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7章 锦州危
崇祯十四年八月初九rì,锦州,巳时。**
锦州城位于小凌河北岸,明洪武二十四年,指挥使曹凤对元永乐旧县城进行改造,时周长五里,里土外砖。
明成化十二年,都指挥王锴扩展城墙,时周长六里多,城墙四角又砌四台。明弘治十七年,锦州城参将胡忠再次扩建城池,修建后的城池有若盘子一般圆形,故锦州城又被称为盘城。
时锦州周七里五百余步,又有护城河,城墙高近十米。南面城墙外,还有一小段城墙,在城的四面,还建二层重楼式城楼,同时锦州东面,西面,北面,皆设有关厢小城。
弘治年锦州城完善后,一直到崇祯末年,大体布局不变(城池位置在后世的古塔区)。不过由于明清大战,锦州处于前沿,多次经历战火,城墙屡毁屡修,己经充满战火的硝烟轨迹。
此时锦州城再次面临战火,放眼城池外的东面,西面,北面,数不清的清军列阵。炮声轰隆,众多呼啸过来的炮弹,不断击打在城墙上,沉重的铁球激shè,不时响起城砖轰隆隆的破碎倒塌声音。
在清军的猛烈炮轰下,城池,还有三个关城上,那些裹着折上巾,穿着短身罩甲的锦州守军,都是惊恐地躲避,甚至有些人大叫大囔,慌成一团。
城池上的明军炮手,也拼命开炮还击,不过锦州城虽然火炮众多。红夷大炮只有七门。佛郎机大将军炮不到二十门,面对清军的远程重炮,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清军火炮一阵接紧一阵,似乎不会停止,猛烈炮火下,城上己无立足之地,那些守军,不得不下了城墙,到墙下的藏兵洞躲避。
不知过了多久,清军的火炮才慢慢停下来。城上的守军还没松一口气,紧接着,又是号角声响起,就见数面的清军大阵中。呐喊声铺天盖地,密密麻麻的盾车推出。
他们一层一层的分布,每层盾车后,都夹着一层的弓箭手,这些盾车,甚至有一部分有若明军的土车,用来防止明军的火炮。多层盾车与弓箭手后,又是一大波的小车,载着泥土麻筐,用来填取沟堑。最后是密集的骑兵。
看清军人马密集,似乎无边无际,海洋一样的旗号,在阳光下闪耀,城上的锦州守军都是吸了一口冷气,很多人面无人sè。
“鞑子疯了吗?”
在锦州城的西南角,有广济寺与千年辽塔,此塔高达十三层,又座落山丘之上,可谓锦州的中心制高点。站在塔上,四周动静一览无余。历年的战事中,城内守将,都居塔上,以此为指挥调度。
此时古塔的其中一层。正站着一群顶盔披甲的大明将官,为首一个年过六旬的大将。正是大明太子少傅,左总督,锦州总兵祖大寿,关宁军将的核心人物。
祖氏满门皆官,乃辽西首屈一指的巨族,祖大寿兄与弟祖大乐、祖大成、祖大弼,子侄祖泽远、祖泽沛、祖泽盛、祖泽法、祖泽润、祖可法诸人,皆是上自总兵,下至副将、参将、游击的各级军官。
他们分驻宁远、大凌河、锦州诸城,在辽西这个地方,权雄势大,无人可及。便是新兴的吴氏家族,拥有家丁数千的吴襄、吴三桂父子,也只能仰仗祖氏鼻息。
不过大凌河之战后,祖大寿儿子祖泽润、祖泽溥、祖泽洪,养子祖可法,心腹部将张存仁、李云、韩大勋、吴三凤、裴国珍诸人降清,祖大寿的势力,己经大不如前,特别吴三凤还是吴三桂的兄长,裴国珍更是其姨夫。
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辽西这块地方,祖大寿仍然一言九鼎,权雄势众。
说话的是他弟弟祖大弼,其人身形魁伟,须发张扬,拿着一根巨形的狼牙棒,虽然年过半百,作战时仍然骁勇异常,呼喝呐喊的,曾单骑斗过清军,得了个绰号“祖二疯子”。
此时他与兄长同守锦州,看着蜂拥而来的清军,也不由目瞪口呆,叫嚷道:“从昨rì起,他们就一波一波的狠打,这是……真是要攻下锦州城?”
虽然锦州被围有几个月了,清军攻打城池有数十次之多,也使尽了手段,用炮轰,用火药炸,挖掘地道,蚁附攻城等,不过很多时候可以看出,他们的意志并不坚决,只要守军死战,讨不到便宜后,他们都会退走。
不过从前rì起,城外的清兵,似乎有不攻下城池,不达目的死不罢休的念头,不但攻势坚决猛烈了许多,还调来了很多援兵。
往常困城的,只有鞑子满洲镶红旗与正红旗兵马,现在余旗的兵马也相继出现了。城外的火炮,也越来越多,甚至连皇太极的黄龙大伞,都出现了几次,这让城内守军感觉情形不妙。
“贼奴这是围点打援之计,催促援军快快到来。”
祖大寿低沉道,他的声音浑厚,坚定有力,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味道。
这是多年站在权力颠峰所养成的习惯。毕竟在辽东这个地方,能抗衡质疑他的人太少了,便是蓟辽总督洪承畴,以往见到他时,也是客客气气。
他手按佩剑,稳稳站着,似乎不以清兵势大为意。
他不断发出号令,何处该加强防守,何处该增援人马,指挥若定。锦州东,北,西三面都有关城,对保护锦州内城起了很大的作用,多次清军攻打,只能爬到外城,就是打不到内城。
特别西面与南面,很大部分,靠近河水,又有古塔山丘,清兵更不好攻打,希望可以再次抗下这一波。
祖大寿锐利的双目,不时眺望向城池的四面,除了漫无边际的清军攻城人海,还隐隐可以看到他们环城所立的大营,以东,北,西三面为多。
锦州城南面离小凌河不远,不便扎营,不便列阵,所以在那个方向,只有一些游骑奔腾。不过越过小凌河,在南岸不远,也有一些营寨,但相对较少,那也是清军故意放开的口子,方便明军援兵前来罢了。
其实站在高塔内并不安全,清军知道这塔是守将的指挥中心,很多火炮,就对准高塔猛轰。就在不久前,清军的一发炮弹,轰掉了大塔的塔顶,部将劝说祖大寿离开古塔,都被祖大寿拒绝了。
他叹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啊,王斗不简单,逼得奴贼急了。”
祖大弼一愣,急吼吼:“急什么?大哥,现在是我们急了,王斗简不简单再说,按鞑子这种攻势,锦州城还能坚持多久难说,援兵再不来,我们就完了。”
祖大寿扫了弟弟一眼,祖大弼立时哑口,他作战虽然骁勇,不过从小就对这个大哥畏惧,积威之下,祖大寿只看他一眼,祖大弼就闭嘴了。
祖大寿心下摇头,自己这个兄弟勇则勇,就是方略大局上差了一些,他说道:“黄土岭的消息,我们己经知道了,忠勇伯大捷,斩得首级近二千,更炮毙了阿济格那小子。”
“而且他们不依黄台吉之策,不入他们圈套,所以清军只得在锦州着手,加以催促援兵进军。而最快前来锦州的路线,就是从松山堡西面过来,若从那边过来,就不得不面对***山的清军,免得他们侧击,或是截断后路……只是***山不好打啊,要攻下那山,不知要死多少人。”
祖大弼怒道:“***山是不好打,不过鞑子这样的攻势,我们锦州能坚持多久?援兵再不来,城池就要陷落。”
祖大寿沉默良久,最终叹道:“是啊,这样狠攻,城池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锦州被围多月,城内的守军,己经非常疲惫,虽然城内粮草足够,只是柴薪不足,烧火吃饭,都成问题,更影响士气。
他问道:“锦州的战情,信使有送到松山堡洪督那边吗?”
一个亲将答道:“很顺利,沿途没有多少鞑子兵马拦截,前rì他们分为多股,趁夜出城,当晚,就到达洪督行辕之内。”
祖大寿说道:“那是鞑子故意的。”
又问:“洪督那边怎么说?”
那亲将答:“各位总兵争议不下,洪督也难以决断,援兵要前来锦州,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他咬了咬牙,突然恨恨道:“吴爷立图救援,被那王斗阻止了。现在松山几个总兵,杨国柱,王朴,符应崇,曹变蛟,王廷臣,甚至监军张若麒,都站在他那边,吴爷兵马薄弱,不敢孤军前来,刘肇基,左光先摇摆不定,唐通,马科二人更是怕死……这王斗想干什么,难道说立了一点微功,就可以坐视锦州危亡于不顾吗?”
“就是就是。”
这亲将言语一出,立时塔上各将七嘴八舌,语中都对王斗颇有怨恨之意。
初时王斗在松山时,力阻吴三桂的立时救援,定下了攻打黄土岭的方略,锦州各将,还未说什么。
毕竟以战车逼迫清军,不言轻战,这是当时祖大寿与洪承畴定下的方略。清兵势大,他们当然也看得出,若轻举妄动,有可能就是全盘倾覆的下场,当时连祖大寿都觉得吴三桂梦浪了一些。
在黄土岭大捷的消息被骑探传到锦州时,城内的军民还欢呼庆贺,对王斗充满赞誉之言,靖边军与忠勇伯之名,名动盘城。
不过随后清军又突然猛攻锦州,而且此次决心坚定,锦州守军难支,再得到王斗阻止的消息后,立时众人就将王斗深深恨上了。(未完待续。。)
第478章 鸡蛋
听部下怨言纷纷,祖大寿森严的目光看过来,猛然喝道:“都给我闭嘴”
他在辽东军威望素著,他这一喝,身旁众亲将都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纷纷停止抱怨,有刑恐地看过来。
祖大寿冷然道:“兵凶战危,一个不小心,就是重蹈大凌河覆辙,洪督与忠勇伯又岂能不慎?军国大事,他们饱经战阵,自有自己考量,援兵也不是不来,只不过稍缓数rì而以。”
他冷冷扫视各人:“特别忠勇伯忠义过人,先斩岳托,再斩阿济格,如此武勇强悍,我大明能有几人能做到?尔等这样背后偏排,若传到忠勇伯耳中,岂不恶了我等与靖边军关系?”
祖大寿能数十年屹立不倒,最重要一点,就是明白人脉关系重要,什么人该得罪,什么人不该得罪,他都有自己的判断。
王斗崛起后,他就深深关注上这位新星将帅,当年吴三桂到达东路观察练兵,背后不是没有祖大寿的授意影子。
对他来说,王斗可谓一个绝佳的盟友,其军极强不说,还人脉网络广泛。更妙的是,双方没有利害冲突关系,一居辽镇,一在宣镇,可以双方引为奥援,互补长短。
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关宁军虽然表面风光,然背后多少人怨恨嫉妒?朝野上下,对辽西军也饱含猜忌,只不过各方忌惮之下,不敢动自己罢了。
所以此次王斗领军前来,祖大寿打定主意交好。就算不能结为盟友,也不能得罪,恶了彼此关系。特别王斗不久前黄土岭大捷的消息传来,祖大寿更坚定这一点。
祖大寿积威之下。身旁各将只得唯唯诺诺,附耳恭听。
其实当时靖边军黄土岭大捷的消息传到,他们也是深深震惊。各人与清兵打了多年的仗,都知道要斩获贼奴首级,是何等的艰难,更不用说斩杀鞑子的亲王与郡王了。
要知道,清国爵位十二等,和硕亲王、多罗郡王、多罗贝勒、多罗贝子等等。亲王与郡王都是前方数等,各人深为忌惮的阿巴泰,也不过才是贝勒。
对众人来说,能斩杀鞑子一个牛录章京。己经是前所未有的大捷了,所以对靖边军,对王斗,各人好奇嫉妒畏惧之下,也不得不服。私下议论时。也小心谨慎的,沃语话传到王斗耳中,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特别辽事起后,大明多少军队葬送在辽东这块土地。很多边镇的军将,都对辽东兵将饱含戒备之心。将他们视为丧门星,灾祸的源头。而且王斗什么人?又岂会买他们的帐?就算按兵不救。锦州各将,又能如何?
想到这里,塔上各将都不由丧气,一亲将道:“祖爷,您说,忠勇伯他们的援军会来吗?眼下这鞑子急攻的……”
各将也纷纷出言,语中饱含担忧之意。
祖大寿眺望城外良久,声音低沉的说道:“会来的,只不过救援花式或许不同。虽然某没见过王斗的面,但也知道这人持重,从不轻言冒进。松山堡的官军,有可能会攻打鞑子的rǔ峰山,或是石门山,作为牵制,使得各旗鞑子兵不敢全力攻城。”
“前几rì尔等也看到了,二山的鞑子兵,都调了不少到锦州城外,正是官兵可趁之时。洪承畴与忠勇伯打老了仗,不会看不出这一点……当然官兵战线拉长,鞑子同样有可趁之机……”
塔上各将都有幸心,救援官兵会不会给鞑子所趁,各人懒得管。不过援兵不会很快到来,这锦州城还要苦战啊,当年的大凌河血战,锦州打到人吃人的地步,难道这次也要如此?
虽然祖大寿极力鼓励,给众将打气,不过各人下了古塔,仍然各怀心事。
锦州在明清大战前商业繁华,有南街玉石作坊群,北街皮毛店铺群。皮毛、玉石、小菜,是当时锦州的三大名产,还有南北商人交易油漆、纸张、糖、人参、豆饼等南北各自缺乏物资,商贾云集。
只是天启年后,大战一秤一场,城内的商人纷纷南迁,连当时有名的皮毛商傅家紫金貂皮铺都迁走了。要知道这家店铺制做的貂皮极为出众,当年曾赠送辽东巡抚袁崇焕、辽东总兵祖大寿等每人一件貂裘,轰动一时。
眼下清兵围城数月,城内的商贸活动更为凋零,走在街上,冷冷清清的,偶尔所见,都是急匆匆而过的惶恐军民。
此时随祖大弼走到街上的,大多是祖氏家族的将官,在祖大寿安排中,他们分守各门,并作为各处的支援决定力量,清兵又再次攻城,待会众人都会有一场血战。
他们沉默无言,或相互使着眼sè,终于,一个与祖大弼交情深厚的参将试探道:“二爷,这锦州,还要守下去吗?不要如当年大凌河一样,打得大家伙损兵折将的,没有了兵,我们祖家在辽东,又算个屁啊。”
此将之言一出,立时祖大弼身旁各人都是七嘴八舌道:“不错,没有了兵,我们又算什么?那王斗那么嚣张,还不是有数万靖边军在手,我们祖家能在辽东吃香喝辣,也不是靠几千强悍的家丁?”
“对,现在锦州的官兵虽说有两万多,不过能打的,也就是我们几千祖家军了,若鞑子久久不走,二爷,待族中子弟打完,那我们祖家也完了。”
“是啊二爷,养兵不易,祖家家业不易,您得劝劝大爷,早做打算啊。”
……场中各人,七嘴八舌,都对守城抱以悲观的态度,特别担心折损麾下兵马。
确实由不得众人不担心,如吴襄、吴三桂父子一样。祖氏的家丁,也都是由祖家的子弟、子弟的诸兄弟、亲属等组成。
这些家丁们,个个在辽西皆有田亩庄园,有若一个个大小地主。有恒产者有恒心,加上保卫家园,这也是他们敢战的缘故。
而且他们待遇很好,吴襄当年曾言,自己吃的不过粗茶淡饭,而三千子弟兵,却个个所吃细酒肥羊。他穿的是粗布褐衣,而三千子弟兵都穿纨罗纻绮。虽说朝廷长久发不出粮饷,他们照旧生活得很好。
祖家同样如此,祖大寿麾下数千家丁,人人骁勇敢战。与靖边军相比,他们只不过少了组织xìng与优胜的制度罢了。这也是杨国柱与虎大威等人编练新军,给新军们分田,而辽西各将不为所动的原因。
连同麾下,他们早己有田有产。生活无忧了,而且平rì除了训练,他们也不必担心田地间的耕种,因为几乎辽西的军户。都是他们的佃农,为他们耕种卖力。
与吴家军一样。祖氏的数千家丁,纯属祖氏家族的私人武装。他们依靠祖氏的势力,个个富有。不过祖家众人依靠家丁立足,同样也非常担心麾下势力折损,这些都是各代军阀的通病,不论前世后世都是如此。
一个官将甚至突然说道:“听说,以前投靠鞑子的张存仁等人,现在个个都过得不错?”
街上突然安静下来,连祖大弼在内,街上各人,都是紧张的东张西望,沃隔墙有耳。
良久,有几人低声道:“确实不错,早在崇祯九年,也就是黄台吉登基的那年,张存仁就被封为鞑子国的都察院承政,韩大勋封为户部承政,姜新封为礼部承政,李云封为刑部承政,裴国珍封为工部承政。”
“甚至两位少爷,祖泽洪封为吏部承政,祖泽润封为兵部承政,特别到现在,大少爷更被封为汉军正蓝旗的固山额真,我们如果过去,想必官位也不小。”
一时间,这些祖氏家族的将官们呼吸都沉重起来,一个官将低低道:“围城几个月来,鞑子shè进城内的劝降书,都有上百封了,二爷,趁这个机会,您不如劝劝大爷,干脆,降了吧?”
对于清国的态度,祖大寿态度很明确,就是不降这其中,有对大明尽忠的念头,有为家族考虑的念头,同样的,其母亲与妻子的态度,也让祖大寿犹豫。
如历史上洪承畴的老母亲一样,祖大寿的老母也颇为忠义,死都不愿意背叛朝廷。
特别祖大寿的妻子祖夫人,虽年小祖大寿达十五岁,不过貌美且贤,而且颇有才能。她为祖大寿生了三个儿子,还常常出谋划策,让祖大寿避过多道难关,所以祖大寿对其极为敬重。
不过祖夫人从小长于书香门弟,读烈女传出身,对边塞蛮夷极为鄙视,视其为膻腥胡虏之国。她们此时身在宁远,若祖大寿降,她们极有可能自尽寻死,祖大寿对母孝,对妻敬,怎么愿意看到这一点?
所以每当部将隐晦提起投降清国之事,祖大寿都是大怒,各人无法,只得从祖大弼这边着手。
看各人七嘴八舌的劝说,祖大弼只是冷笑,他的眼神深沉,似乎与往rì只知咆哮杀敌的匹夫形象大不相附,猛然他一顿狼牙棒,怒吼道:“全部给我闭嘴”
众人一惊,就听祖大弼指着各人怒骂:“说你们蠢还不知道,尔等有读过三国吗?诸葛孔明,都知道族中兄弟分魏,蜀,吴三家做事,不把鸡蛋放到一个篮子上,你们倒好,让祖家子弟全部归顺到鞑子那边……”
他喝道:“鞑子算什么?他们现在虽然猖狂,也不过是蕞尔小国……”
他伸出一根小手指。
“大明虽然弱了,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他又伸出一个大拳头。
“大明虽然不妙,常打败仗,但谁又知道将来怎么样?说不定以后又转而强盛,这三百年天下,自有底蕴。你们看看王斗,再看看杨国柱他们,这强军的,一只只又出来……泽润他们降了也就降了,便如诸葛家一样,分事几家几国,不管哪国壮大,至少都留一只血脉下来,我们祖家若衰,有不妙的地方,将来也有一处投靠所在……”
他怒瞪着各人:“不过按你们说的,才是万劫不复祖氏的家族子弟全部过去,只得一颗心为鞑子作事,没了利用的地方,谁知道黄台吉会不会过河拆桥?”
他说道:“还有,若我等投顺鞑子,祖家这些产业怎么办?肯定不是被大明收了,就是弃了。就算这场战鞑子胜,难道你等以为,鞑子会占柞州,让我们防守?肯定会一把火烧了,然后又退回去。而没了田亩产业,我们算什么,怎么养兵?到时在皇太极手上,他要怎么捏都行,粮草,兵器,都要看别人的脸sè,哪有现在舒坦?”
众人都是恍然大悟,连连点头,皆道:“二爷高明,我等愚钝。”
对军阀来说,势力田亩兵丁就是一切,显而易见的,到了清国那方,这一切都不存在了。
而这些祖家各将,他们在辽西广置庄田,私役屯军,个个都有庞大的家业,就此放弃,实是不愿。
还有,他们近在辽东,清国的消息,自也是不断传来。投降的各人,虽受重用,却也是处处拘束,哪有在大明自在?从皇帝到各个文官大员,都要看他们脸sè。
特别现在明清双方形势不明,也不是做出决定的时候,便若历史上的吴三桂,一直孤悬辽东,都不愿意投降,直到崇祯帝身死,形势己定,才最后作出选择。
所谓陈圆圆之事,实是无稽,对军阀来说,区区一个女子算什么。
而眼下的大明,还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对势力庞大的祖家来说,现在就投降,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所以他们回醒过来后,都是一连声的自责。
看众人被自己说动,祖大弼满意点头,喝道:“此次阿济格都被斩了,看来鞑子也不算什么,眼下大明势大……这场仗,只要我们能守住,祖家定然声威更甚,损失的兵马,事后都可以补充回来,辽西这块地方,最终还是我们说了算……”
他一把举起狼牙棒,怒吼道:“兄弟们,鞑子又攻城了,我们现在就赶上前去,将鞑子杀个片甲不留,让他们好好看看,我们祖家子弟的厉害”
“杀奴”
“跟鞑子拼了”
“对,跟鞑子拼了”
身旁各将都被祖大弼鼓动起来,个个举起兵器咆哮怒吼。
也有一些人看着祖大弼若有所思,没想到二爷思虑这么深远,以前没看出来啊。
以前各人觉得祖大弼只有匹夫之勇,此时众人都他的评价都高一层,看来能居上位者,都没有糊涂虫。
第479章 哨骑
“鞑子的举动很奇怪,他们这样子,是要攻下锦州,还是不攻下呢?”
锦州东有木叶山,西有东、西红螺山,西南有杏山,东南有rǔ峰山,又东有大凌河、小凌河。纱帽山与普陀山在锦州城西面与西北面十余里处。
此时在普陀山众林中,正有几个靖边军尖哨营的夜不收,举着千里镜,对着山下的锦州城眺望。
有感锦州之事的诡异,王斗调动大量夜不收,对当地进行详细的侦探,没有足够的情报支持,他向来不会轻举妄动。
早在黄土岭之战前,就有大量夜不收,在尖哨营主将温达兴的带领下,一股股的散往锦州四面侦察。他们越过小凌河,女儿河,大凌河,活动范围广泛,锦昌堡、沙河堡,大凌河堡,义州各处,都是他们侦察的对象。
不过相对以往的战事,此战几十万大军盘据狭窄地域,活动的范围空间不免小了一些,而且危险xìng更大了,因为清军对明军哨骑,特别针对靖边军的夜不收,加强了捕杀力度,己经相继有多个靖边军夜不收阵亡。
此时这些夜不收,个个打扮有若当地百姓,只在内中穿了锁子甲,并小心翼翼的,不让千里镜的反光,暴露了自己的所在。
这些都是血的教训,曾有尖哨营的兄弟,因为在阳光下举着千里镜眺望,结果被鞑子的巴牙喇哨骑察觉,最后寡不敌众战死。连尸首都抢不回来。所以尖哨营总结经验教训,不在阳光下眺望,尽量身处yīn暗之所,也要避免千里镜被光照到。
普陀山有关外第一佛山之称。范围广大,奇洞怪石不断,可容藏身之处极多,不过这些夜不收仍然谨慎,山下不远就是鞑子的大营,可谓众敌环绕,若身处虎穴龙潭,由不得众人不小心。
而且因为白rì里锦州四面敌骑奔腾。他们都是昼伏夜出,尽量在晚上行动。
说话的是尖哨营千总龙二,从辽东归来时,因为他的军功。他从原来的把总荣升为千总,而且还被奖赏了功勋值二百点,若换成土地,就是塞外良田二百亩。
他的身旁,还有夜不收队官余猫儿。同样的,余猫儿因随龙二哨探辽东,也获得军功,从甲长升为队官。赏下大量的功勋,往rì这个卢象升督标营的家丁。己经成为非常合格的靖边军夜不收。
余猫儿身旁,还有新入靖边军夜不收不久的军士钱海。他穿了一件破旧的棉袄,头戴折上巾,看他打扮,就若辽东本地一个穷苦的农民,沉默,毫不起眼。
他静静地依在一颗大树旁,消瘦的身体似乎与树影合为一体,显然深明出哨的诀窍。
再看他们旁边的夜不收,个个皆是如此,其实靖边军夜不收的军服便是短身深红罩甲,不着臂手,以快捷轻便为主。不过若是出哨,这身打扮不免醒目,加大了暴露的危险,所以若不是阵前哨探,外出的夜不收们,个个都会乔装打扮一番。
山下就是鞑子大营,众人都很小心,各匹马的马嘴都上了嚼子,四蹄用布包裹。老规矩的,每个夜不收,都拥有三匹战马,使得他们的机动xìng极为强悍,靠着众多优良的马匹,在遭遇大股敌骑时,他们往往也可以逃出生天。
他们是靖边军拥有最多马匹的兵种,其实一个合格的骑兵,同样需要三匹战马,一马主用,二马备用。王斗很想为自己的骑兵营,每人装备三匹战马,不过如此一营的骑兵,就需要战马一万匹,目前来说,也不是他养得起的。
龙二半蹲在一块大石旁,使得大石的yīn影,将他整个人包裹,他举着千里镜,机谨地对着山下眺望。
往山下看去,小凌河仿佛一条布带,蜿蜒镶嵌在南面的褐黄广袤原野之间。
在小凌河的南岸,是锦昌堡。
小凌河北岸,锦昌堡的西北方位,普陀山南面脚下,又是沙河堡。
而从普陀山往东面看去,十几里外,就是锦州城。锦州位于后世的古塔区位置,离龙二这块地方并不是很远,从千里镜处看去,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那边的情形。
千里镜中,似乎无边无际,cháo水般的清骑正朝锦州城猛攻。
火炮的声音,攻城方与守城方的喊杀声音,便是远在山上,也隐隐可闻。还有密密麻麻的清兵跟役,正从锦昌堡与沙河堡进进出出,来回的运送辎重车马。
小凌河入沙河堡,经锦州城西南面这一段,虽然有所干涸,不过也不是人马可以涉水而过的,就见锦昌堡那一段,跨越小凌河两岸,密集地撘建着浮桥,桥面上,尽是蚁群般的人流。
在龙二看来,清兵攻打锦州城,虽然声势浩大,而且攻势猛烈,不过他隐隐觉得,他们似乎又未尽全力。
这些天,他还观察到,普陀山西面的大胜堡,大福堡清骑,都源源不断的汇集到锦昌堡,沙河堡一带,几堡的守军,尽撤一空。黄土岭之战前,龙二曾哨探过那边的几堡,每堡至少都有几千兵马防守,现在撤之一空,是什么意思?
虽然他们出哨的人员只管收集汇报,内中的悬机都有专人分析,不过龙二还是忍不住琢磨内中鞑子的意思,而且他还观察到,锦昌堡的鞑子兵,与白庙堡的鞑子兵联络频繁,这内中看来有yīn谋啊。
“鞑子有什么打算,最好抓几个活口来问问。”
龙二这样想,只是相比以前,现在鞑子活口不好抓了,他们哨骑时都是成群结队,落单的鞑子兵几乎不见。
这让靖边军的情报获取,艰难了许多。
……
“这次一定要哨探到白庙堡的具体情报”
策在马上时,谢一科这样想到。
此时他带了一队的靖边军夜不收,正奔驰在大兴堡通往女儿河的原野上。
蹄声轰隆,虽然一行才五十人,不过每人三匹马,还多是骠肥战马,蹄声击打在黄土地面上,造成的声势却不小。
这一带地势平坦,偶尔有一些丘陵,也非常平缓,沿途过去,不时可见一些细小河流,不过大多干枯了,铁蹄一冲而过,踏在浅水上,哗作响。
此时己是酉时,离天黑还有段时间,对谢一科来说刚好,到达女儿河边上时,正好要天黑了,可以趁黑摸过河去。没办法,鞑子兵在女儿河两岸,戒备太森严了。若是大白天的,根本避不开鞑子兵层出不穷的哨骑。
他们甚至沿着女儿河一直往上戒备数十里,还布置了大量的猎犬,让明军的哨骑,想从上游包抄也不行。当然,明军哨骑,也不是不可以再往上上上游包抄,不过也未免包抄得太远了。
因为清兵戒备森严,为侦察白庙堡的情报,靖边军夜不收们,己经折损了多员人手,每每让谢一科想起来,都心下大恨,所以他决定亲自出马。
这段时间,他多待在大兴堡之内,这大兴堡除了辽东本地兵马外,还有一部分前屯卫总兵王廷臣的新军,城堡再往南不远,就是五道岭山地。
与靖边军的长岭山防线一样,五道岭诸地,也设立了立体式的上下三道火力打击防线,曹变蛟与王廷臣麾下新军,留守山岭。
谢一科xìng子活跃,喜好交友,在大兴堡这段时间,可谓与当地守将打成一片。当然,也有谢一科是靖边军将官,更是忠勇伯小舅子,众人刻意交好的缘故。
他出堡来时,堡内的守将还热情相送,临行前,还招待了谢一科等人一顿丰盛的晚餐。
众人出堡后,一路行去,四野萧条,旷野上很少见到人烟,一股淡淡的凄凉,迎面而来。
其实锦州之战开打前,从大兴堡到女儿河地带,也算是屯堡密集,毕竟这一带土质优良,四处还有多条河流,饮水灌溉都很方便,只是几十万人的大战一起,各堡的军户,都不得不避到各大堡中去,这些屯堡,就暂时废弃了。
各人经过这些庄堡,很多地方只余残屋断墙,四周茫然寂静,寥无人迹,似乎谢一科他们,是这天地原野间仅存的活物。
不过谢一科没有那么多感慨,骏马奔驰时,他的心情快美,啊,这才是自己喜欢的生活,紧张,刺激。
此时随他哨探的,虽说只有一队人,不过这几十人中,内中却有多员夜不收官将,可谓官多兵少。
温达兴整个尖哨营,也不过六百人,分为三个千总,谢一科虽然是千总,也不过管二百人。此时队中除了他这个千总外,还有一个把总马子仁,却是崇祯九年时,曾与他一起哨探的夜不收。
想想命运极为奇特,当年谢一科为队长,带着温达兴,李有德,黄国庠,马子仁等人出哨。
转眼几年过去了,温达兴成了尖哨营的主将,谢一科反成他的部下,马子仁也升为把总,在谢一科回归尖哨营后,又重归他的麾下。遗憾的是,当年同一队的兄弟,黄国庠、李有德等人都战死了。
第一次哨探的兄弟,各人官运命运大不相同。
第480章 辎重
从娘娘宫南下不远,就是锦州湾小凌河的入海口,当地人称之为东海口。
宋时起,娘娘宫海域就是个繁华的港口,到了明朝,更是千帆竞渡,大量的商货,通过小凌河直接运送到锦州城内。
当王斗站在这里时,就见一片片碱蓬草,散落在小凌河入海口的两侧,透露着迷人的红光,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娘娘宫码头的对岸,同样也有一个颇大的码头,不过此时那些渡船,或被清兵毁了,或是收罗走了。
“这条河很重要,可以直接运送辎重到达锦州城下。”
王斗暗暗想到。
不比后世小凌河己经淤塞,此时的小凌河段,锦州以下,皆可通舟楫,地理优势非常明显。
顺着小凌河口往下走,河水的两岸,还有诸多的盐田,一直蔓延到大凌河口。往rì这些盐田,都是当地官将的重要收入,不过战争一起,这些盐田都放弃了,那些盐户们,也纷纷失去了生计。
还好前几天的时候,他们又重新找到活计,便是为靖边军等打鱼。
王斗的靖边军,之所以有强悍的战斗力,很重要一个原因,就是经常有肉吃。若论待遇之厚,当居大明各军首位,便是各官将麾下家丁们,也不可能有靖边军这样的伙食。
不过千里迢迢赶来辽东作战,后勤辎重运输,是一个很大的难题。这个时代便是上好的熏肉,大热的天气下。最多也只能保存七、八天左右。
而肉瓷罐,便是有东路商人参与运送,千里迢迢的,也不能满足庞大靖边军将士的需求。所以王斗就将主意打到海鱼头上。
海洋是这世界上最大的资源宝库,不过这个时代,利用效率太低了。
拿海鱼来说,不论渔民打出多少鱼,因为没有后世的保鲜手段,特别在夏天,经常一两天后就发臭坏掉,根本不能用来交易贩卖。也不能当食物吃,所以渔民都是贫穷的,可谓守着金山而空手回。
而内陆地带,鲜鱼又是贵重的。一贵一贱,形成鲜明的对比。
有鉴于此,王斗灵机一动,忆起了后世看过的一些鱼干资料,提出了一种制做方法。
便是将鲜鱼处理内脏鱼鳞后。用大锅煮烂晒干,这样处理后保存的鱼干,就算在炎炎夏rì,最少也可以保存一、二个月之久。有点类似后世罐头。或此时肉瓷罐的处理方法。
此法一出,立时引起轰动。
要知道。此时沿海地带虽也有鱼干生产,不过也只是鲜鱼捕捞上来后。放在渔船上晒干,一般都没有形成大规模的晒鱼场所。而且这样的鱼干制作出来,夏rì同样保存不了多久,还有sè泽不佳,容易生虫等毛病。
鱼干要保存长久,需要使用大量的盐,这个时代,盐巴都是昂贵的,穷困潦倒的渔民哪舍得大规模使用?
就算某些商人有这个财力,然有盐的鱼干,等若购买的百姓,吃肉的同时还吃盐,不但与官府的盐政相冲突,还触犯了庞大的利益集团,怎么死都不知道。
所以几千年来,渔民们守着宝山,却一直贫穷,庞大的海洋资源得不到利用。
王斗的方法说来简单,但若推广开来,使得大规模的水产品得以进入内陆,不但无数渔民得到生计致富,还可以活民无数,至少沿海的百姓,灾荒年时,吃鱼总比吃树皮草根好吧?
当然,这种巨大伟大的历史意义,此时很多人想不到,不过商人对利益总是敏感的,王斗的初衷只是供应靖边军的肉食需求,很多商人却立时窥到这其中的巨大商机。
在大明朝,养猪养羊养鸡养鸭养牛什么的难养,不过这个时代的海鱼资源,可谓无穷无尽,虽有鱼季之说,不过庞大丰富的鱼类资源,显而易见是不会缺乏的。
想想每年庞大的鱼干制作出来,这其中利润是多少?不说别的,单单在辽东,这数十万明军,需要的鱼干就是个天文数字。
很快的,此时随在军中的镇东商行会长郑经纶,带着大量的东路商贾,拜访了王斗,提出愿意与忠勇伯分成,除供应靖边军的鱼干外,还打算将这种鱼干运到大明各处贩卖。
鱼干的名字他们都想好了,就叫王公鱼,这其中有郑经纶等人讨好王斗,也有靖边军情报司的推波助澜在内。
不但是东路商人,就是蓟辽总督洪承畴,监军王承恩,监军张若麒等人也震动了,还有身在辽东的各位总兵,甚至此时汇集在杏山,松山的众多商贾们也是心动。
此次大战,除了官方组织的运输队外,还有大量的大明商人为大军运送或提供粮草,可谓晋商,京商,浙商,徽商齐出。
洪承畴等大员看到鱼干代替一部分粮食的意义,毕竟眼下大明供应前线粮草极为紧迫,让士兵们吃大量的鱼干,不但可以补充肉食,还可以节省很多粮草。
毕竟就在辽东打渔,比千里运输粮食,成本低太多了,以往是鲜鱼保存不易,现在有此等良方,岂能不用?
各位商人是眼热内中利润,若王斗只是卑微小卒,此等良方他们山寨就山寨,窃取就窃取了,又待如何?
不过此时却是不敢。
忠勇伯威震天下,若一怒之下,让他们路遇鞑贼怎么办?各人虽然后台深厚,很多人与洪承畴,邱民仰,王承恩等关系密切,然不见得后台会与王斗闹翻来维护他们。
所以与王斗合作分成是必然。
各位总兵背后,则站着密密的商贾,他们是辖内诸多商人势力的保护伞或合作人,境内很多产业。都有他们的干股,便若大同历代总兵,其实便是晋商的代言人之一。
边军私通塞外,历来己久。满洲未崛起前蒙古强大,那时各边镇将官,就己经走私运输,贩卖各类紧俏违禁商货,发了大财。他们当然不能明面出马,所以各大小商人,就是他们的合作对象。
这些总兵,当然要为他们背后的商人说话。顺便自己也发点财,一时间,言说拜访王斗的人络绎不绝。
王斗未想到自己的灵机一动,会造成如此巨大的影响。最后他吩咐辎重营将官孙三杰与各人商谈,达成一系列协议,组建了一个巨无霸似的渔业商行。
这内中,忠勇伯王斗,蓟辽总督洪承畴。监军张若麒,监军王承恩,辽东巡抚邱民仰,辽东诸兵备。还有此时身在辽东的诸多总兵都入了股,还有各省各地的大商人们。
各人协议中。生产的鱼干称之王公鱼,并统一使用东路标志。这是众人不约而同赞同的。
东路现在闻名遐迩,似乎该处生产的商货,就是优良jīng美的代名词。东路的肉瓷罐,舜乡堡牌的产品,其实己经流到外地,成为许多大明富户追捧的对象,更别说jīng良的武器了。
贴上东路的商牌,似乎档次就高了一些,更受购买者信赖。便如后世一些商品,明明是国内生产,非要加个合资,或是冒充国外生产一样。
王斗乐见其成,这些商人中,很多是天津,山东,山海关,辽西的海商。东路商行与他们联盟,有助于扩大东路商人的势力,鱼干,同样可以成为东路的拳头商货之一。
鱼干商行建立后,辽西一带的渔民,立时成为香饽饽,还有觉华岛龙武水师的水兵们,也争先恐后的去捕鱼。
这龙武水师,曾是当年孙承宗所建的五个水营统称,不过宁远大战时,武讷格率领后金骑兵攻陷了觉华岛,各营遭到摧毁,事后虽有组建,己无当初之盛,除了运送粮秣,该水师己无别的作用。
此时水师下海捕鱼,总算让他们的作用,更增一层。
除了渔民,还有众多熟悉水xìng的当地军户,运粮民夫们,也是争先恐后下海,一时间辽西的海面上千帆竞渡,热闹非凡。
特别此时正是渔业旺季,只短短几rì,就有大量的各类海鱼捕捞上来,各作坊间,密密的大锅架立,剥鳞掏脏后的海鱼被煮得稀烂,倾倒平复在石板上暴晒,随后用石滚辗压,大片大片存放良久的鱼干便整制出来。
当然,这只是最低级的鱼干,靖边军食用的鱼瓷罐,则是将鱼切块,煮熟后放入适量酱油、砂糖、曲酒、蠔油等调料,若有蔬菜,还要适当加入,以补充人体需要的养份,随后密封,如此鱼瓷罐味道鲜美,还可存放数月之久。
这种鱼瓷罐,主要由东路商行在松山堡附近新设立的作坊生产,除供应靖边军外,还提供给辽东各军的军官们,或是贩卖到大明各处,供应富户所需。
因为鱼瓷罐需要大量的陶瓷,还带动了辽东陶瓷贸易的兴盛。而且要供应的鱼干太多了,各类步骤,都需要大量人手,所以除了渔民外,众多的辽东军户,运粮民夫,也得到了活计。
现在的百姓都学jīng了,要粮食,不要银子,不过对他们的工钱供给,最不济的,也可以使用鱼干支付。王公鱼,在很多辽东军民眼中,己经快速成为第二替代粮食。
对很多军民来说,只要有肉吃,他们就满足了,并不会要求那么高。
带着护卫队,还有韩朝,钟显才,钟调阳等靖边军官将,王斗沿着娘娘宫地段,一直往东南海岸而行。
大海涛涛,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海腥味,因为黄土岭地带,驻扎着杨国柱,王朴,还有靖边军等数万军队,他们的大营,一直蔓延到小凌河边上,有效地挡住了清骑对这边的渗透。
所以从娘娘宫东南下来,一直到各海边地带,密集地布满了商人们的晒鱼场与加工场,忙碌的人群如蚁,各样干活开工的声音如cháo。而不断的,无数的船帆,从各码头上卸下了小山似的海货,繁忙的景sè引人注目。
或许这些rì对大海见多了,那种恐惧渺小的感觉减轻不少,钟显才等人,己不会如初见大海那样畏惧,不过看到这种繁忙的场景,众人还是感慨。
钟显才崇拜地看着王斗道:“大将军赠鱼干之技,仅此一项,就活民无数,真是万家生佛。”
众人都笑起来,王斗也笑道:“显才你越来越会说话了。”
他看着大海,感觉心旷神怡,他说道:“我王斗来到大明,最自豪的一点,就是改变了曾经很多人的命运。”
第481章 豪杰王者
这几rì,王斗一直在考察小凌河实地地势,此时他己心有定计。
回转靖边军大营时,就见一路上运送辎重粮秣到大营,特别是饮水的车马不断。
一般大军出征在外,除了粮草,还有一点极为重要,就是大军的饮水。
按人体所需,一人一天至少需要水量十升,骡马更需要三十升,极端条件可以减半,不过不免影响到军队的战斗力。万计以上的大军,一天需要的水量真是天文数字。
还好此时大军占据了黄土岭,山岭的东南不远是小凌河,南面地形平坦,同样河流众多,往rì这里便是松山附近屯堡田地较为密集的地方,供应大军的饮水没问题。
有若平地起一巨城,放眼此时的黄土岭,密密的都是明军营寨。
现在这里驻扎了王斗靖边军,杨国柱宣镇军,王朴大同军,还有符应崇的京营部队,李辅明的山西军,又有吴三桂与左光先的兵马在西南处的松山岭。
近十万大军盘旋在这一带的山岭平川,触目所见,尽是海洋一般的营寨旗帜,刁斗箭楼密密林立。
而这么多的军队马匹,需要的粮草也是海量,让负责粮草供应的辽东巡抚邱民仰焦头烂额,兵部侍郎沈廷扬在天津督运粮草,水陆并进,也是使尽吃nǎi的力气。
因为粮草供应紧张,所以处在辽东前线的明军。一般每个军镇。也只得五到十天领一次粮草,每次也只数百石左右。
这当然不够,在缺乏油水的年代,青壮男子特别会吃,一天吃一升,也就是两斤米很正常。这些米若做成米饭至少四斤,但有些人甚至一餐就可吃了。
马匹更需要三升草料,以一万人大军计,人马三七分来算,一天就至少需粮草二百石。
靖边军因为有大量的肉食。各兵食量略为下降,一人一天半升米足够,不过由于马匹增多,总体的粮草数量却不少。
此次出征辽东。王斗军中马骡达到一万余匹,一天的草料需要三百余石,人马算下来,一天就需要粮草近四百石。
围绕着粮草供应,各军各官之间,不知产生了多少龌龊。
出征在外需要这么多粮草,虽说随军携带了一些粮秣,不过王斗都尽量让当地官府供应,万不得已,才启用自家辎重营带来的粮米草料。
慑于靖边军威名。王斗的凶悍,主管粮草的辽东户部各郎中,通判诸员,都不敢过份怠慢。
加之蓟辽总督洪承畴,辽东巡抚邱民仰,监军张若麒,监军王承恩等人的关注,惟恐这只强军闹将起来,造成不可收拾的后果,所以靖边军的粮草供应。都是优先级的。
不过就算如此,每次辎重营领来的粮草,也不能达到靖边军的需求标准,每五天一次,靖边军约需求粮草二千石。每次只得领粮草一千五百石,或是一千石。只领到需求的七成,甚至有时粮草紧张,只领到五成左右。
王斗知道前线粮草紧张,每次能领到需求五到七成,己经颇为不易,所以余下的缺额,他便用老办法,用银子购买。
此次出征辽东,他带来白银数十万两。
东路库房中,金银甚多,而且己无多大作用。
现时的东路,广泛使用粮票,因为信用度打开,兑换出的粮米也越来越少,金子与银子,更是堆在仓库中积灰,能够使用出去,换成将士需要的粮草,王斗还是乐意的。
其实这些户部官员,个个傲慢,他们与当地军政系统也并不统属,便若户部管粮郎中要听总督约束,但与巡抚互不相属,只称同事,通判与兵备也同称同事,辽东巡抚邱民仰,兵备张斗等人,并管不到他们。
当然,他们虽然傲慢,但在白花花的银子面前,各人还是亲切的,每次辎重营的官将过去向他们购买粮草,个个都是笑脸相迎。显而易见的,待大战结束,王斗携带的白银,会花出去很大的一部分。
不过王斗不以为意,银子只有花出去才叫银子,没花出去只叫破石。而且因为鱼干,此战的成本可以快速赚回,rì后待推广壮大,光鱼干一项,就为东路不知增添多少财源。
……
一路行去,来往的辎重车马不断,到达靖边军营地外时,王斗还看到众多商人停留在这里,各样口音交汇,热闹非凡,有若一个个集市。这都是前来与靖边军交易的各处商队。
靖边军待遇是优厚的,他们的伙食供应,按甲等军,乙等军区别,每人每天,都有固定量的米饭,肉类,蔬菜,盐巴,酱油,调料,甚至还有一定量的茶叶,糖,烟草供应。
东路因为畜场增多,大军驻防不动时,还供应一定量的牛nǎi。
靖边军士的待遇,不说在大明,便是在东路,也是首屈一指的。所以王斗崛起后,虽说明里暗里不断有人挖角,就冲这伙食待遇,就没有人愿意脱离靖边军。
因为将士供应的优厚与丰富多样,所以辎重营需要频繁出外采购,每次采购都是大批量,看到商机,众多的商队云集这里,向靖边军的辎兵们贩卖他们带来的各种产品。
当然,不象别的明军营寨,众商人可以在营地内进进出出,靖边军的营地,二百步之内,任何人不得靠近一步,否则格杀勿论。离军营最近的,是东路各商队,外地的商人,一般聚集在一里之处,形成一个个市场。
集市人群中,还有许多当地军户,特别多娘娘宫往东南下的诸多屯堡军户们。
因为大军挡住了鞑子的进攻与渗透。那些逃到松山、杏山的军户们。又陆续回到老家,加紧恢复生产。
看到商机后,他们也趁机前来贩卖他们各样土特产,每次都被收购一空。若带来蔬菜之类,更受欢迎,各种海产品,什么干海带的,也一样受到欢迎。
辽东这个地方,因为战争频繁,加上银多粮少。所以通货膨胀严重,物价很贵。不过出外采购的靖边军辎兵们,从不赊账,更不赖帐。每次现金交易,极为豪气,真是有口皆碑。
如此造成的后果,就是云集在军营外的各地商队越来越多,贩卖货品的当地军户也越来越多。
加上鱼干作坊的大量开设,需要人手很多,很多千里运粮的劳役民夫,也决定留下来,在此打工赚钱,造成黄土岭南面直到海边地带。集市林立,形成一种奇怪的繁荣。
看着军营外云集的商队,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钟显才撇了撇嘴,终于道:“要不是还在打仗,末将还以为来到永宁城呢?这些商人,为了赚取银子,真是胆大妄为,一点也不怕死。”
王斗也看得颇为触动,一场明清间的大战。数十万人生死搏杀,结果变成各商人商队间的庞大商机,不管时代怎么变,商人,总是不会输的。
他感慨说道:“很正常。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特别是商人,逐利乃是他们天xìng,眼下大明许多地方,都离不开他们。”
此时大明商人势力强大,大明各边镇中,大部分的边军粮草都是商人供应与运输,每次战争,都可以看到他们影子。
此时的西方同样如此,神圣罗马帝国一军出战,三万人的军队,随行人员竟达十四万,其中大部分就是商队,还有大量的流氓乞丐、小偷娼jì等等。
王斗最后总结:“从古到今,商人与资本皆尽如此,一旦有适当的利润,他们就胆大起来。如果有百分之十的利润,资本就保证被到处使用。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着绞首的危险”
众将都是震动,大将军此言,真将商人本xìng刻画得淋漓尽致,不愧为神人附体,天上星宿下凡。
众人更增追随坚定之心,钟显才眼睛闪亮,口中念念有词,重复刚才王斗说的话。
赞画秦轶越琢磨王斗之语,越觉内中含义深邃,不由深深赞叹:“大将军此言,真乃金玉良言,尽道内中真髓。”
每与王斗接触,秦轶越觉得王斗身上神秘,他曾仔细研究过王斗身平,除了先祖是戚家军出身,别的都很普通,也没受过什么高等教育,为何突然如此耀眼出众?他目光所及,似乎遍及前世千年,后世万载,远见之卓识,自己从未在别人身上见过。
秦轶读圣贤书出身,信奉的是子不语乱力怪神,不过在王斗身上,这一点却被深深打破了。除了星宿下凡,突然开窍,觉醒前世记忆这个解释,秦轶找不出别的说法。
他心中暗想:“圣人云,每逢江山乱世,生灵涂炭之,总有豪杰王者出,大将军难道便是此人?”
……
回到大营,看看时近中午,王斗吩咐开饭,帅帐的火兵与护卫,将饭菜一一端上来,众人围绕一桌吃饭。
靖边军各将,除了孙三杰此时在长岭山,中军钟调阳,大将韩朝,钟显才,李光衡,温达兴,赵瑄,镇抚迟大成,总医官王天学都在桌旁,还有赞画秦轶,因为表现出众,越来越受到王斗的赏识,也得以列位其中。
饭菜还是很丰盛的,有烤全羊,大块猪牛肉,大盘的各类鲜鱼,海带鲜鱼汤,一些时新蔬菜等等。
桌上以鱼类及海产品居多,眼下每天都有大量鲜鱼运到军营外,由辎重营收购过来。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靖边军花钱,有的是商人与渔民愿意为之服务。
而银子,现在王斗又是最不缺乏的。
主食则有大桶米饭。还有面条大饼之类。说实在,王斗虽到大明多年,其实还是喜欢吃米饭,除了宵夜,不喜欢主食吃面条。
“饿死了,饿死了。”
赵瑄吃得稀里哗啦的,他对海产品不感冒,只是招呼羊肉与猪牛肉。
李光衡与温达兴也吃得颇为粗鲁,还一杯一杯的喝着酒。
二人都颇为好饮,不过出征在外不可大饮。所以二人喝的酒度数都比较浅,也喝得不多。王天学更曾是酒鬼,不过随军多年,节制了许多。不过每餐必饮酒,饭可不吃,酒不可不喝。
相比二人的粗鲁,他慢条斯理许多,一边喝还一边摇头晃脑。
韩朝端坐,慢慢吃着,颇有将帅严谨之风,他身旁的钟调阳同样沉稳寡言。
王斗舀了一勺汤,喝进嘴里,点头道:“这鱼汤不错。很鲜美。”
他说道:“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海洋各种鱼类丰富,只可惜不能长久保存,否则渔民也不会这么穷困。”
秦轶停箸笑道:“现大将军赠鱼干之技,海鱼可以长久保存,若推广开来,以后渔民的rì子,就好过多了。”
众人都是点头,钟显才品尝鱼汤。也觉味道鲜美,说道:“说起鱼干,末将往rì在蔚州,老家也有一种鱼干,腌制后挂在厨房风干。食用时放入汤瓶慢火闷炖,熟时味道非常鲜美。别有风味。”
钟显才看着王斗:“若大将军喜欢,哪rì末将亲自下厨,为大将军献上一道。”
王斗有些惊奇,笑道:“未想到显才还通厨艺。”
赵瑄正吃得搭搭作响,汁水淋漓,含糊不清道:“君子远庖厨啊,钟兄,大好男儿,哪有亲自下厨的?”
王天学也抚须,摇头晃脑道:“然也,赵将军此言,甚合吾之心。钟将军虽说一片拳拳之心,不过只需说出制做之法,让人烹饪便可。不得不说,钟将军此乃妇人之言也。”
秦轶摇头,不得不说,王天学虽与他同是文人出身,不过王天学这张臭嘴,不知不觉,就容易得罪人。
钟显才看看王斗,又看看赵瑄与王天学二人,一张白净的脸涨得通红,争辩道:“怎么是妇人之言……怎么,二位看不起妇人女子?花木兰,洗夫人她们,也是女子。”
钟显才更哼了一声,一扬拳头:“尔等母亲,也是女子,小瑄儿,你们这样说,就是大大不孝。”
众人都看钟显才,好象急了,平rì里,钟显才xìng情腼腆温和,不过有时又很凌厉,特别在大将军面前,表现出好胜的一面。
王斗仔细看看钟显才,又看几人争吵,笑了笑,说道:“这样吧,饭后你们比划一番,谁胜出,就算谁之言有理。”
钟显才拳头捏得啪啪响,得意道:“小瑄儿,王医官,要不要比划一番?”
赵瑄与王天学哑然,钟显才从小兵杀到将军,更曾是上等技艺军士,赵瑄一个技术宅,王天学手无缚鸡之力,哪是对手?皆左顾而言他,赵瑄道:“君子动口不动手。”
王天学也咳嗽道:“然也,赵将军此言,甚合吾之心,吾饱读圣贤书,岂能与旁人动手,真是有辱斯文。”
众人大笑,赵瑄与王天学更是尴尬,赵瑄转移话题,突然说道:“大将军,您说,若末将用了大量的丝绸,您是怎么想的?”
众人都奇怪,赵瑄突然要大量丝绸做什么?
韩朝打趣道:“怎么?赵兄弟要办什么喜事,娶妻还是纳妾,我记得你己经有妻室了。”
各人窃笑,赵瑄连连摆手,只是道:“记得炮军营的药包吗?末将无意中发现,丝绸比棉布易燃,若改用丝绸药包,炮膛不易过热,可以大大加快炮子重新装填过程,或许往rì打五炮散热,现在至少可打十炮。”
众人都是动容,王斗也是心中一动,赵瑄这样说,他也忆起后世一些资料。
似乎那时的炮队,就是使用丝绸药包,确实让炮膛不易过热。靖边军的炮手们,个人技术己经达到顶峰,制约火炮发shè速度的,就是炮膛的散热问题。
而且赵瑄这一说,他还想起火门药的导管。后世是用鹅毛管还是鸡毛管来着?可以避免引绳的郁结。还有散药被风吹散等问题。
王斗沉吟时,各将则在议论纷纷,争执不下,不论这丝绸药包是否可行,不过到时耗费就大了。炮军并来就是一个烧钱的兵种,训练炮手,打制火炮,皆投入不菲,现在又要有大量昂贵的丝绸烧去,可想而知。到时花费多么巨大?
王斗沉思良久,丝绸药包虽然花费大,不过代表了未来炮兵的发展方向,靖边军一切走在时代的前列。为了胜利,减少军队伤亡,该投入还是要投入。
想到这里,迎着赵瑄期盼的目光,王斗说道:“这样吧,先找一些丝绸商订购一批丝绸,先期试验训练,若真的有效,以后炮军营的药包,皆使用丝绸药包。”
在赵瑄大喜时。王斗又道:“还有,火炮的火门引药,可找一些鹅毛管或鸡毛管来,试试可否作为火门导管。”
赵瑄一拍大腿,叫道:“妙啊,大将军与末将想到一处去,末将一直在考虑火门导管材料,要硬直,还要易燃,就一直想不到鹅毛管或鸡毛管上去。这真是……”
他心下佩服万分,自己专门负责炮兵,rì思夜想,竟不如大将军随口一言,惭愧。
此后赵瑄坐立不安。只在考虑新药包试验问题,似乎温达兴也有些心神不定。
突然他放下碗筷。对王斗忧虑道:“大将军,昨rì谢一科兄弟领哨骑前往贼奴白庙堡哨探,眼下鞑子兵在女儿河两岸戒备森严,末将有些担忧,谢兄弟会否遇到危险。”
一时间帐中安静下来,王斗的手一顿,慢慢抬起头来,出神良久,叹道:“兵凶战危,战场上,谁又知道什么时候生,什么时候死?不过勇士征战沙场,马革裹尸,不论何人,都不得怯懦,不得畏避。温兄弟,一科虽说是我小舅,不过军中无亲职父子,该怎么办理,依军律便是,该让他哨探的,你一样要吩咐下去,不得徇私。”
看温达兴还要说什么,王斗一摆手:“一科强烈要求到尖哨营去,想必种种后果,他己经考虑清楚,他哨探经验丰富,不会有事的。”
“好了,诸位都吃饱喝足了,现在议事吧”
韩朝等人都有些担忧,夜不收实在危险,特别现在鞑子对靖边军越发重视情况下。
谢一科xìng子活跃,他们其实都颇为喜欢,就算他不是王斗小舅子,各人也与之交好。特别韩朝,与谢一科算靖边堡时代就相识的好友,谢一科的哨探技能,还是韩朝一手训练出来的,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不过大将军不再议此事,他们也就不再谈论,免得忧心。
火兵收了桌子,众将聚到沙盘前。
比起刚到松山时,此时锦州附近的沙盘地势图,更加的jīng细。
此时沙盘上插了众多小旗,代表敌我双方的分布。原本的rǔ峰山,石门山等处,代表清兵的旗号己经少了不少,而在锦州城等处,代表他们军力的旗帜则多了许多。
这些小旗,都是根据尖哨营的侦察勘测结果而设置的。
看着沙盘,众人都是沉思,鞑子在rǔ峰山等处撤退,而在锦州城增兵的意图是什么?
他们有什么行动企图?
韩朝细思了良久,说道:“大将军,末将以为,贼奴之所以在rǔ峰山等处大量撤兵,又加紧攻打锦州,是为了引诱我军前往,延长补进战线,窥使可趁之机。”
“而各山撤兵之处,以石门山为多,rǔ峰山仍有贼奴不少,所以贼奴之计,是引诱我军主力到达锦州城下,若我师被他们拖缠,他们数万铁骑便可渡过女儿河,截我粮道”
“哨骑传来,贼白庙堡兵马增加不少,显然对杏山等处,他们己经窥探良久。”
他指着锦州城的东面与东北面旷野:“到时双方大战,估计便是此处。时我大军与松山堡隔着rǔ峰山与石门山,来回不便,或翻山越岭,或从小凌河东南绕道,而rǔ峰山,还有西北的女儿河段,皆被奴所控,介时想救援杏山,也极为不易。”
韩朝叹道:“在贼奴加紧围攻锦州之下,现他们一部分目的己经达到,吴三桂诸人,己经按纳不住,急切想前往救援。便是蓟辽总督,也认为锦州难守,害怕城池被强攻而下,这个后果,是他们承受不了的。”
王斗缓缓点头,钟显才道:“虽说贼奴之计如此,我军也可将计就计,攻打石门山,直抵小凌河下,随后控制沿河各段,直接使用船只,将粮草柴薪,甚至援军,源源不断从南门运入城内。如此,也可解锦州一部之危,以安辽东军将,对解围锦州的迫切心思。今rì我等随大将军勘测小凌河各段,河水尽可行驶船舟。”
韩朝郑重道:“话虽如此,介时与贼大军交战,便是在锦州城下了,地形地势,火炮运输,粮草辎重,远不如在松山堡便捷。其实上上之策,是在松山与贼奴相持”
“今数十万大军,彼此双方,皆粮草供应困难,不过我大明国力更众,现又有鱼干诸物,能比贼奴更为持久。相持下去,贼粮草不继,定然不战而溃,进军锦州,便是中了贼奴jiān计”
第482章 主力西进
看韩朝神情刚毅,款款而谈,举动中颇有大将之风,所言战情也切中实际,王斗不由点头,说道:“敌情如此,依韩兄弟之见,我师该如何应对?”
韩朝沉思道:“进军锦州不可避免,救援这是必然,真要打,就要挑选有利我师地势开打。”
他指着石门山与松山堡西面:“我军可徉攻石门山,主力趁机西进,占领双子山,毛家沟,进逼女儿河。”
“只需渡过女儿河,我军便有种种便利,北可攻清兵大营,解锦州南面之围。”
“西北可攻锦昌堡,消灭贼奴重寨,南可攻白庙堡,绝其攻打杏山之念。甚至可在女儿河南北挖掘壕沟,断白庙堡贼奴与锦昌堡诸地联络,将那几万鞑子困死。”
一时间众人都是心动,紧紧盯着女儿河那处地势,确实,只需渡过女儿河,挖掘壕沟,白庙堡可能的几万鞑子兵,都将成瓮中之鳖。
还是钟显才摇头:“往rì我师方略,不是说占领黄土岭后,或占领石门山,或占领小凌河堡吗?再说了,从松山堡西进,rǔ峰山的奴兵不可忽视,奴贼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渡过女儿河,定会起重兵拦截,就在河水的两岸大战。”
钟显才道:“不若还是从石门山与小凌河东北进,到达锦州东面,如此,也可缓解锦州压力,以安众将官之心。是否与奴贼在锦州城下大战,介时可视战情而定。”
韩朝坚持:“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此一时彼一时,眼下从松山堡西进,是最佳方略。”
他说道:“我军西进时。可先占毛家沟与双子山,对rǔ峰山的奴骑采取防守之策,甚至挖掘壕沟,断rǔ峰山奴骑下山之路。石门山那边也要打,当然不可放弃,现此山奴兵薄弱,正是一鼓而下良机之时。”
“占领石门山后,大军还可侧面攻击rǔ峰山奴兵。策应我西进主力。且西逼女儿河后,贼奴定会云集重兵前来,锦州压力为之一缓,这也是围魏救赵之策!”
钟显才沉思良久。还是担忧:“这就是两路进军了,现辽东明军的战力,能完成此种方略吗?”
二人相决不下,争个面红耳赤,虽二人交好。钟显才更称韩朝为韩大哥,不过关系到大军方略,却不是谈私人交情的时候。帐内各将也议论纷纷,或支持韩朝意见。或支持钟显才方略,不能确定。
王斗微微一笑。大将之间的良xìng竟争,是他愿意看到的。他虽心有定计,还是看向帐中各赞画,要听听他们的意见。
秦轶沉思良久,说道:“下官以为,主力还是西进为佳。话说大军不论从松山堡西面前行,或是从石门山直达锦州城东面,都有其利弊之处!”
他道:“不过两害相权取其轻,若我大军从石门山,或小凌河东,直达锦州城下,贼奴定引诱我大军在锦州决战。如此,主力云集锦州城东北,不言杏山,便是松山堡都空虚,且粮秣辎重运转不易。”
“若主力西进,所行皆是旷野平原,除了女儿河难渡,余者火炮,战车,辎重都易于运送。且贼奴不会坐视我师渡过女儿河,定然重兵相持,而在该处相持,比在石门山北面相持为佳。”
“如此汇集女儿河北岸的奴骑不少,也一样减轻锦州守军的压力。我师也可趁机将粮草柴薪,源源不断从小凌河直接运送到锦州城南,或锦州城东,进入城池之内。”
王斗缓缓点头,其实他心下也倾向韩朝与秦轶的意见。
依他的猜测,清兵在rǔ峰山与石门山撤兵,特别在石门山上撤了不少兵马,这是步步防守,给明军大量杀伤后撤走,引诱明军主力汇集锦州城下之策,造成明军战线延长,粮草难运的结果。
而且大军攻占石门山后,必须要渡过女儿河,占领女儿河北岸,否则不能控制河道,辎重粮草就运不进锦州城去。
且明军占领石门山后,清军可急攻锦州城的西面与北面引诱明军,若石门山的明军不动,不过河,只观山而战的话,那对锦州守军的士气打击太严重了。
所以攻占石门山的明军必须过河,然如此一来,清军则可半渡而击,明军兵少,不是清军对手,就必须增兵,兵一多,则造成主力云集锦州城下的结果。
皇太极打的如意算盘啊。
看着沙盘沉思良久,最后王斗重重道:“便是主力西进之策。”
他目光深沉:“便在松山堡西侧,rǔ峰山下,女儿河边,与贼奴决一死战!”
“不错,决一死战!”
帐中一片雄壮的喝应。
王斗一锤定音,大军方略,就这样定下来。
而现在辽东各官各将中,王斗意见极为重要,一般靖边军谋下方案,各官将都很难反对,靖边军,事实上成了辽东援兵的决策部门。
王斗看向帐内各将,正容说道:“好,接下来参谋司各员,还有赞画们,详细拟定方略步骤,任何的作战可能,都要考虑在内,不得疏忽一步!”
众将肃然应令,然后各司其职,快速行动起来。
现参谋司成立,一般都是王斗与各将粗步提出一个方略,具体的作战步骤,由交由各员及赞画们推敲拟定。
这行军打仗,纷繁复杂,不是一己之力就可以完成的,所以参谋的作用就在这里。
而依条例制度打仗,也是靖边军与众不同的地方。
如此行军作战,便是没有名将统领,就算不能大胜,想失败也很困难。
帐中各人,也大是参谋司的一员,具体作战方案,他们都需参与拟定。
当然,众人中,赵瑄虽然也是参谋司副使之一,却很少参与方略拟定。
此时更只凝神细想,思索着如何改进丝绸药包。
李光衡也只关心骑兵,钟调阳事务纷繁,所以参谋司各大员中,以温方亮,韩朝,钟显才,高史银诸人最为活跃,还有赞画秦轶等人作用也越来越大。
众人忙活一片,王斗反倒轻闲下来。
虽然在各将看来大将军高瞻远瞩,深谋远虑,事实上王斗大多时候都是甩手掌柜。苦活累活,都交由部下去干,结果反搏得一个不揽权的美名。
沉吟了半晌,王斗召来钟调阳:“表兄,今rì有什么安排?”
钟调阳身为中军,掌管营务,类似后世的秘书长,王斗的行程活动,都是他在安排。
钟调阳沉稳地施礼:“大将军,洪督召各将商议,时辰定在酉时。”
王斗点头,因为锦州危急,洪承畴等人坐立不安,锦州之事一rì数议,迟迟不能决断,不过今rì,锦州之略就要定下。
这时温达兴过来,对王斗郑重道:“大将军,白庙堡奴情极为重要,末将决意,带些人过去侦察,如能接应一科兄弟最好!”
王斗看着温达兴,关切地道:“温兄弟,你刚刚回来,还险些受了伤,现又要外出,是否太累了?”
温达兴深入险境,带着两队夜不收,昨rì刚从义州回来,还侦探到了重要情报,途中他们遇到大股奴骑,惊险万分才逃离。还折损数员好手,还好阵亡者遗体都带回来了。
因清骑的重视,现靖边军夜不收出外哨探,己经越来越危险。
温达兴感动道:“大将军,末将无事,身为夜不收,出生入死是必然。”
与靖边军别的大将不同,温达兴虽为尖哨营主将,也常常带着部下深入险境,不单只是躲在营中,安全地分析部下带回的情报。
当然,尖哨营也颇多文职人员,他们算情报司部门,不哨探,只总结分析各员汇集上来的情报,从中找出有价值的地方,敌人的蛛丝马迹等等。情报工作,案牍整理,占了很大的一部分。
王斗沉吟了半晌,道:“也罢,你就带些人,到大兴堡,女儿河一带去,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危。”
看温达兴急冲冲地出去,王斗注目良久,心中叹息:“一科这傻孩子,如此拼命,是为了你姐姐,以为我不知道?你担忧什么,我又岂会负她?”
……
晚饭后,王斗带着护卫队,还有韩朝,钟显才两位大将出营而去。
钟调阳留守营地,迟大成,李光衡,赵瑄诸人也留在营中。
策马营地外面,一阵阵微风吹来,带来一丝凉意,王斗看晚霞弥漫天际,如火如焚,瑰丽非常,心想,快了,炎热的天气就要过去了,以后的rì子会好过些。
蹄声响动,行走在原野上,往北面黄土岭,还有西南处的松山岭望去,触目所见,皆是一片片的明军营寨,营地旌旗如云招展。
此时皆是各营教夜巡、申夜号的时候,就听鼓声、鸣金吹角声不断,隐隐的各样将官口音传来:“……官兵听着,夜巡谨慎……毋得懈惰,误了事军法不饶……起去……”
每喝一声,都有巡逻人的齐应声音。
刁斗声音也开始敲响,在各营中此起彼伏,天地之间,似乎充满一种金戈铁马的气息。
第483章 马科
过黄土岭西侧不远时,王斗还遇到了杨国柱、王朴,符应崇,李辅明一行人,当下众人结伴而行。
与王斗一样,除了亲兵护卫,杨国柱等人都带了营中一些亲近官将,如杨国柱,身旁总要携带中军亲将郭英贤。早在杨国柱未任总兵之前,郭英贤就鞍前马后的跟随,二人之间关系,不是兄弟胜似兄弟。
王朴带了亲将王徵,李辅明带了李云曙,符应崇带了林进思,这几个官将,当rì之战时,都因王斗得到不少好处,所以见了王斗,神情都很恭敬,只有郭英贤没心没肺,还将王斗看作小弟弟。
李辅明大笑着与王斗寒暄了一阵,言语中颇有交好之意。
他或许想清楚了,他是山西总兵,算宣大一系,虽出身辽东,不过在辽东官将对他越发疏远情况下,他也需要考虑团队派系了,中立的结果就是被双方排斥。
除此之外,李辅明还尽力向张若麒靠拢。
辽东总兵刘肇基,也有这个意思。
洪承畴有让吴三桂取代他的意思,刘肇基自然对洪承畴没有好感。
只是吴三桂在辽东深得人心,人脉出众,后台深厚,刘肇基也没抗衡的能力,不过张若麒的到来,让刘肇基看到机会,怎么说,张若麟也算兵部尚书陈新甲的人。
而一镇总兵的更换,需要廷推,显然的,兵部尚书的意见很重要。
行进途中,王斗谈起了靖边军拟定的西进之策,王朴与符应崇都没有意见。
不过王朴希望到时大战,大同军能与靖边军并肩杀敌。一想到吴三桂因为靖边军之故,得到不少军功首级,王朴就心中不舒服,所以这次他决定再也不离开王斗身旁了。
杨国柱则沉思,说道:“石门山贼敌现在虽少,然寨墙坚固,并不易攻下,更恐过河遭到贼奴攻打,人选怕不易拟定。”
他不愧老将,一眼就看出其中关窍,李辅明同样点头:“贼奴的寨墙壕沟,确实不易攻打。”
当rì他与杨国柱一同攻打黄土岭,就深深地感到自己的有心无力相比杨国柱的,自家的山西军太薄弱了。
他的军队都是大明旧式军队,只靠家丁jīng卒打仗对上强悍的清兵,往往败多胜少,虽然李辅明常常冲锋在前,不过效果并不明显,这让他深深沮丧。
特别此次松锦大战,不说与王斗相比,便是与杨国柱与王朴相较,这差距都明显出来。他与杨国柱同为打老仗的官将,山西镇也是大镇,却越来越被各人抛在后面,这怎能不让李辅明深受刺激?
他决定待松锦大战结束后,自己回到山西镇,怎么也得想方设法编练一部新军出来。
黄土岭到松山堡之间一样布满军营,各人在各军营间穿行,很快进了松山堡,到了总督行辕之前。
在大门口时,众人遇到监军张若麒,此公言笑晏晏地与众人打了招呼。
他穿了官服,三道胡须仍是修饰得一丝不乱,被一些幕僚亲卫簇拥着,前呼后拥的。不过虽然言语亲切,王斗还是可以看出他眼中的一丝焦虑显然锦州战事,对他造成很大的影响。
果然稍一寒暄,兵部职方司郎中就迫不及待地对王斗道:“急,容不得纷争,不知可有妙计?”
几次三番吴三桂力请立时援助锦州,都被王斗所阻不过眼下的情况,确实不容再拖拉下去。…,
王斗道:“张公但请安心,锦州之略,今rì便可决断。”
张若麒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张若麒确实有些心急,虽然他也赞同稳重,不过若稳重得锦州失陷,这后果却也不是他承担得起的,所以听了王斗的话,不由大大松了口气。
而且他虽名义上给洪承畴赞画方略,但张若麟并不知兵,也谋不出个子丑寅卯,与历史上不同,王斗也容不得他胡来。所以事实上锦州的战事,还是看洪承畴与王斗的意见。
而王斗因为有强悍的靖边军在,又有杨国柱,王朴,符应崇,张若麒等人支持,现又加上李辅明,再加上监军王承恩不参与军略,所以他这说话的份量,不知不觉间,就比洪承畴更重。
王斗不同意,众人也不得动弹。
进入行辕大堂,宁远总兵吴三桂,山海关总兵马科,密云总兵唐通早己,正聚在一旁窃窃私语,援剿总兵左光先,则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旁发呆。
左光先秦军一脉,算洪承畴嫡系,不过与辽东圈子格格不入,各人虽不愿意得罪他,却也算不上深交。加上左光先只抱洪承畴大腿,也不理会外界事务,很多圈子,不免融入不进。
王斗等人进来时,吴三桂几人,不咸不淡地过来打了招呼。
可以看出,吴三桂神情苍白憔悴,显然非常担忧舅舅祖大寿之事。对上王斗时,他的笑容很勉强,几天下来,他才真切地感受到王斗的影响力,也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这个大明朝的高富帅往rì顺风顺水,万千宠爱在心头,很少受到什么挫折打击。不过对上王斗时,总有力不从心之感,深感自己实力不足。
不过他毕竟名门之后,虽对王斗不满,礼数上却丝毫不缺,而且可以看出,经过一系列的打击后,他的心理反倒成熟许多。
唐通满面笑容,非常亲热的与王斗招呼,只有马科皮笑肉不笑的,眼中掩盖不住的怨恨。
他将自己的损兵折将,都算在王斗头上,他的族兄马甫名,被靖边军杀场杀死,自己更落一个处分,这一切的结果,都让马科对王斗充满恶感。只稍稍礼数过后,马科就离得王斗远远的。
此时厅中,因为辽东总兵刘肇基,东协总兵曹变蛟,前屯卫总兵王廷臣,早有军略,他们只在杏山防守后路,所以没有前来。加上蓟镇总兵白广恩,不免比以前冷清了一些。
在洪承畴等人出来前,厅中气氛有些僵硬,宣大一系,辽东一系,都在各自小声谈聊,互不相融。左光先凑到李辅明身旁,韩朝,钟显才,如门神似的站在王斗身后,与郭英贤几人,也低声交谈什么。
虽眼中带着一丝忧患,然洪承畴出来时,还是那样温文儒雅,带着让人如沐chūn风的气息,监军王承恩,也一样深沉,让人看不出他内心所想。
不过辽东巡抚邱民仰,兵备张斗、蔡懋德等人,就没有他们那样的养气功夫,个个焦虑于sè。
见礼后,洪承畴还开了几句玩笑,谈起了眼下火热的鱼干。
他直言因忠勇伯而出的鱼干,帮了前线大军的大忙,并说会上书朝廷,让山海关,天津,山东的渔民都加紧捕鱼,大可代替一部分粮草,而且军队有肉吃,更加有战斗力。
厅内众人都是大笑,连王承恩深沉的脸上,都露出一丝笑容。…,
太监都是贪财好货的,王承恩也不例外,这次的渔业商会,他就占了不少股份,而且前些rì的核对功次,他私下也收了不少好处。他又掌握前线的粮秣,为了多占粮草,很多将官到他这边活动,明里暗里的财帛,不知收了多少。
事实上王承恩虽然对崇祯帝忠心,但不等于他就是良善之辈,被他整死的人不知有多少。
吴三桂也笑了笑,渔业商会,他获得的好处也不少,这让他心情略为好受些。
事实上大明很多官将打仗不行,但买卖,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若仅靠朝廷的粮饷,各人再是克扣军饷,也养不起麾下的家丁jīng骑,都是广辟财源,各显神通。
甚至有官将遣部下假扮流寇贼匪,打家劫舍的。
只有马科心下更不满,渔业商会的股份中,他比王斗可少了一大截。
特别议事刚起,厅中就充斥一股压抑及火药的味道,吴三桂站起身,几乎是哀求地说道:“洪督,忠勇伯,锦州必须立时啊,再不救,城陷只在旦夕之间啊。”
马科嘿嘿冷笑,道:“不错,贼奴rì夜攻打,我等却按兵不动,若城池陷落,这责任,该由谁来负?”
他看了王斗一眼:“想必忠勇伯,很乐意背负这个责任”
王斗略略皱眉,看了马科一阵,看得他不自然地移开目光。
随后他觉得自己失弱,不甘失弱地看向王斗,却不料王斗不再理会于他,让马科心下一阵恼火。
王朴跳了出来,说道:“哼,脚长在你等身上,要救援,你可随时去救啊”
符应崇附合道:“不错,兵凶战危,古有明训。这兵者,不祥之……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必须谨慎从事,不得莽撞,也不得轻言冒进,若大军有失,又是谁的责任?”
洪承畴面无表情地看着各人争吵,他将目光看向王斗,说道:“孽奴重重围困锦州,全城望救甚切,封疆诚岌岌危矣,未知忠勇伯可用解围良方?”
吴三桂也期盼地看向王斗:“忠勇伯。”
王斗点头:“是该进军,以解锦州之围了。”
未想王斗如此轻易答应,吴三桂反倒一呆。
洪承畴眼睛闪动,微笑道:“哦,未知忠勇伯有何妙计?”
往rì里,王斗一直反对立刻救援锦州,免得因情报不明,中了清兵的围城打援之计。而受吴三桂等人影响,洪承畴与辽东各官将们,对解围锦州的心情也非常迫切,因为他们承受不了锦州陷落的后果。
不过因为王斗反对,决议迟迟不能下定,这让洪承畴等人对王斗都有些不满。
然今rì王斗突然改变态度,难道己有良策?未完待续。本文由小艾332335提供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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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4章 放肆!
王斗原本打算在松山与清军相持,最好能大量杀伤敌人。
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清军猛攻锦州,却不得不进军救援,毕竟这个阶段,清军比历史上多了许多,锦州也比历史上难守。
他请洪承畴的幕僚抬出沙盘,这是数rì前王斗赠送给洪承畴的,上有锦州城及附近的一些地势地形,虽不如靖边军使用的沙盘jīng妙,但己颇为难得,洪承畴得之后视若珍宝,等闲人难得靠近。
众人皆围拢过来,王斗对着沙盘解说:“锦州城地势,大至三面临水,小凌河在西北绕城至城南,女儿河由城西南至城南,在城东侧有百股河,这些河水皆在小凌河堡西侧不远相汇,蜿蜒于东南流入大海。”
王斗说道:“小凌河堡北面是紫荆山,南面过了小凌河,便是石门山。往rì这些山岭,贼奴都驻了重兵,不过自我师攻占黄土岭后,这二山的奴兵越来越少,近rì来,紫荆山的奴兵更是一个不见,石门山的鞑子,也只余下数千,而且山上火炮尽撤。”
王斗款款而谈,众人都是点头,王斗的解说清楚明了,给众人一种清晰直观的感觉。当然这也有沙盘一部分功劳,如平rì使用的地图,是达不到这种功效的。
王斗说道:“石门山西南是rǔ峰山,现奴兵也少了不少,余下不到万人,山上布置的火炮同样尽撤。”
“他们兵马到了哪去了?”
他将几把小旗重重插到锦州城的北部。还有西部地带:“便是此处”
环视着众人。王斗目光炯炯:“原本贼奴围困锦州,环城立了八座大营,凿了三道长壕,以奴满洲镶红旗、正红旗为主,连杂役的什么算上,约有三万余人”
“贼奴集中兵力后,现汇集锦州城四面的奴兵己达十二、三万人,又有白庙堡处的奴兵,估计不会少于五万,义州等处。也有数万。当然,具体实数,情报也不得确定,然奴大至兵力布局。该是如此。”
众人都是吸了一口冷气,因为清兵加强反侦察力度,各部哨探都不得力,只靠靖边军夜不收的英勇牺牲,才获得这些宝贵的情报。虽然黄土岭之战,清军伤亡了好几千,看来远未到伤筋动骨的时候,他们兵力仍然非常雄厚。
王斗最后道:“种种情报,己经很明显了,贼奴便是围城打援之策。现石门山兵少,易于攻下。若攻下石门山,我师可西击rǔ峰山,或依山下小凌河道,将粮草柴薪,源源不断运进锦州城去。”
他看众人点头,看来很多人都是这种想法,他笑了笑,肯定道:“这也是奴贼之计”
“奴贼之计?”
吴三桂沉吟道:“可是奴贼意图半渡而击?”
王斗笑道:“吴将军高见,见识卓越。不愧为辽东虎将”
众人都是大笑,吴三桂被王斗这样夸赞,也受宠若惊,又突觉自己这种心理,不由心下暗叹。
王斗说道:“确实。奴贼大军云集锦州城外,岂会看着我师从容不迫运送辎重?定会拦截”
他道:“而要控制河道。就不得不过河,占据锦州城东旷野。贼骑十几万众,岂又会看着我师从容而过?大战不可避免。”
“哨骑回报,现奴火炮己尽数集中锦州城外,奴有铁骑,有犀利铳炮,我师过河若是人少,不是对手,过河之师一多,便等若在锦州城下与奴骑相持对战。”
“这翻山越岭的,粮草辎重何其难运?便是顺着小凌河运送辎重,也难满足大军需求”
王斗叹道:“而且主力云集城下,不言杏山,便是松山城都为之空虚。且奴可视战情猛攻锦州,不愁我师不进军援救”
众人都是皱眉看着沙盘不语,确实,锦州城就是明军的软肋,不救不行,救了,则是中了鞑子的jiān计。各人原想清军从石门山撤退,或许可捡个便宜,不料却是陷阱。
还有很多官将看王斗款款而谈,所言皆是真知灼见,都露出佩服的神情。忠勇伯能走到这一步,绝非侥幸,只有马科看王斗大出风头,心下嫉妒非常。
洪承畴凝神细想良久,问王斗道:“忠勇伯可有妙计?”
所有人都看着王斗,杨国柱,王朴等人虽在路上己知王斗之策,不过当然不会说出来。
王斗狠狠道:“贼奴之计如此,我等岂可按他们心意行事?当反其道而行之,徉攻石门山,主力大军,则从松山堡西进,进逼女儿河。”
众人都是一愣,还没人说话,马科己是冷笑:“忠勇伯这是消遣我等怎么的?前些rì吴总兵言先攻rǔ峰山,打开西进要道,当时场中很多大将都同意,是忠勇伯力阻,言先攻黄土岭,松山岭,现在又转回来了,这折腾不休,损兵耗饷的……”
他嘿嘿而笑,道:“难道忠勇伯以为,松山这十几万大军,都是尔私兵家丁?可以随意糊弄不成?”
王斗大怒,暴喝道:“放肆”
他指着马科的鼻子道:“我王斗一片拳拳为国之心,岂容你随意污蔑?”
他的目光森寒:“几次三番,冷嘲热讽,与我作对,马总兵,你意yù何为?”
王斗的突然发作,让马科措手不及,王斗不容情的言语,更让他在众人面前下不了台。
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突然发现,方才自己的举动,是一个大大错误,不过此时骑虎难下,只得强撑说道:“马某人只是就事论事罢了。”
“就事论事?你是在就事论事吗?”
王斗背着手一步步走过来。冷冷道:“我知道。你早对我不满,是不是因为溃兵冲阵,你族亲马甫名被我杀了?大军作战,有进无退,不说马甫名,就是你马科敢溃败乱逃,我也一样杀了,你可相信?”
王斗走一步,马科退一步,豆大的汗珠从头上涔涔而下。王斗身上森寒的气势,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心下悔得肠子都青了。
厅内鸦雀无声,没人出言说话。没想到王斗发起怒来如此可怕,很多人都是噤若寒蝉。
平rì里王斗一片和气,让人不免忽视他另一面,此时众人才醒悟过来,这可是手握天下第一强军,曾杀得奴贼尸山血海的人物,不是可轻捻虎须之人。
韩朝与钟显才也是对马科怒目而视,大将军的威严不容冒犯,钟显才更看着王斗身影,眼睛闪闪发亮。
厅中一片诡异的安静中。一个声音响起,却是王朴开口说话:“太不象话了。”
他愤愤不平:“有道是此一时彼一时,那时贼奴盘据黄土岭,松山岭,不攻下二岭,如何保证松山堡安危?不攻下二岭,又如何保证十几万大军的饮水?不攻下二岭,想攻打石门山也无从谈起忠勇伯一片拳拳之心,竟被怀疑别有用心,真是心寒啊”
一言激起千层浪。厅内各将官纷纷出言,也觉得马科不地道。
符应崇此时回醒过来,连声道:“确实,确实,这太不象话了。真是让人心寒。”
杨国柱也皱了皱眉,说道:“若有异议。马总兵大可好生言语,为大军出谋献策,如此尖酸刻薄,岂是为将之道?”
山西总兵李辅明摇头,他xìng格豪迈,马科如此作为,他也看不过眼。
张若麒喝斥马科:“胡闹,战情瞬息万变,当rì是当rì,现时是现时,岂可拘于常态旧时?马总兵若有良策大可说出,岂可如此妄下雌黄,令同僚心寒?”
洪承畴与王承恩也皱起眉头,兵备张斗、蔡懋德等人,则有些惊异地看看王斗,时到今rì,他们才知道王斗的脾气。
左光先摸摸自己脸上乱蓬蓬的须发,冲马科说道:“老马,有话你就好好说,这样夹刀带棍的,某家可看不过眼”
马科一颗心如同掉到冰窖,后脊背一股股寒意冒起,场中这么多人,竟没有人为他说话,有若千夫所指,让他丧气非常。他背后几个山海关将官,同样感觉颜面无光,各人一动不动,免得旁人注意到自己。
最后马科求助的目光看向吴三桂、唐通等人,吴三桂双目一动,郑重道:“马帅这是失言了,快快向忠勇伯陪罪。忠勇伯宽宏大量,定不会怪罪于你。”
唐通打圆场道:“对对,快快陪罪。”
马科又看向蓟辽总督洪承畴,却见洪承畴神情不悦,沉声道:“马总兵还不向忠勇伯告罪?”
他又看向王承恩,也是yīn沉不愉的样子。
猛然马科脸上堆满笑容,他轻飘飘地掌了自己两嘴巴:“瞧我这张臭嘴,真是该打,该打。”
随后他对王斗连连作揖:“我这人就是爽直,有口无心,忠勇伯勿怪,勿怪。”
看他还笑得出来,场中各人,都佩服他的脸皮之厚,连吴三桂几人都是转开目光。
王斗看了他一会儿,脸上也露出笑容,说道:“本伯又岂会怪罪马帅呢?都是为了朝廷嘛,争议是难免的。”
二人言笑晏晏,似乎刚才的事没发生一样,更携手走回沙盘处。
厅中各人都松了一口气,事情总算过去了,刚才王斗发火,众人皆有胆战心惊之感,太可怕了。
洪承畴严肃道:“此事就此作罢,再有下次,本督定然不饶。”
王承恩对王斗看了又看,也淡淡言,争议可以,但不得信口雌黄,否则误了军国大事者,他这个监军定然上书弹劾。
马科的头点得如同笑啄米:“是是,洪督与监军教诲,末将一定谨于心。”
张若麒抚着长须呵呵而笑,说道:“好了好了,同僚争议也属正常,只要不是意气之争,都是欢迎的,军情紧急,还是接着议事吧。”
洪承畴咳嗽一声。看向王斗道:“方才忠勇伯西进之策。还请详细说说。”
王斗点头,说道:“贼奴意图很明显,将我师诱到锦州城下,然我师,又岂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西进之策,便是如此。”
他指着沙盘道:“我师徉攻石门山,主力西进,攻向女儿河。若可过河,一可解贼奴设在锦州南面的壕沟营寨,二可攻锦昌堡。三可攻白庙堡,方略非常的灵活”
他道:“当然,奴酋也非泛泛之辈,我师的意图。他们定然看得出来。当我师西进时,他们肯定调兵遣将,将我师拦截在女儿河畔。贼奴兵少,阻我不得,兵多,则围困锦州之奴抽调一空,锦州之困立解”
洪承畴缓缓点头,马科高声道:“妙啊,妙从松山堡西进女儿河一马平川,运送辎重还是粮秣都非常容易。若两军主力相持,比在石门山那边优胜得多了。”
王斗笑道:“就是这个道理,马帅不愧为老将,兵家利害,一眼就可看出。”
马科谦虚地道:“哪里哪里,比起忠勇伯来,本帅真是差太远了”
洪承畴沉吟道:“如此,就要兵分二路了,石门山虽是徉攻,但若能攻下。直达河畔,rì后支援锦州城池,就便利多了。”
他看着厅内各人:“不知何人愿往,夺下石门山?”
吴三桂第一个出来,慨然道:“禀洪督。末将愿往”
马科双目闪动,也抱拳道:“末将也愿意前往。与吴将军并肩杀敌”
唐通看看吴三桂,又看看马科,也急忙道:“禀洪督,末将也愿意前往。”
洪承畴很高兴,说道:“好,锦城孽奴重重,亟不能解,往时诸君俱矢报效,今正其会,望诸君悉力死战。”
他授以方略,此战不得轻敌冒进,也不得观望,在清兵主力被吸引后,当得趁机过河西进,与锦州守军联成一片。
他说道:“此战非浪战,必正而出之以奇,然后可以守其战。守,非徒言空守,必守之而兼战,然后可以成其守。”
吴三桂几人都是恭敬受教,马科与唐通更胸脯拍得山响,言如达不成方略,愿意提头来见。
洪承畴欣慰点头,对xìng格高傲的他来说,吴三桂等人态度,让他很受用。
接下来便是安排二路的人员。
吴三桂三位总兵近五万人,攻打石门山。他们又分二路,一路攻打西石门,一路沿小凌河而进,过水手营,一路攻去,直达百股河边。二军在石门山北面河畔相会,伺机渡河。
马科强烈要求神机营,或是靖边军的火炮支援。
不过情报传来,石门山的清兵防线,使用了大量的土袋前置,红夷大炮实心弹轰击效果不显。且山势起伏,不利重炮前行,加之此山贼奴兵力薄弱,几镇的车营火力足矣。
众人商议后,决定只让神机营支援些臼炮,发shè毒弹与灰弹,还有一叙箭车随行。
王斗沉吟,石门山与未来与锦州守军相汇之战,是此次的次要战场,吴三桂三位总兵兵力,还是足够的。
此战关键是主力西行,加之要攻占双子山,毛家沟等处,又要防患rǔ峰山的清骑,所以众人商议中,王斗,杨国柱,王朴,符应崇,李辅明,左光先等人,还有洪承畴的督标营,蓟镇残军,共约八万余兵马,皆西行攻击
大量的火炮,火箭,随军前行。
至于松山堡等原本的辽东官兵们,则留守堡垒。
经过仔细商议,各人定下了攻打石门山的rì子,也就是八月十三rì。
告辞出来时,马科脸上笑容一收,一张油脸,yīn森得似要滴出水来。
吴三桂出来时被洪承畴叫,他看着吴三桂郑重道:“长伯,此战非常重要,你明白吗?”
吴三桂感激道:“末将明白的。”
洪承畴点头,看吴三桂恭谨离去,又想起方才厅中之事,心下叹息:“唉,有王斗这样的人物在,对我大明来说,也不知是祸是福。”
王斗领着韩朝与钟显才回到军营,沉吟良久,缓缓道:“看来以后要注意些那马科。”
韩朝与钟显才都是点头,深以为然。
……
女儿河又名鸟馨河或鄂钦河,草木萋萋,如茵似锦,特别河中多鱼,踏在河水中,不时有鲢鱼、鲤鱼什么的撞上。
天上月儿弯弯,星光明朗,谢一科牵着马匹,弓着身子,小心翼翼在河水中跋涉前行,冰凉的河水渗入铁靴内,浸湿了内中袜衬,一种穿着衣裳洗澡的不适感觉涌上心头。
凉风不时吹来,涉水时带起的轻微哗声不断,还有一些流水的潺潺声音传入耳廓。
脚下松软不定,有时踏到沙石,有时又踏到烂泥,还有一些该死的鱼愣头愣脑撞过来。
这一切都没影响到谢一科,他谨慎,又义无反顾的前行,灵动的双目,不时扫过一猩疑的地方。他的双耳,更是高高竖起,任何周边轻微的动静,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随在谢一科身后的,还有众多的马匹与夜不收战士,那些健马,马嘴上全部上了嚼子。
而那些夜不收们,个个一声不吭,只是一个紧跟一个,还注意不让自己动作过大,免得弄出响亮的水声。
与谢一科一样,前行时他们双目都机谨扫过四周场地,个个双耳也是高高竖起。
他们动作都充满彪炳气息,有若一个个敏捷的豹子。
不过这些豹子,此时很多人身上都带了伤,其中几匹马上,更带了几具战死的夜不收军士尸体,还有一些伤势较重者,也被紧紧捆在马上,各人强忍着伤痛,不让自己呻吟出声。
谢一科不时举起左手,然后众人停下来,便是那些马儿,也温顺机灵地一动不动。
待确定四周无动静后,众人才又重新缓缓移动。
由不得众人不小心,此时各人处于卧佛寺女儿河段,同样是鞑子出没的地方。那些鞑子哨骑,多半是白山黑水间的猎人,同样习惯夜行潜伏,特别他们多带猎犬,更是如虎添翼。
那些死狗,鼻子真灵,夜不收们还没下河之前,气味被它们闻到,立时狂吠起来,就有成群结队的鞑子jīng骑闻声追来。
还好此行带了一些兔子,放出去后,让那些猎犬追错了地方。
现在又进了河,气味被风吹走,被河流带走,更加不怕鞑子猎犬了。
不过还不到放松的时候,过了河,河岸这边仍是鞑子哨骑出没所在,需得小心谨慎。未完待续。;_
第485章 遇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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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到了女儿河这边,谢一科才略略松了口气。
女儿河南岸,多是明军活动的地方,虽然这边仍然鞑子哨骑出没,不过比起女儿河北岸,这危险指数,却一连降低了好几个点。
不过谢一科仍然很小心,危险往往在最松懈的时候降临,他可不想因自己的疏忽大意,造成什么意外,乐极生悲的。
同时谢一科心中充满欣喜,这次哨探,他这一队人收获极大,详细地获得了白庙堡的情报,想必回去后姐夫定然欢喜。不过这次侦探,队中的兄弟战死了好几个,更有六、七人重伤,想到这里,谢一科再是乐观活跃,也不免心中涌起悲伤。
与北岸一样,女儿河南岸同样草木萋萋,各样的灌木杂草一丛接着一丛,似乎茂密的连绵一大片,复杂程度足以让人晕头转向。任何地图作战,纸上谈兵者,都要在这种地势下撞个头破血流。
这也是这个时代少有大规模夜袭的原因,除了小部分的jīng锐部队外,夜间作战,极少发生。
便是自认方向感不错,又有星光月儿在空,谢一科仍要走走停停,不时停下来确定方向。随在他身后,众多夜不收也是小心翼翼走着。这片地带,也不知道有没有鞑子伏骑,所以各人jǐng惕xìng都很高。
脚下地势还在不断高低起伏,众人也要保持重心。免得不小心摔倒,折闪了脚。
走了好一会,忽然谢一科又举起左手,立时众人都停了下来,jǐng惕四顾。
谢一科鼻子抽动,耳朵高高竖起,忽然,他的左手招了招。立时把总马子仁,副把总,夜不收队官“板凳”,低头弯腰的。快速来到谢一科身旁。谢一科对二人耳语几句,又指了指左边一个方向。
二人jīng神一振,凝神细听一会,不由都对谢一科灵敏的嗅觉佩服不己,特别揭一凤。更将谢一科当成了自己的偶像。
他心想:“谢爷就是不同凡想,他久不在尖哨营,然刚归来,就如此出众。真是天生的夜不收。”
自打流寇归来后,揭一凤获得不少功勋。还升为了副把总,此次随谢一科出哨。可谓获得丰富的刺探成果,更增对谢爷的敬佩。
尖哨营众人平rì都称谢一科为谢爷,其实谢一科还有一个外号,一科兄,却不是揭一凤能叫的。
马子仁则想:“这些鞑子,敢在野外抽烟斗,遇到谢兄弟这种比狗还灵的鼻子,真是怎么死都不知道。”
三人耳语几句,板凳招招手,立时老撘档大丫,二丫,戏子,蹑手蹑脚跟去,他们身形很快没入黑夜,隐入杂草之中。
板凳身材粗壮,然行动间却敏捷非常,便若猎豹,落地无声。大丫,二丫在尖哨营中,更以灵活敏捷出名,他们很快回来,揭一凤脸上带着狞笑,大丫兄弟,戏子几人,同样充满兴奋之意。
“不过十个鞑子,也没什么戒备。”
“好”
谢一科眼中寒光一闪,按在自己喧子上的左手立时移开,他悄声安排下去,除留守几人守护马匹伤员,余下三十多个夜不收军士,全部随他出击。
一行人皆尽兴奋起来,从马上取下各自的趁手兵器,快速准备起来。
马子仁使用长刀,揭一凤仍是使用圆盾与铁锤,“大丫”、“二丫”兄弟,还有戏子,原本使用手铳与鲁密铳,此时都换上了踏张强弩,上了弦,并从弩匣中抽出一根毒箭撘上。
明军中广泛使用毒箭,不过毒箭有个弊端,便是原料难以提取,不可能大规模装备,而且保存时间不久,药瓶暴露空气之中,药xìng很快挥发,所以一般只有夜不收中才装备毒箭。
而靖边军的手铳,虽然威力巨大,若近距离击中,便是巴牙喇的三层重甲都抵挡不了。不过手铳造成的动静很大,虽尖哨营夜不收人人配有几把手铳,平rì哨探时的偷袭暗杀,还是使用强弓劲弩。
在谢一科的安排下,出击的三十几个夜不收,倒有大半人,都取出自己马上的弓弩,准备悄无声息,干掉那些鞑子哨骑,这不是擂台比赛,自然怎么有利怎么来。
一行人很快准备妥当,星光中,他们眼中都闪动着幽幽光芒,有若一群恶狼准备猎食。
在谢一科手势中,他们很快分为数股,分数个方位掩去。
很快,谢一科等人蹑手蹑脚来到一片树木之前,这片树木荒废无比,四周杂草从生,只有中间几颗高大的杨树,杨树间一片平地。
月光下,却见几个鞑子兵正静静靠着大树歇息,这些个鞑子,个个身材矮壮,有明显罗圈腿的痕迹,似乎都穿着蓝sè的盔甲,装备了弯刀与角弓,只有一人肩上斜靠着挂了狼皮的苏鲁锭,看来是蒙古正蓝旗的哨骑。
他们都很小心,偶尔交谈几句,也是嗓门压得低低的,一些马匹,静静立在一旁,也都上了嚼子,加上这块地势四周都是草丛,来往寻找不便,确是个藏身的良好所在。
不过一人在美滋滋的抽着烟杆,却暴露了他们的方位,将这行人陷入了危险之中。
吸食烟草,在此时的辽东非常盛行,不论明军清军皆是如此,这些蒙古八旗兵可能居于清国久了,也染上了抽烟的习惯。
谢一科悄无声息的掩在草丛之中,茂密的杂草,将他的身形遮掩的严严实实。马子仁同样掩在他身旁。并悄悄的扒开一些杂草,透过细草的缝隙窥探。
二人还看到了,似乎一个鞑子的哨兵,正掩在一颗大树之下。
忽然。这哨兵仿佛察觉到什么,又或许觉得四周太静谧,太诡异了,这是一个百战战士难以言说的预感。
他猛地朝谢一科这边看来,也就在这个时候。
嗖
一道流光在月sè中闪过。
“扑”一声,这鞑子哨兵,斜斜地摔了出去,竟是左侧一根弩箭shè来。正中他的脖颈。
箭势强劲,将他shè得直接翻滚出去,他死死捂着脖子,拼命的挣扎。
林中的鞑子兵大吃一惊。他们反应也不慢,立时跳起,去取自己的弓箭武器。
然他们刚反应过来。
嗖嗖嗖
密集的箭矢一根接一根shè来,而且方向不定,似乎四面八方都有敌军的弓手。
闷哼声不断。林中这些蒙古正蓝旗哨骑,转眼间就有大半滚动在地,倒在地上挣扎。
靖边军夜不收的踏张强弩何等威力,使用的又是毒箭。只要中箭者,眨眼间非死重伤。
那个抽着烟杆的鞑子兵。更被一箭shè入口中,强弩透脑而出。带动他撞上背后一颗大树,轰的一声,这鞑子被活活钉在树上,张大眼睛,身体只是用力的抽搐。
只有那拿着苏鲁锭的专达反应最快,仿佛没经过大脑,就猛地在地上翻滚,堪堪避开shè来的几只冷箭,又一下子滚跳起来,右手一抄,苏鲁锭己是在手。
他一把冲起,月光下,他的身影矫健如猿,而且似乎他的预感力非常强,猿猴似的跳动中,险险又避过几只shè来的弩箭。
不过他毕竟是人类,身体的反应度有限,他们的对手,靖边军的夜不收,同样不是易与之辈。
噗
一根劲箭以刁钻的角度激shè过来,shè穿他的左肩,踏张强弩的威力,甚至让箭头从他背后透出。
巨大的动力,更带得他踉跄向退,最后更摔倒下去。
月光下,一个黑影如豹子般跃来,一抺森寒的光芒,出现这专达的眼前。
这专达眼睛睁到最大,用力全身力气,又是一个翻滚。
堪堪爬起,当头一个黑忽忽的东西砸来,轰的一声,正砸在这专达的头上。
肉块、脑浆喷shè,这专达哼都没哼一声,就萎顿在地。
失去意识前,他似乎看到一个巨大的身影,四四方方很奇怪,一颗硕大的脑袋,拿着一把巨大的铁锤。
是熊吗?不象。
板凳砸倒这专达后,手中铁锤,又是狠狠几下砸去,砸得这专达的头颅成一堆碎肉后,方才呸了一声,得意道:“任你jiān猾似鬼,也要喝我板凳的洗脚水。”
……
这场偷袭战,很短的时间便结束了,还没搞出什么大的动静。
谢一科等人人多势众,有大量的强弩毒箭,对方又没有防备,所以战事的胜利是理所当然的。
此战己方还没有伤亡,战斗结束后,这片林间地带,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具鞑子兵的尸体,除了那个不似人形的鞑子专达,余者的尸体,都是呈诡异的扭动状态,这都是靖边军毒箭的威力。
看着这些尸体,谢一科轻笑道:“回家的路上,还有这等收获,真是好运都在我们这头。”
身旁战友们都是踌轻笑,顺手取得休,各人都是欢喜。
谢一科灵动的双目谨慎地扫过周边地带,说道:“此地不宜久留,将鞑子的马匹牵上,我们走。”
那些战利品,己经无足轻重,鞑子的首级,对谢一科等人来说,也吸引力不大,这方地带仍是危险之地,还是早早离开为妙。
当下众人汇合留守之人,静悄悄地离开这个所在,似乎方才的战斗,从未发生一些。
只留下那些异族的尸体,静静地躺在这片不属于他们的土地上。
此后谢一科仍是小心谨慎,不过一路过去,却没有再遇到鞑子哨骑。
过了河滩之地,众人更是策上健马,天蒙蒙亮时,己是过了卧佛寺地带。
前方常有明军哨骑出发,眼见安全,更哨探得功,一行人中,都是欢声笑语。
谢一科习惯xìng地摸摸自己xìng感的喧子,回头笑道:“这次兄弟们表现不错,回去见了大将军,我给兄弟们请功”
各夜不收都是七嘴八舌道:“多谢谢爷了。”
“这次回去,怕得到的功勋不少。”
忽然谢一科眉头一皱,就见前方烟尘滚滚,他掏出千里镜,恼火地道:“是鞑子,人还不少。”
马子仁收回千里镜,同样神情凝重:“怕不会少于五十人。”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
第486章 激斗(上)
对面的清兵,也发现了谢一科这边的情形,纷纷策马加速,怪叫着往这方奔来。
这种平原地带,视野开阔,彼此双方,都可轻易地发现对方的存在。
谢一科又再举起千里镜,神情凝重,随着这些清骑的靠近,千里镜中,可以更清楚地看到他们的装扮。
就见这些清骑中,大部分穿着钉着铜钉的对襟黄sè棉甲,他们盔枪高高竖起,红缨飘扬,十分醒眼,正是鞑子正黄旗的兵马,而且尽是那种马甲jīng骑。
烟尘中,还可见数人盔上黑缨,背后方旗,却是他们的专达,拨什库,或分得拨什库等军官。
不但如此,这些奴骑中,还有十几人甲上光芒闪闪,却是那种甲片外露的明甲。他们盔上长尾红缨,背上插着斜尖火炎背旗,却是正黄旗的巴牙喇。
吸引谢一科注意的是鞑骑中几个盔管上插着雕翎獭尾,背后带着二尺飞虎狐尾旗的家伙,他们同样明盔明甲,举止中,竟比那些巴牙喇还要jīng悍。
马子仁在谢一科身旁沉声道:“是鞑子前锋营的哨骑。”
谢一科无声地点头,他知道奴酋黄台吉称帝前,曾组建了巴牙喇营与葛布什贤超哈营,将各牛录的巴牙喇集中使用。那些葛布什贤兵,更从巴牙喇,或养育兵中挑选技艺出众者,全营总数不到二千人。
因为巴牙喇营与葛布什贤营的称呼坳口。王斗统一规定下去。称这些人为护军营与前锋营,称阿礼哈超营为骁骑营,也影响到了别部明军的称呼。
这些前锋营的鞑子,一般只作为奴酋巡幸时的前哨,不过大规模战争中,他们同样与护军营的鞑子出外哨探,甚至强攻破阵之用。他们战力,也比鞑子护军更高一筹。
看那些鞑子滚滚而来,越来越近,他们持着各样兵器。狂呼吼叫,气焰嚣张。
马子仁看向谢一科,沉声道:“谢爷,怎么办。是战还是走?”
队中各人,也看着谢一科,等待他的决定,只有揭一凤脸上带着狞笑,一副跃跃yù试的样子。
谢一科心念电转,说实在,他想走,这次出哨获得重要情报,他想将情报尽快交到姐夫手中,不想多生波折。
而且随着那些鞑子奔得越近。己经可以看清他们的人数,虽然五十多人,不到六十人,然此次出哨,自己队中战死了五个兄弟,还有七人重伤,有战斗力的,不过三十八人。
人数上,对方占着胜势,硬拼之下。己方胜算不高。
不过……
谢一科看看队中那些重伤的兄弟,他怎能放弃这些兄弟?但若带着他们逃命,狂奔乱跑下,颠动了伤口,怕到时回到军营。没有几人可以活命。
而且对方同样一人多马,这被追杀的途中。后背露给敌人,太危险了。
对方可以shè箭,或是投掷旋刀,阔刀等兵器,xìng命不再由自己掌握,到时能存活的,怕也没有几个,而且还是窝囊的死去。
这瞬间,谢一科作出决定,他哈哈而笑,指着那些奔来的清骑,轻蔑地道:“不过几十个鞑子,我靖边军,又岂会怕了他们?兄弟们,抄家伙,随我干死他们!”
身旁的夜不收齐声怪叫,一齐挥舞兵器,马子仁挥动自己的长刀,板凳用铁锤击打自己的盾牌,人人士气高昂。他们是靖边军,百战雄狮,没有惧怕那些鞑子的道理。
他们人多又如何,便再多几倍,众人也敢迎战。
谢一科快速吩咐下去:“大丫,二丫,戏子,你等留守,护住那些受伤的兄弟,其余的人,随我上!”
“全部换马,迎战!”
立时众人行动起来,纷纷换上另外没有乘骑,体力充足的马匹。
谢一科安排中,大丫等五个夜不收留下来,将马匹围成一圈,护卫那些受伤的夜不收兄弟,还有那些阵亡的兄弟遗体,一些马匹辎重等,余下的三十三人,随他出战。
几乎每个人,都拔出鞍桥皮套上的各把手铳察看,看火石情况,火药是否会泄露出来等。
近距离搏战中,靖边军手铳极利,可轻易破开多层重甲,这又不是暗杀偷袭,自然不会放弃长处,使用弓弩。
而且手铳燧发结构,击发也非常便利,这面对面搏斗的,没必要担忧惊动四周。而且铳声响动,说不定附近的明军哨骑听闻,急急赶来救援。
这些出哨的夜不收,个个都有三四把手铳,往rì里,他们的手铳使用亚麻布包裹弹丸,不使用定装纸筒弹药。
不过后来军工厂加以改进,加大了纸筒口径,虽然连纸筒带弹丸塞进铳管,需要耗费很大的力气,不过也使弹丸火药紧紧塞入铳内,不会因为铳口向下,或是马匹的颠簸而泄露出来。
他们个个能熟练使用燧发手铳,仅在片刻中,就一一检查完毕,重新将各把手铳插入皮套。也有人发现不对,将通条取出,重新将里面的弹药夯紧。
很快各人准备妥当,皆一手持铳,一手持着自己兵器,眼中凶光湛然。
作为夜不收,他们马术娴熟,仅用双腿,就可以驱使控制马匹,这样两手就可解放出来作战。
……
谢一科同样检查自己装备,很快的,他左手持铳,右手持上一根马槊。
放眼过去,各夜不收使用的兵器五花八门,长短皆有,不过很多人同样使用马槊。
马槊是马上搏击利器,与长矛不一样,槊杆普遍具有良好的弹xìng,在冲锋刺中敌人时,槊杆会向上弯曲。吸收掉部分冲锋的能量。而且瞬间槊杆还会回弹,将敌人尸体弹走,起到缓冲保护的作用。
否则那种硬质的长矛马枪,冲锋攻击到敌人的时候,那股巨大的冲击力,就不定就作用在骑士的手上,一不小心,这手就废了。
这是东方兵器与西方不同之处,可以避免西方骑士那种因巨大冲击力,导致不得不丢弃长兵器。换成剑的一次xìng用法。
当然,马槊如此优良,制作时也颇为不易,槊杆皆是破竹成篾。搓成一小杆后不停漆油,漆一层晒一层,晒干再漆,一直漆晒到合适为止,刀剑砍上去有铿锵声响,方才截出需要的长度。
然后装上槊头,尾上装上铜锭,由尾部前往槊身三分之一处悬绳,如此槊身平衡,一杆马槊。也才制作出来。
因为制作复杂,靖边军中,也没装备多少,放眼明军中,一般也是将门世家出身的武将才有使用,劣质的马槊不算。
当然,白蜡杆也有马槊的优点,然比起马槊,白蜡杆更加难得。天然的白蜡杆偏软,不适合做枪杆。只有特意种植才行,还需溜直,没有疤痕和虫眼,珍贵程度,也只有明军中一些高级武将才有。
眼下靖边军的骑兵及夜不收。己经算是大明使用马槊最广泛的军队。
不过马槊使用的技术含量也很高,快速运动中的瞄准与抢先、刺击目标以后的脱离、刺击的深度与角度等等。都饱含众多的学问,等闲人等,发挥不出马槊的威力。
除了靖边军的夜不收,还有骑兵中的悍卒,一般的骑士,都不得装备。
……
看对面的鞑子己然离得不远,不到二百步。
此时天sè大亮,更看清他们的样子,个个髹漆的铜铁盔之下,是一双双暴戾的眼神,他们持着各样兵器,或虎枪,或挑刀,或狼牙棒,或重剑铁鞭等,腰间佩着巨大的弓箭囊。
各人黄sè的对襟泡钉棉甲上,皆是油污汗渍种种,这是因为长年的汗渍浸染下,可以有效加强棉甲的防护力,所以很多鞑子兵,多年都不清洗棉甲,不过那些巴牙喇与葛布什贤兵,倒是个个盔明甲亮。
看那些正黄旗的鞑子兵,不愧为上三旗的战士,个个彪悍,马术更是jīng良无比,想必会有一场恶战。
谢一科狠狠地呸了一声:“妈的sāo鞑子。”
回顾身旁的兄弟,个个准备完毕,看着对面的清骑,他们脸上皆带着狞笑,杀气腾腾的,没有一个人有紧张担忧之sè。
回过头来,谢一科大吼:“兄弟们,让那些鞑子,看看我靖边军好汉的厉害!”
他狂叫道:“杀奴!”
催动胯下马匹,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杀奴!”
众夜不收怒吼,马蹄滚滚,三十余人,紧随谢一科冲出。
其中,揭一凤在谢一科右侧,马子仁在左侧。
与众人一手持铳,一手持着兵器不同,揭一凤仍是持着铁锤盾牌,他习惯了冷兵器,对使用手铳火器的,向来不感冒。
留守的大丫等人,则纷纷将自己的马匹围成圈,他们躲藏在马匹之后,五人中,倒有三杆的鲁密铳,还有众多的燧发手铳。连内层的那些伤兵们,一样取出自己的手铳在手。
……
对面怪叫奔来的鞑子兵,似乎也感觉到这部明军的不同,他们奔腾的速度开始放慢。
看对面明军的情况,他们眼中都现出疑惑的神情,明军人少,这边人多,他们竟不害怕?
由不得他们不疑惑,那些明国哨骑,相同数量时,遇到他们这些大清勇士,罕有不快速奔逃的。
这一带的明军中,不论是明国总兵曹变蛟的麾下,王廷臣的麾下,或是辽东总兵刘肇基的麾下,相等人数时,皆不敢对战。甚至有时明军人数是他们二、三倍,也一样闻风奔逃,而这些明军……
他们叽里咕噜的,用胡语交谈。
待明军抢先出击,狂吼冲来时,很多人明白过来,吼道:“是靖边军,明国的靖边军。”
立时这些清兵sāo动起来,确实,是靖边军,也只有靖边军的夜不收,才不会畏惧他们大清国的哨探,敢以少打多。
明显的,那些明军虽皆着当地军户百姓打扮,不过人人彪炳,各人手上,还持着手铳,备有多马,如此多的手铳马匹,只有王斗的靖边军,才广泛装备。
靖边军威名远播,便是这些正黄旗的哨骑们,心下都有一丝畏惧。
而且明军抢先出击,声势不小,要不要迎战,这瞬间,他们都有一些犹豫。
第486章 激斗(下)
第52o章激斗
“靖边军的夜不收?”
正黄旗哨探中,一个神sèyīn沉的中年男子眼球一缩。tbsp;此人典型的满洲人相貌,大圆脸,小眼睛,两撇鼠须,脸上皮肤又黑又红又粗,他一身葛布什贤兵将打扮,不过盔顶上的獭尾,还有盔管上垂着的黑缨,都表明此人身份非比寻常。
但他似乎极为低调,只悄无声息地躲在一众哨骑,特别那些巴牙喇与葛布什贤兵身后,便是对面的谢一科等人有千里镜,也不免忽略了这人的存在。
虽然低调,不引人注意,但这神sèyīn沉的满洲男子身份却不简单,他便是噶布什贤章京达素,清国的章佳氏,满洲镶黄旗出身。
早在天聪五年,时任巴牙喇壮达的达素,与同为巴牙喇壮达的鰲拜,率领甲兵二十四驻守骆驼山,明兵四百夜劫营,达素等反斩二百余级,得马十六匹,后擢巴牙喇甲喇章京。
锦州之战时,就在今年的二月,明兵近百据锦州外围一山岭,列火器拒守,达素率六骑驰而上,尽斩之,五月,擢噶布什贤章京。
皇太极设葛布什贤哈营,营内不过噶喇依昂邦、章京、侍卫、壮达、甲兵几级,达素得任章京,可见其人非凡经历及本领。
突觉对面仍是靖边军的哨骑,达素心中一阵战栗,随后又涌起了无比的兴奋及渴望。
现在的清国中。斩杀靖边军军功最厚。斩一级,最少赏银一百两。若斩杀甲长,队官等军官,赏田亩宅院,包衣奴才,斩杀把总等军官,至少可加半个前程。
不过靖边军级极其难得,前些rì,镶红旗一婿哨的巴牙喇,无意中在纱帽山窥见靖边军哨骑千里镜的反光。一番围攻之下,斩二级,在整个清营中引起轰动。
这些巴牙喇,皆尽得到皇太极的亲自接见。为之人,更被赐号巴图鲁。
这也刺激了各清兵想要军功级的,达素同样心热。
很少见到靖边军夜不收有整队出现的情况,达素猜测,这队人中,肯定有他们的队官,把总等高级军官,若能斩杀他们……
只这瞬间,达素就作出决定,见众人中有犹豫畏惧等情绪。他立时吼道:“靖边军又算什么?我大清勇士,什么时候怕了这些南蛮了?全部迎战”
他这一直腰,立时现出威严的气势,先前的萎谢尽数不见。众人都是一震,这些正黄旗的哨骑,毕竟都是百战jīng锐,再忆起斩杀靖边军后的丰厚赏赐,立时狂吼大叫,个个准备作战。
达素更大声吩咐:“他们手铳利害,备有jīng甲。不用弓箭,迎战时,全部用飞斧,投枪,铁骨朵……”
立时各人依言而为。
这些清骑。个个马鞍都挂着零落的铁骨朵,飞斧。旋刀等利器,有的人马鞍上,还挂着标枪套。马上投掷,很多清兵都有练习,论技术的娴熟,以各巴牙喇为最,那些噶布什贤兵就不用说了。
……
蹄声滚滚,谢一科等人,吼叫着向那些鞑子哨骑冲去。
他们占了先机,出战时,对方才刚刚迎战,队列布置也不明显,混成一团。
谢一科眼前一亮,立时叫道:“两翼包抄,雁阵,三十步外击铳”
靖边军夜不收都是jīng锐的战士,谢一科吩咐下来,各人立时瞬间变阵,一分为二,一边十六人,一边十七人,往那些正黄旗鞑子的两边掠去。
同时他们将马槊等兵器横在马前,将左手击铳,改为右手击铳。
右手开铳的准头,当然要比左手要高,毕竟左撇子还是少见。而且两翼远远开铳,也不担心立时接战肉搏等问题,可以将武器持在左手,或是横在马前。
而靖边军手铳,虽然二、三十步可以破甲,但那是指静立瞄准的情况下,在这种颠簸的马上,还是双方战马高掠过,这jīng度不免差了一些,命中率并非很大。
要shè中敌人,只有进入二十步,甚至十几步,或双方迎面过来,才可以加大机率。不过谢一科还是决定三十步外击铳,这样虽然jīng度略差,打不中多少敌人,但胜在安全。
敌人的标枪,铁骨朵等投掷兵器,一般也是二十步,甚至是十几步,几步的距离投shè。三十步这个距离,相当于后世的四十五米,他们一是难以投到,一是在高运动的马匹上,同样准头极差。
谢一科宁可离得远远的,jīng度差就差,也要保证兄弟们的安全。而且这个距离,己方武器虽然jīng度差,但小不心打中对方,足以让他们致命。
这不比弓箭标枪等武器,有动力耗尽,势不能穿鲁缟等问题,火药武器,动力极足,有效目光距离外,仍然有强大杀伤力。
便若后世的步枪,很少离得几百米开枪,但不等于被几百米外的步枪弹击中,就可以安然无恙。
靖边军的手铳,便是三十步外shè击jīng度小,但不小心被击中,便如大铁锤重重打在身上,不死也要重伤。
谢一科瞬间就作出这个决定。
那些正黄旗的清兵,此时也策马冲了上来,他们作战,也是按清军平rì战法,三十人披轻甲,cāo弓矢,包抄,二十人披重甲,持戈矛,押阵冲击的架式,只不过此时弓矢换了飞斧,铁骨朵罢了。
就见那些马甲吼叫着要包抄上来,那些巴牙喇及噶布什贤jīng骑,策马随在后面,个个手中出现沉重的飞斧,标枪等物,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对面冲来的明军哨骑。
不过他们差了一步,失去先机。想要包抄。己经来不及。
铁蹄滚滚,谢一科等人,飞快地从两翼向他们掠去。
此时的揭一凤,更策马奔在了谢一科身前,第一个目标都是敌人关注的重点,板凳又岂能让自己敬佩的谢爷,处于最危险的境地?
他同样持铳在手,此时未近距离搏战,他的大铁锤自然派不上用场。他虽然对使用手铳火器不感冒,但不代表他用不好。事实上,揭一凤同样是尖哨营使用手铳最好的几人之一。
铁蹄沉重叩击地面,烟尘中,双方转眼呐喊冲过。
砰砰砰
手铳声音响动。股股白烟冒起。
人叫马嘶。
揭一凤开了一铳,打中了一个鞑子马甲的马匹,那匹健马一声悲鸣,双蹄腾空,立时将马上的鞑子掀落尘埃,也不知是死是活。
揭一凤瞬间让手中手铳落下,看也不看,右手一抄,鞍桥皮套上的一把手铳,又出现在他的手中。
一个凌厉的黑影。带着忽忽的风声而来,揭一凤头一偏,却是一把飞斧,从他的脑门边飞过。
胯下马匹急奔腾,揭一凤粗壮四方的身体也起伏不定。
就在胯下马匹腾到最高点,最平稳的一刻,揭一凤手一扬,砰的一声,又扣响板机。
一蓬火光冒起,燧石击的火星。点燃揭一凤手铳火门内的引药,同时火门的引药,又点燃了铳管内的火药,巨响声中,猛烈的烟火从铳口处冒出。
就见右方三十余步外。一个身上披了三层甲的噶布什贤兵,口鼻之间鲜血溢出。他的胸口处,出现了一个大大的洞口。鲜血涔涔流出,他先是愕然,然后露出痛苦怨恨的表情,不甘心地滚落马下。
这鞑子确实不甘心,他征战多年,从步甲到马甲,到巴牙喇,最后选入噶布什贤哈营,身经百战,出生入死,没想到最后却是一个便宜廉价,不起眼的小小弹丸,夺去了他的xìng命。
此时的弹丸穿透力虽弱,但动力不小,特别是靖边军的手铳。
这噶布什贤兵被击中时,立时如被揭一凤的大铁锤重重敲中。
巨大的力道传到他的身上,瞬间让他受了严重的内伤,口鼻间鲜血都涌了出来,加上重弹又落马,除非他的萨满大神立时降临,否则这鞑子必死无疑。
而这么远的距离能正面击中这鞑子,可见板凳的铳术非凡。
铳声响动,双方互掠而过,不时一个个鞑子惨叫落马,或是身下的马匹被击中嘶鸣。
随着铳声的,还有清兵投掷过来一波短斧、铁骨朵、标枪等物,击中了两翼一些夜不收人马。
虽说手铳是在剧烈颠簸的马背上shè,打的也是快移动的目标,距离也远了些,不过这一轮下来,双方的交换还是差距明显。
夜不收中,只有谢一科这边有一战士马匹被标枪shè中,将他掀下马去。这战士摔落马后,感觉五脏六腑都似乎移了位,不过他不敢怠慢,立时向右方翻滚,险险没被后方过来的友军马匹踏成肉泥。
虽然夜不收等人冲锋时,将剩余的马匹都存放在大丫等人所在,不过因为是雁阵,一匹马接跟一匹马,只前后位略有些斜斜而过,就算后面跟来的友军急紧策马避开,也有撞到落马战士的危险。
幸好他避开了,不过方一起身,一口鲜血就忍不住喷出,己是受了内伤。
不过身处险地,这夜不收不敢怠慢,忍住伤痛,紧急奔到垂死挣扎的马匹面前,取出兵器手铳在手,谨慎地环顾四周后,方从马上包裹中取出一些伤隐下。
又有马子仁那翼的战士,一个战士的马匹,同样被鞑子投来的一把飞斧切中马头。
这马痛楚之下狂惊狂跳,这夜不收难以控制,只能紧急下马。又有后位一战士运气不佳,刚刚扣动板机,一个铁骨朵狠狠击中他的胸口,他胸骨尽碎,狂喷鲜血落于马下。
却是被一个鞑子葛布什贤兵shè中。
不过总体而言,这么远的距离,清骑投掷过来的短斧、铁骨朵、标枪等物,大部分都未能扔到夜不收们的马前,或是扔不准。
夜不收受伤或落马的三人。皆尽是后方冲来的巴牙喇或葛布什贤兵造成。
这波冲锋。谢一科等人,却给那些正黄旗的鞑子,造成了十八个人马的伤亡。
其中大部分还是鞑子本人,至少有三成还是巴牙喇与葛布什贤兵。
取得这样的战果,一是谢一科等人打鞑子个措手不及,二是距离离得远,对方兵器失去大部分威力原故。
标枪,铁骨朵等物扔来,肉眼可以瞧见,反应敏捷的话。大可以避开。马上投掷武器,起手度也略慢些,此时双方距离也远,鞑子投掷过来的jīng度力道都差。
而夜不收们的手铳。击度不用说,加上子弹打出没影,比较难躲,从两翼飞掠,也算是侧shè,多少提高了命中率。
三也是手疾眼快的人,开了第二铳的原因。
这短暂的互掠距离,若是反应快,或许可以打出两铳,便如谢一科与揭一凤等人。
谢一科开了两铳。一铳落空,一铳却打中了一个巴牙喇。还有另一翼的马子仁,也开了两铳,不过他两铳都只打中鞑子的马匹,此外也有多个夜不收开了两铳。
反应略差的一些夜不收,高运动的战马上,就只来得及打一铳,然后双方人员全部经过完毕。
不比靖边军这边受伤的人员,那些中弹落马的鞑子,便是此时不死。rì后也包死,而且还将死得痛苦无比。
……
不过那些鞑子的倒霉不止于此,他们与明军互冲而过,奔去的方向,却是大丫。二丫,戏子等五个夜不收留守的地带。
他们众多马匹围成一圈。大丫等人,静悄悄地躲藏在内中,从外面看过去,便似乎内中无人一般。
却不料他们几人,早持鲁密铳,架设马鞍之上,紧紧地瞄准了那些奔来的鞑子兵。
大丫,二丫兄弟皆面貌清秀,戏子更有些娘娘腔的味道,不过任何小看他的人,都将付出血的代价。
戏子娘娘腔是娘娘腔,却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他戏班出身,常扮演花旦的角sè,就是那些年轻活泼,俊俏伶俐的幸碧玉或丫鬟,便如《西厢记》中的红娘,《拾玉镯》中的孙玉姣。
大明男风盛行,某地豪强看中了戏子的“美sè”,转动诡异心意,班主也从中撮合,软硬兼施。
戏子一怒之下,将班主与豪强尽数杀了,辗转反侧,来到了东路。机缘巧合后,进入当时的舜乡军,这些年随着板凳,立功不小,更打得一手的好铳。
在这些鞑子冲过来,进入百步后,再近了,戏子瞄准了一个前锋营的鞑子,果断扣动板机。
啪
清脆的声音中,手中沉重长杆的鲁密铳喷出火光,那个葛布什贤兵,直挺挺从马上栽落下来。
与此同时,大丫兄弟,也各自瞄上一个巴牙喇,没有任何悲悯,啪啪声响中,前方两个人影晃了晃,一样歪着倒下。
三人飞快缩回马匹后面,同时互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漂亮二字。三人表情轻松,手上却不轻闲,都熟练地取出定装纸筒弹药,再次重新装填。
余下两个夜不收,同样露出欢喜之sè,他们手持手铳,为大丫等人护卫戒备。
而那些正黄旗哨骑中间,各人却炸了锅般嚎叫起来:“铳手,有靖边军的长铳铳手。”
哗啦啦,他们急拔开马匹,离这边远远的。
这些鞑子,冲杀奔掠过来时候,看到靖边军这么多马匹留在这方,他们还存了缴获辎重的心思,此时全没了。
大堆的马匹那边,在几声铳响后,重归静悄悄无声,不过在正黄旗众鞑子心中,那边却是诡异恐惧之地,便若那些马匹中,藏着无数伏兵一样。
……
达素心中怒极,看看身旁的人马,己经少了一大堆,余下皆是面带惊惶。这短短战事中,己方人马损失高达二十余,伤亡几乎达到三成,对方的伤亡人数却寥寥无几。
随自己哨探的五个葛布什贤勇士,更战死了三人,还有五个巴牙喇死伤,余下的马甲,哪个不是jīng锐?
自他从军起。从未受过如此大的挫折。往rì之战,他率领部下,哪次不是以一奉十?只有此次伤亡巨大,成果寥寥,便是他自己,也不过用铁骨朵shè中一个靖边军的夜不收罢了。
他咬牙切齿,可恶的靖边军,更可恶的火器。
然与他不一样,身旁余下的正黄旗哨骑均是惴惴,这些靖边军真是硬骨头。太难啃了,虽然斩杀他们军功雄厚,也要看自己有没有命享受不是?
便是那些强悍的正黄旗巴牙喇,同样现出迟疑与恼怒之sè。这猩恶的明军哨骑。远远的用手铳轰击,他们一身的本事,只挥得出一成,真是太憋屈了,不过再打下去……
“怎么办?是否再战?”
余下的哨骑们,都眼睁睁地看着达素,等待他的决定。
此时达素为主将,眼下清律森严,未得主将许可,迟疑逃跑。达素都有权将他们当场斩杀。只是此时他们人数不到四十,己经不占优势,再打下去,胜负难料啊。
达素望着一百多步外的谢一科那边,看他们己经聚到一起,同样对这边指指点点。
他心下愤愤:“可恶的尼堪,隔着远远的打铳,不敢面对面搏战,真是胆小如鼠,可恨啊可恶。”
略略沉吟。终归是心下不甘,他说道:“我等出来哨探,虽探知一些大兴堡与东青堡情报,不过眼下损失如此之大,若不斩杀一些靖边军级回去。图赖纛章京那边,怕是不好交待。”
他细细地看着谢一科那边:“不需多。只要能斩获一颗靖边军级,我等就可以言遇到大队的靖边军哨骑,这样非但无过,反而有功。”
他说道:“先前被那些尼堪抢了先机,再次出战,说不得也要缠住那些蛮子,不让他们两翼包抄。面对面搏战,不相信这些蛮子,是我大清勇士的对手”
在他鼓动下,这些窝了一肚子火的清骑都大吼怪叫起来,他们的凶虐之气被激,个个出野兽般的嚎叫。
……
马子仁领着右翼的战士,汇集到谢一科身旁,谢一科数了数,己方出战共三十三人,此时少了三人。
他看向场地右面一百多步外,虽然落马,但身上无伤的夜不收段成就,正搀扶着两位伤员,往大丫等人那边过去。
马圈中,己奔出二人紧急接应,似乎担忧明军这边趁机攻击,清兵那边,也没人出来阻拦。一些落马能动的清兵,同样挣扎起来,往他们大队奔去,明军这边,同样没人理会。
此战结果还是让谢一科满意的,他点头道:“刚才兄弟们打得不错”
这是他跟姐夫王斗学的,战事结束后,总要表扬一番,这样可以提升士气。
果然众夜不收脸上,都露出欢快的神情,众人欢声畅笑,个个士气高涨,方才的战事,确实打得爽,打得妙。
沉重的铁锤,在揭一凤手中灵巧的耍动,似乎没有重量一般,他稳稳策于马上,看着那方的正黄旗鞑子,瓮声瓮气道:“谢爷,那些鞑子,看来还不死心啊。”
马子仁沉声道:“不用担忧,待会我们故伎重演,定然让那些鞑子溃败”
谢一科摇头:“方才是打鞑子个措手不及,眼下就没有那么便宜了,他们肯定会冲过来缠战。”
众人都看向鞑子那边,接下来的战事,确实极有可能如此。
谢一科咬咬牙,狠狠道:“等会出战,我们列成三层队列,前两层错位,左手铳,右手兵器,后一层不持铳,只待混战时近距离轰击,老谢我身为千总,自然要排在第一层。”
他说道:“都听清楚了,一、二层,都待进入二十五步才开铳,而且不得右手持铳,违者,军法处置。”
不比侧翼隔得远远的轰击,这样面对面互冲,二、三十步开铳,一、两秒之内就有可能接触肉搏,所以只有打一铳的机会。而且若右手持铳,这相互间切换兵器的时候,不免手中的兵器准备不及,力道不强。
可能就因为这一点,双方兵器互击后,己方人马损落。
当然,清兵那边,同样有这个问题,他们若敢右手扔标枪、飞斧什么的,可能刚刚扔出,取兵器在右手,对方骑枪马槊己经刺到。
而骑战远远比步战残酷,需要敏锐的预判力,预判力,则需要酝酿。
酝酿的距离,至少需要十步,看准对方的薄弱之处,才能交战而过。
刚取兵器在右手,就想架住对方势谋己久的雷霆一击,很难有人办到,不离十,被对方的长枪马槊刺死。
所以前层的鞑子兵,只能用左手扔标枪,铁骨朵什么的,这jīng度不免差了一点,威力更差。
这点上,手铳倒是占了便宜,当然,后层一些鞑子倒可以右手扔武器,不过距离远了,同样jīng度差,威力小。
而且,清兵的投掷武器,为了提高准度,一般都是进入二十步内才shè,甚至十步内。谢一科要求手铳二十五步开铳,也多了数步的优势,虽然这jīng度也不尽人意。
此时己换成己方有优势了,不过对冲对战,伤亡不可避开,众夜不收都是紧咬着牙,没人畏惧退缩。
只要是人,死伤谁都惧怕,不过他们有种种理由,可以克制这种恐惧。
谢一科吩咐下来,众人皆是齐声应答,准备再次作战。
揭一凤的铁锤在手中挥舞一阵,却是看向谢一科,郑重道:“谢爷,我觉得您,还是到第三层为好,我靖边军非寻常明军,没有将官亲自冲锋在前的道理”
众夜不收纷纷点头:“不错,哪有上官亲自领头冲阵的?我靖边军不兴这一套。”
“谢爷该向大将军学习,从不轻涉险地,如此我等搏杀时,也可安心些。”
马子仁看了谢一科一眼,虽然谢一科身份非凡,不过崇祯九年起,他就与谢一科并肩作战,一起出外哨探,多年下来,实将其人看作自己弟弟。
他沉声道:“第一层,由我指挥,谢爷到第三层去”
众人一边七嘴八舌,一边将谢一科挤到后边。
感受着众兄弟的关爱,他们一双双热诚的眼睛,谢一科心中感动,深感自己回到尖哨营是对的。
谁都知道,第一层是最危险的,而这些兄弟,将安全的地方留给自己。
他虽然感动,不过他xìng格一向大大咧咧,很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只是气鼓鼓骂道:“这些个臭小子,敢将老谢我挤到一边,真是目无上官”
……
旷野上的明军哨骑,清军哨骑,再次拔马对战。
他们都神情狰狞地看着对方,他们是这个时代最jīng锐的战士,他们都有死战不退的决心,能将内心的畏惧,深深的掩埋下去,他们的技艺,也是这个时代最出众的。
不约而同的,他们都以横阵对战。
那些清兵,他们同样排成了三排,每排十余人,马甲jīng骑在前,余下的巴牙喇与葛布什贤兵最后一排。
达素持着虎枪,神sèyīn沉地看着对面明军,他从军来战无不胜,他不信,他会在对面的军队手中铩羽而归。
谢一科持着马槊,两撇xìng感的喧子偶尔跳动几下,他神情自信,舜乡军,靖边军成军来战无不胜,旌旗指处,群丑灰飞烟灭,今rì也是如此。
忽然间,双方一起吼叫策马,举起自己兵器,一方大叫:“杀光鞑子”
一方大叫:“杀光尼堪”
铁蹄滚滚,两支铁流带起大股的烟尘,都劈头盖脸往对方撞去。
双方离得并不远,很快,他们就将碰撞在一起未完待续。。
第487章 血肉
谢一科等人滚滚冲去,前面两排的夜不收们,在距离清骑三十步时,都纷纷举起左手中的手铳。
对面的正黄旗哨骑们,前方一、二排的,大部分是这股清骑的马甲兵,看靖边军的夜不收整齐举起手铳,他们很多人都是面sè苍白,喉结剧烈地滚动着,面对靖边军的火器,没人不害怕。
而且火器不比他们的标枪、铁骨朵等投掷武器,发shè的时候动作不明显,难以预料闪避,待扣动板机,铳弹过来后,再躲避或许己经晚了。
预判双方距离,是马子仁这个第一排把总官的事,他一手持着长刀,左手举着自己的手铳,举铳的手纹丝不动。
他面沉似水,看对面鞑子狰狞的神情,己经清楚可见,他们很多人持着自己的标枪等物,己经准备投shè。
估算双方进入二十五步,他猛然喝道:“放!”
铳声大作,刺鼻的白烟股股腾起,瞬间就被急驰的马匹甩到后面。
一二排的靖边军夜不收一齐开铳,对面的正黄旗哨骑们,早己全神贯注,听闻铳声后,他们下意识闪避,想要来个镫里藏身什么的,然他们的动作哪比得过铳弹?
就见一个个正黄旗鞑子身上冒出血花,惨叫着摔于马下,还有一些鞑子的马匹被击中,痛楚受惊之下,发狂地乱跳起来。
转眼间,就有一二排。甚至第三排鞑子们。八、九个人马中弹伤亡,汹涌而来的正黄旗骑兵为之一滞。
不过转瞬间双方更近,那些剩余的鞑子吼叫着,不说一二排的残余鞑子,便是第三排的巴牙喇们,随着策马冲近,也是拼命投出他们的标枪,铁骨朵等武器。
闷哼痛楚声,这些正黄旗的鞑子,竟然大部分用右手投shè武器。不可否认他们准头很足,面对shè过来的标枪,飞斧等物,马子仁等人纷纷闪避。
不过总有人反应不及。马子仁身旁,就有一个夜不收战士,被电shè来的一杆标枪直接贯穿胸口,巨大的惯xìng,直接带得他摔落马下。
一柄飞斧盘旋过来,差一点就切中马子仁的脖子。
板凳的眼前,一个铁骨朵带着寒光,向他的面门急速shè来,这铁骨朵,就象他的大铁锤缩小版。锤身上还尽是尖刺。
吼!
板凳喉咙中发出低低的咆哮,右手持的铁锤有若无物,轻松地一撩,当的一声,火星四冒,那铁骨朵不知飞向何方。
他左面一个夜不收,却没有板凳的反应力,而且判错了前方一武器投来的方向,被一柄飞斧切中左面的脖子。
他一下滚落马下,脖颈处的血液。如喷泉似的喷涌。他死死捂着自己脖颈,拼命在地上挣扎着,不过鲜血仍不停的从他十指间涌出来,他两眼睁得大大的,不知在想什么……
还有一些夜不收人马被铁骨朵等shè中。闷哼声中,纷纷落下马来。
清兵的投掷兵器。近距离内威力很大,竟也给靖边军的夜不收造成七、八人马的伤亡。
特别前排的夜不收们,更是伤亡惨重。
不过此时两股铁流己经迎面对撞,残酷的冷兵器肉搏开始。
马子仁一声怒吼,与一个马甲兵错身而过。擦肩而过的瞬间,堪堪避过这马甲刺来的马叉,刀光一闪,一刀劈在了这马甲的后脖上,带起的血雾中,直接将这马甲劈落尘埃。
他这种劈法,也是骑刀的要术,由敌人的后面往身前劈,这样对战时,不至挥空失去平衡,也不会因为骑刀卡住,拔不出来。那种顺着马速砍人的刀法,一般都是将马刀直接横着不动。
不过对上披着重甲的敌人,显然效果不佳。
揭一凤的马术己经加以最大,看准前方一个持着虎牙刀的马甲,借着马势,手中沉重的铁锤,狠狠向他砸去。
那鞑子同样身形极为壮实,高高尖顶的头盔下面,是一张布满疤痕的脸,他神情狰狞,极力要将虎牙刀轮起挥下,
不过他刚刚右手扔出一个铁骨朵,然后取虎牙刀在手,揭一凤己经狠狠冲到他身前。
这些正黄旗的鞑子,以为靖边军是别部的明军,敢在近距离内,用右手投掷武器?这生死的一息间,因为刚持武器在右手的缘故,无论是力道或是预判力,都差了巅峰状态的一大截。
就算他反应快速,身体上己经配合不过来,他的虎牙刀刚刚轮起,揭一凤的大铁锤,己经重重扫在他的刀刃上。
巨响中,这鞑子虎口破裂,虎牙刀脱手而出,在他恐惧的目光中,揭一凤的铁锤,顺势扫过他的头颅。
大好头颅!
一颗大好头颅,霎间有如烂西瓜,四分五裂,血雨飞扬。
便是揭一凤的马匹快速闪过,还是有一些血肉脑浆,溅到揭一凤的头上,脸上,甚至有一些进入他的嘴巴。
一股咸咸的,甜甜的味道。
揭一凤脑海中下意识闪过一个念头,老子没吃过人肉,原来是这种味道。
似乎思维跟不上本能,迎面过来一杆虎枪,前方那鞑子一身闪亮盔甲,盔管上插着一根雕翎,眼神凶悍残忍,竟是一个前锋营的鞑子。
这鞑子不愧是百战军士,无论是时机还是枪势,似乎都妙到颠毫。不过他唯一犯的错误,就是不该用右手扔武器,使他的力道与预判力,都与前方一个鞑子一样。
两马相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揭一凤身形微错,长长的虎枪枪刃,将揭一凤头上的毡帽挑落,不过他同时右手一扫。
虽只是一扫。但借着马势。力道却是强劲无比。
轰!
他的大铁锤,重重砸在他的右面肩背上,筋骨碎裂之声大作,这前锋营鞑子口中鲜血狂喷,伏在马上奔跑数步后,还是一头载落下来。
不知他临死前,会不会后悔,自己在靖边军面前,不该右手扔出自己的铁骨朵。
疯狂的呐喊声,兵器交加声。双方战士临死前的惨叫声不绝。
这种冷兵器的战斗,是如此的残酷,生命的收割,是如此的快速。不过因为鞑子哨骑冲上前来。大部分使用右手投掷武器的原故,此时的战斗,反而是靖边军夜不收占了上风。
谢一科持着自己的马槊,在高速运动的马匹策得稳如泰山,迎面过来,是一个正黄旗的巴牙喇壮达。
他身材不高,但极为强壮,张着嘴,露出黄黄的犬齿,口中发出低沉的吼叫。给人以野狼般的感觉。他持着长长的挑刀,刚将一个夜不收劈落马下,jīng光闪闪的盔甲上,还沾着那战士的血肉。
看谢一科的马槊直指他的咽喉,他竟然没有露出丝毫的惊恐,眼睛瞬间血红,喉咙再发出若野兽般的大吼,双手一扬,那挑刀就要向谢一科劈来!
“死!”
谢一科清秀的脸,全部扭曲起来。二马相错间,他手中jīng良制作的马槊,沿着玄妙的轨迹,一下刺中了这巴牙喇壮达的咽喉。
嗤的一声,马槊长长雪亮的槊刃。冲破喉骨阻力,似乎撕裂该鞑子喉内组织及肌肉。数股血花激shè出来。
一股力道传入谢一科手中,瞬间谢一科的手指诡异抖动,卸去那股力量,同时他马槊的槊杆微微拱起,眨眼间,这巴牙喇壮达死不瞑目的尸体被弹走。
与此同时,这壮达那残留血痕的细长挑刀刀刃,堪堪离谢一科的头颅不远,随后无力掉落尘埃。
转眼间,谢一科眼前一空,双方己是互冲而过。
此时的战况,三十个出战的夜不收,策于马上的,还有十七人,而鞑子那方,只余十三人。
他们出战时有三十四人,死伤于夜不收等人铳下,不过八、九人马,余下大部死伤,竟都是肉搏造成的。
他们选错对象,选错战术了,面对余部豆腐渣明军可以近距离右手投掷武器,面对靖边军,如此做法,只有死路一条。
看看身旁余下的兄弟,很多人身上还带着伤,谢一科咬了咬下唇,再次吼道:“杀光鞑子!”
当先回马奔去,余下众人,纷纷吼叫,调马同样紧随而出,揭一凤与马子仁,仍然紧奔在谢一科身旁。
同时马子仁的胸口处,不时有鲜血渗出,他一刀又将一个鞑子劈落马下,同时胸口处也被该鞑子劈了一刀,虽内中穿了锁子甲,不过仍留下一处深深的伤痕。
……
达素心中无比的愤恨,如此战果,是他没想到的。
方才的战事,他没有投掷武器,加上他战技娴熟,所以用虎枪刺死了两个明军夜不收。
不过他一人的武勇,改变不了大局,毕竟靖边军夜不收,同样是jīng良的战士。
出战时优势的兵力,却取得如此的成果,现在己方余下十三人。随他出哨的五个葛布什贤勇士,更只余下一个,剩下的巴牙喇,同样寥寥,怎不让他心下怒极?
看看身旁勇士,己经个个惊惶无比,再无战心,这样的战斗,对他们打击极大。不过明军又快速冲上来了,若这样转身逃跑,身旁的人马,怕一个都幸存不了。
他举起虎枪怒吼:“我大清的勇士,不会惧怕这些南蛮,杀!”
余下的正黄旗鞑子们,也是奋起余勇,纷纷咆哮怒喊,舞着兵器回马冲杀,此时没有退路,他们反爆发出野兽般的本能。
己经谈不上什么队列,双方回马冲杀,相距数十步,都是一窝蜂的吼叫冲来。
谢一科狂叫着冲在最前,不过揭一凤与马子仁,驱动马匹,忽然奔到谢一科的前面去,余下的夜不收同样如此。双方接近时,前方夜不收纷纷抽出手铳轰击,对面的清骑,同样抛来一大把的铁骨朵等物。
不过他们学乖了。不敢再用右手投掷武器。改为左手,然如此没有力道不说,准头也太差了。
一番铳响后,又有三、四个清军人马倒下,这边的夜不收,只有一人马匹被砸到。
此时谢一科等人这方优势明显,几乎是两个围攻一个。不过此时双方缠斗,又失去马速,反倒是拥挤一起,杀得难解难分。甚至很多人纷纷下马作战。
谢一科策在马上观看战局,马子仁舞动长刀,正与一个前锋营的鞑子杀在一起,他们己经策马互击几个回合。仍然不分胜负。
不过这鞑子确实凶悍,加上马子仁受了伤,体力有些不支,眼见落了下风。再见那鞑子又策马冲来,舞动巨大的长柄斧,就要向马子仁当头劈下,谢一科猛然从马鞍上抽出手铳。
砰!
一股火光冒出,那前锋营鞑子胸口冒出血光,口鼻流血,直直摔倒出去。手中那柄大斧,更不知抛到哪去了。
此时场中,不时零星铳声响起,奋战的夜不收战士,不时抽空给身旁的鞑子一铳,如此混战局面,正是手铳大显身手的时候。
眼见场中鞑子越来越少,胜利在望,忽然谢一科听到吼叫,却是一个神sèyīn沉。皮肤又红又粗的中年鞑子,策马向他狂冲而来。这鞑子一身前锋营兵将打扮,盔顶有獭尾,盔管上还垂着黑缨,极有可能。是这群正黄旗哨探的头目。
谢一科眼睛一亮,一声吼叫。也是策马向这鞑子急奔而去。
双方马匹越策越快,错马相交时,一根马槊,一根虎枪,瞬间之中,都爆发出恐怖的爆发力量。
双方武器交击时,二人耳膜之间,都似乎听到空气被撕裂的声音。
一声巨响,马槊与虎枪都飞上了天空,二人虎口破裂,都渗出了鲜血。
巨大的力道,同时还让二人都滚落马下。
如猎豹一般,谢一科的神经反shè速度达到最快,一个翻身立时跃起,看对面那个前锋营鞑子,同样如此。
这个时刻,二人的马匹,都在嘶鸣声中,远远的逃离开来,二人剩余的兵器,都在各人马上。
刷的一声,谢一科抽出身上的解首刀,达素,同样抽出自己的顺刀。
二者都是匕首,明清双方军士惯用的小兵器。
双方虎视眈眈,谢一科计算着最佳的攻击距离,正要扑出,猛然他听到右后方一声吼叫传出,接着一阵沉重的风声向自己后方而来,谢一科下意识一闪,一个铁骨朵,重重击在他的左肩背上。
一阵剧痛,五脏六腑都似乎移了位,谢一科一口鲜血喷出。
他心下大怒,多少年前自己就是这处中了鞑子的弓箭,现在又该处受伤?
他的思想飘得很远,手中的动作反应却丝毫不慢,手中的解首刀一扬,刀光一闪,后面一个全身鲜血淋漓,急速扑来的的鞑子巴牙喇,眼中带着不可相信的神情,死死地捂着自己咽喉,跪倒地上挣扎。
而这个时候,达素窥到机会,如同一只敏捷的金钱豹,猛地向谢一科扑来。
强劲的风声,凌厉的yīn影,让谢一科下意识眯起眼睛。
忽然他的手腕一弹,几根尖利的弯爪,从两处护腕处弹出,这弯爪jīng钢打制,闪耀着渗人的寒光。若谢一科看过后世一部电影,就会知道,他手中的武器,与某个外星人的腕爪颇为相似。
当然,谢一科不会认同这一点,他将自己的腕爪,取了个响亮的名字:“追魂爪!”
当的一声,谢一科左手的腕爪,挡住了达素势在必得的一刀,他的右手往上闪电一插,尖利的钢爪,从达素的咽喉插入,然后从他的整个脸上穿出。
只是瞬间,达素的脸上,就出现多个血肉模糊的大洞。
达素的身体,剧烈抖动起来,他一双眼睛深深凸出,死死地盯着谢一科。
他口中大股大股的血块涌出,似乎没料到自己身经百战,竟会死在这里。
谢一科冷酷无情地看着他,他的右手缓缓扭动,达素的身体抖动更为激烈,直到他整个头脸,都被谢一科的追魂爪搅成烂肉为止,方才静静不动,只偶尔抽搐一下。
“你个死鞑子,跟我斗!”
谢一科咳嗽一声,将达素的尸体如破袋似的扔到地上。
再看场中的情况,因大丫等人见势冲出,五个生力军的加入,余下的鞑子恐慌之下,更被一一斩杀。
一个鞑子想拼命策马逃跑,被戏子一铳击落,所有的鞑子,尽数死亡,战事全部结束。
……
不过虽然己方大胜,谢一科却高兴不起来。
出动三十三人战斗,虽然收拢了那些因马受伤,而落于马下的夜不收兄弟,最终伤亡人数,还是高达二十人,多人战死或重伤,余下人等,也大部分如谢一科这样带了伤势。
身上完好无损的,只有最初守留护卫伤员遗体的大丫五人了。
看着地上的鲜血与尸体,敌我双方,到处都是,谢一科咬了咬下唇。
马子仁捂着胸口走过来,板凳同样闷着头,走路时,一拐一瘸的。他搏杀时,被一个巴牙喇的狼牙棒砸中,虽然卸去了大部分力道,不过余下的力量,还是让他受伤不小。
看着围拢过来的兄弟,谢一科眼睛一红,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低沉道:“收拾一下,我们赶快离开这里。”
众人都是无声点头,很多朝夕相处的兄弟就这样去了,众人心里都不好受。
而眼下这方地带,仍然处于危险之中,要是再有大股鞑子哨骑路过,那情况就不妙了。
他们快速行动起来,收拢阵亡兄弟遗体,将各伤员小心扶到马上,己经不能骑马的,将他们紧紧绑好。
一些可以收拢的鞑子马匹,也一样收拢过来,此时谢一科等人身旁,反倒是马匹众多,但伤员也一样增多了。
谢一科的马匹己经找回,还有那前锋营鞑子头的马匹,也是骠肥健马。谢一科策上战马,裂了裂嘴,感觉左肩背火辣辣的疼痛,不知道那处骨头,会不会碎裂了。
众人策上马匹,都是相顾无言,看谢一科神情难过,马子仁沉声道:“谢爷不必悲伤,兄弟们早在加入夜不收当rì,就料到有这一天。他们英灵,将入褒忠祠祭拜,香火不灭。”
谢一科狠狠地点了点头,呼了口长气,说道:“走吧,回营!”
忽然马子仁脸sè大变,叫道:“女儿河那方,有鞑子过来。”
一时间,有千里镜的夜不收们,都抽出千里镜往那方眺望,果然,女儿河那边,隐隐有烟尘腾起。
谢一科咬牙切齿:“确实,看他们的盔甲样子,是鞑子的兵马哨骑。”
这时板凳叫道:“前方也有烟尘。”
谢一科连忙看去,良久,他脸上露出笑容:“是尖哨营的兄弟,人数还不少,难道是温爷到了。”
他喝道:“鸣号铳,给过来的兄弟传递方位。”
第488章 致意
尖哨营的信号铳都是特制,发出信号弹后,很远的距离,就可以看到那种特别的烟雾,还有与众不同的铳声。
在啪啪几声奇异的铳响后,谢一科下令结成圆阵,以众多马匹围成了一圈,余者的夜不收及伤员,全部都躲藏到马圈里去,下马持铳戒备。
依谢一科的判断,虽然敌我双方距离相差无几,不过依照心理惯xìng,便是鞑子察觉到这边异状,多半也是先派人过来察看,然后才大队人马奔驰而来。
而且路上战斗的痕迹,鞑子的尸体,都会让他们疑神疑鬼,加剧他们到达时辰的缓慢。
而尖哨营兄弟,在发现信号后,则会全速策马赶来,这一先一后的,便是双方距离相同,自家援兵也是先期一步到达。
所以眼前之策,固守待援是最好的,毕竟受伤的兄弟,都受不得马背颠簸。
果然,在谢一科千里镜的注视中,北面的鞑子哨骑,分出了几骑往这边奔来,他们的大队人马,反而停了下来。而南面的夜不收兄弟,则腾起了更大的烟尘,旷野中如滚滚洪流一般,显然全体将马速加到最大。
看到这种情形,便连那奔出的几骑鞑子哨探,更都迟疑起来,越发的放缓马速。
烟尘冲天,蹄声如雷,终于,南面急奔过来的滚滚骑士,出现在了谢一科眼前。他们一sè的帽儿盔。短身鲜红罩甲。身旁各人,都有几匹快马,个个举止中,都有一股难以形容的彪悍之气。
如红sè的浪cháo,他们汹涌而来,一百余骑,有若千军万马一般,奔在最前的,是一个满腮虬髯,身材魁梧的大将。正是尖哨营参将温达兴。
远远的,温达兴就看到前方的马圈,众多的马匹,团团结成圆阵。这么大股的尖哨营人马,只有不久前出哨的谢一科才有。
他满脸的焦急之sè,担忧谢一科会不会出事,特别奔到近前,看到惨烈的战场痕迹,更是脸sè大变。
他身后的夜不收们,同样个个充满忧虑。
正在担忧,忽然温达兴大喜,就见马圈内奔出几人,正冲他们扬手高声叫嚷。欢呼蹦跳,不是谢一科他们又是谁?
温达兴欣喜若狂,叫道:“是谢兄弟,是谢兄弟他们。”
他身后夜不收同样大喜:“是谢爷。”
“谢爷没事,马爷他们也没事……”
冲着奔来的温达兴等人,谢一科不断的跺脚招呼:“温大哥,这边,这边。”
他心下一松,北面的鞑子哨骑己经看得清楚,千里镜中。他们皆着黄sè外镶红边盔甲,却是鞑子镶黄旗的兵马,人数超过了五十人。再次作战,他完全没有把握,除非立时放弃受伤的兄弟。只是这又怎么可能?
幸好尖哨营的援军,先期一步到达了。
看身旁的马子仁同样没了沉稳。不断冲前方叫嚷扬手,没有受伤的兄弟,也是一个个奔了出来,欢呼雀跃。
谢一科哈哈大笑,他心中一松,却是无限的疲累涌上心头,忽然眼前一黑,就人事不知了,只隐隐听到身旁马子仁等人的惊呼。
……
当谢一科再次醒来时,发觉自己正趴在一铺温暖舒适的床上,他的上身**裸的,正有人不断在他肩背上动作。
草药的味道充斥鼻孔,谢一科挣扎着要爬起来,一个温和又威严的声音在响起:“不要乱动。”
谢一科转头一看,却是姐夫王斗,坐在一张椅子上静静看着他,眼中饱含关切之意。
他的身旁,还有温达兴,韩朝,钟显才,钟调阳等诸多将官,总医官王天学,正在自己身上忙活什么,旁边还有几个医士,正在为他打下手。
谢一科嬉皮笑脸道:“怎么这么大阵仗,姐夫放心,我没事的。”
王斗瞪了他一眼:“军中没有姐夫。”
谢一科立时一本正经,说道:“是,大将军。”
看他的样子,钟显才等人都笑了起来,王斗脸上也露出笑容:“你小子,活该受罪。”
他看向旁边的王天学说道:“王先生,一科的伤势如何,不要紧吧?”
王天学摇头晃脑道:“大将军不必忧心,谢千总虽曾昏迷,然只是劳累忧郁所致。他主要伤势,是后肩背被奴钝器所中,有几处骨裂,庆幸的是,骨裂处不深不大,包扎伤口,覆上伤药后,休养月余便可。”
谢一科叫道:“什么,休养月余便可?”
王天学抚须道:“最好转入松山堡内静养。”
谢一科惨叫:“这点伤也要去松山堡休养?”
王斗喝斥道:“闭嘴,军中伤情疗养,皆由王医官全权处理,你鬼叫什么?”
谢一科对姐夫颇为畏惧,闻言不敢再说什么,只是他xìng格好动,让他这样裹着厚厚的纱布休养,真是比杀了他还难过,他口中嘟嘟嚷嚷,只是叫苦不迭。
王天学抚须微笑,大将军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种信任的态度让他很舒服。当年一个落泊的小医士,还是软硬兼施被王斗挖来,现今如此身份地位,每每让王天学感慨际遇之妙,真是玄之又玄。
温达兴这时笑道:“谢兄弟,此次你哨探有功,带回的情报,连大将军都动容啊。”
王斗温言夸赞:“确实很不错。”
谢一科立时又兴奋起来,随后又眼睛一红:“可惜,很多兄弟都战死了,还有很多兄弟受了伤。”
说到最后,他更号啕大哭起来:“很多兄弟都战死了!”
一边哭,一边用力擂着身下的床板。哐哐有声。
屋内众人都是黯然。锦州之战起,尖哨营伤亡颇大,温达兴更是紧咬下唇,眼中露出痛苦之sè。
王斗喝道:“大好男儿,哭什么哭?”
随后他叹道:“伤亡的兄弟,我靖边军上下,从不会忘了他们。”
他站起身来,看着谢一科道:“好好养伤吧。”
回过头来,他又道:“对了,过几rì等你伤情好些。你写份战情报告,镇抚司的人员,也会对你哨情战事,核对调查。”
谢一科抽抽噎噎的道:“嗯。”
此次出哨。谢一科等人立下大功是肯定的,不过每次战后,各军将官都要书写战情报告,由镇抚司进行核对。多年下来,此等做法己经形成一系列军律,全军上下,皆习以为常。
临出时,韩朝等人,都对谢一科进行温言安抚,温达兴更握着谢一科的手。亲热地道:“谢兄弟,你现在就好好养伤,尖哨营的事情,你不必担忧。”
很快,众人走之一空,各医士也退了出去。
谢一科问过了,出哨受伤的兄弟,都在隔壁的屋营之内医治。现靖边军中医士众多,受伤的将士,医疗的条件。也是锦州前线明军中最好的。
“要休养一个月。”
谢一科心中哀嚎,又百无聊赖的时候,忽见门口探进无数脑袋,却是尖哨营的兄弟,纷纷来看他了。
一时屋内热闹非凡。众人七嘴八舌道:“看到谢爷没事,我等就放心了。”
“欢迎谢爷得胜归来啊。”
人群中。还有马子仁与板凳,二人都与谢一科一样,全身处处,裹得象粽子。
他们包扎好伤口后,静坐无聊,便顺着人流,来谢一科屋内安坐。
看着众位兄弟关切的眼神,亲切的问候,谢一科心中温暖,他笑道:“早说没事了,我老谢是什么人?早在我八岁时,算命先生就给我算过,说我有九条命,硬着呢。”
众人一片欢笑中,忽见门口又走进一人,谢一科一见欢喜,却是平rì很聊得来的一位尖哨营千总。
那人说道:“啊呀,一科兄。”
谢一科叫道:“傲天兄。”
那人叹道:“兄弟刚哨探回来,就听说一科兄的事,真是惊心动魄啊。”
他坐到谢一科的床板前,叹道:“此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谢一科说道:“托福,托福,傲天兄,能见到你,兄弟我也是庆幸啊。”
那人道:“一科兄,此次哨探,想必jīng彩,给兄弟们谈谈吧。”
看众人围拢过来,都兴味昂然的样子,谢一科叹道:“说来就话长了,兄弟这次出哨,可谓出生入死,惊天地,泣鬼神啊。”
那人道:“愿闻其详。”
谢一科抑扬顿挫的声音从屋内传出:“……要说这事,还得从我领兄弟们出大兴堡时说起……”
……
看完受伤的夜不收将士,王斗又来到军营另一处所在,这里凉风习习,树木yīnyīn。
一处撘建的大棚前,正摆放着一排的尸体,这些尸体,都是随谢一科出哨战死的夜不收军士,还有一些重伤不治者。
在这里,正有几个医士在收集他们的腰牌,登记各人的军贴,整理他们的遗物。这样大热的天气,尸体最多摆放一、两天,然后就要火化,最后将骨灰与遗物带回,交于他们的家属。
在靖边军中,阵亡将士遗体火化前,还会举行一次遗体告别仪式。
王斗从这些尸体前一一经过,众将随在身后,都是静默不语。
王斗看着这些尸体的表情,有人安详,有人狰狞,有人痛苦,有些阵亡者年近中年,有些人则很年轻,他们都是军中jīng锐,此时都战死了。
王斗静静看着,早在靖边堡时代起,就不断有部下尸体抬到他面前,看得多了,心也硬了。
然每次看到英勇部下战死,他的心还是很疼,以后还要继续承受痛苦。
每次看到这些阵亡者遗体,王斗总是在想,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什么?
他回想。
自己最初来到大明,只是为了生存,为了活下去罢了,可以让自己及家人活得更好。随着力量的强大,心境眼界的开阔,能做的事情也更多了。
然而最终目的是什么?
想起后世每每读史,总是掩卷叹息,为历史上的种种遗憾而不甘。
或许,上天将自己送到这里,就是为了改变这种遗憾。
王斗对这些尸体微微致意,离开了这里。
第489章 密信
w老白牛:我的第一本书,回到明朝做千户,也入jīng品了,很高兴。)
这次谢一科出哨,虽然带去的夜不收伤亡惨重,不过也得到了白庙堡的重要情报。
获得情报后,王斗立即招集靖边军各将议事,还很快拜访了蓟辽总督洪承畴。
而此时,明军下一步方略正紧锣密鼓进行,松山堡,黄土岭诸地,各部兵马调动痕迹明显。最新小说“”
明军的动静,引起清兵的广泛紧密关注,有心的明军将领,都可看到这些rì,奴酋黄台吉,一直在rǔ峰山上持着千里镜,对着山下不断眺望。
八月十二rì,山海镇雷家沟,沙河子营地。
初九rì议事后,依照总督行辕的军令,原本驻扎在松山堡西的马科,唐通等部,便相继移营到黄土岭的东侧。
他们在沙河南岸扎下营寨,吴三桂的军队,也从松山岭移营过来,在二位总兵的南面扎营。近五万人的大军,组成连绵的营寨,旗海一眼望不到边。最新小说“”
rì近黄昏,炊烟袅袅,山海镇各营地中,无数头戴红缨毡帽,身穿破旧鸳鸯战袄的军士,正在享用晚餐。
与靖边军广泛使用炊事车不同,山海镇官兵,还是使用传统的埋锅做饭方法,一队或是一总使用一口大锅,锅上沸滚煮着的,也是一种飧饭。
这种伙食,便是用米饭簆熟,然后放到水中曝晒,反复几次,最后得到一些干米饭,有点类似后世的压缩饼干。
虽然一小团飧饭,用热水泡开后可以变成一大锅不过当然谈不上什么味道,需要用盐,醋等物佐食。
一般大明军士的月盐,有家口者二斤,无者一斤,不过此时各军克扣成风,便是军士的月盐,上峰也要克去一半,或是一大半去所以吃飧饭时能有一些盐巴配饭,也算是一种享受。
没油水的时代,肚子饿得特别容易快,一堆堆的山海兵,或站或蹲,个个吃得稀里哗啦的。
他们良莠参杂,有魁伟凶横的士兵也有瘦弱不堪的老弱。人群中,还有一些穿着鸳鸯战袄,头上裹着折上巾的骄悍军士,他们大部分是骑兵。
按明军的军制,一般只有骑兵,或是步兵中甲长级的小军官才有甲不过在营地中,除了巡哨的军士,这些骑兵也不会披着一身盔甲,他们戴的折上巾,也起了内帽的作用。
骑兵待遇,要比步兵要好,虽然同样克扣不过大多数骑兵们还是有钱向商人购买一些干菜,干肉诸物配饭。
骑兵自然不屑与步兵聚在一起,他们也一堆堆,聚成自己的圈子此时他们的碗上,更出现一些形式各异的鱼干。虽然鱼干很硬,味道腥苦,不过没人在意很多人更连骨头一起吃个干净。
很多人更一边吃一边大赞,言说这种鱼干真是上品美味肉食缺乏的时代,任何的肉食,都是受欢迎的。
吃完晚餐后,各营中一阵阵喧哗,从步兵到骑兵,人人形态各异。
他们或神情麻木萎谢,有如一个个被生活压弯脊背的老农。或吊儿郎当,流里流气,翘起二郎腿闲聊,如同市井泼皮。更有众多的烟枪悠闲地吞云吐雾,此时北地明军,吸食烟草普遍,残酷的战争下,烟草也有助于减缓压力。
不过这些士兵都有一个相似之处,便是外表气质上,很少有军人的豪迈与英气,这也是大明各营军士的通病。…,
营兵初兴起,抗击南面的倭寇,北面的蒙古,曾起了很大的作用。然而随着财力的空虚,家丁的兴起,营兵大部分成为兵痞恶棍的代名词,这也是募兵制的弊端。
现今大明各军,几乎所有的营兵,良家子几乎都不屑为军,招募的,大部分都是青皮,混混之类的人物。
这些人本就品xìng不佳,加上饷银经常几月不发,为了活路,sāo扰地方,吃拿卡要,抢劫杀人,可谓层出不穷,他们打仗不行,祸害百姓成为兵痞,便是必然。
这样的军队,当然谈不上军纪,依军律,军中不得喧哗,然早被众人抛到九霄云外去,饭后的各营热闹得象菜市场。
山海关总兵马科正兵营的营寨,紧依在沙河边上,贵为总兵,他的营寨,自然占据最好的地带。此时沙河干枯,水量不多,不过取水饮水,还是便利很多。
离着他的营寨周边,则横七竖八,布满了镇内各营官兵的营地。按理说依着兵法,以一镇总兵为首,余营的将士,应该前后左右的,用自己营寨将主帅营地包裹中间。
显然马科没有这样的威望与认识,所以镇内各官将们,也是各择便地,自顾自选择优良的扎营所在。
如此一来,难以分辨营伍不说,还容易指挥调动不灵,增加各营将官自私自利之心,见友军危急不救,陷主将危亡不顾。
然此为明末军队通病,各营皆是习以为常。
此时正兵营将士也是享用晚餐完毕,个个惬意摸着肚子,他们比别营战士好不到哪里,同样喧嚣一片,恶形恶状,很多人更放声狂笑,不知在谈什么妙事。
对方才的伙食,很多人表示满意。
一座缝满补丁的帐篷边,一群士兵席地而坐。
一个裹着折山巾,着上身,露出胸前一丛黑毛,满脸横肉的家伙一边剔牙,一边含糊不清地道:“娘的,俺老胡不知多久没吃过肉了,方才的鱼干,能天天吃就好了。”
旁边一个嘴边有几根黑毛的家伙嗤之以鼻:“要打仗了,所以大帅让我们吃顿好的,这叫断头饭”
“又要打仗了,黑毛,你怎么知道?”
旁边人等闻言,纷纷表示担忧。
这嘴边有黑毛的士兵斜眼瞧着众人,一种智商上的优越感油然而生他嗤的一声笑:“摆明了,我们本来在松山堡西扎营,现在移到这边。北面不远就是石门山,这不是要攻打石门山的鞑子嘛。”
众人默然半响,都不想再提这个事情,对与鞑子作战,他们皆有畏惧之心。
一人鬼鬼祟祟地转移话题,他低声道:“知道吗?从我们营地过去南边不远,就是娘娘宫现在那边成了鱼干集市,要有多少有多少,不若我们找个机会,盯准一个小商户……”
不料他话没说完,众人就纷纷咒骂他,称他自己死不要拖累别人。
那嘴边有黑毛的士兵也是冷笑一声,说道:“知道吗?那边的鱼干都由大商会控制,背景深不可测啊。听说我们大帅,就在内中分了股,你想去打劫?大帅第一个砍了你”
那士兵也觉得话不时宜,说道:“不管怎么说,我们身为正兵营这鱼干什么的,以后应该可以经常吃到吧。”…,
众人也是寻思,应该可以吧,那嘴边有黑毛的士兵又冷笑:“吃点鱼干,就美得你,知道靖边军吃什么吗?大饼,白米饭大块的猪羊肉尽情吃。就是鱼干人家吃的也是鱼瓷罐,最美味的那种。”
“昨rì杨把总买了几个鱼瓷罐,看他得意个什么劲,不过是人家辎兵的档次罢了。”
说起这些事场中各人,都对靖边军充满羡慕嫉妒恨,那只军队的待遇,让他们极为眼热。
不过各人也只敢背后说些怪话当面是不敢不敬的。
不是没有教训,曾有别镇军士遇到靖边军士yīn阳怪气,冷嘲热讽。
不料靖边军并不是善男信女,一言不合,就爆起打人,他们训练有素,个个身强力壮,结果是百打百胜。而且那只军队从忠勇伯到各级军官,个个护短,事情闹大了,都是己方息事宁人。
闹了几次后,再没有各镇军士敢对靖边军士当面不敬,反而都是笑脸相迎,意图能交上好友,获得一些好处。
当然,很多人不明白,为什么靖边军能有这么优良的待遇,他们粮草哪来的?
此时那老胡也是怒道:“为什么他们能天天吃饱喝足,我等反而经常忍饥挨饿,难道总督监军,都将粮草拔给他们,我们山海镇,就是后娘养的?”
那嘴边有黑毛的士兵道:“上头将粮草都拔给他们,倒也不见得。
他说道:“听说分给他们的粮草是多一点,毕竟是强军主力嘛,不过也没多多少。我听到的消息,是余下的缺额,都是忠勇伯用真金白银,向户部那些贪官购买,很多商人,也愿意卖粮给他们。忠勇伯豪气,体恤部下,舍得花费白花花的银两,我们的大帅就不用比了,克扣军饷都来不及。”
说到这里,他压低了声音,更下意识地向周边扫了一眼。
那老胡却恨恨道:“娘的,都是当兵,我们这兵当得真没劲,不若我们去投靖边军吧?”
一时间,场中人等都是心动,那嘴边有黑毛的士兵却冷笑道:“人家会要你吗?知道现在的东路,想入靖边军的有多少?镇外的人,又有多少?他们自家军户都安排不过来,还会要外人?”
他说道:“知道蓟镇那些人吧,早前他们溃败时,就是忠勇伯收容的,结果全部交出,一匹马,一把刀都不要,人家看不上眼。”
先前挑动众人去抢掠的家伙忽然道:“也不见得,听说现在东路,有忠义营和剑士堂等,有武勇本事的,都可以选入,并不只限宣府镇东路军户。我还听说,有家口者,较容易选入。”
那老胡懊恼地道:“老子家口早死光了,难道还要去抢个娘们,认个老爹不成?”
一圈人都是狂笑。
忽然一根皮鞭,重重抽打在那老胡的上身上,立时一道深深的血痕。
这满脸横肉的悍兵大怒,跳了起来,吼道:“谁打老子?老,……”
然而他余下的话语全部缩了回去,他的眼前,站着一群趾高气扬的营兵,这些人,皆是帅营的家丁亲卫,为首一人是一个jīng瘦jīng瘦,与马科长得有几分相似的中年武将。
他神情yīn沉,淡淡道:“营中不得喧哗,尔等不知道吗?可是想吃军法?”…,
他飞快地掠了旁边众军士一眼,垂下眼皮,说道:“念尔初犯,便掌嘴二十,以儆效尤”
在那老胡还没反应过来,旁边一个提着皮鞭的小军官己是狞笑过来,不由分说,左右开弓,噼里啪啦,对着老胡就是一通狠打,几十记耳光后,这老胡双颊红肿己是被打成猪头。
那武将满意地哼了一声,扬长而去。
他身后的家丁们,也是大摇大摆跟随,一边还飞踹那些闪避不及的军士:“好狗不挡道,让开让开,没个眼sè。”
看着这些人远去那老胡才捂着嘴站起来,眼中闪过怨恨的神情:“娘的,打老子,找个机会,老子要一箭shè了他。”
那嘴边有黑毛的士兵方才乖巧地缩在一旁,此时叹道:“马智勇也算一条汉子,怎么就战死了。这马智仁心眼小又初任家丁亲将急于在营中立威,老胡你也是倒霉,正好被他撞上。”
旁边人纷纷道:“是啊,还是不要说他咱惹不起啊。”
营兵败坏,然内中也是分三六九等,士兵与军官就不说了,骑兵步兵,家丁也是分几个档次。
如方才那个马智仁,本是个游击将军,因为马科正兵营的副将马智勇战死,所以马科看来看去,就将马智仁提上来,任自己的亲将,掌管剩余的家丁,毕竟是族亲,用着放心。
不过马智仁靠奉迎上位,所部欺男霸女的事虽然擅长,然战力却很差,不得服众。
马智仁仗着马科的关系,平rì跋扈久了,当然受不得一点慢待,对营内不服自己的几个将官深恨在心,这老胡也是其中一个官将部下,恨屋及乌,加上马智仁有立威的念头在心中,便有方才老胡倒霉的事情。
那老胡也知道马智仁不是自己能惹的,不过方才那口气他怎么咽得下,心下发狠道:“哼,打老子,不要让老子找到机会……”
马智仁领着身旁的亲信,在营地中穿行,便见各帐篷间垃圾污水纵横,有如一座座难民营。
依大明军律,营地中必需保持整洁,然山海镇中,便连马科的正兵营都没有做到。
不过经过这些垃圾粪便时,马智仁视若无睹,显然对这种情况己经习以为常。
一路行去,不时有正兵营的将兵冲马智仁亲热行礼招呼,马智仁只是淡淡点头,摆足了架子。
很快的,前方出现一座华丽的大帐,大帐周边站立一个个顶盔披甲的亲卫甲兵。马智仁让随从留在帐外,酝酿了一下感情,换上一副卑谦的笑容,走进了帐内。
帐内帐外有如两个天地,一进大帐,就见内中布置奢华,粗若儿臂的大烛点起,将帐内点得亮晃晃的,
一张大案前,马科身着锦袍便服,正在享用晚餐。饭菜非常的丰盛,满满的摆了一桌,各类鲜鱼,案桌上也应有尽有,高等的鱼瓷罐,同样开了几罐,他所用的餐具,也尽是金银器皿。
此时案桌两侧,正有两个娇艳的女子嘻笑服侍,不时往马科嘴里喂食。不,仔细看去,才发现这两人不是女子,而是男扮女装的俊俏少年。
看三人亲热的样子,不好男风之人看了,定要大感反胃。不过马智仁不以为意,大帅喜好小相公,一直宣称两扁不如一圆,这两个小相公,还是马智仁收罗来的呢,这是他得马科欢心的原因之一。…,
进入帐后,马智仁不敢打扰大帅的进食,垂着双手,恭敬地立着。
见他进来,马科只是轻抬眼皮,随后又慢条斯理的继续享用。直到一刻钟后,他方才放下银筷,对桌旁二位小相公笑道:“你姐妹服侍得不错,这泄菜,就赏给你们了。”
那二位都是大喜,娇滴滴地道:“多谢大帅。”
马科笑嘻嘻地道:“这样多谢就够了?”
在其中一位臀部上拍了一下:“两个小yín货,看晚上我怎么收拾你们。”
那位回眸娇嗔:“讨厌。”
等这二位出去后,马科取出一个jīng致的烟杆,从一个烟袋上掏出一些烟丝填上,马智仁连忙掏出火摺子,给大帅点上火。
马科惬意地喷出一口烟雾,淡淡道:“事情如何了?”
他背对着烛光,yīn影中烟雾袅袅,yīn恻恻有猩怕,马智仁不敢怠慢,这位爷可是喜怒无常的角sè,一个不小心,怎么死都不知道。
他连忙恭敬地答道:“己经联络上了,只是……”
“嗯。”
马科脸sè一变:“只是什么?”
马智仁咬了咬牙,小心翼翼答道:“那边言,需大帅亲自书信,他们方可相信……”马科惬意地喷出一口烟雾,淡淡道:“事情如何了?”
他背对着烛光,yīn影中烟雾袅袅,yīn恻恻有猩怕,马智仁不敢怠慢,这位爷可是喜怒无常的角sè,一个不小心,怎么死都不知道。
他连忙恭敬地答道:“己经联络上了,只是……”
“嗯。”
马科脸sè一变:“只是什么?”
马智仁咬了咬牙,小心翼翼答道:“那边言,需大帅亲自书信,他们方可相信……”m
第490章 序幕
yīn影中,马科神sè不定,对着眼前铺开的信纸,一会咬牙切齿,一会又神情狰狞。访问下载txt小说 【】
他颤抖地拿起毛笔,沾上了墨汁,往rì轻飘飘的紫毫笔,此时却感觉重若千钧。.
这不比先前派人悄声联络,这种亲笔信,更写上了明军一部战略部署,算是私通敌寇,一旦事情败露,就是身死族灭的下场。为了争端意气,这真的值得吗?
他心中天人交战,久久难以下定决心,身旁的马智仁也大气不敢出一下,乖巧地缩在一旁,不发一言。
马科的身体颤抖得越发厉害,他努力说服自己,不断回想在王斗那边受到的屈辱。若信送出后,能让王斗遭受重大损失,便是冒这个险,也是值得的。
而且说不定鞑子将注意力转到靖边军那边,自己因此在石门山立下大功,以后那该死的王斗,也要看自己的脸sè。
他定了定神,终于下定决心,笔走龙蛇,快速地书信一封。他从文贵武贱的时代过来,为了附合风雅,曾下狠心苦练书法,此时马科写的楷书,便是一般的秀才都比不上他。
不过马科留了个心眼,坚决不签上自己的名字,不盖上印鉴,这也是为自己留条后路,便是鞑子不信,他也不会再进一步。
如此事情万一败露,自己也有辩别的余地,目前他在大明,担任一镇总兵,过得有滋有味,除了在王斗面前如同孙子,余者他还是满意的,别的想法倒没有。
除此之外,他还画了一张帛图,上面绘画了某些路线最后将帛图与信笺都装入信套。
他并不立时将信封交于马智仁,只是默默又点起烟杆,袅袅的烟雾,将他身体又笼罩在内,使他神情看起来,yīn鸷得难以形容。
良久,马科yīn恻恻道:“你派去的那人,可靠吗?”
马智仁连忙道:“大帅放心,决对可靠。??”
马科目光犀利的盯着马智仁看了一会闭上眼睛道:“我忘了,他叫什么名字?”
马智仁忙道:“马尽忠。”
他小心翼翼道:“大帅您忘了?崇祯九年时,您曾救了他家人的xìng命,从那rì起,尽忠兄弟,就决意为您效死。昨rì他出外联络时,就在牙缝中涂上毒药一旦不成,就自尽以报您的恩德,此人决对可靠。”
马科蓦然睁开眼,目光中带着无比的锐利,看得马智仁浑身一抖
随后马科淡淡道:“好,待他办事回来后就按阵亡亲卫的待遇,给他在山海关的家人,送去一百两抚恤银子。”
马智仁心中一颤,不过看马科瞥来,眼中煞气逼人,语气僵硬地道:“是,小的明白了。”
马科抄起案桌上的信笺盯着马智仁的眼睛将信交给他:“办事吧。”
马智仁脸sè煞白,额头上也布满汗水,连声道:“是是,小的这就安排。”
将信笺揣进怀里急匆匆的出去。
马科抽着烟杆,看着马智仁的身影若有所思,看马智仁就要踏出帐篷,忽然道:“对了马尽忠昨rì出去时,一路可是顺利?”
马智仁回过身来有些不明白,不过还是答道:“大体顺利,就是靖边军哨骑四出,好是费了一番周折。”
如霹雳一声响,重重击打在马科心上,一时间,他的脸上,苍白得没有丝毫血sè,他颤声道:“你是说……马尽忠有可能……路上遇到靖边军哨骑?”
他猛然喝道:“回来。”
马智仁惊道:“大帅……”
马科焦急地吼道:“回来!”
马智仁呆若木鸡,吃吃地道:“大……大帅,您这是怎么了?”
马科忽然一把瘫到地上,冲马智仁有气无力招手,语气中还带着哭腔:“快回来。
他神情忐忑不安,不知道大帅怎么了,神神道道的。
却见马科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高高跃起,抢过他怀中的书信,然后敏捷地取出火摺子,晃了晃,将书信就着火星,快速点燃起来,看得旁边的马智仁目瞪口呆,更是摸不着头脑。
直到书信全部化为灰烬,马科才松了口气,他扶着案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有余悸。
似乎他又想起什么,一把看向马智仁,低喝道:“去,现在就去将那马尽忠杀了,半刻钟之内,我要看到他的脑袋摆在我面前!”
马智仁心惊肉跳,大帅的反复无常,让他有若身伴虎狼的感觉,他不敢怠慢,低声应了一声,急匆匆出去了。
看马智仁出帐而去,马科似乎瞬间苍老几岁,良久,他叹了口气:“既生瑜,何生亮。”
寅时,王斗被人叫醒,听完身前一人的禀报,他淡淡道:“知道了。”
崇祯十四年八月十三rì,一大早。
朝霞在天边露出粉红的曙光,从空中往黄土岭东北面看去,从山岭下的平川,一直到小凌河西岸,皆布满如蚁般的人cháo。
这一带的地势地表,大致是西北面高,东南面低,一条条干枯的河流,顺着西北高地,纵横流淌,汇入了东面的小凌河处。这些河流,形成一处处灌溉方便的平川之地。
然顺着田家沟再往东北,便是石门山与小凌河相夹间,形成的一道狭窄河谷地带。顺着这河谷地蜿蜒朝向西北,倒可以一直通向锦州城池东面的小凌河旁。
而田家沟北去不远,是一处称手水营的地方,河的东面不远就是小凌河堡。小凌河堡明时是处驿站,两岸交通频繁,因为该河段是摆渡行船要道,众多船家汇集这里,就形成了一个营地。
此时这个营地早被清军占据,而且在前方的百步之处挖了一条深深的壕沟,隔断了山与河之间的联系。
同时的,从水手营地西面过去,地势由低到高,一座座山岭起伏,一条条的东西走向,如阶梯似的,由北往南,一直蔓延到离黄土岭不远。这便是锦州城东rǔ峰山东北的石门山。
比起往rì,现石门山上驻守清军己是不多,飘扬的旗号,便是八旗满洲正白旗一部、高丽军一部,甲兵一共不到三千人。当然,数千的杂役阿哈,关键时刻也可以算是战力。
这些清军从山上看下去就见东南的平川地上,密密麻麻尽是明军的各sè旗帜,滚滚的人马,似乎要将山与河之间的地带填满了。
人马过万,就有不可胜数之感,眼前明军有多少怕三、四万之上吧?
就算鄙视明军的战斗力,这种兵如cháo水的感觉,还是让山上许多清兵喘息一片,那些高丽兵,更是面无人sè。
明军主力,真的要攻打石门山啊?己方区区人马,这守得住吗?
rǔ峰山城上越来越胖的皇太极持着千里镜,一动不动地眺望东面的明军。看他们黑压压人海,无边无际的阵列,由南向北正缓慢而不断的前行。
看他们旗号,当是吴三桂,马科,唐通等部其中又以马科,唐通部为前军吴三桂部为后军。
皇太极还注意到,几部大军后方,明国总督洪承畴的大旗也竖在那边,他最关注的王斗,他的浪涛rì月旗,同样摆在洪承畴身旁。
“明军真的攻打石门山了?”
皇太极心中寻思,不过他注意到,王斗等人,并未结阵出战,他们的兵马,还集在营中。看此时王斗等未出战的明军将官,都只带了一些亲兵护卫罢了,他们是押阵还是观战?
他们会不会参与攻打石门山,最后将主力汇集到锦州城东?
皇太极不能作出决定,当然,也可用此时战场,摆不开那些多兵马为由,解释他们未参战的现象。
皇太极寻思的时候,清国各臣,同样关注明军动静。豪格站在皇太极身旁,也是一眼不眨的看着山下,平rì里那种桀骜不驯的神sè少了很多,显然当rì之战,阿济格的死,对他触动很大。
代善抚着上唇花白的鼠须,低头沉思,他旁边的多尔衮若有所思,只有他身后的多铎东张西望的。
户部承政英俄尔岱这时哈哈大笑,对皇太极道:“奴才恭贺皇上,皇上明见万里,南蛮果然入我觳矣。”
他此言一出,立时身旁的清国各臣谀词如cháo,皆称大清兵猛攻锦州后,果然明军坐不住了。看他们此时布局,便是主力朝石门山,小凌河边进发样子,待他们占据石门山,兵马要渡过小凌河,定会在河水两岸流尽鲜血。
豪格更佩服地道:“当rì议事,我等不能决乌真哈超炮营所在,皇上立排众议,不被明军牵着鼻子走,果然他们现在中计了。到时靖边军来到河边,他们的重炮要过河,哪是那么容易?而我炮营数百门火炮可从容布阵,介时火炮齐shè,过河的靖边军定然伤亡惨重,为我大清,除此祸害!”
眼前的情形,皇太极也颇为满意,自己苦心孤诣,终见成效,怎能不让他欣慰?
他多rìyīn沉的脸上露出笑容,说道:“我大清骑shè立国,当以己之长,击彼之短,死守山岭,终是无用,还得野地浪战!”
他感慨道:“朕读史,知金世宗真贤君也,当熙宗及完颜亮时,尽废太祖、太宗旧制,盘乐无度。世宗即位,恐子孙效法汉人,谕以无忘祖法,练习骑shè,后世一不遵守,以讫于亡。我国娴骑shè,以战则克,以攻则取,往者巴克什达海等屡劝朕易满洲衣服以从汉制,朕惟宽衣博鮹,必废骑shè,当朕之身,岂有变更?恐后世子孙忘之,废骑shè而效汉人,滋足虑焉,尔等谨识之!”
山城上的清国众臣肃然听着,齐声道:“皇上圣明,奴才等佩服得五体投地!”^-^^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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