小鸡。
相对来说,这些人算幸运的,木架前方不远,还有一团团血肉模糊的东西。那些东西,都呈现出一种奇特的扭曲,显然临死前经历了难以置信的痛苦与挣扎,他们都是被乱马踏死的。
还有……
铳声一阵接一阵,木架的一旁,横七竖八的布满尸体,个个死状各异。神情痛苦。虽说相比踏死与挂死,这样死会轻松些,然中了铳弹的痛苦,一样难以忍受。
打鸡城南边,黑压压聚满了被俘获的各部落牧民,还有数不胜数的牛马帐篷等。宽河两岸,远方草原丘陵,还有一队队彪悍的大明骑士奔腾着,源源不断的押解上来众多人口。车辆,帐篷。牛马。
皮鞭的抽打中,大群的蒙古人被捆绑着跪在地上,无论男女老幼,皆是神情呆滞木讷,眼中有掩饰不去的恐惧与忧虑。真是祸从天降,好好的来参加达幕大会,结果变成死神大会,明军出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他们难以掩饰的畏惧中。还有一些人则得意洋洋,舞动皮鞭,在人群中走来走去。
这些人,原本都是被掳去的汉人奴隶,靖边军一到,他们立时翻身做主人。以原来的汉人奴隶暂时管理部落,五十人。一百人的分成一队队,是靖边军出塞方略之一。
事实证明,农奴翻身变主子,对各人积极xìng的提高。是显而易见的,这些汉人奴隶,皆以饱满的热情,投入到工作中去。
他们的工作,首先是指认那些对汉人仇视的,对清国忠诚的各部头人,勇士等,虽说锦州大战,外藩蒙古十三旗,各旗的扎萨克,协理台吉等大多随军而去,不过也留下一些管旗章京、副章京等人。
这些人,大多挑出杀了,连随军的商队,也认为这些人难管理,还是处死比较干脆。
他们的处决分为三等,一等,装入麻袋用马踏死。
次一等,架在木杆上挂死。
最后一等,用刀斧或鸟铳处死。
这边杀人热火朝天,让被掳旁观的牧民们胆战心惊,那边现场贩卖,同样热火朝天。
打鸡城西面,堆积如山的牛马,皮毛,车辆,帐篷,人口等等,进行现场贩卖。场面非常热闹,嚷嚷声不绝于耳,众多商贾来来往往,挑选自己中意的物品。
这些货物,己经完成登记,那些人口,也完成甄别,证明无害,可以买卖了。
依事前规定,便是武装商队获取的牛马财帛人口,一样需要登记,由商科统一贩卖。私藏是大罪,不过价格更为优惠,毕竟那些商队是出了力的,而且他们还可获得功勋。
很多人大开眼界,没想到草原上的东西不少,商科主事田昌国,事前估算可能获得商货一百七十六种,看来估得少了。
一个jīng明的掌柜,带着几个随从,其中一位,还是剑士,他一口气收罗了众多的黑貂皮、松鼠皮、黑狐皮等皮毛,还有数百头牛羊,想想自己开了牧场,还想购买一些鞑子妇女与小孩回去。
他突然发现,自己买得太起劲了,带来的粮票不够花,只得赊账。
此次出塞,田昌国言明可以赊账,他很放心,没人敢对靖边军赖帐。除非他能逃出东路,甚至逃出大明去,不过赖帐之人产业肯定被没收了。
该掌柜前的一张大马扎上,一个幕府,生意太火爆了,他感觉自己手腕有点酸,就等着眼前这位商贾买完货,自己好和下一位同事换下班。
却不料眼前久久没有动静,书吏有点奇怪抬头,就见该掌柜皱着眉头,望着那边大片的鞑子妇孺不语。
城西市场,以牛、羊、马、皮毛、杂货、人等分栏摆放,其中人,又加细分,如是否有技艺,是否强壮,是大人还是小孩等等。若干种类前,都清楚地标明他们的价格,又插了一块上书“明码标价,概不再议”的木牌子。
虽说事前田昌国己与众出塞商贾,议好了各样货物的价格,不过还是有人喜欢讨价还价,众随军书吏,不胜其烦,紧急打制这些牌子插上。
良久,听该位掌柜喃喃自语:“一些破烂小达子。破烂小娘子,价格也这么贵?”
该掌柜注视时,那边栏内,众多鞑子妇孺或是神情麻木,或是神情期盼地看着他,城南的大屠杀将她们吓破了胆,如能被这些明国商人买去,未来之事不说,眼前肯定安全了。
反正她们平rì在部落,一遇战事。或是天灾**,便在各部落转来转去,再被买去,也无意见,甚至听说东路那边,过去干活可以吃饱饭,比在塞外好多了。
闻听此言,一个鞑子妇女着了急,她懂得一些汉语。便用生硬的汉话叫道:“我们不破烂,我们能干活……”
那书吏其实认得这位掌柜。姓孙,以前在怀来城开当铺,自己甚至也去典当过,对这jiān滑的商贾向来没有好感,现在他发了,倒人模鬼样起来。
闻言他不客气地道:“孙掌柜,你是开当铺开傻了,这人还有破烂的?你看这些鞑子,个个粗壮。活蹦乱跳,她们能放牧,能制皮毛,吃苦耐劳,洗衣叠被样样jīng通,哪里破烂了?”
周边商人此时也围绕过来,闻言纷纷发出哄笑之声。
孙掌柜身旁的随从。也面露尴尬之sè,东家是职业病发作了,口出荒唐之言,料想以后在东路。定然成为众人笑柄,眼见旁人指指点点,他们也觉脸上无光。
“此次出塞,我师收获巨大啊!”
瘦得如麻花似的商科主事田昌国,在赖满成等大商贾簇拥下,昂首阔步往这方而来。
赖满成仍然身披铁甲,抗着青龙偃月刀,出塞这段时间,他吹嘘自己砍死了五个鞑子,也不知是真是假。
“皆赖靖边军虎威,也承蒙田主事的关照啊。”
众商人谄词如cháo。
“有钱大家赚,诸位尽可放心,好rì子还在后头。”
田昌国负着手,腰杆挺得笔直,他发现自己进商科是对的,这rì子,简直是如鱼得水。
一位商人忽然道:“大军很快要过宽河,青龙河,攻打喀喇沁左翼旗,甚至老哈河,大凌河水鞑虏。不知田主事可否劝说温、高二位将军,让我等跟随?”
田昌国沉吟了半晌,叹道:“诸位知道,那方离锦州奴贼越近,也是为各位安危着想。”
众商人立时个个慷慨激昂:“为国为民,何惜此身?”
“田主事但且安心,吾等,早将生死置之度外!”
“前线将士血战,我等岂可安居后方,望尽绵薄之力。”
身旁商人拼命游说,大军出塞来,收获让人红了眼,往更东北的大凌河流域过去,鞑子人口财帛更是密集,不夺之,实是浪费啊。
田昌国仍旧沉吟,这时他忽然看到前方围了一圈人:“什么事?”
问清楚原由后,他对孙掌柜,还有周边商贾道:“我商科定下价格,绝对公道,童叟无欺,尔等信不过老田,还信不过我靖边军?”
周边商人纷纷道:“田主事言重了。”
他们七嘴八舌,谴责那位孙掌柜:“孙掌柜过分了。”
“开当铺的老毛病要不得。”
“第一次听说丁口还有破烂的。”
“老孙,今时不同往rì,一言一语,当三思而后行,不要恶了我商行与军队的干系。”
在众人责备下,那孙掌柜红了脸,团团作揖求饶。
事情很快过去,市场上恢复热闹,对各位掌柜来说,他们时间也是宝贵的,不能都用来围观。
田昌国身旁的商贾们,跟在田昌国身后,继续游说。
对他们来说,孙掌柜只是小角sè,不清不重说两句也就罢了,不值得投入多大jīng力。
游说,才是重要之事。
……
“出塞月余,我大军成果显著,横扫喀喇沁、土默特、敖汉、巴林诸部,夺得大批牛马财帛,鞑虏望风而逃。”
宽河边一处树林外,温方亮与高史银,高史银、沈士奇等人一边漫步,一边闲谈。
树林周边,布满了三营的护卫,他们个个都换上了冬装,厚实的棉衣外套上罩甲臂手,还有带着皮毛围子的大衣,短袖。保暖同时不影响作战,衣后有篷帽,可避风雨。
往rì靖边军使用披风斗篷,看着威武,其实不实用,因为战时很多人都将披风脱了,免得影响作战。
当然,军官们,还是身着披风斗篷,比如温方亮三人。便是一身大红披风。
这些士兵,帽儿盔内,还有小暖帽作为内衬,脚上穿着的军靴,一样保暖厚实。
飒飒秋风而来,拂在脸上颇有寒意,不过这些jīng锐的战士,都是一动不动,只双目jǐng惕地看着四周。
高史银神情轻松:“那是当然。塞外部落,大多剩一些老弱。就算有一些青壮,又哪是我靖边军的对手?”
沈士奇志得意满地吸了口气:“打这些蒙古鞑子,真是轻松啊。”
一边说,一边哼着小曲:“他们的妻啊就是我的妾,他们的儿啊就是我的仆……我的马鞭将他们重重抽打。”
对他的歌声,不论温方亮与高史银,或是后面的赞画们,无不流露出反胃的神情,然沈士奇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仍旧哼唱不停。
出塞的一万五千大军,二营靖边军甲等军,还有忠义营数千人,一sè的马队骑兵,他们为前锋,雷霆之势下。草原各处热闹的达幕大会,变成了屠宰大会。
众多部落的留守力量,被一举荡平,武装商团很快跟上来。将他们一锅端了,各部落能搬的东西全部搬走,连锅碗瓢盆都被扫之一空,锦州的鞑子若知后方之事,定然痛哭流涕,后悔莫及。
当然,随着大军滚滚东进,越过一个又一个干涸的水沟,穿过一处又一处荒芜的草原,越来越多的蒙古部落得知消息,连夜逃窜,这也是温方亮等人有意宣扬的结果。
在那些恐惧的蒙古人口中,出塞的靖边军,己经被传闻拥有骑兵十万众。
温方亮等人认为这个传闻对大军有利,对在锦州作战的大将军有利,可以对那方的奴贼产生巨大的压力。
“哨骑回报,大将军在锦州连场大战,数十万大军,在女儿河诸地僵持,我军需尽快出击,打破僵局。”
塞外军队,以哨骑不断与王斗保持联系,所以锦州情报,温方亮等人也有所了解,反之,王斗也是一样。
高史银点头:“嗯,骑兵后天就出发,先攻喀喇沁左右翼大帐,再北攻龙城,那个什么固鲁思奇布,算满洲鞑子的铁杆,狠狠给他点厉害瞧瞧!”
此时大军所处的宽河地带,隶喀喇沁右翼旗地界,属苏布迪部游牧地,卓索图盟一部分,苏布迪在崇祯元年就归顺皇太极,算铁杆亲清势力,为人足智多谋,其子固鲁思奇布一样英勇善战。
天聪九年,皇太极诏编喀喇沁左、右二旗,固鲁思奇布掌右翼旗,授扎萨克,并封固山贝子,赐号多罗杜棱,共编二十二牛录,四十四佐领,计六千六百户,三万三千余口,其叔sè楞,掌管左翼旗。
外藩蒙古诸旗中,喀喇沁旗倍受清廷恩宠,数度联姻,成为其漠南屏藩,若将他们老窝端了,对外藩蒙古的亲清势力来说,威赫力还是强大的。
而宽河,此时离二者王府大帐己然不远,其一在老哈河,二在大凌河龙山,骑兵快速行进,不需数rì便可到达。
虽说情报传来,喀喇沁很多部落己经开始迁移,然温方亮等人并不担忧,那些蒙古部落可以逃离掌控打击,除非他们抛下所有的牛马帐篷,否则他们的迁移是缓慢的。
军略中,大军打击了喀喇沁旗后,便是北上龙城,介时或东进,直临锦州城西,或是北上,逼向义州,视军情而定。
甚至大军继续北上,攻击清国铁杆,科尔沁部。
外藩蒙古十三旗中,科尔沁右翼旗的土谢图亲王,计有254个牛录人口,左翼的卓里克图亲王,也有193个牛录,左右翼旗,总共447牛录,二万二千多户的庞大人口。
若进去烧杀一番,对清国的打击,是难以想象的沉重。
这些方略,三将仔细商谈一会,均觉没有问题,高史银忽然想起一事,他拳头捏得啪啪响,狞笑道:“老温,听说你许可一些小部落投靠?这些鞑子要来何用。要我说,领头的全部杀了,他们部落人口,全部卖给商人。”
沈士奇也是赞许点头。
温方亮抬头看向天空,正sè道:“可以了,我师威赫己足,可以收编一些人了。”
他淡淡道:“老高,杀戮只是手段,不是目的。下面要进军的路线,颇为危险。有一些熟悉草原的小部落带头。可以增加胜算,也使锦州的奴贼更为离心。”
高史银呆了一呆,忽然觉得温方亮有点陌生,他没那种玩世不恭神情时,有一种莫名气势。
他嘟哝道:“你是参谋司大使,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他心中忽然有种危机感,身边的兄弟都在成长,自己要学的还很多。
……
京师。
崇祯帝依在案桌前小憩一会,很快惊醒过来。他罢了罢手,止住值事太监的劝说。吃了几块点心,又聚jīng会神看起奏疏。
这些奏疏,大半是关于锦州的战报,在崇祯要求下,锦州事务,都是一rì一报。
源源不断,递到他的案头,为恐臣下欺瞒,洪承畴。张若麒,邱民仰,王承恩,王斗等人奏疏,他都要多方印证观看,特别王承恩的奏疏,更让他相信。
锦州战事。正在僵持,前些rì明军在女儿河的胜利让他振奋,此后双方胶着,大战没有。小战不断,虽说贼奴对锦州攻势放缓,不过城池被围仍旧。
双方,就这样相持下来,考验的,就是各自的后勤供给能力。
户部尚书李待问只是叫苦,粮草难支,粮草难支,便是辽东有了鱼干,还是难支。
每当王承恩催促粮草的奏疏到来,他便抱怨连天。
他叫多了,又没解决的办法,崇祯皇帝便感到烦忧,起了以倪元璐替换李待问的心思。
大明祖制,浙人不得官户部,倪元璐为浙人,明太祖在洪武二十六年曾诏定:户部官不得用浙江、江西、苏松人,甚至连rì常办理具体事务的吏员也包括在内。
究其原因,这些地方是大明赋税收入主要来源,为了防止户部官吏串通江浙、苏松、江西等地官吏豪绅徇私舞弊,上下其手,所以明太祖有明令,户部官员不得由这些地方人等出任。
为了改变糟糕的财政问题,崇祯帝也顾不上祖制,只是替换人选归人选,辽东前线的粮草压力确实在这里,远水解不了近渴。
阁臣都以为,辽东之事不可久拖,需趁锐而决之,阁臣一至抱怨,陈新甲都有些动摇,探听洪承畴等口风。
各方强大压力下,洪承畴也在犹豫,只有王斗还在坚持。
他言,王师粮草供给困难,贼奴更难,只需相持下去,贼奴必退,尽可不战而胜。
显而易见,王斗意见非常重要,所以战争一直相持。
想起王斗,崇祯心中不知是何滋味,他己经得到一些风声,传闻来自塞外的风声。
他拿起另一封奏疏,眉头皱起,杨嗣昌死前,荐丁启睿任兵部尚书,总督湖广、河南、四川及长江南北诸军,仍兼总督陕西三边军务,专剿cāo贼与革、左诸贼。
对丁启睿,崇祯帝也颇为器重,赐尚方剑、飞鱼服及印信,然其督师以来,深深让自己失望。
剿贼进展缓慢不说,革、左转战数省,饥民云集,还搞得声势越大,引得明军焦头烂额,特别不久前左良玉违令夜奔襄阳,贼军追击二百里,明军死伤众多。
左良玉不是第一次擅自逃跑,然崇祯帝对这些武人,除责其戴罪立功自赎,别无他法。
好在比起张献忠与李自成,罗汝才等人,不至让他引为心腹大患,他烦躁地拿起另一封奏疏。
这是河南巡抚李仙风发来的奏折,还没看,崇祯帝己是眉头皱起,进入夏秋来,河南各府又是大旱连连,赤地千里,饥民四起,往往自河南发来的奏疏,就没好事。
虽有了心理准备,然看奏疏内容,崇祯帝差点跳起来:“闯贼不是只余残卒逃入山中,为何又突然进逼洛阳?”
他双手颤抖:“还,还有众十数万?”
他呆立良久,随后勃然大怒:“闯贼何时出山,如何有兵十万众?邮牒无闻,塘报不发,李仙风,你将朕当聋子!更恨!更恨!”
他厉声道:“召,内阁首辅周延儒,兵部尚书陈新甲!”
第502章 决定
第502章 决定
周延儒走在前往乾清宫的路上,虽急步而行,然举手投足间,皆显俨然风姿。他还不到五十,正当盛年,相貌堂堂,二十岁曾连中会元状元,典型的江南才子一个。
崇祯六年六月,周延儒曾被迫引疾辞职,此时再进内阁,更身居首辅高位,说实在,他都感觉意外,天威难测,然首辅之位落入手中,也在意料之中。
国势艰危,几任首辅无所作为,陈新甲资历名望不足,望眼海内,首辅之位,舍我其谁?
想到此处,便以周延儒的城府,也觉有些飘飘然。
周延儒重新柄政,是天时地利人和的体现,上有皇帝信任,下有东林与阉党等各派政治势力的支持。特别以张溥为代表的东林后劲,更把希望寄托在周延儒身上,忠告之:“公若再相,易前辙,可重得贤声。”
因为诸君支持,周延儒也很注意满足各方需求,己经在运作,将东林党人郑三俊、刘宗周、范景文、倪元璐、李邦华等召回朝堂。
同时,因为阉党诸人在温体仁当政时始终没有抬头,把希望寄托在周延儒身上,在彼复出时,出了很大的力量,周延儒不负众望,同时运作以马士英为凤阳总督,一时中外翕然称贤。
交际花周延儒妙手回chūn,迅速缓和大明各派内部倾轧,让崇祯帝龙颜大悦,皇帝对他寄予很大希望,甚至贬损帝王之尊而揖拜周延儒,语称:朕以天下听先生。
周延儒担任首辅没多久,己是四海称誉,chūn风得意,此时他急步而行,一边寻思,圣上急召阁臣,所为何事?
与温体仁一样,周延儒素来善于揣摩与迎合皇帝心思,心念微动间,己经明白皇帝召见之意。
一,定是为锦州之事,此为老生常谈,二,可能便为内地流贼。
流贼何在,多在河南,陕西等处,特别是河南……
河南!
周延儒深思,圣上召见如此之急,看来该地情形不妙。
他心中一凛,脑海中闪过河南巡抚李仙风的身影。
任首辅来,李仙风对他也是大力逢迎的,特别彼还是东林党的一员。
理智上告诉周延儒,若河南之事不妙,自己应该尽早放弃李仙风,与之撇清干系。反正自己初任首辅,便有责任,也是轻微的,不会影响皇上对自己的感观,只是……
在此新任首辅,天下瞩目关口,若就此放弃李仙风,厚望各员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对自己名望养贤大为不利……
心念电转间,他己经打好数套应对之腹案。
在中官引导下,周延儒终于来到乾清宫门,他下意识顿了顿,整了整衣冠,昂然而入。
阁中,崇祯帝正沉着脸来回踱步,此外还有多员阁臣肃立,如兵部尚书陈新甲,吏部尚书李rì宣,户部尚书李待问等人,又有阁臣魏藻德、陈演等。
见周延儒到达,各sè目光,都向他投来,其中陈新甲愤愤,匹夫,又夺了吾的首辅宝座!
李rì宣等面无表情,魏藻德与陈演,则yīn沉的神sè一闪而过。
魏藻德曾为薛国观门生,因周延儒的心腹吴昌时,在薛国观赐死一事颇起作用,以是魏藻德非常痛恨吴昌,时时寻找替座师报仇的机会,他连周延儒也一起恨上。
而周延儒平素蔑视陈演,陈演大恨之,不过周延儒风头正劲,二人明智选择了暂避锋芒。
众人目光中,周延儒神sè镇定,步伐从容,他享受这些目光,众人那种羡慕嫉妒恨神情,也让他嘴角浮起一丝玩味的笑容,这瞬间,那笑容中酝含的讽刺,不屑,高傲,便是最高明的表情专家,也难以解读。
人言高处不胜寒,吾却知,这内中滋味,何等美妙,何等令人沉醉!
这便是权势带来的美妙滋味。
朝向崇祯帝时,周延儒神情瞬间转为惶恐恭敬,他一丝不苟的施礼。
崇祯帝急步过来,亲手搀扶起周延儒:“先生请起,有先生在,朕无忧矣。”
皇帝之言,让周延儒心情激荡,起身后,他又礼仪完美的,与场中阁臣见礼。
崇祯给阁臣们赐坐后,急不可耐地让值事太监,将李仙风奏疏给众人观看。
陈新甲看过后,冷哼一声:“年初时,忠勇伯曾大破闯贼,其部只余残卒逃入深山……半年了,这些残贼非但没有剿平抚定,反而蓬勃再兴,更逼洛阳,河南官吏,太过无能,更可恨塘报无闻,李仙风人等,是何用心?”
说着,他还有意无意看了周延儒一眼。
崇祯帝的神sè又yīn沉起来,河南巡抚李仙风,此举可谓欺君罔上。
周延儒细细看着奏疏,一副认真谨慎,逐字推敲的样子,其实方才一扫之下,奏疏的内容己是了然于心。
他的脑子急速运转,从奏疏上看,还有自己推敲的字外意思,闯贼之所以又再兴复,关键一点,便是当时大破流贼时,当地官府收容了大量的降贼。
这些降贼贼xìng难改,闯贼一起,便群起呼应,闯贼每经一城,几乎都有内应,往往没有战斗,城池便快速陷落。
而且这些降贼,因为往年曾有流窜作战经历,造成了一个后果,便是闯贼每到一处,便迅速拥有了大量的,不经训练就能作战,而且有一定战斗力的军队,比起往年,这来势更为凶狠。
他们还拥有了大量的民众基础,今年河南又是赤地千里,民怨沸腾,虽年初忠勇伯镇压了流贼起事,然便若一座火山,虽暂时捂盖下去,当它再次爆发时,比往常凶猛了多少倍。
更可怕的是,闯贼占据城池后,不再铲城流窜,而是开始遣官将镇守,他们还设立营伍,训练jīng兵,分给田地,便若大明编练的那些新军一样,这是……这是割据啊,难道闯贼被忠勇伯爆打一顿,打开窍了?
周延儒己经预见内中的可怕xìng,他们对大明造成的祸害,将更为巨大。
也因为如此,让李仙风等人措手不及,官场积弊下,初时,他们想捂盖子。只是闯贼崛起太速,己经紧逼洛阳,关系到陷藩大罪,所以才不敢隐瞒。
作为官场老将,周延儒何等聪颖,立时明白内中端倪。
好在洛阳不失,李仙风也急遣总兵陈永福救援,事情还有可为。
当然,他的话也不敢说得太满,迎着崇祯帝期盼的目光。
周延儒字斟句酌道:“李仙风虽有负圣恩,然洛阳之事关系甚大,我皇承天御极,神武英文,望以大处着眼,责其以功覆过,李仙风定然感激惶悚,力矢忠诚,以仰报圣恩于万一。”
崇祯帝神情变幻,最终还是平静下来,在阁内缓缓踱步。
周延儒娓娓道来,说到他的心田里去,冷静下来,他也发现,李仙风虽有罪,但还不到撤职杀头大罪,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剿灭再次崛起的闯贼。
周延儒更着重点出另一点:“贼伪令严明,又能假仁愚弄百姓,割据城池,编练军伍,声势益大,久之,必成大患,需急剿之,此为上上之事。”
崇祯的眉头皱了皱,他也担忧这点,沉思道:“卿有何良策?”
周延儒沉吟道:“督师丁启睿,以兵部尚书之身总督湖广、河南、四川及长江南北军务,仍兼陕西三边事,分身暇顾。微臣之意,可起一人,代丁启睿总督陕西三边军务,专剿闯贼,以免局势糜烂,此人需有力,让人信服……”
崇祯帝截住话,急问:“卿可有人选?”
丁启睿是当时杨嗣昌举荐的,彼书生一个,优柔寡断,剿贼进展缓慢不说,最近更损兵折将。崇祯帝虽对其仍信宠有加,也觉得需要一人代管三边事。
周延儒正要说话,这时陈新甲大声道:“皇上,臣举荐一人,可担此重任。”
周延儒立时微笑不语,崇祯帝则心中不悦:“陈卿私情杂念过甚。”
他眉头微皱:“何人?”
陈新甲道:“便是前兵部尚书傅宗龙。”
崇祯帝眉头更是大皱,傅宗龙xìng情刚烈,脾气暴燥,他向来不喜,崇祯十三年时,更弹劾杨嗣昌徒耗国家,不能报效,以气凌廷臣,崇祯怒,将其下狱。
陈新甲还没注意到崇祯帝神情,忙着解释道:“傅宗龙威望素著,善于驾驭,远非一般大臣望其项背,有彼总督陕西三边,闯贼定然一鼓而灭。”
崇祯冷哼道:“傅宗龙骄狂跋扈,朕百般隐忍,此人……哼。”
周延儒此时也劝道:“陛下,傅宗龙虽自视甚高,然才干尚可,闯贼己呈燎原之势,望陛下以国事为重。”
周延儒居然帮自己说话,让陈新甲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崇祯思前想后,最后恨恨道:“也罢,朕便赦兵部尚书傅宗龙,以右侍郎督陕兵讨贼,李仙风严旨训斥,罚俸一年,责其戴罪图功,若河南之事再度恶化……”
“陛下圣明。”
周延儒内心暗松了口气,河南巡抚李仙风,总算逃过一劫,对上下,自己也有个交待。
起初陈新甲举荐时,阁臣们也是心动,都想推荐自己心中人选,不过他们敏锐察觉到皇帝对陈新甲的神情,又纷纷住了口,对皇帝待周延儒言听计从,心中又是嫉妒不己。
最后便是商议锦州之事……
谈起锦州大战,众人都是头痛,当双方实力相近时,除了面对面硬战,也没有别的妙方,各人谈的,也都是些老生常谈的套话。
户部尚书李待问又开始叫苦:“兵多饷艰,粮草难支,皇上,微臣还是那句话,锦州之事,当速战速决。臣请皇上下旨,令蓟辽总督洪承畴,忠勇伯王斗人等,尽快与奴决战!”
陈新甲立时反对:“万万不可!”
他急切地道:“皇上,兵凶战危,一个不慎,便是jīng锐尽丧的结果。忠勇伯己经说得清楚,我方粮草难支,贼奴更难,只需相持下去,定可不战而胜,又何必冒这个风险?”
李待问愤怒地冲陈新甲大叫:“本兵说得轻巧,只需相持,敢问,粮草何来?”
陈新甲更大声冲他吼叫:“李大人,若大军有损,这责任谁来负?你吗?”
听阁臣相争,崇祯帝抚了抚额头,感到一阵阵头痛,每次都是这样,众人除了争吵便是争吵,根本没有应对的良方。
他心中烦躁,正想询问内阁首辅周延儒的意见,这时吏部尚书李rì宣忽然说道:“皇上,恕微臣斗胆,微臣以为,我王师与奴决战时机己到。”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
李rì宣淡然道:“诸位大臣或许有所耳闻,忠勇伯十万大军,己自塞外出兵,直指锦州!现锦州之奴内心惶惶,此谓天赐良机,可遇而不可求之,此时不战,岂不枉费天机乎?”
阁内一片诡异的平静,崇祯皇帝的右手,也不可抑止颤抖起来,尤其听到那十万大军时。
塞外的消息,越来越多传入他的耳中,也不知谁在推波助澜,许多言官还风闻而动,弹劾王斗蓄养私兵,擅开边畔等,这些奏疏,崇祯帝皆尽留中不发。
良久,陈新甲愤愤不平道:“实属一派胡言,一派胡言!真是荒唐,王斗哪来的十万大军?李阁老,你是内阁大臣,岂可听信传言,做这等市井闲妇之举?”
面对陈新甲的攻击,李rì宣也不生气,只淡淡说了一句:“就算没有十万,一、两万总有吧?空穴来风,未必无音。”
阁臣陈演,此时也笑盈盈地道:“忠勇伯好手段,不声不响,就编练出如此多强师劲旅,不愧为国之栋梁。”
各人诛心之言,让陈新甲文雅的面孔都扭曲起来:“猜忌良臣,诽谤大将,这便是尔等做派?”
他一拂衣袖,厉声道:“竖子不足与谋!”
李rì宣淡然喝茶,崇祯帝也是默默看着陈新甲,眼中闪动莫名的光芒。
他柔声道:“陈卿稍安勿躁,忠勇伯的忠心,朕自然是知道的,还是听听首辅如何说。”
周延儒一直静静听着阁臣争论,对王斗这个人,他也重点了解过,皇帝虽说一直忌讳“通内”与“朋比”,然眼下的阁臣,没有大将在外撑腰,是在内阁内坐不安稳的,便若张居正,当年也需要戚继光援引。
王斗崛起后,一直游离派系斗争外缘,便以周延儒的城府,也猜不透他内心想法。很多人以为王斗是杨嗣昌,陈新甲一系,其实周延儒知道,更多是陈新甲等人,借助王斗的光芒。
对王斗来说,大臣在外的支持,有,也是锦上添花,没有,也不妨碍他继续升官发财,成为大明焦点,国之重柱。
对周延儒来说,他也不会轻易得罪有实力的武人,特别是王斗这样的武人。
虽然他代表东林党,不过例年来,王斗并没有做出公然得罪东林党的事情,虽说以前他曾在东路砍杀了一批文人,商人,武人,也是那些人,侵犯了他的利益。
平rì里也可看出,王斗这人还是好相处的,虽然势力越大,也没有作出侵犯整体文人阶层的事,虽然跋扈了点,然在眼下的大明,这是很正常的事。
整个东林党集团,对王斗态度,便是观其言,察其行,默默关注。
周延儒也未尝没有争取王斗作为外援的心思,今rì阁内可以看出,大明君臣对王斗的态度,便是依重与畏惧,连皇上,对陈新甲的看法都起了改变。
不过因为有王斗在外奥援,陈新甲地位还是稳如泰山,王斗在外一rì不倒,他肯定还是稳稳居于阁内,最多被皇帝冷藏罢了。但若外面出了什么事,肯定还需陈新甲出来收拾。
作为官场老将,周延儒善于迎合皇帝心意,当年辽东兵将讹饷之事,便让他自一名侍郎升到大学士,如今……
周延儒可以肯定,皇帝对锦州战事己经不耐烦了,特别在流贼再兴的情况下,他急需抽调jīng兵回到腹地,用来对付流贼,更不能容忍藩王有失的后果。
想到这里,周延儒对皇帝恭敬地道:“皇上,流贼再起,锦州战事,确实不容拖延。”
陈新甲还想说话,不过接触到皇帝严厉的目光,只得默然不语。
周延儒温和地对陈新甲笑了笑,又继续道:“……路人言,忠勇伯出师十万,塞外紧逼锦州,此为荒唐大谬!最多忠勇伯奔赴辽东时,令一些乡勇团练出塞sāo扰,以作声援,乃声东击西之策。锦州之战,塞外各部青壮皆抽之一空,北虏难挡,故而作惶恐之言,其大势宣扬,又或有叵测居心在内。”
崇祯不住点头,周延儒的分析合情合理,直说到他的心坎去。
周延儒继续道:“然忠勇伯此计,也收到良好效果,北虏惶惶,难有战心,我王师气势正锐,正是一鼓而决之时。”
周延儒缓缓道来,阁臣或沉默,或言附意,只有陈新甲喃喃道:“忠勇伯言,还未到决战时机。”
李rì宣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本兵张口闭嘴皆是忠勇伯,忠勇伯也是大明官将,陛下之臣子,难道还敢公然违旨不成?”
陈新甲哼了一声,又重复先前的话语:“……若大军有损,这责任谁来负?”
崇祯看了二人一眼,神情不悦,对周延儒道:“先生继续说。”
周延儒恭敬道:“微臣尊旨。”
他继续道:“方才本兵言,忠勇伯认为,锦州之战,还未到决战时机。确实,忠勇伯自起后,百战百胜,论行军打仗,大明确无出其右者,然他毕竟是个武臣,对朝中方略,国家大局,或有所短……”
他道:“当然,忠勇伯为国奋战,浴血沙场,劳苦功高,微臣以为,当重重奖励,大加升秩,以盼再接再厉,晋建殊勋,另……”
周延儒说道:“总兵杨国柱等,勇略多谋,忠义之诚,足以感激人心,也当另行旌奖,以励将来。”
最后周延儒跪下叩头:“臣乃陛下之臣,一片冰心,只为朝廷,所言种种,国家大事,皆是肺腑,请陛下圣心**。”
阁内大臣,陈新甲等人,也知道锦州之事该做个了断了,他们皆跪下叩头:“请陛下圣心**。”
崇祯帝站起,心中在想:“锦州之事久拖不决,事到如今,该做个决定了。”
……
崇祯十四年九月十五rì,锦州,女儿河北岸。
rǔ峰山西河段,此时离河三里范围,己经被明军攻占,明清双方,隔着弯曲复杂的壕沟壕墙相峙。
飘扬各sè旗号的清军营寨,由南向北,密密麻麻,一直蔓延到锦昌堡周边。
大军相峙,当然不是静坐不动,每天的小规模战斗从来不停,或是斥候间的渗透与反渗透,或是各段寨墙壕沟的反复争夺,往往白**才夺下,晚间时分,我又发动夜袭突袭,把失去的据点夺回来。
你来我往的拉锯战中,双方都在不断流血,很多士兵,都是疲惫不堪,部队的不断轮换,也成了双方必行之事。
锦昌堡周边营地,因为处于清营腹地,显得大体平静,这里来来往往的清国士兵,很多都没有穿着盔甲,甚至没有戴着盔帽,露出他们发青的头皮,还有脑后细长的金钱鼠尾辫。
天气越发寒冷了,他们纷纷穿上棉袍,戴上暖帽,便是后世清国那种碗帽,质地多为皮、呢、缎等。还有一种凉帽,是夏天戴的,状似斗笠,以篾条编成骨架,外罩绫罗。
很多人还戴瓜皮帽,来源于大明的**一统帽。
此时锦昌堡城头上,飞舞着清国皇帝的龙旗,城堡内驻扎的,也尽是jīng锐的噶布什贤兵。早在双子山被明军攻占后,为了安危着想,皇太极就将自己的行宫,移驻到锦昌堡之内,当然,rǔ峰山的据点,他们也没有放弃。
原守备官厅内,皇太极高居上首,神sèyīn沉,两侧坐着满洲旗主,还有蒙八旗,汉八旗各固山额真,在他们身后肃立。
官厅内,还有大群的外藩蒙古扎萨克,台吉、塔布囊等王公大臣,这些个外藩蒙古,左翼以科尔沁土谢图亲王为首的科尔沁十旗,右翼以察哈尔固伦额驸和硕亲王额哲为首的其他蒙古各旗。
又有外扎萨克蒙古几个汗王,如土谢图汗,扎萨克图汗,车臣汗等。
此时他们看着大厅中间,个个脸sè难看,在那里,跪着一个袒露脊背的粗壮蒙古人,正被两个彪形的噶布什贤兵,用沾水的皮鞭重重抽打。
“啪!”
五尺多长沾水的皮鞭又是抡起,一鞭子下来,就是一条长长的血痕。
“啪!啪!啪!”
行刑的两个噶布什贤没有丝毫怜恤,皮鞭一鞭抽得比一鞭狠,一鞭比一鞭重。
那蒙古人开始咬牙硬挺,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然巨大的痛苦,让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开始凄惨嚎叫。
每抽一鞭过来,他就嚎叫一声,重鞭之下,他的脊背早己皮开肉绽,鲜血不断渗下。(未完待续。
第503章 凭尔几路来
第503章 凭尔几路来
老白牛:多谢正宗知鉴书友的打赏与发言鼓励。另:回英雄呼啸书友,龙空那篇文章是我写的,其实,叶锋这个笔名,才是我的本尊,老白牛只是马甲,分身压倒主体,让人感慨啊。
……
“sè楞,你可知罪!”
良久,鞭刑过后,上首传来皇太极那yīn沉的,听不出喜怒的声音。
那被鞭打的蒙古人极力抬头,露出他高鼻深目,略带sè目人特征的脸容,正是喀喇沁左翼旗扎萨克sè楞。
他喀喇沁远祖,曾为游牧中亚草原乌古思人一只,东迁后与朵颜乌梁海合二为一,所以族中部人,带了一些sè目人血统。
此时sè楞额上汗滴滚滚,鞭打后脊背上传来的巨痛,也让他神情扭曲。
他趴在地上如捣蒜般地磕头,一边哀嚎:“大汗啊,伟大的博格达汗,您的奴才,没有扰乱军心啊,奴才是您忠诚的鹰犬,怎么敢散布谣言,王斗的十万大军,真从塞外逼来了……”
下方的蒙古人一阵sāo动,皇太极脸sè更为难看,下方的满洲旗主,看向sè楞的目光中,都透着不满与yīn冷,多铎更差点跳起来,只有代善与多尔衮若有所思。
皇太极怒极而笑,他道:“听听,听听,还说不是妖言惑众,若说王斗有数千散兵在塞外sāo忧,朕信!然十万大军,嘿嘿,朕想知道,哪个明国总兵,可以拥有十万大军的?”
sè楞一愣,他勇则勇矣,脑子却不是很好使,再说,他也没有亲眼见到王斗的十万大军。
皇太极再道:“你说,你全旗的十三个扎兰,五十二个苏木,丁口大部被王斗掠去,连王帐都被抄了。你还说,留守苏木章京巴散尔,亲眼见到王斗在塞外的五千大军,怎么又成了十万?”
皇太极还道:“朕再细细审问巴散尔,最后他向朕招认,他连王斗在塞外五千大军也没看到,只闻明国骑兵来袭,他就跑了,具体兵马有多少,他都不知道……”
sè楞更哑口无言,呆若木鸡,皇太极看着sè楞,神情悲痛:“镇国公,你知道吗?朕的心,很痛。天聪九年时,你率一千五百骑正式归顺大清,记得当年,朕还亲自参加喀喇沁左翼旗的成立大典,封你为世袭扎萨克,封你为国公,赐了你蟒袍,你的几个兄长,朕也全部加封塔布囊,朕对你恩宠有加,可你……”
sè楞猛然又发出一阵哀嚎:“伟大的博格达汗啊,您的奴才,真的没有撒谎啊!”
他彭彭用力叩头,额上鲜血淋漓,一边向前爬去,留下长长的血迹。
看他的样子,各蒙古扎萨克,台吉们都心下不忍,喀喇沁右翼旗扎萨克,多罗贝子固鲁思奇布更想迈步而出,为sè楞求情,不管怎么说,sè楞也是他叔叔,更是他的部卒。
然而他身后一个台吉用力抓住他的手臂,缓缓摇头,固鲁思奇布神情变幻,最终叹了口气,又收回了自己脚步。
皇太极神情更为yīn沉,yīn恻恻道:“那你可有确切情报?”
sè楞停住,愣愣摇头。
皇太极猛地站起,怒喝道:“没有!你只是道听途说,就在大军中散布谣言,扰乱军心,sè楞,你真是无可救药!”
他恨恨道:“宣读朕的旨意!”
大臣英额尔岱出列,恭敬道:“是,陛下!”
他隐晦地看了sè楞一眼,颇有不悦之sè,sè楞这个二愣子,在这军情紧急关头,到处囔囔,实为居心叵测。
他展开一道黄绸圣旨,大声宣读:“大蒙古博格达汗,大清宽温仁圣皇帝圣旨:敕谕满、蒙、汉各旗主,固山额真,各外藩蒙古王、贝勒、贝子、公、台吉、塔布囊得知,喀喇沁左翼旗扎萨克sè楞深获殊恩,爵秩尊贵,不知效力,反妖言惑众,其罪之大,理因应斩。朕思sè楞往rì来归,颇有军功,宽宥免死,今夺其爵位,夺户五苏木,令二等塔布囊葛尔玛管领属民,以代左翼旗扎萨克……”
听到这里,sè楞面如死灰,人群中他的兄弟葛尔玛则露出惊喜之sè,真是天上掉馅饼,没想到好事就落到自己头上。
英额尔岱继续宣读:“……多罗贝子,喀喇沁右翼旗扎萨克固鲁思奇布,恪尽臣藩之节,保守疆邦,朕心甚慰,今加固鲁思奇布多罗都棱郡王,赏户五苏木,望尔诚恪不渝,勿怠勿忘……”
众蒙古人为sè楞兔死狐悲的同时,也皆以嫉妒的眼神看向固鲁思奇布,这小子,就封郡王了。
只有固鲁思奇布心下复杂非常,不知是何滋味,草原上的事,他有所耳闻,只不过他城府较深,不象叔叔那样触之便跳,sè楞的出头,也有他隐晦挑动的外情在内。
此时他高封郡王,实际上是建立在sè楞的血泪之上。
皇太极冷冷听着宣读,眼见杀鸡儆猴效果显著,众臣恐怖,只是他心中,却是浮起一丝悲凉。
sè楞为人憨直,其实他说的话不错,草原之事,确实大大不妙。
八月时,相继就有一些消息传到锦州,不过被皇太极压制了,认为是明军的诡计。然进入九月后,草原上的消息越来越多,各八旗蒙古,外藩蒙古人心慌乱,皇太极越来越难以压制。
特别这次,连一旗的旗主都跳了出来,再有下次呢,自己还能压制吗?
看来锦州之战,不能拖延了,特别粮草供应困难的情况下。
在他情报中,王斗从塞外逼来的大军,在万人之上,不论王斗哪来的兵马,决战,是不得不进行了!
这瞬间,皇太极下定了决心!
圣旨一下,sè楞不但成为白丁,更成为罪人,几个如狼似虎的噶布什贤战士,将他拖拉出去。
sè楞拼命挣扎,一边极力回头,对皇太极凄厉嚎叫:“伟大的汗啊,奴才真没有撒谎,王斗大军,真从塞外逼来了……”
一直到他被拖出去良久,他的哀嚎声音,仍然余音袅袅,在屋内盘旋不去。
屋内鸦雀无声,良久,老态龙钟的,科尔沁土谢图亲王巴达礼,咳嗽一声,出列道:“sè楞饱受皇恩,不思报效,反作仵逆助敌之举,皇上雷霆处置,真是大快人心。”
外藩蒙古诸大臣中,他必须第一个站出来,科尔沁部与满洲联系最深,科尔沁贝勒莽古思之女哲哲,便是此时清国的中宫皇后,科尔沁部贝勒寨桑之女布木布泰,也就是大玉儿,是皇太极妃子。
满洲女人,一样大规模嫁给科尔沁部蒙古人,双方的联系,密得不能再密,外藩蒙古诸旗,以科尔沁部,对清国最为忠诚。
巴达礼站出来,一个疲倦的年轻人,也不得不站出来表达,便是和硕亲王,察哈尔固伦额驸额哲。
他的父亲林丹汗败亡后,他率余部投降皇太极,并献出蒙元皇帝传国玉玺,因功封为亲王,爵秩位冠诸扎萨克之上,哲哲与皇太极生的三个女儿中,固伦温庄长公主还嫁给他为妻。
历史上锦州之战后,额哲很快死去,这位公主又改嫁他的弟弟阿布鼐,并生下儿子布尔尼。
此时额哲满是病容,看样子离死不远。
巴达礼与额哲都出来了,外藩蒙古各扎萨克们,也只得一个一个出来表态。
新接任扎萨克的葛尔玛不用说,连土默特右旗的俄木布楚虎尔,左旗的善巴,虽心忧草原之事,也得站出来说话,一时间,屋内展现一片的义愤填膺,众志成城的气氛。
众蒙古人慷慨陈辞完毕,五体投地,齐声举臂高呼:“博格达汗,博格达汗,您是草原雄鹰,您宽广的胸怀,赛过浩渺星空。博格达汗,博格达汗,您银柄的蟒鞭,划破沉沉天幕,博格达汗,博格达汗,您狂飙似的铁骑,踏碎万里征途……”
皇太极高居上首,迎接众臣欢呼,他的目光深沉,似乎真当成了众人口中的神祗,高高在上,俯视凡人。
良久,皇太极止住众人欢呼,淡淡说道:“崇德五年起,锦州围城己然两载,眼下大军进入僵持,明国jīng锐,尽汇城下,若能将之一鼓而灭,此后天下,任由我大清驰骋!”
他冷笑道:“或许王斗自塞外逼来一些兵马,那又如何?凭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萨尔浒之战,太祖高皇帝,尤不惧明国兵马,本皇在位,更何惧之有?”
他的右手缓缓伸出,上面青筋暴起,随后用力一握:“先灭松锦明军,再灭草原明军,让他们jīng锐尽丧!”
他猛地看向济尔哈朗:“郑亲王,仗怎么打,你来说说。”
济尔哈朗忙道:“奴才遵旨。”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道:“眼下我大清铁骑,在女儿河北岸,小凌河两岸与明军相峙,兵力方面,计阿哈杂役在内,有二十四万余,估计与明军相当,然总体而言,我军战力,强于他们!”
辽东之战起,清军看似伤亡大,其实很大部分是杂役包衣,特别摊到各旗后,更不明显,每旗约伤亡数百人,总体战力不失,兵力方面,也颇为充足。
济尔哈朗沉吟道:“眼下大军相峙,若要与明军决战,需有利地形,可以容纳我铁骑万众奔腾。”
他细细想了想:“奴才建议,放弃rǔ峰山,放弃女儿河岸,将明军引入腹地。”
他说道:“锦昌堡西,山野众多,地势高阔,往南而行,有很大部分的平川旷野,适合我大清铁骑作战!”
豪格受了几次挫折后,变得谨慎了许多,他插口道:“只恐明军不会上当,轻敌冒进。”
皇太极猛地看向老代善,说道:“礼亲王来说说。”
皇太极眼中的老不死咳嗽一声,说道:“这个好办,我军放弃沿河地带,退入腹地,只需作出猛攻锦州态势,他们便不得不进逼,与我决战!”
皇太极眯起眼睛,又看向多尔衮:“睿亲王呢?”
多尔衮心中恼怒,皇太极摆明对自己与老代善猜忌,然而一有事情,就要自己等出谋划策,最大xìng的压榨劳动力,实是可恨!不过皇帝有话,又不得不答,特别在方才杀鸡吓猴的情况下。
他深思良久,说道:“奴才以为,郑亲王与礼亲王之计可行。”
他道:“锦州,是明军的软肋,他们千里救援,不就是为了城内的祖大寿吗?明国自皇帝到蓟辽总督洪承畴,都不能容忍城陷的后果,我师一动,不论女儿河,或是小凌河的明军,尽要追随而动!”
屋内各人,不论蒙汉固山额真,台吉人等,皆在低声议论,商谈此计可行xìng,皇太极更哈哈大笑,他大声说道:“众卿与朕,想到了一处去!”
随后他又yīn沉了脸,冷冷道:“两年来,朕令人shè入劝降书不下百封,然城内不为所动,枉费朕的一片苦心!”
他猛地站起,厉声道:“祖大寿,实乃不识抬举,他真以为,朕攻不下锦州吗?”
他这一发怒,瞬间,屋内似乎又被寒意笼罩,众臣都是噤若寒蝉。
汉军正蓝旗,固山额真祖泽润双股战栗,他扑嗵一声跪倒在地,膝行而出,哀嚎道:“臣有罪,臣不能劝家父弃暗投明,报效大清,请皇上责罚。”
皇太极看了他良久,看得祖泽润冷汗涔涔而下时,他淡淡道:“祖泽润,朕知道你的忠心,你起来吧。”
他说道:“朕只是感叹,南朝皇帝何德何能,值得祖大寿如此效力。”
他一摆手,道:“此战关键,便是王斗的靖边军,还有杨国柱,王朴等新军,余者李辅明、左光先、马科、唐通等皆是鼠辈庸碌,哦,吴三桂也有点战力。”
济尔哈朗提醒道:“刘肇基,曹变蛟,王廷臣三人,也需谨慎应待。”
皇太极嗯了一声:“这些布置在杏山的明国兵马,朕自有安排。”
他说道:“与明国决战,最重要的,便是如何拖住王斗等兵马,众卿可有良策?”
屋内所有人,都看向汉八旗各固山额真,还有朝鲜大臣金自点。
看着这些人,豪格与多铎都面现不屑,多铎更高声骂道:“一帮蠢货,徒费糜饷,真上战场,一点用都没有。”
他肆无忌惮的喝骂,丝毫不留情面,各蒙古固山额真,外藩蒙古众大臣都露出兴灾乐祸的神情,崇祯十二年起,清国皇帝对汉军旗越重,他们早己愤愤不平,此时多铎给他们出了一口气。
多铎年轻气盛,不论汉语,蒙语,满语内骂娘言辞张口就来,污言秽语,滔滔不绝,面对多铎喝骂,金自点似乎睡着了,石廷柱等人灰头土脸,又不敢反驳,只将埋怨的目光投向孔有德。
只有饶余贝勒阿巴泰,仍是铳炮的坚定支持者,他出列为汉军旗分辩:“皇上,与靖边军作战,除了汉军舍我其谁?恭顺王的炮营,在黄土岭之战,也是有出众表现的,虽有女儿河小挫,但不可苛求过甚。奴才想过了,只需有适合汉军作战地势,乌真哈超炮营,与各汉军铳兵们,还是可以发挥出巨大的战力。”
皇太极神情不动,淡淡喝了声:“恭顺王。”
孔有德连忙出列,那rì与靖边军炮营对战后,他失落良久,皇帝殷切期盼,耗费巨资,结果自己打出百个手指对一个手指的战绩,让清营各方大失所望,也导致他在皇帝心中地位直线下降。
那rì炮战后,他炮营损失颇大,还好炮手大部仍在,火炮全在,还是有战斗力的。
夹起尾巴做人这段时间,孔有德也考虑了很多,对如何重拾皇帝的宠爱,他苦思冥想,准备了多种方案。
多铎言辞难听,将他骂得象儿子一样,他心中虽然恼火,但也没胆量顶撞满洲旗主,他的顶头上司代善,一声不响,也没有为他得罪多铎的意思。
唯有阿巴泰的义举,让他感激涕零,出列后,他高声说道:“启禀皇上,臣想过了,对付靖边军的火炮,唯有以己之长,攻彼之短,方可大胜!”
他解说道:“靖边军的火炮,短处便是shè程,我炮营为何要近处与他们对shè?可远远开炮,重演黄土岭之胜。”
皇太极淡淡道:“若他们以土车掩护呢?”
孔有德道:“如饶余贝勒所言,我汉军可选合适作战地形,让他们土车,失去效用。”
他说道:“臣想过了,从明军占据的杨兴屯,一直到伊家岭,苏家沟,宋家沟等处,地面起伏,坑坑洼洼,还有众多的田地,沟壑,他们土车与战车,根本不能推行,就算某些地方能过,也失去掩护大军意义,他们军阵进行,我火炮轰击,定可给王斗等重重打击!”
皇太极沉吟,难得孔有德想出了致胜的良方,神情不由缓和了许多,余者人等,也议论起来,都觉孔有德此法可行。
济尔哈朗说道:“汉军布置在伊家岭等处,用来应对王斗等铳炮军阵,我铁骑布置在锦昌堡南面与东面,那方地势平坦,可击明国大众骑兵。”
老代善补充道:“因地形缘故,伊家岭等处,明军不能布置骑兵,唯有将步军布置该处,正好入汉军大阵觳中。”
皇太极想到一个问题:“靖边军等土车战车不能推行,尔等一样不能,面对面鸟铳对shè,汉军的鸟铳阵,可以击溃王斗的鸟铳阵吗?”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孔有德,孔有德神情变幻,最终咬牙道:“为大清效力,臣肝脑涂地,死而后已。臣还决意,将炮营的红夷小炮全部推出,就近阵前,与他们对shè。”
皇太极微笑道:“很好,恭顺王忠勇可嘉,朕,拭目以待。”(未完待续。
第504章 鹿死谁手
第504章 鹿死谁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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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在内心深处,对于汉八旗能否与靖边军铳炮对战,皇太极仍然保持犹豫与惶恐,不过在清国中,能给靖边军大规模杀伤的,除了乌真哈超炮营与汉军铳兵,己经找不出别的优良炮灰,只能赶鸭子上轿了。
那rì靖边军火炮的犀利表现,也给皇太极留下深刻的印象,只是靖边军防间颇严,直到现在,清国细作,也未能得知他们的火炮发shè秘技,不过按孔有德的布置,大清炮营,还是可以发挥优良战力的。
清国君臣,细细谋划此次决战,情报所得,小凌河边的吴三桂,马科、唐通几部,约有兵马四万多人,不到五万,锦州城内,也有兵马超过二万。
不过围城两年多来,锦州守军,早己疲惫不堪,就是祖大寿数千本部,一样疲倦非常。
对峙这些时间来,清国也早己摸清,马科部的山海军,各营伤亡颇大,不论官将军士,皆是怨声载道,各营士气低落,处于崩溃的边缘,面对种种不妙情形,身为总兵的马科却无力弹压。
唐通只会自保,小凌河边,有战斗力的,唯有吴三桂的宁远军。
对峙以来,该部表现出众,他们不但挡住rǔ峰山清军的侧击,还攻占了小凌河北岸与女儿河北岸某些狭小地带,多少支援了锦州城部分物资供应,如运进一些柴禾等。
安排中,仍以代善的满洲正红旗、杜度的镶红旗应对祖大寿与城外吴三桂等人。
此次出征,满蒙汉各旗,几乎全丁而出,连各牛录下的余丁,也随军出征不少,二旗各有牛录三十余,再加两个附属的蒙古正红旗、镶红旗,计有旗丁二万七千人左右。
最初围城时,代善与杜度等人,只有旗丁约一万五千人聚于锦州城下,余者安排在义州。
然明清在女儿河对峙来,皇太极又从义州抽调了一部分兵力,所以该处只剩七千的满蒙正红旗、镶红旗旗丁,不过三万余负责屯田运输的跟役与阿哈未动。
因为得知草原消息,皇太极己下令义州的清军戒备与注意防守。
杜度雄心壮志,挥舞拳头:“锦州与小凌河边,虽有明军号称超过六万,不过明军可战的,只有祖大寿数千人,吴三桂万余人,奴才等有兵四万余,定可大破明军,将他们剿于城下。”
随同杜度等围困的,还有超过两万的阿哈杂役,那些杂役,很多是各牛录的余丁,同样善shè善战,紧要关头,一样可以派上战场,阿哈们也可以顶一顶。
虽说围城这么久,各旗伤亡了一些人马,但在杜度心中,他们兵马打王斗不行,打吴三桂等人,还是尤有余力的,所以对此战充满了信心。
只有老代善颇为慎重,他向皇太极建言:“王斗偏师自塞外逼来,虽不知是真是假,也当提高戒备。奴才以为,可从杂役中挑选一些余丁,参与义州城守,还可将一部阿哈抬旗,这些奴才感恩之下,定然竭诚为大清效力。”
义州守军,己经有七千人,由岳托次子洛洛欢统带,他们有城池作为依靠,若再挑选杂役协守,更将一部分强壮忠诚阿哈抬旗,义州的防守更为无忧。
皇太极心想:“姜是老的辣,老狐狸就是老狐狸,未预胜,先预败,只要后路无忧,大军尽可在前线安心作战。”
他不动声sè道:“便如礼亲王所言。”
此次决战关键,是正面战场,还有断绝明军后路之战。
皇太极毫不客气,点名多尔衮与多铎,还有全部的汉八旗与朝鲜军,将他们安排在正面战场,与王斗等面对面会战。
为显公正,他儿子豪格的满洲正蓝旗,还有济尔哈朗的镶蓝旗也一同参战,随同的还有正白、镶白、正蓝、镶蓝等四旗的八旗蒙古兵,一部分外藩蒙古兵。
如此,女儿河北岸的正面战场上,以满洲四旗为主,蒙汉军,朝鲜军为辅,总兵力差点达到十一万。
当然,因为战后各旗伤亡的缘故,能战斗的兵马只有约十万,甚至不到一点,他们对面的明军,连上松山守军什么的,估计也就十万左右。
皇太极目光如鸷鹰般锐利,来回扫视众人:“两黄旗旗主阿山与拜音图,率八旗蒙古二黄旗,共约三万兵丁,又有外藩蒙古二万余人,五万杂役阿哈,十万大军,攻打明军杏山,以为包抄断绝后路之举!”
情报所得,明国在杏山等地,布置有辽东总兵刘肇基,东协总兵曹变蛟,前屯卫总兵王廷臣等人,加上当地一些兵马,总兵力约四万余人,笔架山附近,也有协守总兵孟道数千人马。
十万大军雷霆攻打,想必可以将他们包抄,消灭!
曹变蛟、王廷臣等虽称可战,然皇太极并未放在心上,让他稍稍有点担忧的,便是靖边军布置在长岭山的一些人马。
这个长岭山,远远观之,就是一座普通的山岭,实在没什么出奇,甚至看不到防守工事,只有近近一看,才好象有一些矮矮的土墙,似乎寨墙什么都没有,简陋得不能再简陋。
当然,以皇太极对王斗的重视,他认为长岭山不会这么简单。
虽然哨骑只能远远观之,难以逼近,不过从他们描绘的词语中,皇太极感到一种熟悉感,有点类似当年多尔衮等攻打王斗的巨鹿防线,这引起皇太极很大关注。
不过他认为,长岭山的守军还是太少,估计就是二、三千人马,还是靖边军的辎兵驻守,在己方优势兵力下,还是可以攻打下的。
当年多尔衮等人攻巨鹿时,不是一样攻进他们的防线?多多驱使阿哈杂役便可。
随军的阿哈奴隶们,大可使用抬旗,分发田地等措施诱惑,定可大大增强他们作战送死的积极xìng。
所以重视归重视,皇太极并不认为长岭山夺取不下,而且此处位于自己计划中断绝后路,挖取壕沟关键所在,必夺之。
多尔衮心中恼怒,皇太极将自己与多铎的兵马布置在正面战场,而他的两黄旗,则去包抄后路。谁都知道,与王斗作战危险,包抄后路,则相对轻松,便是在锦州城外与吴三桂等人大战,危险xìng也不高。
他知道,皇太极早对自己与弟弟猜忌,他与多铎的两白旗,总牛录数达到98个,大大超过两黄旗的75个牛录。
虽说再加上豪格的42个牛录,皇太极父子,实力还是超过他们,不过也差不了多少,怪不得皇太极始终疑神疑鬼,一有机会,就让二旗做炮灰。
不过多尔衮也没办法,皇太极身为清国皇帝,命令他们名正言顺,多尔衮再是恼怒,他也不敢当面抗拒。更何况这次大战,豪格的正蓝旗一样安排在正面战场,让多尔衮更无话可说。
他只得出列,与济尔哈朗等人一起领命。
高声喝应的时候,他感觉皇太极yīn冷的目光从自己脸上扫过,多尔衮心下更是一凛。
朝鲜国右议政金自点心中哀叹,为巴结主子,这次领军前来锦州,是来错了。
他率领的朝鲜军,因为各处都要他们送死,眼下能战斗的,己经不到一万。
兵将们怨声载道,将他这个右议政恨之入骨,这次更摊上让人畏惧的靖边军,只希望决战大获全胜,否则回国之后,他都不知如何向朝野上下交待。
孔有德,石廷柱等人倒是雄赳赳气昂昂,充满激情,自投靠清国那一刻起,他们己经没有退路,只得安心为清国卖命了。
当然,他们齐声大吼的同时,内心还是不无惶恐,连朝鲜兵在内,他们铳兵不到三万,而估算靖边军与杨国柱,王朴等人铳兵,可能有一万三千到一万五千人左右,能不能在鸟铳对shè中打赢,他们也没有把握。
只有外藩蒙古一些王公大臣,脸上露出轻松的神情,看来sè楞的牺牲没有花费,博格达汗还是对他们有所照顾,各旗大部分兵马,都随两黄旗去包抄后路,避开了危险的正面战场,这是个好消息。
豪格对父亲的安排自然没有异议,不过黄土岭之战后,他对靖边军也起了畏惧之心,他说道:“为何两黄旗不布置在伊家岭东侧,对王斗等人展开侧击?如此正面之地,以二十万大军左右夹击,定可大获全胜。”
代善对皇太极任何安排都甘之如饴的样子,此时更出言解说:“伊家岭等处,虽说有利汉军攻守,然却不利我铁骑奔腾,只得步攻,王斗善守,火器犀利,若战事陷入僵局,不利我师歼灭明军jīng锐。”
济尔哈朗也道:“两黄旗若布置在伊家岭东侧,明国的曹变蛟、王廷臣等人,也可能渡过女儿河,侧面攻打我白庙堡大军,介时两黄旗便可能被明军左右夹击,不若包抄后路,动其军心,使之陷于绝境。”
豪格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难得施礼道:“受教了,多谢礼亲王与郑亲王教诲。”
代善与济尔哈朗都感意外,连忙还礼,豪格仗着皇太极的势,向来飞扬跋扈,被王斗爆打一顿后,变化很大啊。
皇太极微笑点头,儿子自受了挫折后,成熟了许多,他忽然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就似看到往rì那只小鹰,己经成长为天上的雄鹰,可以自己飞翔了。
众汉蒙大臣也是暗暗点头,皇帝身体每况愈下,他们都感焦虑,豪格展现出英主的端倪,他们心中欣慰。
多铎撇了撇嘴,只有多尔衮低下头,掩饰他眼中闪过的寒光。
大军安排计定后,屋内气氛肃然,明清大军双方,很快将在女儿河北岸,那东西十余里,南北十余里地带正面对战,鹿死谁手,不得而知。
皇太极缓缓扫视诸王贝勒,目光前所未有的严厉:“此次我大清兵马二十余万,将在锦州,女儿河,杏山等处,与明军展开大战,正面对决,断敌粮道,尔等务必死战到底,有临战退缩者,朕定斩不饶!”
他更说道:“九月十八rì,双方大战,介时女儿河北岸,朕会率噶布什贤兵马,亲自督战!”
豪格首先振臂高呼:“大清必胜!”
多铎也是吼道:“杀光南蛮!”
众蒙古人再次五体投地,个个高呼:“博格达汗,博格达汗,博格达汗……”
众臣高呼中,皇太极高居上首,他目光深沉,心中暗暗祈祷:“高皇帝在天之灵,望护佑我军大胜,天佑我大清!”
……
众臣出来后,额驸,八旗蒙古镶红旗固山额真布颜代,与正红旗固山额真恩格图走在一起。
布颜代脸上掩饰不住的忧虑,对恩格图抱怨道:“博格达汗是怎么想的?真要与明军决战?”
恩格图叹道:“大汗己经决定了,看看打得怎么样再说吧。”
与二人一样,外藩蒙古土默特旗的俄木布楚虎尔,还有善巴,同样担忧此战结果。
他们更挂念,草原上到底怎么了?
……
当rì下午,双子山女儿河段。
此时的河水,被密密麻麻的浮桥所覆盖,南岸数里,还有北岸约三里处,己经聚满了明军的营寨,密密飘扬的旗帜,在寒风中猎猎鼓动声响。
大营北面不远处,是一道一道复杂弯曲的壕沟,壕沟过去一、二里,就是清军的大营,那边的营寨前方,同样布满复杂多样的矮墙壕沟。
壕沟后面,明清双方许多士兵,在走动眺望着,他们神情中,都有掩饰不住的疲惫。
不但如此,双子山东面沿着官道,数道深深的壕沟,蜿蜒南行,差点蔓延到松山城堡。
为了防止清军自rǔ峰山冲下,断了女儿河岸明军后路,在大量随军民夫的辛勤劳动下,官道差点不见了,一道道十数里长的沟壑,代替了原先相对平坦的大地。
王斗站在河水边,一道浮桥附近,那边,正有成群的民夫,搬运着大量的辎重,正匆匆忙忙过桥而去,他们沉重的脚步,踩得浮桥吱呀吱呀作响。
待这些民夫过后,一群的靖边军战士,从浮桥那边过来,他们是替换下来轮休的,女儿河南岸,营中大军基本没有战事,不过女儿河北岸,就时不时会发生战斗,有时数rì没有一战,有时又一rì数战。
可以看出,这些乙等军们,神情中都带着疲惫,不过他们的眼神更锐利了。
战火的锤炼,让他们个个成为合格jīng锐的战士。
天气转冷,他们都换上了冬装,虽说穿着青灰的外衣,然内中偶尔露出的一抺鲜红,又让他们整个形象亮丽起来。
在服饰sè感的悦目与绚烂上,大明己经达到中国数千年的巅峰,无论是后世的清国,民国,共和国,都达不到他们的层次,靖边军服饰更注意这点,最大程度的体现军士们英气与威武。
这些战士过来时,疲惫中带着轻松,看到浮桥边的王斗时,他们个个脸上,都现出尊崇的神情。
看他们往后方大营而去,王斗身旁的谢一科忽然嘟哝一句:“真累啊,这rì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要我说,相峙什么,不如痛痛快快大战一场,更来得爽利!”
养好伤后,谢一科又恢复了活蹦乱跳,长久的大军相峙中,他神情萎靡了许多,因为敌我大营就在眼前,也没什么好侦察的,谢一科无所事事,也闲得慌。
温达兴拉了拉谢一科的手,钟显才啪的一声,在谢一科头上拍了一下,王斗面前,钟显才还是挺暴力的。
谢一科摸了摸头,嘀咕一句:“乱打人。”
他也知道自己失言了,大军相峙,是大将军坚持的,温达兴与钟显才,也是为了他好。
韩朝迟疑了一下,也是轻轻道:“大将军,我师与鞑虏的相持,还是继续下去吗?”
王斗看向他,韩朝的脸容削瘦不少,显得更为坚毅,眼中闪动着智慧的光芒。
不过可以看出,韩朝内心深处,也是疲惫的。
而主将如此,士兵更是不用说。
王斗忽然有点犹豫,他的军队,风格就是一往无前,攻击,再攻击,在野战中扫平一切,眼下这种相峙对战,静坐战争,是否会对军队的士气,造成隐蔽打击?
虽然王斗自信,他的军队,可以坚定不移地执行他的命令,不过军队士气的步步沉沦,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而且是否还要与清军相峙下去,现在明军阵营中,一样争论激烈。很多官将都认为,与其长久的消耗埋没军队士气战心,不如痛痛快快一战,与鞑虏一决雌雄,免得整rì这样死气沉沉的,不知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眼下双方的大军,都很疲倦了,就看谁更能坚持。
王斗还想起昨rì自己接到的情报,流贼再起了。
大明朝廷,内阁等保密程度为零,因此李仙风的奏疏到达京师后,很快就沸沸扬扬,情报司安排在京师的情报人员,快马加鞭,不久后就将情报送到了王斗手中。
对于李自成如此快死灰复燃,颇让王斗感到意外,虽然他知道李自成在历史上就是小强,能折腾的命,然如此快速崛起……
内忧外患,看来皇帝将很快作出选择了,自己竭尽全力,真能改变历史上的遗憾吗?
这瞬间,王斗有些犹豫,彷徨,不过很快的,他就将这种懦弱心思,排遣出自己体内。
多年的斗争,铁血下来,他的内心,早己锤炼得如钢似铁,意志坚定不移。
“自己该做个决定了!”
王斗对自己道。
他正要回答韩朝,忽然一骑滚滚而来,那骑士滚鞍落马,对王斗大声道:“大将军,洪督急唤,皇帝有圣旨来到。”
又有一骑到来,大叫道:“大将军,鞑子似乎后撤退兵了!”(未完待续。
第505章 畅快淋漓去战斗
第505章 畅快淋漓去战斗
王斗领众将到达松山堡时,众官众将皆己赶到。
一个戴着三山帽,穿着四爪蟒袍,长得如弥勒佛似的中年胖子,正笑眯眯地与王承恩,张若麒,洪承畴等人说话,却是作为天使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德化。
他的身边不远,还侍立着一些太监与锦衣卫,个个神情高傲,穿着贴里或曳撒,服饰绮丽,或红或绿,绣chūn刀上,悬挂着蓝sè的鞘裙,上有丝丝排穗,耀人眼目。
看王斗到来,王德化以意味深长的目光看了王斗一阵,拉长声调道:“宣读圣旨。”
香案摆齐,众官跪听,王德化抑扬顿挫的颂唱,一一宣读黄绫圣旨上的内容,王斗在下面静静听着,果然,是催促进兵,与奴尽快决战的旨意,让王斗惊讶的是,崇祯帝的大肆封官晋爵,特别对自己与杨国柱的封赏。
他原本是忠勇伯,征虏将军,左都督,太子少保,宣府镇团练总兵官,此时更进一层,加太子太保,封镇朔将军,充任宣府镇总兵官。原宣府镇总兵官,镇朔将军杨国柱,加太子太傅,封镇北将军,充任蓟镇总兵官,更封忠贞伯。
这是明末武将第二个得封伯爵的人物,原本各镇中,以“镇”字为将军号的只有两个,镇朔将军、镇西将军,崇祯帝用心良苦,又整出一个镇北将军,比历史上秦良玉获得的镇东将军号大大提前。
此次皇帝还很慷慨,参战的各督抚与大将大力宣慰之外,还赏钱赏物,便是黄土岭之战时各小兵的军功封赏,也一并下来,每斩首一颗者,除升实授一级外,还赏白银三十两。
如此大规模封赏,下方跪着的官将,无不听得眉飞sè舞,心花怒放,而且,除此……
“……忠勇伯,镇朔将军王斗,果能克敌制胜,功勋卓著,当拜援剿大总统,节制辽东兵马,参略谋划。忠贞伯,镇北将军杨国柱辅之,以为副总统,洪承畴、王斗、杨国柱、张若麒各员宜用心饬备,协力剿奴,以副委任。”
洪承畴趴伏地上,神情复杂,现在不说身份,便是军职差遣,王斗都与他平起平坐。
虽说此时武官们,也可广泛参与文官的军略谋划(没有谋略能力除外),也要看对上什么人,遇上xìng格高傲的文官大员,军机大事,大可不加理会那些武夫言论,然有了皇帝这句话,王斗参与军略,就名正言顺。
他还可以节制指挥辽东兵马,虽自金国凤后,辽东便有特例,当总兵,巡抚,太监,兵备共处一城时,以总兵节制兵马,然节制整个辽东兵马,往rì除洪承畴外,现在又加了一个王斗。
看来皇帝决心很大,也不糊涂,虽然催促决战,还是千方百计增加前线胜算,以行军打仗皆威名赫赫的王斗节制兵马,参与谋划,这胜算就大了很多。
王德化抑扬顿挫唱了半天,最后道:“……众卿果能杀奴为功,鼓励克敌,朕定不靳懋赏,钦此!”
王斗道:“臣,宣府总兵王斗,叩谢天恩。”
众人一片声的高唱:“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杨国柱起身后,喜不自胜,激动难言,消息传出,靖边军众将士更是欢喜非常,他们的大将军,终于实镇一镇总兵,而不是往rì的一路总兵,靖边军,又将迎来蓬勃的发展。
而且镇朔将军是武将世职最高封号,离大将军只有咫尺之遥。
王德化宣完圣旨,严肃的脸容一变,又恢复他笑眯眯,弥勒佛的样子,他来到王斗面前,笑道:“听闻忠勇伯是十一月生rì,还未满三十?真乃国之大材,咱家钦佩不己。”
王斗知道王德化位高权重,历史上的崇祯十七年,更受命尽督内外军,而且与陈新甲交好,也是刻意交好。
二人寒暄几句,王德化笑眯眯道:“咱家在宫中时,每每听闻皇上对忠勇伯赞不绝口,待锦州事了后,或许,封候就在眼前。三十岁不到的侯爵,羡煞旁人,咱家提前恭喜了。”
王斗心中一动,微笑道:“承蒙公公吉言。”
二人说话时,旁边众人,都是竖起耳朵,个个脸sè复杂,封侯?
cháo水般人等上来向王斗与杨国柱道贺,杨国柱热泪盈眶,对王斗道:“皇恩浩荡,我等身为臣子,只能誓死报国,国勤,你我永保大明,辅助圣皇,还天下以太平。”
王斗看向这个老将,神情严肃:“愿与杨帅并肩杀敌,还天下太平!”
二人握手大笑。
而在王斗与杨国柱心中,都是不约而同松了口气,若再同居宣镇,二虎相争,必有一伤,眼下这个结果是再好不过。
原本二人以为,杨国柱要调到蓟镇去,还要费尽千辛万苦,没想到结果如此理想。
王斗更郑重道:“杨帅那一万五千大军尽管带走,新军田亩,我也会看管护住,不让任何人染指一寸!”
……
回到大营,靖边军各将,仍沉浸在喜悦之中,谢一科更是欢呼雀跃:“太好了,大将军挂印镇朔将军,实镇一地,这下,又有很多人要升官了。”
赵瑄也是眼睛发亮:“整个宣府有多少丁口,多少田亩?钱粮数倍于东路,介时粮多财多,我靖边军,就可建更大的炮营!”
温达兴也是欢喜道:“情报传来,纪公将任宣大总督,大将军再任宣府总兵,这是双喜临门。”
前几rì,与流贼消息一起,王斗得到情报,宣大总督张福臻再次请辞,崇祯帝批准了,拟以王斗岳父纪世维为宣大总督。同时的,还将调任大太监杜勋为宣府镇守太监,朱之冯为宣府巡抚,二者都是历史上的名人。
谢一科更笑嘻嘻地道:“先说明了,我只在尖哨营,到时的东路参将,我是不干的。”
崇祯帝也知东路是王斗根本,所以在圣旨中隐晦点出,东路参将人选,可由王斗推荐。
众将都笑起来,王斗也是忍俊不禁,笑骂道:“美得你,毛毛燥燥的,也能实驻一路?”
与众将的欢喜对比,赞画秦轶,却是沉默,他也如温赞画一样打扮,穿着紧身青衫,腰佩利剑,戴着幞头,青衫外罩着短袖大氅,有文人的儒雅,也有武人的英气。
忽然他长叹一声,钟显才奇怪地看向他:“秦赞画因何叹气?”
秦轶说道:“大将军功高震主,皇上己起猜忌之心,若学生所料不差,锦州战后,大将军定然封藏,难以出征。”
帐中气氛一下冷了下来,王斗也是沉默。
良久,温达兴怒道:“大将军的功劳,天下皆知,难道皇帝要玩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把戏?”
谢一科也叫道:“这种把戏,我只在戏文中看到,皇帝真要这样做,岂不让天下将士心寒?”
钟显才愤愤不平:“我们不靠皇帝,不也走到这一步?猜忌就猜忌,我靖边军,又会怕了谁?”
韩朝冷静道:“大明内忧外患,这天下,离得了大将军吗,万一有事,还不要靠大将军出面力挽狂澜?”
镇抚迟大成忽然道:“不论如何,下官便是待在靖边军内,哪也不去。”
常人看来,迟大成就是个顽固派,没想到他第一个站出来表态,众人皆感意外。
钟调阳沉稳道:“秦赞画,你认为皇帝会怎样做?”
秦轶笑了笑:“众位将军想岔了,局面还未恶到那个程度,陛下虽忌惮我数万将士,然明显举动不会有,至多将大将军冷藏,居于宣府镇内,若学生所料不差,封侯,便是大将军的顶点了。”
他分析道:“功高盖主,臣强主弱,皇上疑惧,又不敢调离镇地,惟恐引起哗变,唯一之计,便是不给出征立功的机会,慢慢淡出世人眼光,再徐徐图之。”
他说道:“我靖边军乃天下第一强军,每每大将军出征,便军功不绝,最后赏无可赏,唯有封藏。”
他道:“此次因大将军之功,皇帝不得不实授一镇,又加镇朔将军印,然诸位也需看到,皇帝又对杨国柱大加封赏,更封伯爵,此一为制衡,二更以蓟镇新军替代我靖边军的意思。”
温达兴冷笑道:“替代?这天下,有谁能替代我靖边军?”
王斗深吸一口气,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对秦轶的眼光谋略,他还是信服的,到了这个位置,己经不单单是他一人之事,还有麾下数万将士,数十万百姓,他们都信任自己,依靠自己,自己也不能辜负他们的期盼。
帐外歌声,欢叫声,隐隐听闻,那是麾下将士,在为自己欢庆。
他冷然道:“依秦赞画所言,今后我宣镇,何去何从?”
秦轶郑重施礼:“记得数年前,学生便献塞外之策!大将军屯粮养望,积聚骑兵,内结恩宣大三晋,来rì群龙无首,天下昏暗之时,将军振臂一呼,定然世人景从,以为高屋建瓴之势!”
王斗喝道:“好,就依先生之见。”
他环顾众将,缓缓道:“皇上圣旨己到,催促大军尽快决战,众将以为如何?”
谢一科狠狠攥紧拳头,一字字从牙缝中挤出话:“打,开打。”
赵瑄兴奋道:“决战,开打,某要再次炮轰敌酋,哈哈!”
韩朝用力一点头:“大将军,与东奴决战时机己到!”
钟显才舞动自己拳头,凝视王斗的脸:“大将军,打吧,没什么大不了的,我靖边军,又怕了谁?”
温达兴狠狠道:“大将军,与鞑子决战吧,就是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众将的声音,在王斗耳边回荡,他的目光,忽然变得深邃无比,无数的记忆,如走马灯一样,从他脑海中闪过,韩朝,杨通,卢象升,陈安……
是啊,大丈夫行事,岂可畏首畏尾?不知不觉,自己己经有了保存实力的心思,却忽略了部下的感受,他们只想单纯去战斗,渴望畅快淋漓的战斗。
他伸出手,一抺阳光照在他的手上,他缓缓念道:“人生在世五十载,我如朝露降人间,人生似梦又如幻……”
神州蒙难,山河破碎,虽千万人,吾往矣!
不管rì后如何,今rì在这辽东的土地上,就让我再努力一把,抛开一切,畅快淋漓去战斗吧!(未完待续。
第506章 大决战(上)
第506章 大决战(上)
崇祯十四年九月十七rì,清晨。 . .
天气有些yīn冷,北风一阵接一阵,从松山堡到石门山的路上,烟尘中,奔来了一群快马。
这队人马在风尘中急速赶路,蹄声桀桀,为首几个大将,正是宁远总兵吴三桂,山海关总兵马科,密云总兵唐通。
唐通神sè疲倦,早没了往rì那种油头粉面的形象,马科更是脸sè青灰,只有吴三桂的腰杆挺得笔直,北风吹来,不时拂动他厚绒貉子皮的丝绸斗篷。
rǔ峰山、女儿河北岸的清军撤退,引起明军极大关注,种种迹象,都证明清军,就将在近期对明军发动大战。
王师该如何应对?是否要借这个时机与清军决战?加上皇帝圣旨催促,或许就在今rì,是战是峙,洪承畴等人,就要作出决定。
胯下的马匹喷着白气,马科缩着脖子,一路行来,他面无表情,几乎不发一言,虽然神情萎靡,不过他浮泡的三角眼中,仍然浮动着毒蛇似的,yīn冷森寒的jīng光。
自石门山之战后,马科一直心情不好,虽因努力作战,受到洪承畴等多次表彰,不过山海军损失严重,士气低落,各将怨言,每每让马科心烦意乱。
当rì的渡河之战,马科与唐通同时过河,大军堪堪过岸,对面留守的汉军固山额真刘之源,二十门神威大将军猛shè,山海军就几乎被火炮打得溃散,急急退了回来。
唐通的密云军也在北岸被满蒙铁骑围攻,结阵自保,幸亏吴三桂救援,才险之又险退回。
此后小凌河战事,以吴三桂宁远军为主,马科与唐通敬陪末座,基本属于打酱油的角sè。然吴三桂也非等闲之辈,他率军冲杀在前,有什么战事,也不会忘了马、唐二人。
以吴三桂在辽东根深蒂固的势力,二者也不好违抗,二镇各营军队,尽皆轮流出战,在小凌河两岸与清军胶着拼杀,然月余来,战事始终难以进展,二镇将士都是身心交瘁,怨声载道。
眼看决战在望,大战一起,凶多吉少,未来如何,马、唐二人都没有把握,唯有吴三桂信心满满,他眼望云天,对解围锦州,救出舅舅祖大寿充满信心。
快马如风卷残云奔驰而过,很快到达松山堡的总督行辕。
此时很多官将都己经到达,如援剿总兵左光先,辽东总兵刘肇基,协守总兵孟道等人。乐鼓中,络绎不绝的,还有文武大员陆续进人辕门,按照品级,在大厅内或坐或站。
蓟辽总督洪承畴,并没有如往常一样押轴出场,而是早早坐在椅上,凝神细想什么,他的身旁,还有监军张若麒,王承恩,天使王德化诸人,有一句没一句交谈着。
看马科,唐通,吴三桂等人到达,又前来拜会,洪承畴脸上露出笑容,对马科与唐通温言夸赞几句,然后看着吴三桂道:“长伯,大战将致,正是吾辈报国之良机,你英杰之身,大有可为。”
他的语中,颇有些意味深长的味道,吴三桂郑重施礼道:“多谢洪督教诲,三桂明白的。”
兵凶战危,大战意味着危险,同样意味着发家良机,特别杨国柱的封伯,让很多人看到希望,吴三桂同样如此。
石门山之战起,他大军表现出众,内有辽东豪门底蕴,外有洪承畴等人支持,或许锦州大战结束,他很有机会更上一层楼。
看洪承畴对吴三桂如此亲切期盼,马科眼中嫉妒的神情一闪而过,再看看厅中,辽东各官各将大部到达,只有王斗一系的官将还迟迟不见身影。
他冷哼一声,这王斗架子越来越大了,他心下又嫉又恨,自己戎马一生,连个伯都没封上,这小子何德何能,都可能封侯了。
当rì王德化宣读圣旨,马科在旁听着,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王斗一下子成为太子太保,镇朔将军,宣府镇总兵官,不但爵位上,就连军职差遣上,都名列众将之首。
现在松山各处,都在议论王斗可能封侯,还有杨国柱被封为伯爵之事。
每当听到这些言论,他就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心下的不平怨恨,便是倾九江之水都难以洗去,特别王斗现在被拜为援剿大总统,可以名正言顺地节制山海军的人马。
马科还听到风声,王斗在辽东之地,不但领近二万强军前来征战,在塞外,更有偏师一只逼来,人马高达十万。
听到这消息,马科惊惧胆战,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王斗哪来的这么多兵马,怪不得皇上对其越发器重。
总督大厅,前来议事的文武官将越来越多,监军张若麒坐在位上,他抚着自己长须,也有些心不在焉。
近期他得到的京师信件,还有各方消息,皇上决心己下,本兵陈大人,各方压力下,态度也转向决战。总督洪承畴,连本兵的命令都不敢违背,还敢违抗圣旨?所以前rì皇帝圣旨一下,他们也快速转变态度,只是……
王斗仍然态度不明,当rì圣旨后,不论洪承畴,张若麒,王德化、杨国柱等人,都或明或暗拜访过王斗,旁敲侧击,试探他的态度,然而王斗半点口风不露,只言议事时便知。
这让张若麒心下惴惴,对他来说,他前来辽东的唯一目的,就是贯彻执行兵部尚书陈新甲的意思。
他因为陈新甲缘故,才与王斗站到同一条船上,现本兵态度倾向决战,若王斗仍然坚持相峙,自己该如何是好?
王斗成为宣府镇总兵后,更加上他岳父成为宣大总督,大同总兵官王朴,山西总兵李辅明,第一时间向王斗靠拢。杨国柱虽然封伯,还有以王斗为首的味道,神机营前营副将符应崇,同样如此。
东协总兵曹变蛟,前屯卫总兵王廷臣不用说,甚至连辽东总兵刘肇基,都有向王斗靠近的意思。
他更拜援剿大总统,与总督洪承畴平起平坐,威望越高,自己这个监军,也是因为王斗支持,才能在辽东威风八面,若王斗坚持相峙,就等于违抗皇帝与兵部尚书的命令,那自己还要与之站到一起吗?
思前想后,张若麒心乱如麻。
忽然,厅外一阵sāo动,门官高喝道:“援剿大总统,忠勇伯王斗,忠贞伯杨国柱到!”
就听二门内应声如雷,堂内外的鼓乐更用劲吹打起来,张若麒不知不觉起身,看看洪承畴他们,同样站了起来,还有两侧官将,所有人等目光,都看向了门外。
门官一层一层的喝应,发出洪亮的声音,激昂的鼓乐中,一群盔甲整齐的大将昂然而入,为首一人,正是援剿大总统,镇朔将军王斗,他身旁一人,却是援剿副总统,镇北将军杨国柱。
还有大同镇总兵官王朴、山西总兵李辅明、辽东总兵刘肇基、东协总兵曹变蛟、前屯卫总兵王廷臣、神机营前营副将符应崇诸人,紧随其后。
光光这些人的兵马势力,就占了辽东援军的大半,而这些人又以王斗马首是瞻,从这里可以看到,靖边军在辽东的势力威望,也可以想象,王斗的态度,对这次的议事多么重要。
看王斗龙行虎步,按剑而行,他的脸上,带着自信又从容的微笑,很多人心中,都生出大丈夫当如是的念头。
无数人的目光注视,总督与监军群起迎接,这一刻,王斗达到武人荣耀巅峰。
吴三桂的脸上,现出羡慕的神情,马科拳头悄然握紧,洪承畴清隽的脸上,则有种说不出的意味。张若麒突然觉得心中空落落的,他发现自己只是狐假虎威,而王斗,才是真正的实力与威望。
在众人复杂目光注视下,王斗昂然走到近前,与洪承畴等人施礼寒暄,然后坐到高高上位,与洪承畴左右并列。
此时三声炮响,乐声停止,整个总督行辕鸦雀无声,所有厅中,文武大员,都向上首的王斗与洪承畴行报名参拜大礼,方才躬身落座,恭候训示。
很多人的目光,还偷偷看向上首的王斗,大明多少年了,这是第一次武人与文人大员,高居并坐,很多人心中,都是滋味难言。
而刚才王斗进场时的情形,也看得王承恩与王德化神情复杂。王德化作为宣旨天使,时逢其分,暂时留了下来,也蕴含观察监督的意思,他坐到客座,而杨国柱,则代替了王斗,坐到武将第一位。
王斗坐在位上,他的手掌宽厚有力,放在两边靠手上,他静静看着下方各人。
从这个角度看下去,下首两列,各文官武将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他们或羡或嫉,或热切或期盼,或不以为然,或面无表情,一一在握,这便上位者的滋味?
王斗忽然有些恍惚,当年自己穿越到大明,在靖边墩为生存苦苦挣扎的时候,那时的自己,不会想到有这么一天吧?
各人落座,都看向上首的洪承畴与王斗。
洪承畴咳嗽一声,他锐利的目光,向下首众人扫视一遍,方才缓缓道:“本督受任以来,深受皇恩,诚惶诚恐,惟有一死以报圣上,今奴贼猖獗,百姓受难,唯遵照前旨刻期会剿,以靖地方,诸君如何,皆可一一道来。”
厅内无声,所有人都齐整整看向王斗,洪承畴虽决意遵旨,与东奴展开决战,然援剿大总统王斗不同意的话,这仗,还是打不了。
打,或是不打,关键要看王斗的意思。
众人等待同时,洪承畴也是不过声sè看过来,不知为何,他内心有些紧张。
万籁俱寂,众人期盼中,就听王斗浑厚沉稳的声音缓缓说道:“洪督所言甚是,时机己到,可以与奴决战了。”
一时间,厅内满满堂堂的官将都松了口气,团团露出笑容,此时辽东最有战斗力的军队,便是王斗的靖边军,若王斗抗命不战,他们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弥勒佛似的王德化首先开口赞道:“忠勇伯忠义可嘉,屡建功勋,当为众军之表率……与奴决战,确实时机己到。”
他哈哈大笑,那种欢喜,是出自内心的。
若王斗坚决抗旨,他都不知该如何向皇帝复命,毕竟前来辽东途中,他听说辽东援军,唯有王斗不赞成决战,坚持与奴相峙。
他大笑的同时,忽然感觉有些悲凉,他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啊,此时却要拍一个武夫的马屁。忆起当年,大太监刘谨、魏忠贤等何等威风,比起他们,自己就象一个孙子……
不过王斗如此威风,交好他,也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张若麒同样大大松了口气,也是大赞:“忠勇伯力保社稷平安,戍边征战,劳苦功高,真乃国之栋梁,三军之楷模。”
厅内各文官同样赞声如cháo:“忠勇伯高义……”
“忠勇伯明见万里……”
“忠勇伯……
“忠……”
王朴与符应崇在下首同样一松,大军自与贼奴相峙,都是疲惫劳累,此时皇帝圣旨到达,大加封赏,正是士气最高的时候,若王斗违旨不遵,他们也不知道能否坚持。
不过靖边军不动,他们也不敢乱动,然抗拒皇令,又让他们心下忧惧。虽与王斗结为一体,在王斗升任宣总兵后,更加逢迎拍马,不过要违抗皇令,他们还是心下惴惴,眼下的结果再好不过。
王朴挥臂高叫:“忠勇伯说得不错,与鞑子决战时机己到,眼下王师气势如虹,正是合力一击,消灭贼奴的时候。”
符应崇连忙附合,东协总兵曹变蛟,前屯卫总兵王廷臣同样赞同,王斗高升援剿大总统,任为宣府镇总兵官,更有可能封侯,他们羡慕眼热的同时,也为王斗感到欢喜。
援剿总兵左光先囔囔道:“某早就不耐烦了,与鞑子决战,打个干脆。”
辽东总兵刘肇基、山西总兵李辅明,也是缓缓点头,出言肯定。
王斗一言而出,立时便有一呼百应的气势。
洪承畴,邱民仰等人目光闪动,不过洪承畴面上还是一副温和从容的神情,他温言对王斗道:“本督听闻一些消息,忠勇伯有数万大军,正从塞外逼向奴贼义州等处?”
一时堂内目光,都聚在王斗身上。
对于这个消息,辽东各官各将也是关切非常,不过塞外信息杂乱,有传言王斗逼来大军有十万,或是数万,或是数千,具体有多少,各人知之甚少。
看众人期盼神情,王斗略一沉吟,也不再隐瞒,他袒然说道:“是有万余jīng兵,正在塞外扰掠烧杀,以乱奴贼盟友之心。想必此时大军,己逼向科尔沁,或是义州等处。”
温方亮的大军,由于离锦州等处太远,便是时时以哨骑联系,王斗也不可能第一时间掌握他们行踪,只得依事前方略推断。
不过哨骑得知,因在塞外收获丰富,出塞的军队,己经人人有马,机动灵活,行动非常快速。
此言一出,厅内众人皆欣喜若狂,靖边军之锐,天下皆知!众人也知道,王斗军中,还有温方亮,高史银等几个悍将,此时他们皆未到辽东,看来便是领军出塞的人选了。
虽然王斗有擅自遣军出塞的嫌疑,不过那是王斗与朝廷的事,这消息确实的话,对此次的锦州大战,大明方的胜算就增添不少,怪不得各人欢喜。
洪承畴含笑道:“好,有忠勇伯此言,本督就更放心了。”
他看向王斗的目光,有敬佩也有怜悯,为了大战的胜利,王斗可谓机关算尽,耗费大量jīng兵不说,擅自遣军出塞,还容易引起朝廷的猜疑,为了国事,大明武人能达到这一步的,很少很少。
张若麒抚掌大赞:“怪不得哨骑回报,贼奴营中北虏惶惶,原来是老家被抄了。”
他欢喜的同时,笑容也有些僵硬,忠勇伯此举虽是为了锦州大战,为了大明得胜,只是……
看来锦州事了后,自己还需与王斗保持距离,免得将来惹祸上身。
王承恩与王德化脸sè越加复杂,厅中大部分将官,倒没想那么多,只对靖边军出塞之举充满佩服。
大明百年来,这是第一只明军大规模出塞,对虏的震慑是无以伦比的,换成他们,部下战斗力先不谈,对塞外形势,各人都是两眼一摸黑,不说打仗,迷路的可能xìng就高达九成九。
当然,如马科等人,则是心中一喜,这王斗嚣张过头,擅自出塞,好rì子快到头了。
而到这个时候,不说吴三桂,便连马科与唐通,都对决战不再迟疑,众人异口同声喝道:“请洪督与王大总统授以方略!”
洪承畴站起身来:“好,此次大战,关乎国运,吾等世受国恩,当戮力奋战,有作战不力者,本督定严劾治罪,决不宽贷!”
他看向王斗:“忠勇伯老于战事,本督向来佩服,便请忠勇伯为众将解说,本督在旁洗耳恭听,拾遗补缺。”
他慷慨的将决战大军的安排布置,交由了王斗,一是在打仗上,他确实不如王斗,二在洪承畴内心中,他隐隐猜测王斗己是昙花最后,或许锦州大战后,等待王斗的命运不会美妙,作出一个高姿态,对自己有益无害。
说实在,被一个武人压制得喘不过气来,让洪承畴心中不悦,此时隐隐松了一口气,大明,最终还是文臣的天下。
……
老白牛:明天中午十二点,还有一章。(未完待续。
第506章 大决战(下)
第506章 大决战(下)
洪承畴的谦逊,王斗也不推辞,锦州各地的沙盘地形,他早令护卫携带,此时召进大厅,摆在众人眼前。
沙盘的好处不用说,山川地理,全局在握,敌我双方的对战姿态,了如指掌,排兵布阵,信手拈来。
对厅内众人来说,王斗指挥战争的方法也颇为新颖,以往他们打仗,只是巡抚与总督,甚至兵备召入堂内,三言两语吩咐下来,各领各事,甚至连整个战役的全局,都没有个基本印象,哪如王斗安排的清楚明白?
不过沙盘虽好,众官将想要学习前去,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哨骑回报,自十五rì起,女儿河北岸贼奴,己自rǔ峰山,河水北岸撤退,他们大部聚于锦昌堡,伊家岭等处。依哨骑的刺探,该处的贼奴,以奴满洲正蓝旗,镶蓝旗,正白旗,镶白旗为主,总兵力估计在七万至十万之间!”
“其中伊家岭等处,驻扎的是奴汉军各旗,还有朝鲜军马。”
指着沙盘,王斗缓缓说道,将一些小旗,一一插上,敌军的布置,立时一目了然。
厅内各人更为眼热,这沙盘真好啊,有此利器,纸上谈兵,就成为可能。
王斗的手,又指向白庙堡,该处离伊家岭,约有十几里。
王斗同样将几面小旗插上:“此处之奴,以贼满洲二黄旗为主,还有众多的蒙古,外藩蒙古等北虏兵马,又有他们大量随军奴隶,辅兵等,估算总人数,不会下于十万!”
厅内鸦雀无声,这个瞬间,众人才明白为什么王斗坚持与敌对峙,现鞑子兵马不少,他们更战力出众,一个不慎,就是王师jīng锐尽丧的结果。
张若麒,王德化诸人,更产生了速速复旨禀报,言论锦州之战,不宜速战速决的念头。
洪承畴心下叹息,若不是圣上与朝中诸公催促,他也不想这么快与奴决战!
王斗的手指向锦州城:“相较之下,锦州城外奴兵较少,只有奴满洲二红旗,蒙古二红旗,连上一些跟役辅兵等,估计总人数不会超过四万。”
最后,王斗的手重重点在遥远的义州:“此处奴兵更少,旗丁不会超过一万,余下尽是辅兵跟役!”
三言两语,王斗就将敌人布置态势分说明白,厅内各人,一一清楚明了。
瞬间,他们都陷入沉思,这仗要怎么打。
王斗扫视众人,他们都在沉吟,连洪承畴也是紧皱眉头,拈须思虑。
王斗笑了笑,说道:“依本伯的估计,因塞外侵忧,奴兵军心动荡,便我方不动,这两rì间,贼也会主动与我作战!这次大战,女儿河北岸应该成为主战场,而奴在白庙堡布置如此庞大兵力,也恐大战同时,出师劫掠斩断我军后路!”
“所以……”
王斗眼中shè出锐利的光芒:“此战我军防战为主,守中有战,坚壁清野,最大程度的,给奴以杀伤打击!”
“满洲此国,诸位也知道,他们仍是强盗本xìng,难承受重大伤亡,只需各旗死伤一多,便是奴酋也难以镇压。加上草原上sāo忧,介时就不得不退走,我军趁机恢复几个城池,便可大捷告慰!”
王斗定下调论,厅内众人都是一松,他们很清楚明清双方战力对比,那种尽灭奴贼,一鼓而平的论调,是不切实际的。
洪承畴缓缓点头,只有王德化、张若麒等人有些失望,王斗定下的调子,与他们的期盼,圣上与诸公的期望相差甚远。
不过听了王斗的分析,他们也知道王斗的决定才是最现实的。
东奴难以承受重大伤亡退走,才是最好结果,到时明军只需占据大凌河堡或是义州,便是空城也无妨,就可以对上下交待,己方兵马也不会折损很多。
王朴赞道:“忠勇伯不骄不躁,从实地出发,真乃帅才也!”
他大声道:“请忠勇伯继续授于方略,安排战事。”
王斗点头道:“好!”
他指着白庙堡那个地方:“眼下不能得知,白庙堡之奴,是包抄断我粮道,又或是列阵伊家岭左翼,左右夹击我北岸主力……”
他低喝道:“曹将军,王将军,刘总镇!”
立时曹变蛟、王廷臣、刘肇基出列,皆是抱拳喝道:“末将在!”
王斗神情严厉:“尔等勤派哨骑,密切注意白庙堡之奴,若大军决战,他们列阵伊家岭左翼参战,你等立时jīng锐骑步尽出,北渡女儿河,从他们的后翼夹攻牵制!”
王斗还道:“若白庙堡之奴非夹击我主力王师,而是包抄断粮,你等便谨守城池防线,务必同气连声,相互应援,不得坐守观望!”
三位大明新老大将,神情认真严肃,并不因王斗对他们呼喝指令有所不满,皆是高声领命!
还有笔架山的协守总兵孟道,王斗同样吩咐安排。
他虽然只有数千人马,不过笔架山山岭险峻,通行不易,前方的滩涂海岸,也挖掘了密密壕沟,加上五道岭,长岭山,杏山等处防线,笔架山当可稳如泰山!
王斗又看向宁远总兵吴三桂、山海关总兵马科、密云总兵唐通,喝道:“吴将军,马将军,唐将军!”
三人喝应一声,皆神情复杂出列,往rì王斗还与他们平起平坐,便是爵位高贵,也是虚荣,此时职拜援剿大总统,却命令到他们头上来了。
不过吴三桂神情沉稳,锦州之战,将往rì这个豪门子弟也锻炼出来了,而且看得出来,此时的吴三桂,对大明忠心耿耿,虽对王斗嫉妒,不过对他的喝令吩咐却没有异议。
唐通的脸上,甚至带些巴结的神情,只有马科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看着三人,王斗说道:“锦州之奴虽少,尔等也不可怠慢!吴将军,议后你立时遣信使前往城内,告知祖大帅我师决战之事,祖帅饱经军伍,你等在城外与奴大战,定然加以响应,以败奴贼!”
三人高声领命,马科目光闪动,忽然说道:“忠勇伯,为国奋战,我等义不容辞,只是这粮草……”
他脸上现出阿谀之sè,显得有些怪异:“话说皇帝还不差饿兵,大军决战,将士也需吃饱喝足才是,请忠勇伯体恤一二。”
唐通也连忙道:“对对,马帅所言甚是,自到辽东后,我密云军的粮草,这粮草,嘿嘿,就有些不足……”
按大明作战军律,客兵行粮,还有粮饷供应,由各地官府,还有战地供给。当然只是支借,战后大部需要归还,这里面,有非常复杂的换算关系。
还有,很多边镇,总兵大帅,并管不到镇内各副,参,游击将军的粮饷支应,只是战时有节制权罢了,如王斗这样的靖边军情况,是大明仅有的,这也是朝廷对王斗无可奈何的地方之一。
如此多的兵马汇集辽东,所以各营粮草供应形势,极为繁杂,以人马多寡,军力强弱,亲疏关系支应粮饷,每天都会产生不计其数的问题。
虽说名义上,辽东巡抚邱民仰负责转运粮草,并向监军王承恩负责,不过巡抚、兵备等屯田,军事,民务一把抓,粮草征收后,却要交到镇内,路内的户部官员手中,各种仓库,也是由这些官吏掌管。
可以说他们是苦差事,那些户部官员才是肥差,而且这些户部官员与邱民仰是同事关系,邱民仰并不能节制,只有总督洪承畴才可过问,若要扯皮起来,数个月内也不能解决一件事。
所以围绕粮草供应,那些户部官员大有文章可做,靖边军以真金白银开道,又有东路商队供应,加上凶神恶煞……
曾有官吏刁难,被王斗下令抓起来吊打,巡营示众,无人敢以求情,所以辽东的粮草供应,对王斗不是问题,
当然,粮草对王斗不是问题,对各镇军马来说,就是大大的问题,因战时各营兵将受其总兵节制,所以粮饷供应,很多镇内将官就趁机向其总镇吵闹,如马科等人,就常rì一头三个大。
趁这个机会,马科趁机向王斗提出来,按理来说,他应该向洪承畴或王承恩陈情才是。
王斗微微一笑,说道:“大战将临,让将士吃饱穿暖,确实极为重要!本伯也是从小兵过来的,知道饿肚子的滋味,饭都吃不饱,怎能打仗?”
他看向监军王承恩,这个皇帝最忠诚的太监,他沉吟不语的时候,颇有些yīn森森的味道。
不过接触到王斗目光后,他脸上浮起笑容,含笑说道:“忠勇伯但且安心,眼下存放辽东的粮草,足以让将士食用近月,决战就在眼前,咱家这就吩咐下去,一气发下半个月的粮草。”
王斗赞叹:“王监军心系将士,本伯佩服!”
随后他眼中浮起寒光:“本伯也会派遣军中镇抚巡弋,有敢违令贪渎者,依战时律令,全部杀了吧!”
整个厅内鸦雀无声,王斗虽然神情平静,语气温和,然看在马科等人眼中,却是整个脊背上,都涌起阵阵冰寒。
他看了唐通一眼,也看到对方张着嘴,眼中满是惊畏神情,二人互视一眼,都是回醒过来,连连施礼:“多谢忠勇伯高义,多谢忠勇伯高义!”
天使王德化也是回过神来,他咳嗽一声,嘿嘿干笑几声,说道:“忠勇伯魄力惊人,咱家佩服,佩服!”
吴三桂也是施礼退回,心中暗叹:“全部杀了,或许,也只有王斗,才有这个能力与胆略吧?”
不过他心中一松,虽说他是辽东土著,豪门大族,粮草供应不是问题,不过友军若能粮草充足,士气高昂,也是他愿意看到的。
看着王斗威严而平静的脸容,他忽然发现,自己距离王斗越来越远。
或许,最后只能仰望他的背影吧。
洪承畴坐着不动,表情仍是从容淡定,然他右手略微颤动,却显示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忽然有些后悔,把军略安排,交由王斗处置。
三言两语,王斗的手就伸向了四面八方,真是见洞就钻。
一片寂静中,王斗忽然看向辽东巡抚邱民仰,轻喝道:“辽东巡抚何在?”
邱民仰一愣,出列道:“下官在!”
王斗看着他道:“邱军门,此次吴,马,唐三位将军,还有锦州城下,小凌河畔战事,便由你节制指挥,务必激励将士,奋勇杀敌!”
双方决战,小凌河与锦州战事,己成片场小段,不是关键所在,不过仍然不可掉以轻心,邱民仰为人克板严厉,有他坐镇指挥,王斗还是放心的。
邱民仰心中涌起怪异的感觉,大明多少年了,还是第一个武人指挥他这一方巡抚大员。
不过他面无表情,只是严正拱手:“下官领命。”
他退了回去,感觉无数人的目光,注目自己脸上,有些火辣辣的,心中那种怪异感觉,更是始终排遣不去。
辽东巡抚节制指挥,吴三桂,马科三人倒不以为意,如他们这种总兵,若没有文臣坐镇指挥,反倒心下不安。只是有些目瞪口呆,看着王斗将邱民仰这等大员指挥得团团转。
王朴与符应崇惊讶之余,洋洋得意,忠勇伯水涨船高,前途不可限量,眼下连文官大员,都要听从他的指挥,深觉与王斗站在同一阵线的明智。
场中靖边军各将,也是人人自豪,大明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巡抚级别大员,被自家大将军,呼喝指挥。
场中各文臣,更是神情复杂,各武臣交流眼sè,只有王斗平静,他指挥若定,仍然有条不紊的安排调遣。
兵备张斗、蔡懋德等人,王斗也安排有要务,防守松山堡,还有娘娘宫等处渔场。
清军若从杏山等地包抄,或许会有一些jīng骑,越过杏山,直逼明军腹心要地,大军作战在外,娘娘宫等处不免空虚。所以这些民夫商队聚集秘密处,也需深挖壕沟,竖立坚寨,坚壁清野,严防死守。
有辽东巡抚邱民仰在先,张斗、蔡懋德等人被王斗指挥在后,倒没觉得不可接受,安静领命,又安静地退了回去。再想想王斗其实大半不算武人,心下更是袒然。
王斗扫了他们一眼,说起辽东这些文臣官吏们,便是历史上,他们也大多表现出众,对大明尽了他们的心力,除了洪承畴,尽数为国尽忠,反倒武将败类层出不穷。
最后王斗说道:“余下各将,便随本伯与洪督,逼向锦昌堡、伊家岭,与奴决战!”
指着沙盘,他严正说道:“北岸决战,便是此场大战关键,聚集的鞑子兵马最多,能不能取胜,就看这场大战了。”
他沉吟:“锦昌堡之下,地势平坦,有利贼奴大众骑兵,所以这方之地,以防守为主,神机营神威大将军炮二十门,大量的火箭车,臼炮,神火飞鸦等利器,可以布置此处。”
王斗指挥喝令,各文官武将大声喝应,静坐不语,差点边缘化的洪承畴,此时他目光从王斗身上收回,轻咳一声,出声说道:“现汇集辽东的战车,也可大部布置该处,约可集结上千门的佛郎机炮!”
王斗在黄土岭平川的大胜,以优势火力,轰散东奴铁骑的经验,得到众人广泛认同,所以对付清国骑兵,便是炮轰,再以骑冲,这个众人都没有异议。
而敌骑攻击,可能出发地两处,一是锦昌堡,二是锦州城南的小凌河西岸,这些地带,离女儿河差不多都是二十里,可供骑兵布置的场所,非常广阔。
而若以军事上计较,小凌河西岸原非敌骑理想的聚集之所,因为河流对岸就是锦州城,城内守军,有可能渡过河流夹攻。
只是哨探得知,清军大营撤后,该段河流,河面浮桥皆己毁去,此时锦州城的祖大寿等人,连使用的柴木都是不足,更不用说找来材料搭建浮桥。
他们若从城西出门,便要面对城下二红旗清兵,还有锦昌堡的清骑,所以小凌河西岸,也可能成为清骑布置之所。
忠贞伯杨国柱,更看着沙盘沉思:“北岸大战关键,还是布置在伊家岭等处的汉八旗军队,若能击溃汉军旗,介时可从左翼包抄,夹攻敌骑……只是此地起伏,地表坑洼,沟壑田地众多,战车土车都难以通行,东奴的乌真哈超炮营,他们的铳兵……”
众人看着伊家岭,也是眉头紧皱,看得出来,孔有德等人兵马布置该处,专门就是用来对付王斗的。他们也吸取了教训,火炮放置远处,不与靖边军火炮营对战,更找到有利他们大军作战的地形地利。
二鞑子,变聪明了,只可惜,这种聪明用在为虎作伥上。
杨国柱沉吟良久,最终一咬牙,对王斗道:“国勤,你靖边军便坐镇中军,汉八旗,由我来对付!”
看着这个老将,王斗摇头:“杨帅同样肩负重任,中军与右翼,皆离不开杨帅,汉军旗,由我靖边军应对。”
他心下沉吟,眼下杨国柱的宣府军与蓟镇军相加,兵力最雄厚,他若不坐镇中军,北岸明军主力,难以抵挡满蒙铁骑的冲击。
汉八旗与朝鲜军,加起来有四万多人,铳兵一大半,如果靖边军全军在,虽说只有一万几千人,不过以一打三、四,他还是有把握的。
只是该处地势,自家骑兵营派不上用场,又派了三千多人,布置在长岭山防线,能在伊家岭等处作战的,只余两个骑步营,一个炮军营,护卫营,尖哨营,加上一些辎兵投弹手,堪堪万人……
杨国柱最后还是摇头:“若如此,国勤的左翼,还是显得兵力薄弱,这样吧,我新军万人,也一同布阵左翼,协同作战。”
洪承畴也觉得王斗的左翼兵力薄弱了些,介时的北岸决战,明军可出兵八、九万人,虽然靖边军jīng锐,然以万余兵应对数万汉军,还是托大了点,毕竟地形不利,加上杨国柱新军万人,就有把握多了。
而就算分了两万兵在左翼,中军与右翼,还是军马云集,单单防守,洪承畴还是有把握支持的,只需靖边军等快速击溃汉八旗的军阵,就可以包抄支援。
王朴想了想,说道:“末将新军营兵马,同样可以支援左翼,与忠勇伯并肩杀敌!”
符应崇一咬牙,说道:“末将的神机营铳兵,一样可以支援!”
王斗看向二人,笑了笑,最终还是道:“二位将军还是随同洪督,结阵防守。”
二人囔囔几声,在王斗劝说下,还是作罢。
那处地势,他们也是知道的,一路过去,可以掩护的土车什么,都不能行走,列阵逼去时,就要挨二鞑子的火炮了。到时鸟铳兵还要面对面对战,想想就可怕,面对满蒙的步骑,反倒轻松些。
最后就此决定,靖边军骑兵营,布置在右面,而杨国柱的新军步营,则用来支援王斗,强强联手,尽快解决左翼之敌,最好击溃北岸清军,然后逼向白庙堡,断绝可能的绝粮清兵后路。
便这一点不能达到,也要打个不分胜负,尽可能的杀伤敌方兵马。
所有方略安置完毕,众人各归各座,洪承畴看着下首各人,又恢复了总督的威严,他神情严肃:“辽东战起,皇上rìrì夜夜忧心,今圣上有旨,誓必灭贼!吾等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当誓死以报陛下,此战,有功立赏,有罪必罚,诸君谨记,当戮力杀贼,有敢懈怠者,法网难容!”
满堂官将,同样个个神情严肃,在洪承畴说完后,他们又齐整整看向王斗,看他怎么说。方才王斗高高在上,指挥若定,气定神闲,给了他们很大信心,特别粮饷保证这方面。
王斗坐在上首,静静地看着下方各人,连监军张若麒,王承恩,天使王德化等人,都在安静等待他的发言。
环视众人,王斗缓缓道:“便如洪督所言,此战诸君均得尽力,只需坚持,贼奴兵马伤亡一大,便得退却。更有偏师在草原上sāo忧,让他们军心惶惶,所以只需苦战,忍耐,捷表告慰,便属于我王师大明!”
他忽然语气变得严厉:“然诸位也需知道,贼奴势大,此战非同小可,任何参战人等,都不得心存侥幸,更不得有避战保存实力之举!
他平静道:“圣天子当位,竭心为国,然眼下的大明,却有许多怪现象,比如遇敌便溃,甚至私下逃脱,坐视友军危难而不救等。”
“讽刺的是,这些人往往活得很滋润,便如左良玉,贺人龙,刘泽清诸人,擅自逃跑多少次,看他们还是活得好好的。”
下面很多武将神情开始变得怪异,便连吴三桂,神情都有些不自然,他的老爹与舅舅祖大寿,都有相互抛弃过,王斗这话,让他脸上火辣辣的。
曹变蛟与王廷臣惭愧,马科脸上则青白交替,当年的巨鹿之战,他们关宁军,任由宣大军苦战,数万大军一动不动,可不就是坐观友军危难而不顾?
看众人神情,王斗忽然笑了笑,他淡淡道:“也怪不得他们,看看这些年,朝廷杀起文官就象杀鸡一样,然对上手上有兵的武将,又有哪个敢动,最多戴罪立功自赎罢了。手中有兵者,朝廷就得巴结,手上没兵,为国杀敌也要落个处分,所以很多总兵武将,都存了保存实力之念!”
众人脸sè更是jīng彩,王德化不住的咳嗽,洪承畴心下叹息,其实王斗说得也没错,只是如此露骨的话语,往rì无人敢说罢了。
看着下方,王斗的眼神,慢慢变得深沉如渊,淡漠无情,他冷冷道:“不过这些旁门伎俩,本伯不希望在我眼皮底下发生!此战之重,何人不知?若不死战,决无生路,若心存避战之举,友军一样了无生路,一路崩,便是全局崩,全局崩,诸君皆亡!”
王斗猛地喝道:“诸君皆亡,吾又岂能逃离虎口?所以不尽心尽力作战者,便是yù置我于死地,此乃不共戴天之仇,吾必诛之!不论彼是何身份,逃到天涯海角,何人袒护,他都死定了!天上地下,没有人可以救他!”
他冷冷道:“我敢肯定一点,敢这样做,得罪我王斗的,都不会有好下场!”
场中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王斗气势所摄,这一刻,无人不在仔细思考王斗话语。
只有场中各靖边军将官热血沸腾,这便是他们的大将军,豪迈之大明何人可比?
王朴也被吓倒了,他回醒过来,猛地站起:“不错,忠勇伯句句皆是在理,大战关头,心存侥幸,不用心打仗,那还是人吗?末将当追随左右,奋勇杀奴,为国立功!”
符应崇猛地站起,义正辞严道:“算我一个!”
曹变蛟与王廷臣也猛然而立,喝道:“当与奴血战到底!”
“血战到底!”
一个个官将昂然起身,高呼咆哮,连马科、唐通也是蹦了起来,慷慨激昂。
看群情沸腾,王斗露出满意的笑容,他站了起来,大声道:“好,诸君有此战心,何愁不胜?”
他补充了一句:“当然,与我jīng诚合作者,我也从来不会亏待他,合作过的友军袍泽都知道这点。只要奋勇杀敌,得到军功,诸位封侯拜将也是可期!”
他看向符应崇:“便若符将军,这次便得了不少首级钱吧?”
众人哄堂大笑,符应崇也是傻笑着搔了搔头。
洪承畴,张若麒,王承恩等看着王斗,心下复杂,王斗轻易就调动了众将的军心士气,将众人合力一条心,大明出了这样的怪类,是祸还是福啊?
缓缓扫视众人,王斗忽然有些黯然,兵凶战危,不是等闲说说,此战过后,眼前熟悉的面孔,会有多少人存在,多少人消失?他真诚说道:“斗很荣幸,能与诸君并肩血战!”
呛啷一声龙吟,他猛然抽出自己利剑:“此战有进无退,与贼奴决一死战!
他喝道:“大明必胜!”
“必胜!”
“必胜!”
“必胜!”
利剑出鞘声不绝,堂内所有官将,都抽出自己佩剑高吼,便连洪承畴,邱民仰,王德化等文官太监们,皆尽横眉怒目!
众人声嘶力竭的吼叫,他们的声音,首先传出总督行辕,引起整个松山城军民的欢呼。
他们那排山倒海般的声音传向四面八方,又引起更多人的怒吼。
……
崇祯十四年九月十八rì,卯时。
温达兴最后一次整理自己帐篷的私物,主要是那些“艺术品”。
当然,温达兴的艺术品比较另类,琳琅满目的都是头皮,有东奴,有北虏,也有二鞑子,皆尽放在特制的架子上,该些架子,熠熠生辉,钉满闪亮的金银饰物,金属的光泽,交织着这些头皮,有一种奢华兼具冷酷的美感。
最新的艺术品,便是来自正白旗巴牙喇甲喇章京迈sè。
骑兵营兄弟林巨根,心痛总内骑士伤亡,发誓要让迈sè尝遍天下酷刑而死,因为温达兴最擅长折磨人,林巨根便求到温达兴头上,急兄弟所急,温达兴义不容辞,就帮了他这个忙,让迈sè成了他的艺术品之一。
每个人都有怪癖喜好,温达兴的喜好,就是无人时静静欣赏自己的艺术品。此时他目光温柔,右手还在上面轻轻抚摸,举止之轻柔,有如抚摸情人的小手。
终于,他满足地叹了口气,听外面隐隐的声音,又整了整自己的衣甲,昂然踏出自己帐篷。
刚出帐篷,迎面而来的,就是铺天盖地的欢呼声音:“大将军威武……大将军威武……”
温达兴看到,大将军王斗,戴着八瓣帽儿铁尖盔,身着御赐明光铠,佩着御剑,打着大红披风,在众多人马群星拱月围绕下,昂然策马而来,他身旁的,越来越多将士汇集。
“威武!”
温达兴咆哮一声,迅速加入。
“啊哈,终于打仗了。”
谢一科顶盔披甲,从另一个帐篷穿出,他也赶快加入队列。
靖边军cháo水般涌出营地,放眼明军别处营地,同样滚滚人马而出,喧腾的cháo声,一浪高过一浪。
再看十几里外的清军各营,一样兵马出营汇集,大地,似乎要被人海铺满。(未完待续。
第507章 排队枪毙(上)
第507章 排队枪毙(上)
欢呼声在遥远的上空回荡,无数的明军人马,从营地涌出,他们越过原先己方的壕沟,又越过原本清军营寨的壕沟,到达前方的旷野之上。 . .
他们以镇为单位,一一布下军阵,左翼为靖边军与宣府镇新军,右翼为各镇各营大部骑兵,zhōng yāng为督标营与各镇步兵,布下了个东西长达十余里,南北宽达数里的大阵。
大阵漫长,从东到西,似乎一眼望不到尽头,密集红旗,迎风猎猎声响。
中军位置,王斗眺望前方,此时他骑着高大的血sè骏马,身旁簇拥的,尽是此次北岸主力大战各将,杨国柱,王朴,符应崇,李辅明,左光先等人。
各大将身后,又是他们镇中密密麻麻,至少游击级别的将官,个个顶盔披甲,尽显金戈铁马气息。
浩瀚的大阵,向前方缓缓推行,号角低沉,不时从远处清营传来,隐隐约约听闻。
蓟辽总督洪承畴,与王斗并辔而行,他也全身披挂,外罩甲袍,骑着一匹神骏的白马,系着披风,儒雅中增添一分威严。
监军张若麒,还是穿着官袍,他策在马上,表情严肃,一副义无反顾的样子,只是略微颤抖的双手,透露他内心的紧张。
天使王德化,此次也随军参战,本来昨rì,他就可以回转京师复旨,不过他突然觉得,这种波澜壮阔的大战,如果少了自己参与,是否会缺少什么?
而且他心中计议,这种关乎国运的大战,如果自己参与,不说将来的谈资问题,便是资历上,也可记上浓重一笔,天使亲自参战,对军心士气的鼓舞也无以伦比,简在帝心更不用说。
思前想后,王德化不顾洪承畴等人的劝阻,最起码退而求其次,选择与王承恩坐镇松山堡的请求,还是弄来一套盔甲,套在他肥胖的身上,然后在侍卫太监的服侍下,吃力地爬上马匹。
为了增加防护力,他选择的是明盔明甲,云翅盔加明光甲,颇为沉重,而且他似乎不习惯顶盔披甲,上马后就不停扭动……
不过大军决战,那种大战前的壮丽气氛感染了他,王公公自策上马后,豪情始终充溢胸腹,看着周边无尽人马,旌旗招展,他慨然道:“仰天长啸,壮怀激烈……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
王朴大声叫好:“好诗啊,壮怀激烈,慷慨激昂,可惜此时无酒,否则当痛饮三百杯。”
符应崇也点评道:“xìng情所至,长啸于斯,何等的畅快淋漓,何等的豪迈不羁……”
他身旁的大小太监,同样赞声如cháo。
王德化有点尴尬:“这是岳武穆吟的……”
对王斗与洪承畴,还有各镇总兵来说,王德化在此纯属累赘,不但不能打,他的天使身份还需分兵保护,不过王德化勇气可嘉,而且他作为天使居于军中,对士气的鼓舞是显而易见的。
王斗微微一笑,对王德化说道:“有公公在此,王师定能旗开得胜,大破奴贼!”
王德化哈哈一笑,肥胖可掬的脸上浮出几分真诚:“咱家有自知之明,谋划军略,上阵杀敌,这些咱家都靠不上。不过咱家总算有几分肝胆之心,为大军擂鼓助威,高声呐喊,咱家还是可以做到的。”
张若麒也是一声大笑,他道:“本监军与王公公可谓心有灵犀一点通,便让吾等一同为大军壮威。”
大军往前缓缓推行,看天边一道黑线,同样向这边涌动,对面清军一样结阵逼来,他们步骑层叠,尤如海涛波浪,铺满了前方遥远的旷野平原。
明清双方军队,都往前方行进,空中俯视,彼此大军,遮天蔽rì。
此次女儿河北岸决战,明军九万,清军十万,鹿死谁手,胜负何人?
千军万马齐进,双方人马逼得越近,从十几里,最后到四、五里。
这时,阳光猛然跳跃而出,天地间顿然霞光万道,王斗心中浮起一句话:“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他凝神眺望,前方的清军大阵,以一个弧形,展现在自己眼前,他们密集的步骑,从锦昌堡前,一直延伸到小凌河边,可以看出,他们很大部分骑兵,正对着明军的右翼。
而明军这边,布置有靖边军骑兵,杨国柱正兵营骑兵,王朴正兵营骑兵,还有李辅明与左光先正兵营骑兵,约有一万五千人的jīng骑,相比清骑是少了些,不过都是明军jīng锐,而且……
神机营数百辆火箭车,数十门神威大将军炮,数十门大口径臼炮,近百门小口径臼炮,大量的神火飞鸦大火箭,全部布置在这边。
以黄土岭的作战经验,清军若想从这处突破,然后包抄中军,定要吃尽苦头。
而且以此时地形,右有小凌河,后有女儿河,可供清骑迂回之地不多,清骑除了面对面硬攻,别无他法。
他们若想从zhōng yāng的步兵大阵突破,同样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这边的,神机营数百辆佛郎机炮车战车,还有各镇各营的佛郎机炮,合起来有近千门之多,火力可谓非常猛烈。
吸取以往明军将火炮布置一列的教训,王斗与洪承畴等jīng心布研,将这些佛郎机炮一阵一阵布置,层层叠叠安排。清军便是攻破一阵,又要面对下一阵火力,同样吃不了兜着走。
“此战左翼攻击,中军与右翼防守!”
这便是王斗与洪承畴定下的调子。
远处传来清兵的呼啸,最后汇成雷鸣般的整齐轰鸣,千里镜中,王斗与洪承畴看到,远处一座山岭,在宋家沟位置,似乎竖起一杆黄龙大伞,无数的清兵,正朝他们皇帝的欢呼。
洪承畴冷哼一声,喝道:“应旗!”
他的督师大旗高高举起,立时明军阵列,无数旗帜舞动,如林般的枪戟竖立,“万胜”、“威武”之声有如天崩地裂,各个军阵的士兵将官,都用尽全身力气呐喊。
欢呼咆哮声音,在明清阵地此起彼落,一阵紧接一阵,有如要刺破云宵。
大战来临,明清双方的战士,都拼命在为自己加油打气。
大战一触即发,哨骑回报,白庙堡的二黄旗也在列阵,不过看起来,他们的目标并不是明军的左翼。
战前方略己定,时机己到,左翼该发起攻击了,洪承畴深吸一口气,郑重地看向王斗:“此战关乎国运,北岸更是关键,左翼,更重之又重,一切,就拜托忠勇伯了,请珍重!”
他深深地施了一礼。
“珍重!”
自张若麒下,便是天使王德化,也深深向王斗施礼,眼中满是期盼恳切。
“国勤,万事小心!”
杨国柱也是对王斗凝重嘱咐。
“小心!”
王朴,符应崇也是真诚说道。
王斗一一看向各人,洪承畴,杨国柱,王朴,符应崇,左光先……
他哈哈一笑,豪情满怀:“诸君,就等着我胜利的好消息吧!”
他一扬马鞭,凌空抽了一声脆响,大喝一声:“驾!”
蹄声滚滚,奔腾而去,身旁的中军官钟调阳,还有护卫营战士,也义无反顾的跟上。
洪承畴喝道:“鼓乐齐鸣,为忠勇伯壮行。”
中军的鼓乐大鸣大放,响遏行云。
看着王斗离去的背影,洪承畴忍不住昂首抬头:“恳望上天,护我大明。”
……
漫长的军阵,从中军奔向左翼,要奔驰好久。
眼前大地苍茫,有如画卷,江山如此多娇,多少英雄豪杰,都在为此相互厮杀呢?
终于,王斗奔回靖边军大阵,他的万余将士正在严阵以待,还有宣府镇新军,也列阵靖边军的右侧。寒风吹来,火红的rì月浪涛旗,还有宣镇新军红旗,都在寒风中猎猎舞动。
暮秋时节了,寒意颇重,不过秋高气爽,天朗气清,是个撕杀的好季节。
看王斗回来,军中钟显才,韩朝,赵瑄,温达兴等将官迎了上来,还有宣镇新军的三营将官,一个参将,两个游击。
众人簇拥着王斗,来到大军阵地前方,此地离汉八旗的军阵约有四里,而前方过去一百多步,相对平坦的原野慢慢消失,尽多麦田地埂,疏林丘地,地面高低不平,而且这种范围地形,一直往左方,左后方,蔓延了近十里。
如此行军时,土车难以掩护前行……
当然,使用大量人力,土车硬要推进也可以,只是难免前前后后,或快或慢。
行军的步兵,不可能停下来等待,不能同时行进,护在队列前方,那些土车的存在,就没有了意义。
这种地形,对靖边军不利,不过,也有利之处,便是不惧怕白庙堡清骑从左翼包抄。
这种地面奔腾起来,九成九要马失前蹄,失去使用骑兵的意义。他们若使用步兵攻击,对上靖边军的铳炮,那就是打靶,因为他们连盾车都推不进来。
王斗举起千里镜,看伊家岭往宋家沟的一些丘陵上,清军己经布置了密集的火炮。
情报得知,汉军旗将所有重炮都布置到了这方,连原先摆在锦州城下的重炮也拉了过来,约有神威大将军百门之多。伊家岭等往下,层层叠叠,就是汉八旗与朝鲜军的步阵,顺着地势蔓延起伏,隐隐可以看到他们那闪烁寒光的铳杆与枪刃。
一个个方块似的汉军阵地前方,他们还摆了数十门的红夷小炮,小炮只是相对清军来说,那些火炮,其实便类似靖边军的红夷六磅炮,还有红夷三磅炮等。
“我等只需逼到那些汉贼阵前,孔有德等人,就不是我军对手,关键是行进途中,需要忍受一定伤亡。”
韩朝凝神眺望,此时冷冷说道。
“行军时,可尽量以疏阵行进。”
钟显才同意韩朝的看法。
“是啊,火器时代,大军的伤亡避免不了,若待天下太平,还会有多少勇士血洒沙场,马革裹尸呢?”
王斗默默想到,他回头看向自己大军,他们正一总一总的列成军阵,鸟铳兵在前,长枪兵在后,一个个军阵,沿着起伏的地面,蔓延很远,很远……
他们每个军阵的士兵,都紧紧持着自己火铳与长枪,便是甲等军也下马,默默站立自己马匹身旁。
他们神sè坚定,没有害怕,没有畏惧。
便是那些宣府镇的新军们,也是军容鼎盛,他们紧鼓着腮帮,很多人在咬牙切齿,但也没露出胆怯的神情,寒风不时拂起他们那青红的棉甲或齐腰甲。
宣镇三个营的新军官将,神情严肃地策马王斗身旁,同样面容坚决。
王斗点头,杨帅的新军也练出来了,经过战火的锤炼,更为出众。
而在靖边军中,还有一些生面孔,他们是新补充的预备役成员。辽东战起,靖边军也伤亡数百人,不久前东路一批预备役到达,王斗将他们补充进缺员的各总各队。
军阵的后方,还有大量的靖边军医士,一些抬着担架的民夫,随时准备救治伤员。
这些民夫,都有曾在长岭山,或是松山堡各处为靖边军服务的经历,此次靖边军又将他们召来工作。
饱饭加鱼干,还有工钱,待人和气,对这些民夫来说,能为靖边军效力,是让人眼热,抢破头的存在,很多人还打定主意,打算战后前往东路。
赵瑄的炮营,一百六十门火炮,二千人的炮营战士,则列阵大军前方,行军途中,他们要抢先而行,或占据有利地势,或列于阵中,以实弹或是霰弹,轰击汉军旗的步阵。
看着众将士坚定、一往无前的神sè,便是宣镇新军们,看向自己时,也皆是信赖崇敬的眼神。
王斗缓缓闭上眼睛,深深地呼了口气:“我坚信,我不会失败,因为我有这么多可敬可佩的儿郎!”
他猛地睁开眼,大喝道:“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吗?”
王斗严厉的询问声音,在山野中回荡。
回应他的,是雄壮的呼啸:“虎!”
所有将士踏前一步,用尽全身力气喝应。
“咚!”
中军鼓点响起,众军又上前一步,再次咆哮:“虎!”
他们三喊三进,三喝虎字,他们的呼喊声音,尤如阵阵chūn雷,滚过这方军阵大地。
“奏乐前行!”
王斗将自己的长剑斜斜前指,发出了他的命令。
军中的丝竹鼓乐鸣响,激昂的乐曲响遏云宵。
“前进!”
无数的军官将他们的指挥刀剑挥向前方,咆哮喝令。
“杀上前去,将那些二鞑子杀个鸡犬不留。”
“杀光他们!”
“前进!”
“向前进!”
激昂的丝竹乐中,靖边军与宣府新军大步行进,坚定,毫无畏惧!(未完待续。
第507章 排队枪毙(中)
“王斗他们真的来了,唱着歌来送死?”
伊家岭上,飘扬着一杆杆带有弯月的织金龙纛,其sè从正白到正黄不等,还有一杆高大的太极旗帜,正是汉八旗各固山额真,还有朝鲜右议政金自点的大旗。
顺着蜿蜒的山岭丘陵,一门门沉重的四轮磨盘火炮,就架在各岭之上,这些火炮的前方周边,都叠满了麻袋土筐,一个个身穿棉甲的乌真哈超炮手正严阵以待。
不过比起以往,这些炮手少了一些,内中的葡萄牙人也少了几个。
远处传来鼓乐之声,此时天高云清,视野良好,孔有德举起自己的千里镜,就见一片人海,往这边缓缓移来。
镜中,最醒目的是一面巨大血红的帅车大旗,上面有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等图案,还有浪涛rì月纹饰,高大的旗帜迎着寒风不断翻滚。
该旗前方,一面面同样鲜红的rì月浪涛旗,旗帜下边,是一层一层的jīng悍甲兵,他们列着整齐的队伍行进,有着一股独特的气势,那就是靖边军。
从山岭这个角度看,这只军队的左翼,还有另一只队伍,红sè的棉甲,青sè的齐腰甲,顺着起伏的地面,有如波浪似的涌动,那是宣府镇新军。
靖边军在激昂乐声中逼来,他们越过田野,越过沟堑,越过丘陵,不断前行。
看着这只军队,石廷柱眼中露出切齿的痛恨,他狞笑道:“王斗自信过头了,他们没有土车战车掩护,就这样光溜溜过来?他以为,他的士卒都是铁打的?等炮子打到他们头上,看他们还能不能装模作样!”
他对乌真哈超炮营指挥官爱德华多叫道:“矮德甲喇,待王斗军进入shè程,狠狠轰打他们!”
仍着葡萄牙军服的爱德华多微微施礼,孔有德冷冷地看了石廷柱一眼。不悦道:“石廷柱,我的炮营,还轮不到你来指挥。”
他期盼地看向爱德华多:“矮德甲喇,等会炮轰,我炮营能否重创靖边军步阵?”
爱德华多神情凝重,他放下千里镜。郑重说道:“阁下。虽然依眼前的地势,很多跳弹难以施展攻击,有些炮弹,也难以准确击中他们,明军更以横阵排列,队列间排得疏松……不过步兵前来,行军缓慢,目标巨大,很多炮弹。还是可以轰打到他们,给他们队列造成严重的伤害……血肉之躯,难以抵挡火炮,我想,等炮击过后,他们的士气将很低落……”
上个月的炮战。虽然乌真哈超炮营受了打击,混乱中一些炮手伤亡,但清点下来,大部炮手仍在,军中矩度、铳规等器械更在,那些炮手都是受过jīng良训练,所以乌真哈超炮营。战斗力仍然不小。
而且因为上次炮战,一些葡萄牙人死伤,爱德华多对靖边军充满仇恨。他己经横下一条心,专注为鞑靼人卖命。连他们那根丑恶的金钱鼠尾,也看得顺眼多了。
不过愤怒归愤怒,爱德华多心中对靖边军的重视,达到前所未有的程度,此时分析尽量不偏不倚。
听了爱德华多的解说,孔有德心下稍安,乌真哈超炮营建立后,清国各方,都给于巨大的祈望,只是命运多舛,如果这次再没有良好表现……
孔有德打了个寒噤,下意识看了数里外皇太极的黄龙大伞一眼,此时汉军阵地上,还有一些噶布什贤兵押阵,如有畏战惧战之举,便是自己人等是固山额真,王候之爵,那些满洲人也会不留情地砍了。
爱德华多的话,同样让石廷柱、马光远、尚可喜、刘之源等人松了口气,看看己方重炮,再看看远处逼来的靖边军大阵,他们脸上,都露出凶残的神情。
爱德华多信心很大,然内心深处,总隐隐有些不安,明面上不愿意承认,他知道这是往rì与靖边军炮战,造成了自己的心理yīn影,想要摆脱这种yīn影,唯有在炮战中胜出。
千里镜中,他看到靖边军一些火炮行在大军前方,因为地形缘故,这些火炮走得前前后后,左左右右,还要不断选择可以通行的地面道路。
他们还有一些马步军,行军速度,比那些纯步兵略快些,不过为了保持队形,还有地形缘故,快的速度也有限。
看着那些拉来的火炮,爱德华多恨恨咬牙,只可惜,这么远的距离,想要轰到那些不断运动的微小目标,实在是太难太难。
“靖边军快进入三里了!”
期盼又忐忑的心理中,终于,爱德华多的千里镜中,看到靖边军骑步兵经过一些撒上石灰的乱石土堆,这是清国炮兵的专门标记,炮战中不需要核算,就可以击中大致的运动目标。
而且前方那片地形,爱德华多都有派遣炮手专门核对过,明军大阵行军时,哪些地方是可能大部经过的,就可趁机炮击。
要保持队列严整,地形是很大的关键,坑坑洼洼,沟壑纵横地形,总比平坦地面,难以保持军阵严整。
散乱的队形,行到相对严整的敌人阵地前,就是一面倒的被屠杀。
不过靖边军行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们横阵而来,并不理会丘陵,树木,田地,干枯的河水,鼓乐声中,他们队列看起来松散,然隐隐又不失严密,或许短时间内,他们就可聚成整齐森严的大阵。
便是左翼的宣府镇新军,虽然不如靖边军,然行军时也颇为齐整。
“古怪的军队!”
爱德华多仇恨的同时,对那只军队又不得不佩服,只是如此一来,许多标记要失效了!
他猛地看向身前的火炮,这些重炮,为了保持火力,它们将分为三波,轮流不断炮击,大部分火炮,重点炮击靖边军的步阵。
此时这些火炮都装填好弹药,大群的乌真哈超炮手,手持矩度、铳规器械,紧张地进行最后的核算调整。因靖边军不按他们的愿望行进,很多火炮,还要再次转移炮口。
终于,看靖边军密密进入三里,爱德华多深吸一口气,抢过一个炮兵手中的火绳杆。用生硬的汉语大喝:“目标距离。九百八十步,第一轮火炮,炮击!”
他点燃面前火炮的引线,立时嘶嘶的火花冒起。
“开炮!”
天鹅声中,大群的汉军炮手咆哮,连石廷柱等人,都是一样疯狂叫囔。
霹雳般的炮声大作,呼啸声响起,山岭上大股白烟腾起。清国数十门神威大将军重炮,依次向前方喷出猛烈的火焰,伊家岭之战,这个史书上大书特书的战役,就此打响。
靖边军大阵仍大步行进,他们能否抵挡火炮。双方都在拭目以待。
……
野草没过脚踝,高高低低的田地上,尽是杂草残麦,这一带原本基本都是农田,只是地势原因,田地不能大片聚集,显得碎裂松散。而且田垄众多。
松锦围城开始,明军或是鞑子,将各堡外的麦子都抢收了,然还是有一些残余下来。经年来,这些残麦与野草长在一起,己经非常的茂盛,分不清谁是野草,谁才是麦苗。
虽说战事起后这些田地都荒废了,不过毕竟是田地,年年都有浇灌收获,加上野草众多,踏上前去,仍然松松软软的,只是深秋到来,杂草枯黄,给人以一种萧瑟的感觉。
韩铠徽握着自己的长枪,他刚跳过一道数尺宽的沟壑,那沟壑内的水流差不多干涸了,只余内中一些烂泥浑水。
越过沟壑后,他注意与战友保持队列齐整,他们以疏阵而行,每队之间相距一丈八尺,便是每兵之间,相隔同样数尺。
望眼看去,周边尽是连绵不绝的号鼓旌旗,与韩铠徽一样,穿着青灰sè的冬衣,戴着帽儿盔的士兵们,向两边长长的蔓延过去,他们行进时,不时露出冬衣内鲜红的长身罩甲,为他们平添了一股锐气。
冬rì到了,他们头盔的内帽,也换上了更为柔软保暖的棉毛头巾,大明士卒在头盔内都要裹上头巾,明中期后,一般统一为湖蓝sè的头巾,上有巾环,可将额头一圈扎住,就如普遍士民的网巾一样。
长长的队列,顺着地势,向前方起伏涌动,韩铠徽向左面看去,甲长赵荣晟,正策在马上,更左面,又有队官孙学圣,然后是别队别总的军士。
本总前方第一层火铳兵之左,是乙总的把总旗,一个jīng悍的旗手,持着一面丈一浪涛大旗,引领总内将士行进,一个粗壮的鼓手,走在他身旁,用力打着步鼓。
把总黄蔚,领着总部的中军、镇抚、抚慰等官,还有一些护卫等人,也是昂然策马大旗之后,千总旗帜,则在四总队列的左翼。
靖边军一部战兵八百,火铳兵与长枪兵各一,此时他们列成的队列,便是火铳兵与长枪兵各四排,长枪兵随在己部火铳兵之后。其中,前三层作战,第四层的火铳兵与长枪兵,分别作为预备队,与伤亡人数的补充。
后营与右营的将士,一左一右,总共排为八层,形成左右极长,纵深极短的阵列,加上右翼的宣府镇新军同样如此安排,又在行军之中,军阵直往两边蔓延达数里之长,两方似乎看不到边沿。
不过考虑到新军的战斗力,王斗让他们专门留了一营作为预备队。
大军往前行进,因为地势原因,一排排的队列不免有些弯曲,或是某些士卒没有对齐,这也是避免不了,只需大军停止下来,一刻钟之内,他们就可以整顿齐整。
韩铠徽看向左右两边,那边有着余部骑马的甲等军战士,后营与右营各有二部的甲等军,他们皆在各营的前部与左部,此时也是以火铳兵、长枪兵为队,每部分八层行进,各部间离了有十几步。
比起步兵,他们散得更开,速度略快,不过要保持军阵严整,也不能超过太多。大战前曾有官将建议,以甲等军先行,只是这种地势下骑马比步兵快不了多少,众将商议后放弃了。
透过前方人头,韩铠徽还看到一些火炮,行在军阵前方一、二百步。
这种地形。那些沉重的火炮颇为难行,炮营的炮手不断寻找可供经过之处,遇到难过之地,炮手们则用力鞭打马匹,或是下马人力拖拉,所以他们行军没有任何队列可言。
他们周边。有各总部的散兵出列保护。还有一些夜不收,与辎营的投弹兵护卫左右。
一路过去,地面高高低低,不过前方隐隐的,二鞑子与高丽狗的军阵旗号隐隐在望,他们摆了一个比靖边军与宣镇新军,加起来还要庞大的军阵。
韩铠徽并不在意,只要逼上前去,就可以将他们杀得溃败。唯一有威胁的,只是他们的火炮。
鼓乐声中,韩铠徽与甲中兄弟翻过一条田埂,又通过一众树木,前方有一座草屋,被烧得只剩残垣断壁。韩铠徽绕道而行,武定国则直接从断壁中爬了过去。
一甲人前前后后经过这方地带,甲长赵荣晟喝令保持队列。
眼前一亮,又是大片田地,同样的杂草密布,一些田埂深藏其中。
“向前,保持军阵!”
鼓乐中。军官们的咆哮不时传来,望眼周边,前后八层的马步靖边军战士,又慢慢恢复严整。
放眼大明。只有他们可以如此,右翼的宣镇新军,行到现在,前前后后,早不成队列。当然,这是相对靖边军而言,以外军看来,他们队列还颇为严整。
忽然韩铠徽眼神一凝,身旁与前方,不时出现一些大坑,旁边有高高的土堆石堆,上面都撒上了石灰。
“注意,进入二鞑子的火炮shè程,前后列错开!”
部中军官们的喝令声传来,韩铠徽看了看前几列的战士,下意识往右面闪开一些,而不是前后列对在一起。
忽然间,二鞑子那边凌厉的天鹅声响起,接着炮声轰隆,山岭那处白烟弥漫,呼啸声大作,众多实心铁球迎面而来。
“二鞑子开炮了!”
虽然作战意志坚定,韩铠徽内心还是有些忐忑,看向炮弹打来的方向。
一阵让人心寒的呼啸声传到近前,轰的一声巨响,一枚十余斤重的铁弹,重重轰打在右前方数十步远的地面上,掀起大团的黑泥与乱草,炮子却没有跳跃起来。
韩铠徽松了口气,这种地形,对己方还是有利的,再听身旁,兄弟们隐隐的舒气声一样传来。
火炮呼啸,越来越多二鞑子炮弹shè来,好在他们准头不足,不是靠前,就是靠后,而且地势原因,一些炮弹打到田地上,也大多难以跳跃,或是滚动距离不长。
一发炮弹还狠狠砸在韩铠徽身前数步距离,大地似乎颤动几下,飞扬的泥土碎草,溅到韩铠徽衣甲之上,一个深深的洞坑,出现在韩铠徽眼前。
经过时,韩铠徽特意看了坑洞几眼,暗暗心惊,这发炮弹若打到身上,那真是尸骨无存了。
他定了定神,红夷炮给人的压力不小,不过他坚信,自己可以扛到二鞑子的阵前。
只是一路行去,二鞑子很多火炮虽然打空,但也有一些炮弹,给靖边军造成了伤亡。
眼前田地虽然大多松软,不过也有一些地方干裂坚硬,地势相对伏起高些的所在,更是如此。
当韩铠徽随军行到一处龟裂地带时,一发呼啸的炮弹斜斜奔来,轰的一声,沉重的实心弹丸砸在厚实的地面上,激起大股烟尘,然后高高跃起,急速旋转着,往数步外行来的乙总队列扑去,一直弹奔了十几丈之远。
血肉之躯,无法阻挡炮弹的肆虐,这颗十斤重的实心铁球,摧枯拉朽般的撞入人群,毫不费劲趟开一条血肉胡同。
由于是斜侧面,这颗实心炮弹,给乙总前后八列队伍中,多个火铳兵与长枪兵造成严重的伤害。
雨雾似的鲜血与碎肉在眼前腾起,右前方几列外,一名鸟铳兵战士的半边身子都被打没了,韩铠徽只觉一团烟尘闪过,没等他反应过来,身旁不远,甲内一名长枪兵战士,己是抱着自己大腿滚倒在地。
他的大腿被齐根切断了,露出内中惨白的骨头,喷泉似的鲜血,从伤口断腿处涌出。
残肢碎肉飞洒,与这名战士一样。炮弹奔腾过后,多员士兵扑倒在地。
他们虽然极力忍耐,但巨大的痛苦,还是让他们忍不住惨叫出声。
韩铠徽咬了咬下唇,心中悲痛,那位受伤的兄弟。不久前才刚刚补充进甲内。他曾经对前途充满憧憬,信誓旦旦要立下军功,让自己家人引以为荣,只是大功刚起,他就必须伤残退役,所有的军功荣耀,都与他无关了。
他忍不住想回头看去,甲长赵荣晟大吼道:“不要停,继续前进!”
这时部中鼓乐更为激昂。军官们此起彼伏喝令声:“向前,大步向前!”
韩铠徽抛弃一切想法,随众兄弟咆哮喝应:“向前,向前!”
火炮呼啸中,靖边军继续行进,伴随鼓乐之声。连绵的军阵不断前行。
……
山岭的汉八旗火炮,大部分对向靖边军,炮击之后,孔有德等人,急迫观看战果。
却见大部分的炮弹都打空,不是离靖边军队列前了些,就是后了些。毕竟几里远的地方,炮手看到的只是微小的人影,想要打中,实在困难。
就算一些地方有标记。然差之毫厘,谬之千里,炮口随便抬高一点,降低一点,就是几十上百米的误差,特别目标在运动着的时候,更是如此。
靖边军以疏阵行进,也降低了清军火炮的命中率,他们的排列不过前四层,后四层,远远观之,实在稀薄。
地形的原因,更降低了火炮的命中率与杀伤力,一些队列正巧行在丘陵小坡之后不用说,这一带基本都是田地,很多地方松软。
孔有德就看到一颗炮子shè在一列靖边军的前方不远,除溅了他们一身泥土外,没有造成任何杀伤,有些炮子打进了靖边军队列,却从他们空隙中钻过了。
还有炮弹打到一些疏林内,那边正有靖边军行进,炮弹shè入,也不知成果如何。
虽说如此,还是有一些炮弹取得战果,孔有德就惊喜地看到,一颗实心铁球跃起的时候,正巧斜斜撞向一列行进的靖边军步兵,血雾中残肢碎肉,还有兵甲的碎片飞扬。
这颗炮弹,给该处前后八层的靖边军铳兵与长枪兵,造成了严重伤害。
还有一颗炮弹急速旋转,从侧面扎向一波行进的靖边军骑步兵……
“好,就这样,用力打!”
孔有德大声叫好,石廷柱等人哈哈大笑,汉八旗阵地中,也是响起大片的欢呼声音。
虽然第一波炮击,炮营战果不大,打出十发炮弹,中的都没有几发,不过总算取成一些成果,随着靖边军逼近,可以打得更准,战果更大。
他们受够了靖边军火炮的苦,此时可以炮轰他们,他们却挨打不能还手,想想就痛快!
爱德华多若有所思放下千里镜,传下命令:“所有火炮,尽量侧面轰击!”
“开炮!”
“开炮!”
“开炮!”
咆哮声中,清营火炮一轮一轮的发shè,伊家岭各处,被浓密的烟雾笼罩。
先前炮轰的清营炮手们,则拼命将大炮推回原位,使用度板再次紧张核算距离,更有炮手拼命清膛,填上弹药。
因为分为三轮发shè,他们的炮管,有更多时间散热,依着标记,那些炮手也可以更加从容较对。
炮声轰隆,沉重的实心铁球在空中划出长长弧线,狠狠砸向前方大地,孔有德看到靖边军步阵,还有宣镇新军中血雾不时爆起,甚至看到靖边军一杆千总旗都倒了,虽然很快又继续竖起。
第507章 排队枪毙(下)
一发沉重的炮弹发着凄厉的尖啸,远远从元戎车上空飞过。
王斗神情不动,周边的护卫营战士则jǐng惕四顾,此时王斗帅部中军大车,离前方阵列约有二百多步,离对面清阵近乎三里。毕竟这个地势,庞大沉重的元戎车想要通行,实是在困难了些。
虽然夜不收与护卫营战士,不断寻找可供通行之处,使大车弯弯曲曲前行,不过还是缓慢,帅部官将,还极力劝阻王斗想要下车,策马行进的想法。
王斗的大车是乌真哈超炮手的重点轰击对象,不比相对庞大的军阵,这么远想要打中元戎车,机率小得不能再小,不过危险总是存在,居于车内,也比策马外面安全。
温达兴的尖哨营,己经在前方离汉八旗阵地约二里的地方,找到了一处缓坡丘地,劝说王斗将中军指挥部设在那处,即可以就近指挥,也可以体现与士卒共同进退,血战沙场的初衷。
如此,王斗不需要随同军阵逼到前方,减低大战时的危险xìng,对靖边军各人来说,大将军的安危,比一切都重要,如果王斗出了意外,便是此战得胜,也没有任何意义。
王斗己经接到哨骑回报,白庙堡的清军己经出动,源源不断渡过女儿河,看来就要攻击杏山等处,此阵zhōng yāng与右翼的明军,也开始与清军接战。
一切尽在意料之中,只是大军冒着炮火前进,前方将士的伤亡,让他微微皱眉。
医士们一个一个,源源不断抬下伤亡的将士,便是没有阵亡者,伤势也是惨不忍睹,断手断脚只是普通。
初步统计,受伤或死去的,内有多员军官。其中韩朝营中的千总黄玉金,当场被打得四分五裂,连完整的尸体都拼不起来。
黄玉金与雷仙宾一样,都是当年靖边堡时的老人,想不到战死在这里。
又是一声呼啸,一颗沉重的炮弹击来。从一辆大鼓车旁堪堪擦过。在地上嘭的一声响后,带着淡淡的轻烟蹦跳开去,离元戎大车不过十余步。
钟调阳担心地看了看,凝重地对王斗道:“大将军,贼奴火炮犀利,要减少军士伤亡,唯有快速通过,快速逼到鞑子阵前!”
赞画秦轶担忧地道:“若大军再加快行军,阵列不能保持。贼奴以众击散,后果难测,学生并不赞同。”
王斗神情不动,秦轶说得不错,冷兵器时代,对阵列的要求是苛刻的。以靖边军之强,便是散乱队列对上汉八旗,都不一定有打赢的把握。
况且大军若跑步行进,跑个几里后再逼到对方阵前,还有没有体力作战,是个严重的问题。
他猛地看向前方,汉八旗火炮。仍然不断鸣响,因为地形与阵列原因,他们的命中率大大降低,不过毕竟是百门重炮。还是不断给靖边军带来伤亡,况且他们阵前还有数十门红夷小炮,到时一样可以轰击。
虽说清军火炮没有丝绸药包,一般情况下,每门火炮打个三发炮弹,就要停下来散热一刻钟,每炮打到二十发以上,更要散热一、二个小时,不过他们使用轮shè,散热情况略好,可能每次打个五发炮弹才停下来散热。
哨骑己经侦知,乌真哈超炮阵,密布麻袋土筐等防守利器,便是赵瑄的炮营推上前去,也没有把握打掉他们的火炮,关键是步阵逼到他们阵前这段距离,只要双方接近,他们一切重炮就失去作用,前提是军阵必须保持严整……
王斗猛地下达命令:“传令将士,疾阵行进,一刻钟之内,大军需以严整阵列,逼到贼奴阵地之前!”
十五分钟之内,大军要经过二里多的地面,这种地形,还要保持军阵严整,是考验靖边军平rì训练,还有临场发挥的时候了。
立时钟调阳将王斗命令传下。
一声尖利的天鹅声后,中军鼓点一紧,刚升为伍长的韩铠徽与众兄弟齐吼一声:“虎!”
他们开始小跑而行,军官们的咆哮声也不断传来:“疾阵行进!”
“注意保持队列!”
整只靖边军开始跑步而行,密密的帽儿盔不断晃动。
宣镇新军那方,也传来军官们怒吼:“加快速度。”
“快步行进!”
虽然汉八旗乌真哈超炮营,大部分火炮对向靖边军那方,宣镇新军这边的铳兵与枪兵们,一样遭受大量打击,战友的鲜血,让他们惶恐,同时也让他们愤怒。
**光溜地暴露在敌人火炮面前,很多宣镇的新军战士,都有些迟疑畏惧,黄土岭之战时,他们以战车掩护,虽然战车被火炮击中,可能造成的伤亡更大,不过内心的安慰是无以伦比的。
如此作战,对他们来说是第一次,战争的残酷,特别火器时代战争的残酷,**裸展现在他们眼前。
他们心下惶恐,不适应,不过他们皆是纯朴良善子弟,在杨国柱jīng心训练下,也有了服从军令的意识,特别看左翼的靖边军,他们是遭受火炮打击最多的地方,仍然坚决行进,自己又有什么理由退却?
后退是不可能的,唯有前行,打败敌人,才有活路,他们发出整齐的咆哮,加快了脚步。
“杀光二鞑子!”
“向前!”
宣镇新军阵地中,爆发出了一阵阵怒吼。
……
孔有德等人脸上的笑容慢慢失去,百门重炮轰击下,靖边军与宣镇新军仍结阵逼来,特别随着距离越近,很多红夷重炮,还可使用群子,更增添杀伤力,一些红夷小炮,也开始发炮,但是他们,仍然坚定逼进!
他们并不是铁打的,为什么不怕死?孔有德不能理解,他面sè铁青,他看着前方,仍不时有靖边军与宣镇队列被火炮击中,不过他们迎着炮火继续前进。
他们举着旗,敲着鼓、吹着笛子、打着筚鋩,唱着歌。随着鼓点频率加快,他们开始跑动,远远看去,队列仍然不变。
这是一只什么样的军队?
石廷柱等人的神情也转为惶恐,无比的寒意涌上石廷柱的心头,他喃喃道:“为什么这样?”
他大声咆哮:“为什么这样!”
王斗站在元戎车上。他手按利剑。沉静地看着自己的军队前进。
这是真正的意志的较量,广阔的战场上,数以万计的勇敢士兵,列着一个个整齐的阵形,迈着坚定从容的步伐,冒着密集的炮火,前进,再前进!
他们直到进入shè程,击倒敌人。或被敌人击倒,然后继续,直到一方崩溃为止。
波澜壮阔的大时代到了,这是一个真正以军人意志决胜的时代,一个属于真正战士的大时代,任何不适应者。都将被历史毫不留情的淘汰!
孔有德铁青着脸,看着靖边军阵列逼得越近,特别他们一些火炮,己经离军阵不到二里,不过他们继续拉近,可能要在一里之内,甚至更短的距离。轰击自己炮阵,甚至汉八旗的步兵大阵。
轰击炮阵自己不怕,他的炮营,密布了各样的麻袋土筐。绝对可以抵挡他们的炮弹,只是步阵……
曾有清国官将建议,汉八旗军阵以土车等防守,孔有德认为不可行。
那些土车,或许可以挡住靖边军一部分实弹,但若他们火炮推近,可以挡住他们霰弹吗?光守着挨打,迟早是崩溃的下场。
以自己平谷之战的经验,还是需要逼到近前,双方以铳兵对决,这样他们火炮才会失去效用。
所以此时汉八旗与朝鲜兵们,铳兵在前,刀盾枪兵等在后,沿着坡地,丘陵,田野等,布下了密集的队列,这是孔有德等汉八旗各固山额真们,打算施展以众欺寡战术,毕竟他们人多。
特别在靖边军遭受火炮打击,队列疏散,士气低落的时候,逼上前去,一鼓而平之!
只是,此时靖边军等仍然军阵严整,士气高昂,特别他们一些火炮己经拉上来了,己方军阵密集,如果排列挨炮,对方铳兵未到,自己可能己经崩溃了。
想想失败的后果,便自己是王爵,固山额真,也一样承受不了。
看来大军需要前行逼进了,孔有德下定决心。
此时汉八旗的军阵安排,便是以正白旗石廷柱、镶红旗刘之源、正蓝旗祖泽润、镶白旗吴守进,还有朝鲜军为前军,约有两万五千人,其中铳兵一万五千人。
还有马光远的镶黄旗,耿仲明的正黄旗,尚可喜的镶蓝旗,孔有德的正红旗,则为后军,约有一万几千人。
汉八旗虽然有一百六十四个牛录,不过不比满蒙一牛录有三百旗丁,只有二百丁,大旗多则二十余个牛录,小旗只有十几个牛录,所以他们全军不过三万多人,铳兵占了大多数。
加上朝鲜军,共约四万余兵力,只是锦州之战起后,不论汉八旗或是朝鲜军都损失不少,虽说皇太极给他们补充了一些阿哈包衣们进去,然铳兵的兵额却难以补齐。
当然,比起靖边军等来,便是此时前军的铳兵人数,也大大超过靖边军与宣镇新军的铳兵总数量。
而孔有德这样的大军安排,显然有将石廷柱等人布置为前军炮灰的私心嫌疑,只是汉八旗中,只有孔有德与靖边军铳炮对决过,皇太极严令,此战汉军与朝鲜军,皆以孔有德为主。
这种决战关头,石廷柱等人也不敢违抗命令,骂骂咧咧中,无奈下去山岭指挥战斗。
很快的,旌旗舞动,号鼓响起,他们军阵之中,此起彼落响起口令之声,然后缓缓一片人海,往靖边军阵列迎去。
只是看对面靖边军逼得越近,大部分汉军与朝鲜军,眼中都露出紧张与惶恐之sè。
靖边军等冒着火炮前行,他们都看在眼里,简直不是人啊,与这样的军队作战,到时还要面对面对shè,便是己方人多势众,他们也一点把握都没有。
眼前列的极长极短的横阵,也让他们不适应,特别那些朝鲜兵们。
孔有德jīng心安排,将前军铳兵分为多列。他有自知之明,虽然同样使用定装纸筒弹药,不过装填速度上,显然不能与靖边军相比,那些朝鲜兵,更连定装纸筒弹药都没有。鸟铳质量也不如汉军。
似乎宣镇的新军。装填速度也不慢,所以唯有发挥数量上的优势,看对面靖边军铳兵等,他们不过分为四排,己方高达八、九排,如此战时,待他们装填时,己方就可以从容向他们shè击。
而待石廷柱等人的前军,与王斗拼个两败俱伤后。自己与尚可喜人等,就可以摘取胜利的果实了。
孔有德苦心孤诣,不过他这左右长达数里,前后最多百余步的阵列,显然难以被人理解,怎么看。都有一种不安全感,纵深太单薄了。还好这种地形,若平川之地面对骑兵,石廷柱等人,是不会理会孔有德命令的。
石廷柱等人迎去时,阵前一些红夷小炮也吃力往前推去,靖边军进入一里多的时候。他们中的一些火炮也开炮轰击。
只是没有山岭上那些重炮居高临下,视野开阔的优势,加上这种地形,效果并不明显。
又因为散热问题。作战时仅有几次轰击机会,所以要留到近距离轰打靖边军阵,或是shè击霰弹,这些火炮陆续停止了发shè。
……
赵瑄己经命令炮营的火炮集中,因为火炮各重,还有地形原因,他炮营一百六十门火炮,行进得前前后后,左左右右,走得最快的几门火炮,己经离汉八旗阵地不到一里,一些骑步营的散兵,还有夜不收们保护他们。
炮营的军士,虽然装备有鸟铳与手铳,显然他们的战斗技能不在这里,离众而出,必要的保护是需要的。
这边的地势虽然不能行大众骑兵,然某些地带,小股游骑可以通行。
他们打跨了一些sāo扰夺炮的汉军旗散兵游骑,迅速卸下马具架炮,冰雹似的向列阵而来的,汉军某处阵列连shè十几炮,打得那处鲜血残肢飞扬,那方汉军阵形几乎溃散。
因为使用丝绸药包,靖边军熟练的炮手可以连发数炮再清膛一次,炮击时有若疾风暴雨。
不过管理这几门火炮的炮营队官却不满意,感觉实心炮弹杀伤效果,大大低于自己的心理预期。
显然这是地形缘故,伊家岭之下,地面起伏,而且密集的田地一片接着一片,田地间还长满各sè野草与野花,土质松软,难以形成跳弹威胁。
他快速将这情况禀报营将赵瑄,经炮营官将与赞画紧急商议,赵瑄很快作出决定,所有火炮,汇入步军阵列,与铳兵随同作战。
“至少三炮一组,各炮全部使用霰弹,轮流轰击,不停!”
赵瑄吩咐下去的时候,眼中shè出冰寒的光芒。
逼近的靖边军火炮没有发shè,让孔有德略松了口气,他们火炮拉近时,孔有德己经准备派人夺炮,当然,只能派出一些散兵游骑。
清军有使用散兵的战术,更经常用假铳诱敌,汉八旗中,也继承了这种战术,然要夺炮,孔有德并不敢使用大众队伍。
靖边军大队己经离得不远,在汉八旗队列训练,远远不如靖边军情况下,若军中大众与那些炮手混战一起,靖边军铳兵只要上前,对方一阵鸟铳齐shè,己方人等便是溃败的下场。
溃兵还有可能冲击大阵,己方纵深如此浅薄的阵列,可能一冲就散了。
不过随后孔有德心头一紧,看来那些靖边军炮手们,是准备发shè霰弹了。
再看过去,沉重齐整的踏步声,似乎这边都可以听闻,靖边军与宣镇新军密密的衣甲旗帜,从一里过来,最后到达二百步,密集的长枪与鸟铳,还有他们的金属头盔,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一种排山倒海的气势,势不可挡的弥漫开来。
“威武!”
“威……武……”
仿佛梵音似的低喝,往天际处传扬。
所有靖边军战士站立,他们脸上带着自豪,带着傲然,神情俾睨。
他们迎着火炮的轰击,冒着伤亡,逼到了汉八旗阵前,他们有些人衣甲上,还残留着痕迹血肉。
事实证明,清军的火炮。打不跨他们。
望着对面的各旗汉军,他们神情充满不屑。
“诃!”
所有靖边军士,又踏前一步,发出齐齐的低喝,他们的喝声充满威势,又满是杀意。
对面的汉军阵地一阵不安sāo动。虽然人多势众。但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有若海洋上的孤燕,如此的孤独无助。
石廷柱神情扭曲,怒喝道:“装神弄鬼。”
刘之源、祖泽润等人铁青脸不语,靖边军气势笼罩下,各人有虽立于天地,却无比孤独落寞的感觉。
再看看己方军士,个个脸上布满害怕与紧张,看对面,隐隐一张张坚毅又充满杀气的脸容。真是形成鲜明的对比。
彼此的战心天差地远,这仗,真的打得赢吗?
祖泽润心情复杂,靖边军他们,哪来的信念,支持他们去战斗?
“整队。迎战!”
石廷柱咆哮。
在田地上行了数百步,此时飘扬汉军正白旗帜,镶白旗帜,正蓝旗帜,镶红旗帜,太极旗帜的汉军与朝鲜军阵,早己是乱七八糟。他们八、九层排布的铳兵队列,也歪歪扭扭不成样子,幸好对面的靖边军也需要整队。
而不论是否需要散热,伊家岭上的清军火炮。己经不敢开炮,害怕打到自家军阵头上。
“土鸡瓦狗!”
营部大旗之下,钟显才与韩朝并辔而立,又有赵瑄,宣镇新军两个官将,王斗不在,钟显才的声音又恢复轻柔,不过神情却是前所未有严厉。
右营阵列逼去,军中伤亡不少,钟显才接到禀报,营中一个把总都阵亡了,怎能不怒?
韩朝仍旧冷静,便是接到老部下,好友黄玉金阵亡的消息,他看了对面汉军阵列一阵,传下命令:“收马,整队!”
营部变令号炮响起,全军肃然,喇叭一荡,立时全军疏阵成密阵,各兵缓缓靠紧对齐,除了把总级别的军官,所有人的马匹,全部收到营部,聚于军阵后方。
靖边军整队快速,宣镇新军虽然比靖边军慢,不过却比汉八旗略快,随着号令之声,二只军队,也慢慢接拢靠近,彼此铳兵枪兵,不过距离十余步。
因为结阵而来,一路遭受清军火炮的攻击,军中伤亡人数的缘故,二军原本四列的铳兵与枪兵,己经有些长短不齐。
靖边军第四层的士兵上前,保证前三层作战人数的齐整,宣镇新军中,也从余下的预备营中,调了一些士兵上去,这也是嫡系新军的优势。
他们形成了东西达三里多长的漫长横阵,看对面的汉八旗军阵,比明军的阵列略长些,士兵层数更多,石廷柱等人,正咆哮整顿军伍,一些正蓝旗汉军与朝鲜军,对着宣镇新军那方。
说实在,他们对这种军阵颇不适应,只是王斗以这种军阵打遍天下无敌手,特别在清国恶名远播,又不得不学习之。
此时双方遥遥相对,距离不过二百步,甚至不到一些,眼前地势开阔,大片密集田地起伏,或是一些微微隆起的丘陵坡地,双方战士,踩着脚下松软土地,还有大片野草与野花,往两边高低起伏,一直蔓延到远方。
靖边军与宣镇新军,他们的铳兵,最后一次检查了自己的鸟铳,准备好火绳,赵瑄的炮营,各门火炮也塞入了一种绸包密闭,外用木片捆绑的炮弹,那就是霰弹,火门上,还插上了鹅毛药管。
忽然,中军那方,激昂的战鼓响起,还有悠扬的军乐传来。
钟显才睫毛微动,缓缓拔出佩剑,用力一扬,厉声喝道:“向前!”
“向前!”
“向前!”
众军士齐呼一声,鼓乐声中,他们踩着鼓点,结阵大步行进,密密的兵器,还有帽儿铁盔与云翅盔晃动不停。
各营部的散兵神shè手己经汇集回来,此时他们大部走在前方,看看有无可能shè杀敌方炮手与军官,他们己经看到,对面一些火炮,同样推在二鞑子阵中。
铳兵后面的长枪兵们,身处两翼的,机谨看向对面,防止二鞑子包抄,一些辎营投弹手跟在大军后方。看看到时有没有投掷万人敌的机会。
赵瑄炮营,此时己经汇集,它们至少每处三门火炮,随同大军行进。
还有一些火炮推在大阵两翼。
有火炮的地方,铳兵战士们,都为他们让出一些空间。更延长了横阵的左右长度。
炮营每门火炮。若使用得当,至少相当数十杆,甚至上百杆鸟铳,一些散兵走在火炮前方,或是左右两边,作为炮手护卫。
一门门火炮吃力往前推进,还有炮手辎兵用力推着弹药车,它们碾过松软的田地,划出一道道深深的痕迹。
听对面齐呼。靖边军在鼓乐如墙逼来,对面的石廷柱等大吃一惊:“这么快?”
看看己方的队列,仍旧歪歪斜斜,不过没办法了,石廷柱咬咬牙,怒吼道:“迎上去!”
刘之源、祖泽润、吴守进等人同样神情狰狞。爆喝道:“有敢后退者,斩!”
朝鲜军那方,金自点没有列于阵中,领军的是大将金雨泽,他大饼脸小眼睛,典型的高丽族相貌,一身鲜红的长身棉甲。上面甲叶密密麻麻,有如大片勋章挂着。
他知道自己没有退路,大声给自己的朝鲜兵鼓劲。
而那些汉军们,他们作了二鞑子。也没有办法了,惶恐之下个个面容扭曲,走投无路下,反爆发出强悍的士气。
正白旗石廷柱阵中,更一个军官咬牙切齿,狂喝道:“杀光明狗!”
“杀光明狗!”
汉军阵列中爆出阵阵呐喊,各军官将领大声鼓动,咆哮声中,他们大步往靖边军等这方过来。
双方军阵逼得越来越近,从空中眺望,原野中,两道狭长的人流越发接近,zhōng yāng空地,似乎有一些蚁虫似的细小东西,不同的旗帜在大地飞舞。
一道浓重的火光爆起,几个汉军散兵滚倒地上嚎叫,满身满脸的血孔,却是陈晟身旁,后营前部一个神shè手,使用鹰扬炮,给前方鬼鬼祟祟挨来的几个二鞑子一下。
与此同时,陈晟与鞠易武二人,也使用燧发鲁密铳,分别击倒对方一个散兵,不过部内一个神shè手,也被一颗飞来的流弹击中,痛苦地滚倒地上。
大战的戏肉,分别在彼此的散兵间展开,双方都想动摇对方军阵,击杀他们的军官炮手,彼此离得越近,散兵间的厮杀越激烈。
不过双方铳兵大阵未动,仍是结阵往前逼进,偶尔一些流弹击中他们阵中军士,彼此仍然继续前行。
靖边军不用说,便是汉八旗的军队,也知道此时大众铳兵不能枉动,否则没有开打,胜算己经失去大半。
阵中地带硝烟不时腾起,此起彼落的铳响中,双方一些散兵倒下。
显而易见,汉八旗的散兵不是靖边军的对手,他们还是假铳诱敌的老把戏,不比靖边军真刀真枪的神shè手,双方追奔逐北的对shè,大大落于下风,特别靖边军神shè手,很多人还装备两杆手铳,对战中,更是大占上风。
很快,汉八旗的散兵败退,他们阵列中的火炮,在一些炮手被shè杀后,也不得不停止下来,靠前行的军阵掩护,甚至他们一些弓箭手奔出来,与靖边军神shè手对shè。
因为双方都大步行进,彼此很快接近百步,靖边军的散兵退了回去,石廷柱等人松了口气,短短的散兵交战,他们己经有一些军官或炮手被击杀,再拖延下去,不知道大阵队列将会如何。
终于,靖边军与宣镇新军,鼓乐声中,在离汉八旗军阵百步前停了下来,一声喝令之后,似乎大地都恢复了宁静。
所有靖边军战士,神情坚决地看着对方,便是那些宣府镇新军,一个个或壮年或稚嫩的脸庞,也显露着害怕与紧张,然而他们神情告诉别人,他们在极力坚强与冷静。
而看对面的汉军旗铳兵们,他们个个神情各异,或死灰,或惶恐,或狰狞,或凶残,一一不等。
明清所有战士,此时都将面临死亡直接考验,这是最依靠战士意志的战斗方式,谁能胜利,谁能存活?
王斗沉静地看向前方,伊家岭上的孔有德,同样心怀期盼。
韩朝猛地喝道:“全军注意,第一层,上前!”
“威武!”
靖边军与宣镇新军,每一排共一千六百名铳兵战士,齐声咆哮一声,他们踏前一步,用力握紧了手中的鸟铳。
他们感觉,手上的武器,给了他们力量!
石廷柱猛地惊醒过来,咆哮道:“让第一层铳兵上前!”
刘之源、祖泽润等人同样回醒过来,大吼道:“铳兵上前……第一层预备!”
“预备!”
“预备!”
“瞄准目标!”
在军官们喝令中,靖边军等密密麻麻的火铳翻下,寒风中飞舞的旗帜下,黑压压的铳口对准了前方。
“shè击!”
爆豆似的铳声响动良久,靖边军与宣镇新军猛烈齐shè,硝烟汹涌喷出铳膛,对面百步处发出一连声的惨叫,数百名汉军铳手呆滞倒下,然后回醒过来,痛苦扑倒地上挣扎。
他们滚滚流出的鲜血,染红了下方的土地,让那些野草与野花,似乎变得更为的娇艳。
甚至一些铳弹穿过铳兵空隙,击中后方的汉八旗刀盾兵与长枪兵们。
靖边军火铳威力巨大,百步可破重甲,只需击中,不死也是重伤,便是百步距离很多目标难以击中,然远远流弹奔来,也一样是伤残的下场。
汉八旗阵地一阵sāo动,军官拼命弹压,还从后方补上前排的缺额人数。
此时靖边军与宣镇新军,在第一层shè击后,第三排的铳兵己经迅速上前,走到前排,而第一排战士原地不地,装填定装纸筒弹药。
他们使用的是徐徐前进shè击战术,而越是逼上前去,靖边军人等,将打得越准。
显然的,石廷柱等人部队,不适应这种打法,面对面没有掩护的轰击,对意志的考验太沉重了,很少有人有这种意志力。
虽然在清国境内,孔有德等人针对这种战术,进行了良久的训练,然后战场毕竟与训练不同。
第一层shè击后,对面汉军显然蒙了一下,趁这个机会,靖边军与宣镇新军,又发动了一次齐shè,对面响起了更多的嚎叫声音,很多中弹的汉军士兵,满地翻滚,发出垂死的痛苦举动。
不过这时,对面也进行一次齐shè,虽然汉军铳弹不如东路鸟铳犀利,他们shè击技能也比不过靖边军等,朝鲜兵的鸟铳更是不堪,不过铳响后,还是有大片的靖边军铳兵与宣镇铳兵倒下,他们滚倒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
甚至一些后层的铳兵与鸟铳兵,也有人倒下……
铳声一阵接一阵,明清双方阵地前,随着铳响,两道狭长的硝烟地带,往空中缓缓腾起。
铳光火焰中,双方的阵地内,横七竖八的扑倒尸体与伤者,他们身下原本枯黄的野草,此时己经被染得鲜红……
震耳yù聋的爆响,靖边军几门红夷大炮喷出浓密的烟雾,密如雨点的铅子喷薄而出,不远处的地面爆起大股烟尘碎雾,站在那处的汉军铳兵扑倒一大片。
血雾中夹着碎肉,那方的数层铳兵,几乎被一扫而光,连后面很多冷兵器手都滚倒地下,发出无可抑制的嚎叫。
浓烟与火光不时闪动,火炮之声大作,铳兵对决时,双方的火炮也夹于阵中,使用霰弹,朝对方的步阵轰击。
第508章 冲锋
双方铳兵对战,彼此的火炮,也同时参战,赵早己下令炮夹于各列铳兵之间,每处至少三门,炮营一百六十余门火炮,共分为数十组。
这些炮手冒着生命危险,不断地向对方轰击,极大支持了铳兵兄弟。
一颗粗壮茂密的大槐树之旁,摆着四门的佛郎机与红夷大炮,四门火炮交杂,轮流轰打,一门红夷六磅炮己经shè过霰弹,刺鼻的白烟中,几个炮手再次紧张装填弹垩药。
他们快速送入丝绸药包,将鹅毛药管插入火门之内,一个炮手拿着双份的,使用木片捆绑的霰弹壳包塞进炮口,然后推弹手使劲推入炮膛。
发shè霰弹,由于不需要核正炮管角度,shè程目标等,只管炮口端直对着前方,节省了他们不少步骤。
他们忙碌的同时,余下的火炮接连发shè!
轰!
又一声巨响,大股浓烟腾起,一门佛郎机炮,劈头盖脸向对面咆哮出至少百颗的粗大弹丸。
对面长满野花杂草的田地连起烟尘一片,草屑泥土飞扬,十数个汉军铳兵,甚至后面颇远的一些刀盾枪兵,发出难以形容的痛苦声音,凄厉在地上来回翻滚嚎叫。
他们很多人身上的棉甲,都出现一个个巨大的血洞,甚至有的人头脸,当场被打成肉酱。
霰弹威力本来就猛,更别说改良过的靖边军霰弹。
接着这门佛郎机炮,又有一门红夷三磅炮怒吼,密密的弹丸扑向对方,又是无数血雾爆起。
四门火炮打了一轮之后,对面还站着的汉军铳手己经寥寥无几,甚至后方列阵的汉军冷兵器手,都少了一大片。
“向前推进!”
一员指挥这四门火炮的军官大吼,再次填上弹垩药的四门火炮,又吃力的往前推动。
对面的汉军铳兵,在军官的咆哮下,无奈往缺口挪动,不过看那硝烟中逼来的黑沉沉火炮,他们无不面若死灰,很多人的身体都忍不住哆嗦起来。
一些人,甚至炮口两端的一些铳兵,己经顾不上上官号令,调转铳口,朝他们轰击。
他们中一部分,随后倒在对面靖边军铳兵的铳下,不过一些人己经扣动自己的板机。
硝烟中目标不清,不过还是有几个炮手痛苦倒下,随后阵列后方一些辎营学徒,快速补上他们位置。
那军官小腹上中了一弹,铳弹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向后踉跄坐倒地上,中弹后强烈的痛楚,更让他额头瞬间冒出豆大的汗珠,不过他仍然坐在地面大吼:“推……向前推,照着他们人多的地方打……”
轰轰!
四门火炮又是依次怒吼,嚎叫与混乱中,血雾飞扬,对面又是一大批人痛苦滚倒在地。
这四门火炮,再次将对方阵列清扫一空。
一处汉军铳兵队列分开,一门青铜六磅炮探出黑洞洞的炮口,炮身有着大盾及风帆的徽记,却是佛郎机卜加劳炮厂出产的一门火炮,当年孔有德攻陷登州后,将包括这门火炮在内的大量新式火炮与炮兵带到清国。
一声巨响,大股腾起的浓烟中,一大波霰弹弹丸瞬间扑到对面的靖边军阵列,血雾中夹着碎肉,这边十余个铳兵,还有长枪兵们,同样发出无可抑制的惨叫,扑倒地上无比痛苦地翻滚。
砰!
一门鹰扬炮爆出浓密的火光,那门火炮的几个炮手,捂着自己头脸痛不yù生,鹰扬炮的霰弹,将他们身体shè得血肉模糊,甚至一个炮手一半的头颅都被掀去,粘糊糊的脑浆流满一地。
却是那些汉军炮手开完炮后,就想躲到阵列后去,或是借助铳兵阵列的掩护,一个靖边军神shè手与副手赶到,他们快速架起三角支架,瞄准他们开了一铳。
作为散兵神shè手,他们大多对付对方的炮手与军官,或是见到空缺就钻,每当他们出现时,身旁的靖边军兄弟,都会自觉地为他们让出一些位置。
只是二鞑垩子的火炮非常狡猾,或者说胆怯,他们一般掩在阵列后方,然后鬼鬼祟祟地推上来,而且此时硝烟弥漫,也不容易发现他们的位置。
霰弹shè程较近,伊家岭上百门清军重炮,当然不可能发shè霰弹,所以汉军随阵参战的小炮不到五十门,数量上占了劣势。
以往那些炮手,一般也是远远开炮,很少有近战对轰的胆气,有时他们还没将火炮推上,前方的铳兵就随排铳倒下,他们立时迟疑不决,不敢上前,便是上官怒吼命令下,也是拖拖拉拉。
便是有胆量推上,铳炮眼前,生死关头,很多人手忙脚乱,再次装填混乱一片。
他们还被靖边军神shè手使用燧发鲁密铳,或是鹰扬炮,九头鸟重点照顾,更没有逼近作战的胆气,因为散热问题,他们一般只有发shè三炮的机会,火力上先天不足。
还有辎营的投弹兵也对付他们,这些辎兵胆大人粗,作战时同样奋不顾身。
又有一门汉军三磅炮开了一炮,正当他们忍着恐惧再次装填时,这边靖边军缺口后方,嚎叫着冲上数个辎兵弹手,他们个个手持点燃的万人敌,咆哮着向火炮那方冲去。
途中一个投弹兵中弹倒下,随后被自己携带的万人敌炸得血肉模糊,余下的投弹兵继续冲上,在对面汉军炮手与铳兵恐惧的目光中,雨点般扔到他们头上……
“第三层,上前!”
弥漫的硝烟当中,靖边军这边又传来雄壮的号令声音。
“威武!”
靖边军与宣镇新军一排一千数百名的铳兵,又齐吼一声,越过地上战友的尸体与伤员,集体踏到队列前方,将手中犀利的东路鸟铳,对准前方己经颇为混乱的汉八旗铳兵们。
各营各部的鼓点也是急促敲击几下,伴起一阵悠扬的笛声,还有筚、等应和。
铳霊兵们上前,枪兵们同样跟进,还有军旗与金鼓手们,有些人己经倒下了,又由副手或护卫接任。
他们始终与铳兵并行,举着旗,打着鼓,吹着自己的乐曲。
“万人一心兮,泰山可撼!”
军乐悲壮,又充满古乐独有的韵味,只是到后世基失传了,或许只能从丽江古乐中略窥一二。
“shè击!”
在对面汉军惊恐目光中,铳兵们又是一阵猛烈齐shè,火铳的爆响中,前方的汉军齐刷刷倒下一片。
“shè击!”
shè击后的白sè烟雾遮掩弥漫人的视野,硝烟夹着刺鼻的血腥味传扬,又一层靖边军与宣镇新军上前,途中对面稀稀拉拉还击一次,一些战士倒下,很快他们再次扣动板机,绵密的火铳轰响不停,对面惨叫声连成一片。
靖边军与宣镇新军使用徐徐前进shè击战术,此时距离原来的位置,己经往前逼进好大一段距离。
看对面的汉军,可谓己经不成建制,事实上在靖边军这方抢先开了两铳,他们反击的第一次较为整齐,第二次略为整齐,后面己经陷入混乱,还击的火铳参差不齐。
双方铳兵对战,彼此的火炮,也同时参战,赵瑄早己下令各炮夹于各列铳兵之间,每处至少三门,炮营一百六十余门火炮,共分为数十组。
这些炮手冒着生命危险,不断地向对方轰击,极大支持了铳兵兄弟。
一颗粗壮茂密的大槐树之旁,摆着四门的佛郎机与红夷大炮,四门火炮交杂,轮流轰打,一门红夷六磅炮己经shè过霰弹,刺鼻的白烟中,几个炮手再次紧张装填弹垩药。
他们快速送入丝绸药包,将鹅毛药管插入火门之内,一个炮手拿着双份的,使用木片捆绑的霰弹壳包塞进炮口,然后推弹手使劲推入炮膛。
发shè霰弹,由于不需要核正炮管角度,shè程目标等,只管炮口端直对着前方,节省了他们不少步骤。
他们忙碌的同时,余下的火炮接连发shè!
轰!
又一声巨响,大股浓烟腾起,一门佛郎机炮,劈头盖脸向对面咆哮出至少百颗的粗大弹丸。
对面长满野花杂草的田地连起烟尘一片,草屑泥土飞扬,十数个汉军铳兵,甚至后面颇远的一些刀盾枪兵,发出难以形容的痛苦声音,凄厉在地上来回翻滚嚎叫。
他们很多人身上的棉甲,都出现一个个巨大的血洞,甚至有的人头脸,当场被打成肉酱。
霰弹威力本来就猛,更别说改良过的靖边军霰弹。
接着这门佛郎机炮,又有一门红夷三磅炮怒吼,密密的弹丸扑向对方,又是无数血雾爆起。
四门火炮打了一轮之后,对面还站着的汉军铳手己经寥寥无几,甚至后方列阵的汉军冷兵器手,都少了一大片。
“向前推进!”
一员指挥这四门火炮的军官大吼,再次填上弹垩药的四门火炮,又吃力的往前推动。
对面的汉军铳兵,在军官的咆哮下,无奈往缺口挪动,不过看那硝烟中逼来的黑沉沉火炮,他们无不面若死灰,很多人的身体都忍不住哆嗦起来。
一些人,甚至炮口两端的一些铳兵,己经顾不上上官号令,调转铳口,朝他们轰击。
他们中一部分,随后倒在对面靖边军铳兵的铳下,不过一些人己经扣动自己的板机。
硝烟中目标不清,不过还是有几个炮手痛苦倒下,随后阵列后方一些辎营学徒,快速补上他们位置。
那军官小腹上中了一弹,铳弹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向后踉跄坐倒地上,中弹后强烈的痛楚,更让他额头瞬间冒出豆大的汗珠,不过他仍然坐在地面大吼:“推……向前推,照着他们人多的地方打……”
轰轰!
四门火炮又是依次怒吼,嚎叫与混乱中,血雾飞扬,对面又是一大批人痛苦滚倒在地。
这四门火炮,再次将对方阵列清扫一空。
一处汉军铳兵队列分开,一门青铜六磅炮探出黑洞洞的炮口,炮身有着大盾及风帆的徽记,却是佛郎机卜加劳炮厂出产的一门火炮,当年孔有德攻陷登州后,将包括这门火炮在内的大量新式火炮与炮兵带到清国。
一声巨响,大股腾起的浓烟中,一大波霰弹弹丸瞬间扑到对面的靖边军阵列,血雾中夹着碎肉,这边十余个铳兵,还有长枪兵们,同样发出无可抑制的惨叫,扑倒地上无比痛苦地翻滚。
砰!
一门鹰扬炮爆出浓密的火光,那门火炮的几个炮手,捂着自己头脸痛不yù生,鹰扬炮的霰弹,将他们身体shè得血肉模糊,甚至一个炮手一半的头颅都被掀去,粘糊糊的脑浆流满一地。
却是那些汉军炮手开完炮后,就想躲到阵列后去,或是借助铳兵阵列的掩护,一个靖边军神shè手与副手赶到,他们快速架起三角支架,瞄准他们开了一铳。
作为散兵神shè手,他们大多对付对方的炮手与军官,或是见到空缺就钻,每当他们出现时,身旁的靖边军兄弟,都会自觉地为他们让出一些位置。
只是二鞑垩子的火炮非常狡猾,或者说胆怯,他们一般掩在阵列后方,然后鬼鬼祟祟地推上来,而且此时硝烟弥漫,也不容易发现他们的位置。
霰弹shè程较近,伊家岭上百门清军重炮,当然不可能发shè霰弹,所以汉军随阵参战的小炮不到五十门,数量上占了劣势。
以往那些炮手,一般也是远远开炮,很少有近战对轰的胆气,有时他们还没将火炮推上,前方的铳兵就随排铳倒下,他们立时迟疑不决,不敢上前,便是上官怒吼命令下,也是拖拖拉拉。
便是有胆量推上,铳炮眼前,生死关头,很多人手忙脚乱,再次装填混乱一片。
他们还被靖边军神shè手使用燧发鲁密铳,或是鹰扬炮,九头鸟重点照顾,更没有逼近作战的胆气,因为散热问题,他们一般只有发shè三炮的机会,火力上先天不足。
还有辎营的投弹兵也对付他们,这些辎兵胆大人粗,作战时同样奋不顾身。
又有一门汉军三磅炮开了一炮,正当他们忍着恐惧再次装填时,这边靖边军缺口后方,嚎叫着冲上数个辎兵弹手,他们个个手持点燃的万人敌,咆哮着向火炮那方冲去。
途中一个投弹兵中弹倒下,随后被自己携带的万人敌炸得血肉模糊,余下的投弹兵继续冲上,在对面汉军炮手与铳兵恐惧的目光中,雨点般扔到他们头上……
“第三层,上前!”
弥漫的硝烟当中,靖边军这边又传来雄壮的号令声音。
“威武!”
靖边军与宣镇新军一排一千数百名的铳兵,又齐吼一声,越过地上战友的尸体与伤员,集体踏到队列前方,将手中犀利的东路鸟铳,对准前方己经颇为混乱的汉八旗铳兵们。
各营各部的鼓点也是急促敲击几下,伴起一阵悠扬的笛声,还有筚、鋩等应和。
铳兵们上前,枪兵们同样跟进,还有军旗与金鼓手们,有些人己经倒下了,又由副手或护卫接任。
他们始终与铳兵并行,举着旗,打着鼓,吹着自己的乐曲。
“万人一心兮,泰山可撼!”
军乐悲壮,又充满古乐独有的韵味,只是到后世基本失传了,或许只能从丽江古乐中略窥一二。
“shè击!”
在对面汉军惊恐目光中,铳兵们又是一阵猛烈齐shè,火铳的爆响中,前方的汉军齐刷刷倒下一片。
“shè击!”
shè击后的白sè烟雾遮掩弥漫人的视野,硝烟夹着刺鼻的血腥味传扬,又一层靖边军与宣镇新军上前,途中对面稀稀拉拉还击一次,一些战士倒下,很快他们再次扣动板机,绵密的火铳轰响不停,对面惨叫声连成一片。
靖边军与宣镇新军使用徐徐前进shè击战术,此时距离原来的位置,己经往前逼进好大一段距离。
看对面的汉军,可谓己经不成建制,事实上在靖边军这方抢先开了两铳,他们反击的第一次较为整齐,第二次略为整齐,后面己经陷入混乱,还击的火铳参差不齐。
孔有德想法很好,将汉军铳兵排成八、九列,不需要装填弹垩药,就可以持续不断的作战,发挥以众击寡的优势,只是他忽略了士兵的勇气。
自己随时可能死亡的恐怖,战友在身边倒下的紧张气氛,形成了逼人发疯的环境。
排枪对战,需要士兵排成密集队形,才能最大限度发挥火力威力,特别硝烟密布,目标不清的时候,所以shè击时,需要等待上官命令,便是有火炮对着他们,没有命令也不得开火。
这对汉军来说太难了,虽说他们投靠清国后,有了相对严格的训练、后勤与纪律,还分下田地与房屋,作战意志,比当年身处明军时强悍,不过排枪对战,他们的意志与勇气,还没有到达那一步,朝鲜军更不用说。
所以在对面靖边军等不断shè击,步步逼上时,他们大部分人己经陷入疯狂,他们有的依命令上前,有的自行后退,有的呆立不动,有的疯狂乱shè,有的看着地上尸体,还有呻吟伤员,声嘶力竭的大叫。
大战前相对清晰的铳兵排数,此时拥挤一起,面对这样的混乱局面,石廷柱等人也毫无办法,除了怒吼咆哮,还是怒吼咆哮。
“二鞑垩子己到崩溃边缘,是时候令枪兵出战了!”
阵列后方,钟显才与韩朝密切关注战局,千里镜中,对面汉军情形看得清楚,便是他们惶恐的神情,也是历历在目。
火器的战斗非常残酷,排铳对shè中,敌我双方,都损失不少人,不过汉军损失更为惨重。
靖边军与宣镇新军己经shè击二轮,也就是打了六次排铳,打得对面的汉军铳阵稀稀拉拉,特别靖边军的火炮霰弹不断发shè,给他们造成极大的恐慌。
对面汉八旗铳兵分为八、九层,每层不到二千人,依钟显才的估计,一、二次排铳齐shè,便是百步距离,每次至少打掉他们一排的四分之一人数,后面几次,因为战起,或是硝烟等原因,估计战果会少些。
不过因为逼得越近,战绩不小,还有火炮发shè的霰弹,它们连续不断,火力凶残,取得的战果更是惊人,钟显才估计,铳炮相加,己给对方造成三千余人的伤亡,占他们铳兵人数至少二成。
说实在,那些二鞑垩子能坚持到现在,钟显才都有些佩服,也有可能他们被打呆了,打蒙了吧?
再看看己方的伤亡,又极为心疼,恨恨说道。
韩朝平静点头:“确实,时机己到!”
他看向宣镇军那边,排铳对shè后,他们那边也颇为混乱,他们后方的预备营,又补充上了一些人数。
不过他们基本还保持建制与层次,可以依命令作战,虽然面对很多是朝鲜军,不过他们的作战勇气,还是让韩朝暗暗点头。
再看两翼,起初汉军铳兵与枪兵仗着人多,一部分想从两翼包抄,他们被安放两翼的一些靖边军火炮,一口气shè了十几发霰弹,尖叫恐惧地逃了回去。
“shè击!”
靖边军与宣镇新军打出第七次排铳,在对面惨叫声再次连成一片后,尖利的天鹅喇叭声响起,营部发出了枪兵出战的命令。
“万胜!”
等待多时的,所有靖边军与宣镇新军枪兵们,他们发出宏亮有力的声音,他们挺着自己长枪,大声呐喊,越过铳兵兄弟,有如洪流似的,往对面的汉军铳兵狂冲而去,他们的长枪,在阳光下闪耀着锐目的光芒。
数百名辎兵投弹手,手持点燃的万人敌,嚎叫着冲在他们最前方。
此时四旗与朝鲜军的铳兵们,己经面临崩溃的边缘,便是后方的冷兵器手,同样个个面sè苍白惶恐,见靖边军等枪兵凶神恶煞冲来,前方的大部铳兵,特别是朝鲜军们,尖叫就跑,只有少部分人,在军官咆哮下紧张哆嗦的开铳。
一些投弹兵与枪兵被他们shè中,向前扑倒在地,余下的呐喊冲上,很快,万人敌爆炸声,还有尖锐的长枪,淹没了汉军等铳阵,片刻间将他们杀得溃散。
“顶住!”
石廷柱怒声大吼,刘之源、祖泽润、吴守进等心惊铳兵们如此快速的溃败,也不得不喝令铳阵后的冷兵器手们迎战。
“一万五千鸟铳兵,还打不过王斗等几千铳兵?他们还一路被火炮轰过!”
噶布什贤章京劳萨,站在孔有德身旁,看着前方战事,他冷冷道:“恭顺王,无论如何,大军的右翼,不能失败,你就是死,也要拖住王斗他们!”
孔有德同样面sè铁青,有重炮相助,又有优势的兵力,对方还没有土车等掩护,竟然打成这样?
在他身旁,金自点同样脸sè苍白,他心疼自己国内士兵的伤亡,又惶恐前方的溃败,他喃喃道:“怎么办,怎么办?”
孔有德猛地下达命令:“让石廷柱他们挡住,后军上前支援!”
他举起千里镜,yīn冷地看向王斗的中军阵地,他们停在二里处一片丘陵上,还叠了大量的麻袋土筐作为掩体。
先前他也命令炮营往靖边军中军轰击,不过效果不显。
此时他再次传达命令:“集中所有重炮,全数轰打王斗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