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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老白牛     明末边军一小兵txt下载     明末边军一小兵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62章 用炮轰,用骑冲

    第362章用炮轰,用骑冲

    “明日之战,孙三杰兄弟留守营地,余部随本将出战。(顶点小说手打小说)我军先用红夷炮轰散其阵,随后高史银兄弟率有马步人冲上,步军列阵押上。李光衡,温方亮率骑军从两翼夹击流贼马队,贼寇可灭。”

    “敌骑溃逃后,三部骑兵轮流追击,不给敌人以喘息的机会,一直追到临汝,大兴等地……”

    看着地图,王斗与众将细细谋划,各人眼中都露出兴奋的神情。

    通过这两天的观战,舜乡军可以肯定对手没有火炮等远程武器。己方军内十门红夷大炮从容发射,可以轻松打乱敌阵,造成敌军的崩溃。然后骑兵趁机冲击,流寇定是一泄千里的下场。

    不要看他们人多,在舜乡军猛烈的炮火之下,只有光挨打不能还手的份。

    往日破阵,需要精悍步兵,然有了这火炮,却是作用更大。以前清兵都受不了舜乡军猛烈的炮火,流寇哪挨得住?

    舜乡军炮手训练有素,经过火药配方完善后,火炮射程更远,开炮次数更多。依赵瑄的估算,现在军中红夷六磅炮,可以打到两里多,红夷三磅炮,也可以打到近二里。每门炮还可以打五炮再散热,估计射不了几炮,流寇就会崩溃。

    只要他们一崩溃,阵形不在,战场就是舜乡军骑兵的天下,如果这些人再死硬,大不了火炮拉轰击霰弹。

    一门红夷六磅炮射出的霰弹范围长达三百米,宽达五十米,十门红夷炮齐轰……

    “贼之最可虑者,便是他们的老营及马队,这些骨干不失,闯贼又可轻易拢起数万军队,所以明日重点打击他们的骑卒。只要他们骑卒损失惨重,汝州之敌,便会元气大伤。”

    王斗看着地图沉吟良久。

    依赵瑄的说法,明日他的火炮轰击几轮闯军步卒后,重点便是延伸火力,轰击步卒后面的骑卒。这两天观闯军阵势,每每都靠近官兵大阵一、二里,位于他火炮打击范围之内。不过他们要是跑了,那就没有办法了。

    “观其战事,贼兵每每见势不妙就跑得飞快,特别那些马队,更是善于脱逃。想伤者骨干,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温方亮提出了他的看法。

    王斗也是考虑这一点,闯军中的马队,特别是老营,决对是精锐中的精锐,每人都有马匹,甚至有些人有二、三匹马。他们如果要逃跑,想拦截追赶,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若是要拦截埋伏,就要先判断出他们可能逃跑的路线,到临汝等地去设伏,这是一个庞大的工程,涉及的兵马众多,而且那一带位于闯军的后营之地,大部人马前进,闯军肯定有所察觉,说不定明日那场仗就不存在了。

    若是战场追敌,他们决对第一时间跑个没影。

    沉思良久,王斗道:“对于老营贼子,能包抄尽量包抄,若是不能,也就罢了。明日之战后,该部贼兵定然胆寒,不敢再掠我舜乡军的锋芒,我们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

    “父亲,还没睡?”

    当陈德走进陈永福屋内后,不由舒了口气。陈永福居住的房屋是当地士绅一所宅院,厚厚的火夹墙生着火,使屋内温暖如春。滴水成冰的天气从外面走进来,真是说不出的舒服。

    陈永福嗯了一声,只是瞪着桌上的地图出神。

    陈德用力搓了搓手,见父亲出神,自己找了张椅子安静坐下,不敢打断父亲的思想。虽然父亲疼爱他,但平日对他严厉,特别在他思考的时候发言插话,这可是大忌。

    良久,陈永福从地图上收回眼睛,自言自语道:“王将军言他明日出战,不知会怎么打。”

    陈德道:“应该是先步战,倘若步战胜,再骑军冲吧。”

    陈德说的是此时战阵主流战法,陈永福又是沉默不语,良久他缓缓吐了口气:“不管王将军怎么打,德儿,明**需仔细看着,王将军怎样排兵布阵,舜乡军士卒如何作战,都需用心揣摩。若是学了王将军几成本事,我父子二人将终身享用不尽。”

    从开封与王斗联合出兵以来,陈永福彻底的没脾气。舜乡军所作所为,让陈永福看到了一个全新的天地,己经存了未来仿效舜乡军编练新军的念头。

    在陈永福看来,舜乡军暗藏的摧枯拉朽力量,代表了未来大明军队编伍战阵的主流趋势,不学习王斗战法编伍的,未来在大明都将没有立足之地。

    特别是这两天的战事,让陈永福感触良多,他麾下官兵,不可谓不勇猛,然与流贼作战,却收获不大。要知道,他麾下前锋营,可是河南当地最有战斗力的官兵。

    在汝州军民看来,他取得了不小的胜利,但他心里却涌起一股悲哀。往日流寇见了官兵就逃,现在却与他打个难解难分。要不是舜乡军护住两翼,还不知道这几日战事会怎样。

    反观王斗的部下,仅前锋千人,就打得万余流寇溃败,这战力真是相差太远。

    依陈永福的判断,王斗远没有使出力量,倘若几千人全部押上,会是如何?明日之战,真是期待啊。

    ……

    在闯军老营中,刘芳亮与李过也是很晚没睡,二人在灰暗的油灯下枯坐,这两天的战事说顺也顺,说不顺也不顺。全看自己是否自欺欺人。能与河南当地最精锐的官兵杀个难解难分,放在往日,这是足以骄傲的事情。

    要知道,他们闯军自兴起时,往日经常几万人被数百官兵杀得溃败,现在却能对战河南诸府最精锐的营兵。虽说陈永福的兵马比他们少了很多,而且还有宣府镇兵马在旁护卫。

    此消彼长,这种显著的进步足以让人欣喜。

    不过二人却高兴不起来,毕竟没有达到几日前他们设下的战略方案。而且二人心中越来越担忧畏惧,官兵中最精锐的舜乡军没有出战,就在旁虎视眈眈,从容观战,不知什么时候雷霆一击。

    看他们的态度,似乎完全不将己方放在眼里,这两日的静默,象是猫戏老鼠的前奏。

    “有那王斗的兵马在前,我义军的佯战完全不起作用,刘大哥,得想个法子才是。”

    良久,还是李过先期出声。

    本来闯军的得意打法,不是伏击,就是佯战。双方对阵时,闯军总是步卒或是马兵yin*,然后杀个回马枪,每每将缠战的官兵杀得大败。不过这两天的战事,舜乡军护卫在旁,陈永福营内兵马可以从容作战,他们的回马枪根本发动不起来。

    不论是步卒还是马队回战过来,他们的骑兵就出动,为避免损失过大,只好又缩了回去。实力的差距,似乎任何计谋都不起作用,真是打得鳖气。

    刘芳亮若有所思:“那舜乡军油盐不进,想钻空子,难。”

    这两天舜乡军给刘芳亮的印象,便是那种堂堂正正的力量,似乎可以压倒一切。虽然他们给陈永福压阵的只有三千人,不过就这三千人,给刘芳亮的压力却极大,他总在在思索,就算真的让官兵上勾,自己杀个回马枪会如何。

    推算的结果让人沮丧,以舜乡军出众的战力,完全可以反败己方,让人占不到任何便宜。便如当日自己一万余人伏击围攻舜乡军前锋,结果却被杀得溃败一样。

    这样的军队,整齐,划一,冷漠,机械,似乎没有喜怒哀乐,实在让人不知从何打起。

    思索良久,刘芳亮唯有长叹一声,他算是久经战阵,但对上舜乡军,却完全摸不清头脑,大明怎么会出现这么奇怪的军队。

    猛地李过一咬牙:“刘大哥,明日我们再打一场,就用那数万步卒yin*,我们马队埋伏。待他们追击十数里,我们马队再杀回去,不信那些官兵不上当。”

    刘芳亮摇了摇头:“难……陈永福可能会上当,那王斗却难。就算他们中诱,我们马队杀回去,双方缠战一起,能不能得胜也难说。若是不能,我们的根本就耗费了。”

    刘芳亮看得很明白,不说舜乡军的步卒,这两天押阵的三千舜乡军骑兵,己方马队就颇有不如,每每他们出动,自己的马兵只得缩回阵内,双方差距太大了。他们会不会中伏难说,中伏后能不能杀败他们也难说,毕竟前车之鉴在前。

    而老营与马队是他们的根本,刘芳亮不愿意孤注一掷。

    他眼睛闪动着寒光:“确实,李兄弟说得也对,明天我们应该再打一场,我估算那王斗忍不住要出手了。明天,就用数万饥兵的性命,看看那舜乡军是怎么打仗的。看清楚后,我们就走,所有的步卒都不要了。”

    ……

    崇祯十三年十一月二十三日。

    “闯贼倾巢出动了。”

    浓雾己经散去,只余劈面的冷风仍是一阵一阵吹着,朝阳升起,千里镜中,可以看到对面浩浩荡荡的军马旗帜结阵而来。那些旗帜,尽数写着大大的“闯”字,旗帜下面,密密层层的闯军士卒,头包红巾,密集的长矛似乎要刺破云宵。

    他们来了多少,两万人,三万人,还是四万人?依王斗的估算,应该有三万几千人,算算聚在汝州的流寇,己经来得差不多了,算是倾巢而出。

    “流贼好大的声势。”

    王斗身旁的汝州知州钱祚征吸了一口冷气,官兵出动的人马不到万人,而流贼是己方的数倍之多,敌众我寡啊。

    放在往日,此时的官兵数量当然算是众多,因为往往几百几千人就可以击溃数万流贼,不过这种反差比己经成为过去,沦落到河南诸府官兵不敢野战,由不得钱祚征不担忧。

    他今日也随同观阵,就是与王斗等人位于中军位置上。在他身旁,王斗拿着千里镜对远方直瞧,还有陈永福,同样拿着一具千里镜,神气活现地对流寇那边直看,让钱祚征颇为羡慕,千里镜好东西啊,他刚才只看了一会,又被迫不及待的陈永福拿回去了。

    不过此时肉眼也可以看清楚逼来的流寇大军们,看他们人马浩浩荡荡,似乎无边无际的样子,钱祚征深深吐了口气。也只有己方阵中严阵以待的舜乡军,才能给他定神了。

    似乎是红色盔甲的海洋,一面又一面的王字大旗下,长枪火铳如林,那些肃然列阵的舜乡军,给钱祚征极大的安慰。他们三个千总的步军列在前军位置。三个千总的骑兵列在左右两翼,有他们护卫前军及两翼,不论是钱祚征还是陈永福,都非常安心。这就是百战精锐带给人的心理暗示。

    此战轮到陈永福观战,他领自己的前锋营列在中军位置,迫不及待,就想看看舜乡军是怎么打仗的。

    闯军越逼越近,从四里到三里,到两里。舜乡军的夜不收们,也不断报告探来的军情,估算他们的人马数量,各营将领等。今早舜乡军与前锋营离营出战后,探到官兵出战的消息,刘芳亮与李过等人也慌忙领军出来。

    两军会战,需要适当的地形,若被官兵逼得太近,到时恐怕难以射住阵脚,不能列出适当的军阵,而没有阵形,不用说到时肯定输。所以听闻官兵出战的消息后,刘芳亮等人也立时出战,对他们来说,也没有坚守营寨的道理,因为他们是前来攻打汝州的一方。

    双方出营结阵后,当然免不了好一番的哨探试探,彼此的哨马与夜不收等人,就是最好的试探人马。不过明显可以看出,闯军方面己经豁出去了,他们的马队与老营不断出来,特别他们的老营,很多人的精锐程度不错,所以官兵方面,也没有逼得过近。

    双方阵列,缓缓的会合,这周边一马平川,满是干燥平坦的黄土地,没什么地利可以凭据,最终的战事,还是要看双方的战斗力。

    千里镜中,王斗看到闯军在离自己军阵前一里处停了下来。虽然这几天陈永福出战时没有使用火炮,王斗估计他们其实也害怕官兵有火炮。

    不过依闯军的经验,官兵的一号大将军炮,最远射程不过一里,弹重两到三斤,这个射程,威力与准确性都大大减弱。而且这种大将军炮也少,多是千斤以下的三、四号佛朗机,弹重三两到一斤,射程不到一里。

    所以依闯军的经验,大阵离官兵一里处是安全的,此时也如此结阵。

    王斗冷笑了一声,一里,很好,他前军阵前的赵瑄火炮千总,可是摆着十门红夷大炮。两门红夷六磅炮不用说,便是八门红夷三磅炮,每门火炮射程都近达二里。

    舜乡军的情报遮蔽做得好,王斗估计闯军就算知道舜乡军拉来火炮,也只以为是佛狼机火炮,没料到是红夷大炮。而在河南等地,除了开封城与洛阳城外,余者诸府并没有红夷大炮,就算开封城与洛阳城的红夷大炮,也苯重非常,只是拿来守城之用。

    就是这个情报差,便可给闯军一个极为严厉的打击。

    他放下千里镜,喝道:“准备作战”

    “准备作战”

    中军将官传下命令。

    “诃”

    潮水般的喝应声响起,不但所有的舜乡军密密层层举起枪铳,便是中军部的陈永福前锋营,一样如林的枪戟举起。

    “应旗。”

    “咚、咚、咚”

    战鼓声响起,随着中军各旗举起,前后左右各军旗帜纷纷摇动呼应。

    明军中旗语大同小异。又各有细致分别,舜乡军的扬旗之法,大至便是依照戚家军的旗帜号令。举红旗,就是前军待命。举黑旗,后军待命。举青旗,左翼待命。举白旗,右翼待命。举黄旗,中军待命。五旗齐举,全军待命,将旗往哪方,全军往哪方。

    中军旗帜不断舞动中,明军阵中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钱祚征拈须微笑,官军士气可佳,士气可佳啊。

    “试炮。”

    在前军二十步前方,赵瑄背着手用千里镜看了流寇那边良久,然后他沉着脸下达了命令。

    “试炮。”

    “试炮。”

    各炮指挥官此起彼落的声音传来。

    炮军千总的观测官前方架着炮镜,随着他口中冒出的一大堆术语,各炮角度不断调整的金属声冒出,十门红夷大炮黑压压的炮口对准闯军那边。

    ……

    “击败官兵,攻破汝州。”

    眼瞧官兵那边传来一波*的呐喊之声,闯兵这边也不甘示弱,不过他们可没有摇旗呼应的本事。认识旌鼓号令,便是现在很多大明官军,己经失去了这种本领,更不用说这边大部分没有经过训练的闯军士兵们。

    不过刘芳亮等人也有壮大军心士气的办法,随着中军位置呐喊声声响起,“杀官兵,破汝州”的高呼声绵延开来,数万闯军高呼声最后汇成一片。他们人多势众,似乎整个平川大地都是他们的高呼声。

    “杀官兵”

    闯军中一个尖厉的声音大叫。

    “或”

    “破汝州”

    “或”

    无数面黄肌瘦,头包红巾的饥兵狂热地举起自己长矛呼应,他们己经得到许可,只要打败官兵,攻破汝州,便可以在汝州城内自由活动三天。

    这汝州向来富足,城池大小与洛阳城差不多,若是破了城,大伙吃饱喝足不用说,还可得到大量绚目的财帛子女,怎么不让这些饥兵们动心?

    看闯军的欢呼声有若天崩地裂,随着他们的喊叫,远处长矛如林海般一波*冒起,那红巾的浪潮,似乎便在阳光下起伏不定。流贼的威势,看得钱祚征心下惴惴,又有些不安起来。陈永福也是紧咬腮帮,脸色如铁。

    只有王斗冷笑一声,望向了前军位置的火炮千总处。

    “放”

    各门火炮己经调整完毕,随着赵瑄的一声大喝,一门红夷六磅炮剧烈抖动一下,炮口喷出凌厉的火光,浓厚的烟雾随之冒起。强大的后座力,使得双轮炮架都向后退了好大一步,

    震耳欲聋的炮响中,一颗五斤多重的圆滚滚铁球恶狠狠向闯军阵中砸去。

    潮水般的欢呼声嘎然而止,所有的闯军,都看着这颗炮弹飞来的方向。

    如风吹麦穗,围着这颗炮弹落点的方圆,闯军阵中,起了好大的一波骚动。感觉那颗炮弹会落到自己头上的闯军士卒们,更是撒丫子就跑,不论他是军官还是普通士兵。

    这颗炮弹砸进了闯军最前方的饥兵阵列,虽然落点处士兵们潮水般散去一空,但炮弹是会奔跑跳跃的,特别在这干燥坚硬的地面上。

    这颗炮弹蹦蹦跳跳,激奔了数十步,带去了一个人的头颅,两个人的手臂,还有众多人等的大腿小腿,打开一条血路,乱窜良久,最后才停了下来,留下一处处鲜血与嚎哭一片的凄厉长嚎声。

    看着身旁人等的惨样,那些饥兵阵列起了一阵阵骚动,很多人面若土色,如无头苍蝇般乱跑,仅仅一颗炮弹,这些饥兵所有的军心士气便己失去。

    刘芳亮看得明白,不由脸色苍白:“明军中有火炮,还可以打这么远?”

    没等他回过神来,让所有闯军士兵魂飞魄散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不是一声炮响,而是好多声。炮弹的呼啸声响起,超过五十颗大小铁球再次劈头盖脸而来,它们落在闯军饥兵阵列中,到处乱砸乱滚,打得那些闯军哭爹喊娘,只是到处乱跑。

    前军阵列,己经阵不成阵,差不多己经溃败了,任凭军官们镇压也没用,李过面如土色,喃喃道:“刘大哥,怎么办?”

    刘芳亮脸色铁青,咬牙不语。

    只过一小会,又一波炮弹过来,几十颗大小铁球砸在闯军中的步卒阵内,这些步卒也没比饥兵好多少,看着身旁人等血肉横飞,断手断脚的。他们也是一阵阵剧烈骚动,军官们拼命弹压也没什么用。

    再又是火炮的巨响,又一波炮弹呼啸到达,却是砸进刘芳亮等人的中军位置,这里是闯军马队与老营军马的密集处。

    然与普通士卒,还有饥兵们一样,那些算是身经百战的老营战士们,一样挨不住炮弹的威力,他们骑在马上,被打得骨折身死,白白伤残或是失去性命。还有许多马匹被炮弹扫中,惨嚎嘶鸣,到处蹦跳乱撞起来。

    刘芳亮与李过呆呆出神,不说那些马队,这些老营士卒,可说是闯军中精华的精华,很多人有近十年的战场搏杀经验,便是死伤一个,都让闯军各将心疼不己,眼下却是这样一个一个白白折去。

    明军的火炮,似乎笼罩了整个闯军阵地,没有一处是安全的。刘芳亮身旁便有一个亲卫被炮弹扫中,右臂被带走,他的断臂处喷出一波*血雾,那亲卫脸色发白地端坐马上,然后直挺挺摔落下来。

    又是一波炮弹呼啸而来,接着砸在刘芳亮等人的中军位置,噼啪的骨折声响,人叫马嘶。密集的阵列中,每一次超过五十颗的大小铁球,给刘芳亮等人的马队与老营,至少造成百人以上的伤亡。

    看着身旁哄乱的军阵,刘芳亮猛地回醒过来,他正要说什么,猛然前方一阵喊叫,轰的一声,整个前军崩溃。随后那股潮水般的崩溃骚动传到步卒军阵,又传到中军。

    刘芳亮惊惧看去,蹄声如雷,明军的左翼,冲出不知道多少骑兵,滚滚向自己的前军位置冲来。

    跟着大地抖动,潮水般的蹄声响起,明军的左右两翼,再次冲出密密麻麻的骑兵,从两边往自己的中军位置包抄过来。再听那边战鼓声响起,无数的步兵,保持着战阵,跟在冲阵的骑兵后冲来。

    数万闯军己然溃散,到处是喊叫逃命的士卒,刘芳亮面若死灰,只是在心中想:“就这样败了?”

    眼前形势容不下他多想,与李过一起,带着余下还没有散走的老营士卒,慌忙往阵后逃去,他们快马加鞭,再不回头。

    看着舜乡军骑兵一泄千里,势不可挡,舜乡军步兵列阵押上,在他们前面,无数的闯军士卒狼奔豕突,没人敢停下一步。陈永福与知州钱祚征诸人都是合不拢嘴巴,流贼就这样败了?围攻汝州的数万流寇,就这样烟消云散了?

    陈永福看了身旁的王斗良久,口中喃喃不知道说句什么,他也传下命令:“前锋营,全军追击。”

第363章 传奇

    第363章传奇

    当日官兵大胜,在舜乡军骑兵苦苦追击下,最后数万人的闯兵,只余刘芳亮等一千多人逃脱,多是老营及马队,余者或死或降。(顶点小说手打小说)

    此战俘获闯兵近三万人,金银约有六万余两,显是闯兵在汝州附近掳获所得,还有众多的板车,独轮车等。又有粮草三千多石,几万人的大军,只余这一点粮食,显是闯兵快要粮尽,怪不得攻打汝州城甚急。

    缴获的刀枪弓箭也不少,还有马骡二千多匹。所得中,金银王斗与陈永福平分,经仔细考虑,陈永福分走战马三百多匹,余下的二千匹骡马归王斗所有。

    那些板车与独轮车,还有刀枪弓箭,王斗全部赠送给陈永福及汝州知州钱祚征,让二人欢喜无比。

    至于粮草,他就自己全部收下了。

    此次大战,官兵的伤亡极为轻微,如此微小的代价,就取得如此大的胜利,让陈永福与钱祚征等人叹为观止,对舜乡军的战力更是深深敬畏。

    汝州大捷的消息传开,整个州城鼓乐齐鸣,鞭炮大作,城内乡绅都到城门口迎接得胜的王斗,陈永福一行人。知州钱祚征大摆庆功宴席,城内一连欢腾数日。

    当日,汝州大捷的报捷文书也快马递向开封与洛阳,一时开封,洛阳诸地震动,各府皆在传扬王斗与陈永福之名,特别王斗与他的舜乡军,更被各地引为传奇。

    捷报传到京师,对王斗取得的胜利,崇祯皇帝与内阁诸臣倒没什么意外。各人虽对王斗态度各异,但对王斗军的战力,却是难得的评价一至。

    虽然捷报上写着此战是王斗,陈永福,钱祚征三人合力的功劳,此外河南巡抚李仙风,河南总兵王绍禹,参政王胤昌也同样有运筹帷幄的苦劳,但对朝中诸公来说,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

    对他们来说,王斗征剿区区流寇,取得胜利是正常,失败才是反常,毕竟奴酋洪太都在他舜乡军打击下狼狈而逃。内阁在议论如何封赏的同时,只是催促王斗前往洛阳,只待解了洛阳之围,就要他领军前往四川。

    恼怒的是杨嗣昌,十一月他率军进入重庆,擢陕西前总兵猛如虎为正总统,湖广参将张应元为副总统,让他们领军继续追击张献忠。诸将喏喏退缩,猛如虎所部疲于奔命,只知到处焚掠。

    杨嗣昌九次檄令左良玉入川夹剿,左良玉对发来的檄令置若罔闻,身在湖广动也不动,贺人龙早抛下杨嗣昌,自顾自回到陕西。

    余部或是无能,或是跋扈,导致川事大坏,什邡、绵竹、安县、德阳、金堂、荣昌、永川各城被张献忠洗劫一空,从保宁到达州,流贼烧毁各地驿站,七百里不见烟火。

    围剿流贼之事败坏如此,都是没有一个得力大将的缘故,杨嗣昌分外盼望王斗的到来,结果盼来的却是朝廷一纸公文,王斗被留在了河南,当即让杨嗣昌破口大骂,恨极了河南当地的官员。

    到十二月时,杨嗣昌得到王斗在汝州大捷的消息,更是气愤。数万流寇在王斗打击下灰飞烟灭,更证明了他的战力,如果他来到自己麾下,张献忠、罗汝才早死得不能再死,自己也可风光回朝了。

    所以杨嗣昌一方面督促朝廷尽快让王斗前来四川,一方面更亲笔给王斗写信,让他赶快结束河南当地的事,领军前来与自己汇合。

    ……

    汝州大捷后,王斗在汝州休整了一段时间,不过大捷的消息传出后,王斗在汝州休息也不安心,因为开封府,河南府各地求援催促的公文不断,都是让王斗尽快领军前往洛阳之事。

    到了十二月份,河南府的情况越发严重,现在洛阳周边,不提最早的鲁山、郏县、伊阳诸县,便是宜阳、永宁、卢氏、陕州、灵宝、渑池、新安、偃师、密县、宝丰诸地,己经相继被李自成攻陷,河南府只余洛阳城与汝州城没有陷落,特别洛阳更成为一座孤城。

    传闻李自成所部,连饥民什么的算上,布置在渑池、新安,还有宜阳、永宁两条线上,号称大军有十万众。他们虎视眈眈,攻打洛阳的趋势越来越明显。

    面对李自成大军逼人态势,特别万安王被杀,洛阳城内的福王与大小官员恐慌不安。在他们的连番求援下,河南参政王胤昌率河南总兵王绍禹,游击刘见义、罗泰三人于月初到了洛阳。洛阳城内也加紧防守,开挖护城河,修筑城垣等。

    但这样不能让他们放心,陈永福己经在汝州打出威名,在河南巡抚李仙风等人心目中超过总兵王绍禹,他肯定是要前往洛阳解围的。特别更厉害,引为传奇的王斗舜乡军,只有去到洛阳,城内的大小官员才会安心。

    所以从十一月下,开封城,洛阳城,就一天几个公文,催促王斗快快起身。为了打动王斗,洛阳城的官员乡绅,许诺王斗只要前来,定然重加犒饷,决不食言。河南巡抚李仙风,给王斗亲笔信中,更暗示他不能收了钱不办事。

    其实十一月下陈永福接到公文后,他是打算立时起身的,不过王斗没有动,他也不敢动。

    从汝州到洛阳,经过的道路离宜阳不远,那里闯兵云集,他若军马孤身上路,被贼兵围攻怎么办?中了埋伏怎么办?所以动身不动身,他要看王斗的意思。

    十二月初六日,在王斗接到一封加急书信后,他终于在汝州“休整”够,准备起身前往洛阳。

    书信为杨嗣昌所写,上面说道:“圣意所重,全在逆献一人,若将军大兵前来……”,信中一大堆,意思就是擒斩张献忠的功劳,在皇帝心中才是第一,没必要在河南等地跟李自成诸流寇拉拉扯扯。

    当然,洛阳城是亲藩之地,福王更是当今皇上的亲叔父,杨嗣昌也不便让王斗不管不顾,只是劝他解了洛阳之围后,火速赶来。他杨嗣昌定然许给他一个大大的功劳富贵。

    放下书信,王斗微微一笑,张献忠他肯定是要会一会的,不过却没必要自己千里迢迢赶到四川去,这就是穿越者的优势,有先天性的战略预见。同时手上有一只出众的武力就是妙,各方争着拉拢,自己却稳坐钓鱼台。

    得知王斗终于要起身,陈永福大喜,汝州知州钱祚征却颇为不舍。王斗这只大军不但战力出众,还买卖公平,秋毫无犯,让人耳目一新。驻扎汝州的这段时间,百姓乡绅同声称赞,称之为仁义之师。

    听闻王斗将要离去,他们同样不舍,又担忧流寇在他们离去后卷土重来。钱祚征希望王斗能在当地留下一些兵马护卫,王斗考虑再三,为将来的计划,决定留下孙三杰的辎重千总在汝州。

    孙三杰的辎重千总己经留了一总兵力在开封,在朱仙镇看护属于舜乡军的粮草银两。不过在汝州王斗收获不少,钱祚征己经供应了粮草五千石,还有当地乡绅犒军的白银三万两。此次缴获,也有粮草三千石,分到白银三万两,又有马骡二千匹。

    从汝州到洛阳,要经过一些山地,运输不便,加上到洛阳城也有补给,还有未来的战略计划,所以王斗并不打算将这些粮草银两运到洛阳去,便留在汝州当地,以孙三杰看护。

    王斗估计自己到洛阳应该会有所收获,所以那些车马,仍然赶到洛阳去,不过是空车前往,只运载路上所需几日粮草。

    当然,火炮火药等辎重肯定是要随军的,上个月的战事,王斗军内十门红夷大炮大显身手。王斗希望未来对李自成的战事中,它们继续大展神威。

    对王斗留下三总人马,钱祚征非常高兴,这些人名为辎重兵,在钱祚征看来却精锐非常,有他们协助守城,便是流寇卷土重来,钱祚征也有把握守住。

    临行前,王斗还问了那近三万俘虏的闯兵士卒情况,还有自己从郏县带来的几千灾民。钱祚征的意思是将他们安置为民,并收编其中一些青壮为兵。

    经天灾**,兵燹之乱后,汝州各地十室九空,百姓缺乏,若这些士卒安置为民,汝州城可以慢慢恢复元气,前提是朝廷可以减免汝州数年的赋税,并提供一些援助。这方面,钱祚征正大力向朝廷上书。

    “贼亦赤子,若他们愿改邪归正,安分守己,朝廷应大加优抚,给他们一个机会。”

    这是钱祚征说的话。

    陈永福也很认同钱祚征的意见,这些俘虏中,很大部分是青壮,难得的劳力与兵源。

    陈永福有意将内中一些青壮编为军兵,王斗是客兵,不能在河南久留。而自己己经打出名气,未来河南各府多有依重自己之处,自己提议编练新军,定可得到河南巡抚李仙风等人的大力支持。这些俘虏,就是很好的军兵来源。

    汝州之战,舜乡军给陈永福极大的震慑,他己经在内心谋划如何仿照舜乡军练兵了。

    他们是河南本地的军将官员,他们都这样说,王斗又有什么好说的?他此次是来扬名,再看看流寇是如何作战的,并不愿意过深介入河南本地的事务。

    若他们是普通灾民,王斗还有意在自己回转东路时,将他们带回去。不过这些从过贼的闯军士卒,还是免了,自己可不能让他们带坏自己治下的百姓。

    其实王斗建议过钱祚征,将闯军俘虏中恶习深重之人,还有全部头领挑出来杀了,不论他是什长,还是哨总,部总什么的,余下的普通士卒可以给个机会。只是钱祚征唯唯诺诺,不以为然,自己只能祝他好运了。

    崇祯十三年十二月初七日,王斗留下孙三杰在汝州,率领余下的舜乡军,与陈永福一起,浩浩荡荡往洛阳而去。

    汝州知州钱祚征出城送行,还有城内的百姓倾巢出动,依依不舍,目送王斗等人远去。

第364章 李自成、千年帝都(上)

    以这时路况而言,从汝州到洛阳约有两百多里,虽有南阳到洛阳的驿路官道”然年久失修”这路也不好走。(顶点小说手打小说)日积月累”官道上到处是高差一两尺的车辙印,马车行在上面,左右晃动如跳舞似的,反而是独轮车走得很顺畅。

    就算如此”从汝州到临汝道路还算好的,毕竟都是平坦河川之地。过了大兴堡,到嵩县境内,就有几十里的丘陵山地,再顺着伊水往北到龙门关,这两地的山路更不好走。

    舜乡军有大量的马车骡马,不需人力,又是空车而行,虽然拖拉十门沉重的红夷大炮,行军的速度还可以保持。

    主要是陈永福的插重队拖累了速度,大敌就在近处,陈永福也不敢分什么后军,所有的辐重,都与中军随行。

    他们的抬重队用独轮车,大板车运送辐重帐篷等物,行走皆靠人力,体力与训练与舜乡军相比也大大不如,所以这速度怎么也快不起来,这还是没有运送粮草的情况下。

    好在有舜乡军在,他们的盔甲插重等物,都可让插重队运送,士兵们手上只抓一井兵器,大大减轻他们负担。只有舜乡军战士仍是全副武装,甲胄齐全行军,这些营养良好,训练有素的职业战士披着几十斤的盔甲,行军走路,皆是精神抖撤。

    大军初七日辰时出发,李光衡的庚部骑兵千总,与温达兴的夜不收千总一起作为前军,探明敌情,规划扎营之地。他们这天走了一百里,午后到达大兴堡,为主力大军准备良好的休息场地,丰富的伙食,待主力一到,就可以安心休息,恢复体力。

    傍晚时分,王斗与陈永福领大军到达,走了一百里路,舜乡军还好”陈永福的营兵与那些民夫皆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在休息营地完善,饭菜丰盛,让他们体力快速恢复过来。

    李光衡在营地迎接王斗等人到达,温达兴麾下的夜不收们,却是继续前行悄探,散布到大兴堡与龙门关之间的地带去。他们汇合原先几日在洛阳,永宁,宜阳等地哨探的夜不收们,源源不断为大军传回最新的情报。

    依军例作战,舜乡军己是深入到骨髓中去,持别哨探方面,舜乡军上下更是无比重视。依王斗的估计,大兴堡到嵩县境内的丘陵山地,还有龙门关一带的山地,都是良好的设伏之地,需仔细查探,谨防中伏。

    果然”那些闯军死性不改,在这二地皆没有诱兵,伏兵。那些诱兵,轻松被李光衡的骑兵击溃,有夜不收的哨探情报,李光衡也是一步一个脚印,根本不会冒进中伏,只是在埋伏圈外等待主力。

    有刘芳亮等人前车之鉴在前,闯军也知道这些官兵的战斗力。一万人对上一千人都没有胜算,他们近万主力随之而来,想要围攻,怕需要好几万人,这么多的兵力及复杂的谋划,仓促之间,那些闯军将领,哪里忙活得过来?

    闹了几次后,那些闯兵皆无趣退去。他们擅长的伏击能力,在舜乡军面前却是一展莫筹。

    大军一路有惊无险,让陈永福庆幸不己,换成自己孤身上路,怕己经被伏击好多次了。在王斗看来,一只大军只需有良好的哨探能力,中伏的可能性就可降低八、九成。官兵屡次中伏,舜乡军很难中伏,原因就在这里。

    从大兴堡到龙门关,舜乡军与前锋营走了两天,初九日下午,大军到达伊水左岸的位湾驿。

    李光衡的前锋大军”早在这里等待。虽然天色还早,不过王斗还是下令扎营,带着自己的护卫总,还有舜乡军各将,与陈永福一起”兴致勃勃游览了闻名于世的龙门石窟。

    香山与龙门山两山对峙,伊水从中穿流而过,这龙门山色便是洛阳八景之冠。此时伊水己是结上厚厚的冰厚,站在冰面往两边看去,犹如一座天然的门阙。

    那山水相依的峭壁间,便凿满了无数的佛龛石窟,或威严或雄健,或活泼或清秀,一股浓厚的文明气息扑面而来。

    王斗看得叹为观止,王斗如此兴致,他身旁的陈永福与秦轶脸上都露出自豪的神情。他们虽不是洛阳人氏,但这龙门石窟,同样是他们的骄傲。

    只有高史银嘀咕一句:“一些石头嘎子,有什么好看的?”,王斗微笑道:“高兄弟,不要小瞧这些石窟,这可是我华夏文明的精萃……”

    高史银道:“将军说的是,确是精萃。

    他紧了紧自己的披风大氅,这里两山对峙,便如一道风口,站在该处,寒风阵阵,极为难耐。在高史银看来,瞧这些石像,还不如回营整些酒肉吃喝为妙。

    秦轶道:“香山居士曾有言:洛都四郊,山水之胜,龙门首焉。这石窟从北魏至北宋四百余年开凿,有窟金数千余,造像十万余,更有历代书法大家碑林精华。唐季褚仆射曾书伊阙佛龛之碑,堪称唐楷典范。学生有幸,曾在洛阳游历两年,更在这伊阙留连多次,将军若是有兴,学生愿代为向导。”

    王斗大喜:“有秦先生向导,今日定能载兴而归。”

    当日王斗确是尽兴而归,遗憾的是,现在兵荒马乱,这洛阳八景之冠附近没有一个游人,未免美中不足。当地的萧条破败也让王斗叹息,或许,未来太平了,自己可以做点什么。

    初十日一早,王斗与陈永福又领军出发,龙门到洛阳城不到三十里,巴时末,他们大军到达洛水的南岸。

    宏伟的洛阳城如一副画卷,威严耸立在冰封的北面,千里镜中,可以看到董风门外著名的洛阳南关码头,码头上门楼那“洛呐严关”四个大字是那么清楚。

    看着这座壮丽巍峨的城池,王斗双息不己”神都洛京,十三朝古都,曾是世界文明的中心,然现在……

    “若问古今兴废事,请君只看洛阳城”

    古人诚不我欺啊。

    崇祯十三年丰二月初十日这天,永宁城。

    这永宁当然不是宣府镇东路那座永宁城,而是河南府离洛阳不远的永宁城,后世称为洛宁县便是。永宁城本为万安王的亲封之地,月初被李自成攻陷,战事并不激烈,在饥民的里应外合下,可用一鼓而破来形容,闯军伤亡不到百人。

    在李自成看来,攻打永宁城,己经算是伤亡大的了,他攻破宜阳,偃师,新安诸城时,数万大军一围,战鼓一敲,当地守军立时或逃或降,他的军队经常不损失一兵一卒。

    到目前为止,河南府除了洛阳城列,余者十几个城池己经尽归闯军所有。军事攻略的出奇顺利,特别李岩兄弟,牛金星,宋献策等文人的投归,宋献策更献上“十八子,主神器”的谶语,让李自成的思想开始转变,或许,自己也可以打江山,夺天下吧?

    所以他一改往日攻城略地只为玉帛女子,开始严肃军纪:“杀一人者如杀我父,淫一人者如淫我母。”

    李岩又为他编设“迎闻王,不纳粮”等歌谣,并提出“均田免粮”等口号,如此他的大军更是迅速发展。每到一城,总有饥民愿意内应,使他的攻城略地,可用不费吹灰之力来形容。

    当然”李自成还改不了铲平城墙的“废城”行径,每攻下一城,便将当地城墙夷平。为了养他的大军,当地官府士伸大户也被他一扫而空。

    豫西是饥荒重地,贫苦百姓没吃没喝不用说,现在各处大户财帛钱粮也尽归闯军所有,为了活命,每日“自觉”投军的人如潮水般涌来。基本上耳南府所陷城池的普通百姓,都成为他的“军士”,如此算来,闯军猛涨到十几万,几十万的“战士”,也就不足为奇了。

    对李自成来说,兵马多当然是好事,不过为了养这些“军士”,他只得不断的攻城略地”更创下七日内连攻下三城的记录,每到一处,便将当地财帛卷扫一空,又增添多少万的“战士”,压力更重,然后再继续进行下一站……

    有压力,才有动力,虽然养活麾下兵马很难,不过李自成并不怎么担忧,大明多的是城池,多的是人口财帛。光河南就有八府,河南府扫光了,可以到开封府,开封府扫光了,可以到南阳府。

    便是整个河南扫光了,可以到湖广。湖广扫光了,可以去陕西嘛。天下之大,哪里不可以去?只要有兵马在手,这大明天下,就是英雄豪杰大展宏目的良好舞台。

    永宁这个地方钟灵毓秀,河川很美,文化灿烂。不过境内可耕种的土地少了一些,有七山二塬一分川之说,田地大部分以早地,早坡地为主。大明现在这个气候,水浇地禾苗都活不了,更不要说旱坡地了。

    境内大部分土地,也被万安王与当地官伸豪杰所占有,连年来的大旱,也使当地百姓贫困到极点。

    虽说永宁知县武大烈也算公正廉明,平日多有救济灾民的善举,不过并不妨碍穷疯了的饥民里应外合,配合闯军将永宁县城陷落力最后因逼问县印下落,武大烈被李自成拷打而死。

    一个知县,死就死了,当地百姓可顾不上这么多,因为李自成敢杀万安王,威名更震,投军的人更是络绎不绝。还有各处慕名而来的大小马贼,山匪,刀客,杆子等等,他们一一被李自成收编,成为闯军的步卒或是马队。

第365章 对付王斗方法

    “应该是红夷大铳,河南只有洛阳城与开封城有,不过这些大铳都是守城,没见过用在野地的。(顶点小说手打小说)”

    袁宗第说了一句,他向李自成汇报洛阳城攻掠事宜,没想到被刘芳亮接去了话题,此时插了一句话,显示自己的存在。

    他道:“洛阳城有好几门的神威无敌大将军炮,打三到五斤的炮子,可以打一里多。那几门红夷大铳,应该可以打两里多,不过重三、四千斤,用四轮车装载,想移到野地,可就难了。那王斗是客兵,听说从宣府镇来,这几千里远,这么重的大铳肯定拖不过来。”,“他们军中,可能有轻一些的红夷大镝……”

    随后他说了一声:“也怪,这些轻一些的红夷大铳,怎么能打这么远……”

    刘宗敏道:“不错,官兵野战经常使用车营,一营有炮二百五十六位,最重的无敌大将军炮重千斤,炮子差不多三斤,可打一里多。要是中了炮,人马都是一个大大的血洞。不过官兵野地最重的炮就是这样,别的都是打几两的炮子,最多一斤。芳亮兄弟遇到这官兵使用的火炮,确是奇怪……”

    刘宗敏饱经战阵,说起明军的装备,自然如数家珍。

    刘芳亮平静了下来,他说道:“闯王,总哨,依俺的看法,可能是官兵中新颖的火器。毕竟那王斗军从宣府镇来,宣府镇是九边之一”常年跟轻子打仗,有很多新颖的火器也正常,腹地的官兵不能比……”

    李自成的手指在旁边桌上轻敲,他说道:“这王斗有一些厉害的鸟镝和火炮,其实倒不足为虑,明远也是被他们打个意外,有了准备,着紧一些,接下来的仗,肯定不会象汝州那样……”

    “我们义军打过的官兵也多,很多官兵的火器都很厉害,就是我们攻下的城池,上面前有许多精良的火器火炮,不过他们不敢战,这些火器,都成为我义军的战利品,关键是这王斗的兵马很精,战力很高。依明远说的,那王斗七千人,个个都有他们前锋兵马那样精锐,好象比得过我们老营的兵马,要消灭这七千人………”

    他摇了摇头:“奇怪,大明怎么会出现这样一部官兵……”

    在场各人都是沉吟,感觉这王斗军与众不同,他们擅长的各种战术根本用不上。如果遇到别部的官兵,几次设伏他们很快就完蛋了。或是收买,他们也不会死战,不过这部官兵似乎收买不成。

    往日遇到这样硬挺的官兵,闯军还有办法,就是避强责弱,避开就是,游荡到别的州县城池去。不过现在打洛阳己经是骑虎难下,难道只能与王斗硬耗?

    这样的硬碰硬,闯军可没有遇过,那些炮灰饥兵还好”李自成等人最怕的就是折损自己的老营与马队,那是万万舍不得的。

    不过除了动用自己骨干力量,还能动用什么兵力?虽说算上饥民,闯军现在可拉出十万人,不过那些多是没打过仗,没训练过的饥民,真正拿得出手的兵很少,他们打得过王斗的兵马吗?

    众人都是头痛,感觉这王斗油盐不进,很是难缠。其实在座各人饱经沙场,都有丰富的征战经验,往日对上别的官兵,他们轻轻松松,就想出一大堆应对的方法。

    算起来刘芳亮也打得不错,虽说设伏失败,一样将那王斗军前锋困住。放在往日”便如大明悍将曹文诏,被几万农民军困在平原上。他三千人大部分还是骑兵,最后曹文诏仍然身死。

    同样被困,怎么曹文诏死,那王斗军前锋就反杀得己方溃败呢?众人心中有一个感觉形容不出来,这种感觉,是往日没有遇过的。

    其实很简单,就是一力降十会。将领有谋略不错,不过必须配合基层士兵的素质,基层军官的水平。底层士兵与军官素质不高,整体实力不济,主将再高的谋略,最终只会沦为空谈。

    这种例子很多,清末官员军将不是没人没谋略,可惜士兵素质不高,对方只要发动战争,一切的奇谋都成为灰飞。同样在抗战时,**几万人伏击一、二千日军,经常设伏成功,结果大多数被反杀溃败,这就是整体实力的效量。

    当然这种感觉对李自成诸人来说只可意会,难以言传,因为他们还停留在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的思想中。很难设想到那种堂堂正正的实力平推与对抗。

    郝摇旗骂了一声:“驴球子,他妈妈的毛,当年卢廉使带的关宁兵己经很厉害,人说大明边军中稳排第一。这王斗的兵马”比他们更厉害,哪冒出来的怪胎……”

    他粗野的骂声惊醒众人,各人都是回醒过来,牛金星不可见的眉头一皱,李岩忽然站起来,对李自成施礼道:“闯王,诸位将军,学生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李自成亲切地道:“先生有话请讲……”

    李岩又含笑施了一礼:“学生领命……”

    他姿势极为优美,看得场中各人都是一亮,冉想:“读书人举止作派,就是与俺们大老粗不一样……”

    李岩说道:“说起这王斗的军马,学生倒想起一人,戚继光戚少保……”

    他道:“人言堂堂正正之师,最是难缠,因为一切计谋皆是无用,只得双方对决,堂堂以硬对硬……”

    他道:“昔年戚少保未成军前,东南偻寇肆虐,官兵无能,常有数千官兵对阵数十偻寇而溃败者。然戚少保成军后,却无有一败,常斩首千余,己身伤亡不过数人。花街之战,斩首偻寇三百余八级,生擒两名偻首,己方伤亡不过三人。白水洋之战,以一千五百人对战二千人,全歼偻寇,己方伤亡三人。牛田之战,击溃偻寇上万,斩首六百八十八级,己方无人伤亡……”

    “戚少保在东南伤亡最重者,不外为林墩之战,斩首九百六十级,己方伤亡六十九人。观其一生,出战南偻北虏,从南国到北疆,斩首级数万,麾下伤亡不到千人。观那王斗兵马之精,营伍之森严,颇有戚少保当年风范。如这王斗军马一样,戚家军中同样没有家丁”不过士卒之悍勇,人人强若家丁。”,“对上这样的严谨精良之师,我义军万不可轻敌,免得徒劳折损我师力量……”

    李双喜吃惊道:“这戚少保这么厉害……”

    语气中颇有悠然神往之恋。

    刘宗敏却是一阵大笑:“李先生,戚少保的名声,老刘等当然听过。当年俺在米脂打铁,没事时也去茶楼酒肆转转”戚少保的事说书的讲多了。不过先生将那王斗与戚少保相提,是不是夸大他们了?他再厉害,也不是三头六臂,俺老刘倒想会会,找个时日,大打一场。”

    他一边说,一边又将巨大的手掌放在双膝上用力拍打,似乎那便是王斗一样。

    他这样大力动作,他身下的椅子便咯吱咯吱的摇动起来。

    李自成喝斥道:“捷轩,怎么这样跟先生说话?快快赔罪。”

    李岩忙道:“闯王言重了,刘将军豪迈不羁,性情中人,学生心下欢喜得紧,又哪会怪罪?”

    刘宗敏摇着他巨大的头道:“俺老刘是个粗人,有什么说什么,先生不怪就好。”

    李岩这声将军叫得他很舒服,平日军中各人只称他为总哨刘爷,一听就是市井作派,听这将军,就高贵多了。而且李岩平日在军中彬彬有礼,不象牛金星他们旧清高的样子,越是如此,刘宗敏越发对李岩有好感。

    他对李自成笑道:“闯王你看,先生己经不怪了。”

    李自成叹道:“捷轩,你就是这样的直肠子,说话不知遮挡。”

    对李自成来说,刘宗敏是他出生入死的心腹大将,平日最为依重,李岩怎么说也是刚来不久的外人。再怎么样,这孰轻孰重,二者根本不能相提并论。他刚才的样子,只是礼贤下士的作派。

    李岩这样说,他正好顺水推舟带过,他说道:“依先生的看法,这王斗果然不能小看,不知先生可对那王斗了解更多?”

    李岩道:“这王斗学生也曾听过,崇祯十一年东奴入寇,从此声名鹊起。”

    他详细说了一些王斗之事,大多茶楼酒肆,文人阶层,还有各方邸报得来的消息。李岩平日就关心时局,所以对王斗之事也曾关注。听了李岩的话,场内各人都吸了一口气,这家伙,来头不小。

    李自成轻轻道:“这么大的功劳,最后才封参将,应该对朝廷不满,是不是可以争取到义军来?”

    李岩摇头道:“怕是不可能。”

    李自成沉吟良久:“那依先生的看法,对他的军马,有什么应对的手段?”

    堂内各人都是看向李岩,牛金星与宋献策也颇为关注。

    李岩坚决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他们鸟镝犀利,我义军可使用火箭。便是火箭准头不足,耐不住量大,总有斩获,也比弓箭与三眼统等毫无还手之力强。”

    “他们红夷大钝厉害,我义军同样可使用火炮。我军攻占诸多城池,缴获火炮众多,虽说射程不如他们远,威力不如他们强劲。

    蚁多咬死象,总有一拼之力。”

    李自成哈哈大笑:“不错不错,我大军攻占河南府这么多城池,怕缴获各样大炮数百门。那些炮手,也尽归我义军所有,几百门大炮拉出去,确实有一拼之力。”

    刘芳亮忽然起身道:“闯王,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他说道:“俺与李过兄弟,大勇兄弟围攻那王斗军前锋时,也曾让他们的鸟钝兵应对不过来,差点让他们的长矛兵疲惫。那王斗军是很猛,不过他们毕竟人少,俺们义军有师十万众,用人海不断歇的攻打他们,他们总有应对不过来的时候。”

    堂内各人互视一眼,李自成也嗯了一声,他心下快速作了决定,用饥兵不断消耗王斗的军力。不过堂内几个文人在侧,他也自诩要做那仁义之师,这等战术,可以做,但不可以说。

    忽然有人冷冷一笑,却是牛金星开了。,他冲李自成深施一礼,说道:“闯王,诸位将领,古有云:季氏之忧,不在颗臾,而在于萧墙之冉。明廷**”国运将终,我等义军天命所归,洛阳虽然城坚,也有王斗诸援兵,然又岂可芶且瓦全乎?”

    他云里雾里,说得场中各闯将都是膛然不知所云,刘宗敏摸了摸自己胡子:“牛先生,您能不能说明白点?”

    牛金星捋须而笑:“好。”

    他说道:“诸位知道,自闯王重举大旗,数月间横扫河南府诸多州县,只余洛阳一座孤城。靠的是什么?人心!朝廷**,天灾**层出不穷,民众嗷嗷待哺”才有我等义军无往而不胜。”

    “不论是攻取永宁、宜阳,又或是灵宝、新安、偃师诸城,皆是义民内应。我师不费吹灰之力,就攻略了这么多城池。嗯攻下洛阳城,同样在这义民二字。王斗再能战,义民四起,打开城池,祸起萧墙,他定然回天乏术。”

    堂内各人交头接耳,李自成也是心动,他问袁宗第道:“袁兄弟,义民内应之事,你办得怎么样了?”

    袁宗第最早向李自成禀报进攻洛阳之事,此时才继续接上话题,他有些为难:“官府巡防很严,城内遍布练勇,义军的细作很难活动。洛阳城想如永宁、偃师那样,却是难办。”

    李自成皱了皱眉:“难道只能硬攻了?”

    牛金星含笑提醒:“闯王,不要忘了,城池内有义民,同样也有义兵。”

    袁宗第道:“闯王,牛先生,其实义军的细作,也联系上从潢关入河南府的一部乱军。他们因闹饷杀了自己的上官,被河南总兵王绍禹叫到洛阳协守。他们畏惧官府事后追究,答应我们举起义旗,介时作为内应。不过他们兵马不多,协守的也不是城池要害部位。怕到时他们起不了什么作用。”

    牛金星笑道:“可用之人不止该部,学生曾游历河南各处,明白开封府诸明将作派。总兵王绍禹贪毒无能,平日克扣军饷,麾下早己是怨声载道。罗泰与刘有义二人贪生怕死,同样贪婪无比,麾下兵马不足半人。月初他们奉命救援洛阳,如袁兄弟所言,刘见义守洛阳城东,罗泰守洛阳城南,王绍禹守洛阳城北,若要破城,我义军便需着眼这三人身上……”

    李自成等人眼睛亮起来,牛金星忽然对李自成深施一礼:“闯王,学生愿立下军令状,说动这三人或是其一,临战献城,共囊义举。”

第366章 据河洛以争天下

    李自成很是高兴:“有先生出马,定能马到功成。(顶点小说手打小说)如有人愿意献城,到时打破洛阳,就可以大大减少我义军士卒的损伤。先生也当立下首功。”

    牛金星对李自成深施一礼:“为闯王效命,学生义不容辞。”

    他道:“只要闯王愿尊圣人教诲,少刑杀、赈饥民、收人心,大业定成。”

    李自成站了起来,肃然回礼:“李某受教了。”

    自归附李自成后,有感牛金星的学问,李自成都是称其为先生,待以宾师之礼。牛金星也常给李自成讲一些经史文章。他的用意,不外乎希望李自成大事可成,那他也成为历朝历代那样的谋士贤臣,青史留名。

    现在归附李自成的文人慢慢多起来,所以牛金星很看重这个首席的位置。众人中,他比较忌惮的便是李岩,所以虽说李岩也是举人出身,学问不错,牛金星却始终不向李自成建议也请他说书讲史。

    二人礼来礼往,高兴坐下后,李自成沉吟一番,说道:“义兵义民,可以让我大军少费很多力气,不过也不能把希望都放在上面,还是要做好攻城的打算。”

    他问袁宗第道:“袁兄弟,攻打洛阳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

    袁宗第道:“闯王,各营兄弟已经慢慢调齐,洛阳城的地形,也渐渐摸清楚。洛阳城东,曞水合护城河很宽,不好攻打。城西的护城河也很宽,不好架桥。城南的地势很低,城墙很高,也不利进攻。”

    “只有城北的城墙较低,比较方便围打。俺与各营兄弟的意思,主攻城北,调集很多火炮猛轰那城北城墙,然后在北护城河上架起几十座木桥,应该可以突破。”

    李自成道:“攻城是最坏打算,却不得不做好准备。洛阳一定要攻下,那里是皇帝的亲藩之地,真的打下来,不但可以缴获大批的金钱财物,增强我义军的力量,更重要的是朝廷震动,提高我等必胜的信心,更吸引天下英雄归附。”

    堂内各将都是起身,异口同声道:“闯王高明。”

    他们都知道打下洛阳肯定好处很多,却没有李自成说得这么明白,说到他们心里去。

    确实,打下洛阳,最重要的是在政治上造成的深远影响,历史上李自成、张献忠连克洛阳、襄阳,代表双方的力量对比与作战主动权转移到农民军手上。也使天下更多人看出大明内中的虚弱不堪,此后降者、投靠之人不绝。

    众人异口同声的赞誉,连几个文人都对自己投来赞赏的目光,让李自成心下很满意,他的手指在案桌上轻敲,说道:“就算有王斗,洛阳城也肯定会打下,不过打下洛阳成,下一步该怎样呢?”

    李岩起身道:“闯王,洛阳为河南之中,洛城不守无河南,河南无保无中原,中原无保则河北咽喉断。所以学生再次提议,据河洛以争天下。昔汉高祖曾据关中以制天下,明太祖也有高筑墙、广积粮之策。我等义军,也该找个根本之地了。进可攻,退可守,方是大业之道,也好过这样到处漂泊。河洛,正是这样的大业所在。”

    李自成说道:“先生说的,我也明白,将士们不能到处走个不停。不过现在河南府残破,户口十不存一,各样灾祸不断,旱灾蝗灾的,不知什么时候才是头。这安定民生,恢复农桑,怕是要好多年后的事,一个河南府,养不活我们几十万将士。”

    他道:“最重要的是,我们义军还是弱了些,官兵还是势大,他们要是围上来,这河洛,就成为死地了。所以我们现在之得走着打,以后到富足些的开封府,汝宁府,甚至到湖广去,避强击弱。等再打几次象洛阳这样的大仗,局面好些了,就可以找个富足些的地方安定下来,奖励耕种,整顿地方,以为大业之道。”

    刘宗敏大笑道:“先生的学问俺老刘是佩服,不过说起打仗,你就不如我们了。这仗要打活,不能打死,敌人强了,我们走,敌人弱了,我们打,敌人退了,俺们追。要走着打,不能挺着打。多多避免跟官兵死扛。要知道我们本钱少,要是有个意外,就全部没了。也因为我们走着打,所以一次次爬起来,官兵怎样也没法消灭了我们。”

    闯军各将都是哈哈大笑,连称总哨刘爷说得妙,说得有趣,他们义军,就是要这样。

    李自成也是微笑点头。

    个人如此,李岩只得不再劝说,他心下叹了口气,其实闯王说的各样问题,并不是没有解决的可能,只是目前他无意找个立足之地,余者各将也仍改不了流寇的思想,想劝说他们安定下来,何其难也。

    旁边的牛金星与宋献策欲语还休,最终没有开口。

    见李岩不再劝说,李自成松了口气,其实抡起经营地方,他更意属陕西。那里不像河南这么残破,又是老家。他军中将领,大部分是陕西人,到时候衣锦还乡,自然是风光无限,比在河南经营好多了。

    他对身旁双目似闭非闭,努力保持仙风道骨式的宋献策道:“对攻打洛阳,还有如何对付王斗,军事不妨说说你的高见。”

    宋献策闻言睁开双目,他的腿脚不便,就没有站起神来,他在位上拱了拱手,说道:“方才在座诸位不乏真知灼见,学生也有一计,定可让洛阳官兵疲于奔命,使我义军从容一一击破。”

    他的声音颇为沙哑,便如从封箱中挤出来一般,看着众人期待的眼神,他昂然扬起手:“便是围魏救赵之策。”

    他的一对细眯眼闪着寒光:“袁将军曾有言,开封府大部分官兵,已经到洛阳救援。如此算来,开封府便是兵力空虚。正好给我义军可趁之机。若是我大军佯攻开封,洛阳的开封官兵就不得不派出一部回援。”

    他道:“开封至洛阳四百里,我义军同样有可趁之机!这四百里路途,两侧山地起伏,大有伏击之所。王斗肯定只在洛阳。援救定是别部无疑,我义军伏击不了王斗的军马,还伏击不了回援的官兵?”

    他嘿嘿而笑:“或许,因此而下开封也说不定,开封府城并不比洛阳,省城所在,户口更多,财帛更众,比洛阳富足数倍,若下开封、、、、、、”

    堂内个人眼睛都是亮起来,李自成也现出注意的神情。

    看个人的神情,宋献策心下满意,他续道:“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伏击不成,开封不下,洛阳城也因此减少防守兵力,使我义军攻城更为容易。”

    他道:“不但如此,我义军还可佯攻汝州,依刘将军所言,他共打汝州多日,州城已是强弩之末,我义军大可排除大军继续围攻,洛阳若援救,又减少他们的兵力,若是补救,便可顺势而下汝州城池。”

    “汝州富足,城周九里,与洛阳城大小无二,若能取之,定然大大增加我义军的力量。”

    堂内各人皆是兴奋地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李自成也是抚掌而笑:“妙,妙,军师真是才智非凡,不愧为我义军的智囊脑袋。”

    他有些急迫地道:“军师,卜个挂吧,看看这次攻打洛阳,到底是凶还是吉。”

    宋献策拱了拱手,道:“学生领命。”

    一般卜卦有四种方法,揲箸法,简化揲箸法,金钱卦法,太极丸法,宋献策适用的正是揲箸法,四种内最难的一种。几根莁竹在他手上灵巧的摆动,不时发出悦耳的相碰之声。

    堂内各人都是伸长脖子看着这边,很多闯将看向宋献策时,眼内都充满敬畏。

    只有李岩微笑而坐,神情中不以为然。他是正统的儒家子弟,子不语乱力怪神,虽说占卜之事也是博大精深,内中有深厚的易经诸学支撑,不过军国大事放在区区一副卦象上,却是草率了。

    几阵莁竹的声音后,宋献策停下了动作,抚摸着他稀稀拉拉的几根胡须沉吟。

    李自成迫不及待道:“怎么样军师,是凶是吉?”

    宋献策不语,待李自成也出声请教后,他才含笑道:“卦辞所云,此乃上卦也,恭贺闯王了。”

    李自成立时露出笑容,堂内各将也是眉欢眼笑,都要军师解释。

    待众人等得急了,宋献策才摇头晃脑道:“比,人并肩而立谓之,比,为相亲,靠拢也。元,物之始为元,为长,为创业。元永贞无咎,为大没有过失也。”

    “此卦虽预示有微微凶险,却居于地上,人皆见之而知避,能够化险为夷,越险而过,从象上说,此为上卦。”

    李自成哈哈大笑,心下更定,下首的李双喜却仍有孩童心性,他说道:“军师,再卜一卦吧,更保险些。”

    旁边各将忙道:“不可不可,有上卦就好,卜多了就不灵了。”

    李自成也是不悦地看了李双喜一眼。

    李双喜与李过皆为李自成亲近子侄,宋献策专门为他解释,“蒙,亨。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初莁告,再三读,读则不告,礼贞也。占卜不得反复无定,无心方得真实,若是一再重占。心乱而卦乱,此为大忌。”

    李双喜吓了一跳,忙双手合十:“百无禁忌,百无禁忌。”

    李自成站了起来,道:“好了,大家议事也累了,也到了午后,就让伙房开饭吧。”

    很快饭菜上来,却多是一些粗食窝窝头之类,李自成吃得很香甜,他平日较为刻苦简朴,不好酒色,一饮一食,皆与普通士卒无一。明末边军将领中,倒于张献忠、罗汝才等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第367章 到洛阳、嫉妒

    第367章到洛阳、嫉妒

    崇祯十三年十二月初十日,王斗与陈永福大军从龙门出发,路过关陵祭拜了关羽祠庙后,全军到达洛水南岸。(顶点小说手打小说)

    洛水宽广,往日需要渡船,不过现在正值腊月,天寒地冻,河面都结了冰,不需渡船也可过。当然需要选择冰面厚些的地方过去,毕竟舜乡军一些火炮及辎重颇为沉重。

    到了河边,江风更猛,寒意逼人,可以看到从周边一些州县逃亡进洛阳的士绅百姓不断过河。很多人乘坐马拉大冰车,风驰电掣般从冰面而过。

    “洛河原有桥……”

    说话的是秦轶,他高瘦的身上穿着一件鸳鸯战袄,头戴八瓣帽儿铁尖盔,身披红棉翻羊毛大氅。大氅上有帽子,可以罩在头上遮蔽风雨,打扮与普通的舜乡军没什么两样,只有腰牌与盔缨有所区别。

    舜乡军中所有的赞画文吏,同样要身着军服,并不可平常文人打扮,意示舜乡军整体规划如一的制度。

    秦轶官话说得很标准,只带一些河南南阳口音。进入舜乡军后,他也不断在学习,毕竟舜乡军的参谋赞画与此时的军师很有区别。不是简单谋略便可,还要懂得军中火力战力配置,后勤,军队训练等种种方面,往日单程的文人空谈可不行。

    而且舜乡军的高识字率,也使进入的文人难有鹤立鸡群之感。进入舜乡军这一年多来,秦轶收获很多,从这只军队身上,他感觉自己学学到很多东西。此次随军出战,他更有了自己的思考,似乎更可用全局眼光俯瞰苍生大地。

    “隋朝洛阳有天津桥,原为浮桥,隋末为李密焚毁。唐初原址重建,改为石桥,仍称天津桥,桥上有四角亭,桥头有酒楼。时行人车马熙熙攘攘,络绎不绝。天上弯月,河水粼粼,便为天津晓月,洛阳古八大景之一。”

    秦轶的声音带着罔然:“天津桥历经数百年,可叹宋末金虏与鞑虏连番入寇,这天津桥最终毁于战火。此后数百年,洛水河上再无石桥,车马过河,皆靠渡船。”

    温方亮,高史银,赵瑄诸人策在马上,正对岸那边宏伟的洛阳城指指点点,作激昂文字,指点江山状。寒风撩起他们的披风大氅,可谓意气风发时。

    听了秦轶的话,赵瑄佩服地道:“秦赞画好学问,这洛阳典故,懂得这么多。”

    高史银却骂了一声:“***金虏与鞑虏,害得我大军过河却要踏冰,真是罪孽深重。”

    在几人身后,高寻也策于马上,眺望对面的洛阳城,耳听秦轶之言,再听高史银等人话语,似乎一股历史的沧桑感迎面而来。

    这个时代,是男儿大有为之时,他虽然升任到新军千总,不过在舜乡军中仍声名不显。不过高寻相信自己,定可在这时代干出一番大事业来,他相信自己。

    王斗与陈永福策马于众将之前,听着秦轶的话语,眼望对面那座壮丽巍峨的城池,同样感慨良多。

    陈永福看着对面城池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他对王斗说道:“犬子与贵军李光衡,温达兴两位千总己先期过河,他们传来情报,兵备王胤昌,河南府知府亢孟桧,总兵王绍禹,游击刘见义与罗泰己经在南关外迎接等待。王兵备的意思,我们大军先在东门外驻扎,待挑选个吉日,我大军再进入洛阳。”

    他脸上露出笑容:“汝州一战,流贼丧胆,洛阳军民大振,眼下流贼大军压境,城内人心惶惶。王兵备用意,也是鼓舞人心之用。”

    王斗道:“这全靠陈军门奋勇杀敌,才有汝州大捷。”

    陈永福摇头:“自家事自家知,若没有王将军,汝州能否报捷,真的难说。”

    他感慨道:“自开封过来,本将欠王将军颇多,可惜王将军不是河南将兵,不能在当地久留……也罢,往后只要王将军前来河南,我陈永福的府邸,大门永远为将军敞开。”

    这个老将感叹良多,汝州之战,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大大的功劳,未来升赏自不用说。就是实在的好处,汝州战后也所得甚多。陈永福盘算以后可以扩展自己的军力。

    与舜乡军并肩杀敌的日子,陈永福也在日夜揣摩如何仿效舜乡军练兵,并希望王斗能留些经验丰富的老军,作为前锋营的指导教官。陈永福这个请求,王斗还在考虑其中利弊之处。

    其实舜乡军成名来,特别是去年各镇总兵前往东路观摩后。不但各镇纷纷仿效舜乡军练兵,便是舜乡军大小将官,从军官到普通士兵,或明或暗,都不断有人前来挖角,许下种种丰厚的酬金好处。

    只是因为东路安稳的环境,良好的上进平台,还有严酷的惩罚措施,还没出现跳角的情况。却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将兵挨不过对方短暂的诱惑,跳槽到别处去。

    “听闻东路设立讲武堂,犬子也算伶俐,希望将军给个名额,让犬子进讲武堂磨练几年……”

    ……

    陈永福的话说到这里,洛阳城前来迎接的官员己到,他也立时住口,与王斗一起指挥大军过河。有本地人氏向导,洛水何处冰厚,河处冰薄,王斗等人心中有数,因此大军过河顺利。

    到了北岸的南关码头,王斗等人一上岸,不由吃了一惊,只见码头边,河岸边,还有码头进去的街道上,密密麻麻围满了迎接或是围观的民众。

    看到舜乡军与前锋营不断上岸,那些威武的铁甲大军,特别十门沉重的红夷大炮现身后,岸上一片的惊叹与啧啧称奇声。还有那一千多辆马车,各人都道:“没见过官兵有这么多车马的。”

    民众太热情了,让王斗等人保持低调都不行。岸上肯定有闯军的细作,这人马不断上岸,想必舜乡军与前锋营的军力武力都会落在这些人眼中,却不好驱赶围观的民众。

    王斗与陈永福上岸后,码头上鼓乐齐鸣,鞭炮炸响,岸上等待的兵备王胤昌,河南府知府亢孟桧,还有河南总兵王绍禹,游击刘见义等数十个大小官员迎了上来,如此高规模的迎接队伍,体现了洛阳军民对这只救援部队的重识。

    一番寒暄后,大军往南关而去,洛阳有东、西、南、北四关,这四个小城池护住洛阳主城。李光衡与温达兴己经先期到达南关之下,不过依洛阳官员的安排,这只大军先期驻扎在东关外的迎恩寺与白马寺之间。

    从码头一直到南关,再到洛阳主城,都是居民繁盛之处,店铺鳞次栉比。王斗等人沿官道与街道一路行去,不说路旁满是围观的人群,不断还有民众闻风赶来,都想看看这只汝州大捷后的联合部队英姿。

    王斗骑在马上不断拱手,他身着御赐的盔甲,其实是一副明光铠,每一片甲叶都是精良无比,特别胸前两个闪亮的护心镜,象奶罩一样一左一右护在胸前,使王斗看起来有如天神下凡,引来一片的啧啧之声。

    围观民众皆道:“有王将军与陈总兵到达,这洛阳定万无一失。”

    到达南关之前,首先出现的是一道“拦马墙”,“拦马墙”约有一丈,墙前挖有壕沟,引瀍水入壕。这是洛阳第一道防线,可阻挡对方骑兵接近,迫使他们下马作战。

    依洛阳当地官员说,围绕洛阳城的这道“拦马墙”,周长有二十三里多,只在某些官道上开些寨门。过了东、西、南、北四关,离洛阳主城墙三十步,便是深深的护城河,同样引瀍水或是洛水入壕。

    护城河内侧,一样有一道高一丈的“拦马墙”,如此形成严密立体的护务体系。

    其实大明的城池皆是深厚,防守严密,关键在于防守的人。

    南关不大,离洛阳城约有二里,原来这里防守的是一个把总,不过河南总兵王绍禹等人到达后,这南关,还有洛阳南门,己经由开封游击罗泰接手。

    到了这里,洛阳城看得更清楚,其实洛阳城大小与汝州差不多,不过城池更高更厚,一色青砖包砌的城墙,墙高怕有四丈多。让王斗印象深刻的是城门上雄伟的阙楼,还有城墙上众多的垛口与马面。

    依当地官员说,洛阳城一共有马面三十九座,马面上均有了望敌情的敌楼。那些马面每座间距数十步,攻城的敌人均处于城上武器的杀伤范围之内,形成正面及两侧的交叉火力网。

    城池四角还有角台与角楼,视野广阔,可监控与痛击来自多种角度的进攻之敌。四座城门又筑有瓮城,使得洛阳城坚固无比。如果守军稍稍用心些,城池是不可能被攻破的。

    崇祯八年那场仗就是如此,高迎祥领十几万大军攻打洛阳城,多日不能攻破。历史上这次李自成攻打洛阳,因城池坚固,也是血战多日,要不是守军哗变,李自成怕一年也攻不下洛阳城。宁武关比洛阳城简陋多,因守将周遇吉的顽强抵抗,李自成集中优势兵力,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才堪堪攻破,一度还准备放弃。

    想到这里,王斗看了一眼眼前的河南总兵官王绍禹,还有游击罗泰与刘有义二人,此时这三人正以嫉妒之极的眼光看着自己与陈永福二人。

    王斗心下暗叹,明末文人多饭桶,武人也好不到哪去,从九边各镇军阀到南明各将,多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之辈。国家的元气,就在他们内斗中耗尽。

    文人当国,国家不幸,武人当国,国家同样不幸,只可惜了人民百姓,多灾多难。

    ……

    依安排,到了南关后,舜乡军与前锋营又开往东关一带,在瀍水与洛水旁安营扎寨,准备午饭。

    兵备王胤昌等文武官员,则在南关署衙招待王斗与陈永福二人,酒宴很丰盛,还有乐姬助兴。想起洛阳周边那些吃树皮,吃草根的灾民流民,王斗不由暗暗摇头,百姓己是死人相弃,这些官将还如此荒yin糜烂。

    宴中王胤昌与河南府知府亢孟桧对王斗与陈永福赞不绝口,连称他们是国之栋梁,汝州之捷,可谓是军民振奋,连福王听了都是大悦,称几日后王斗等人进城,福王有意召见宴请。

    陈永福大喜,听了这个消息,王绍禹与刘见义几人更是流露出又羡又妒的神情。

    他们大军于月初到达洛阳时,先期除了总兵王绍禹外,刘见义与罗泰二人的军马,还被拒在洛阳城东关外不得进城。王绍禹再三请求,福王才勉强将刘、罗二人的军马放进城中,协守二门。召见宴请之事,更是无从谈起。

    没想到王斗与陈永福二人一到,福王却是如此礼遇。这样厚此薄彼,怎么不让三人嫉妒非常?

    虽说几日后的宴请,王绍禹与刘见义几人同样陪同召见,不过却是托王斗等人的福,让王绍禹等人心下非常不舒服。

    午宴过后,王斗与陈永福告辞出来,陈永福恨恨骂了声:“一众鼠辈,打仗不行,排斥争利倒有一手。”

    方才在宴中并不怎么愉快,王绍禹、刘见义几人阴阳怪气,不时的冷嘲热讽,怎么听怎么不舒服,王斗还好,陈永福却差点忍不住跳出来。

    此时文人势力大大减弱,王胤昌与亢孟桧身为兵备与知府,对那些武人间的勾心斗角,明争暗斗却没有办法,特别在大兵将要压境的情况下,只能尽力调解。

    老实说刘见义几人并不给他这个兵备什么面子,一场接风宴差点闹个不欢而散,王胤昌除在心中骂几句:“这些武人越来越飞扬跋扈”,余者又有什么办法?

    由一个官员带路,王斗与陈永福领着自己的护卫向东关而去,王胤昌己经言明,明天他还会亲自带领洛阳一些官员乡绅到二人军营中拜访劳军,向他们传授面见福王之事。

    洛阳的冬天很冷,地上微微有一些积雪,却是不厚,然寒风一阵一阵的吹来,冷寒刺骨。

    王斗骑在马上,听陈永福在身旁骂骂咧咧,骂刘见义等人无能善妒,见不得自己立功,和这些人共事同僚,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汝州之战后的好心情,都被他们破坏了。

第368章 我跟你谈忠义,你跟我谈钱

    南关东侧有演武场,山陕庙,风云雷雨山川坛等建筑,这里是洛阳附郭之处,各样街巷房屋众多,不过待李自成大军来到,这些建筑怕都要毁于战火了。(顶点小说手打小说)

    城郭间聚集的流民很多,散布于各大街小巷,天寒地冻的,许多灾民都冻饿而死,街巷间卖儿舅女者不绝。看见自己这行人马过来,各人中神情麻木。

    王斗默默看着,耳中听陈永福的怒骂抱怨,他忽然道:“排斥争利还好,陈军门,却要谨防他们狼子野心,做那等降敌投贼之事……”

    陈永福一惊,扫视了周边一下,轻声道:“不会吧,他们竟如此丧心病狂……”

    王斗道:“陈军门久在河南,与王绍禹、刘见义他们同僚共事,当知道他们平曰作派。贪墨粮饷,苛待士卒,部下早军心不稳”且此些人等胆小如鼠,面对贼寇怕无一战之力。河南各府多有官兵内应者,洛阳之事,却不可不防。”,陈永福吸着冷气,神情中不敢相信,王斗却知道历史上李自成陷洛阳的原因。刘见义与罗泰降了李自成”总兵王绍禹部下哗变,打开城门。否则以原先洛阳军民的抵抗力度,福王也招募死士力战,洛阳再怎么样,坚守几个月是没问题的。

    看陈永福神情样子,王斗知道此事非同小可,陈永福不相信也正常。王斗只是给他透个底,刘见义等人的事”他会让自己的部下夜不收们严密监视,向来祸起萧墙是最可恨的。

    很快一行人来到东关,这里暂由刘见义驻守,他还守着洛阳城东面的长春门。王斗等人无意进入关内”经东关大石桥跨过猩河”往迎恩寺那一带而去。

    这东关大石桥又名黄公广济桥,横跨猩河,长百米的五孔石桥,传为嘉靖年司礼监太监黄锦出资修建,是东进洛阳城的重要通道。从东关大石桥往北过去不远,就到了迎恩寺。

    这迎恩寺又称东大寺,为福王朱常询为其生母郑贵妃所建。历史上李自成攻克洛阳后”福王曾从福王府逃到迎恩寺藏匿”后来被农民军搜出,处死在周公庙前。

    东关这一带名胜庙宇众多,隆整朱樱、铜耻暮雨、勒马听风、三贤祠、贾谊词、洛神庙、药王庙、泰山庙、古唐寺、迎恩寺、三井洞、云溪观等等,数不胜数。

    王斗与陈永福大军,便驻扎在迎恩寺北去十里的井沟,徐村一带,那边己算是洛阳的郊外。

    闯军清扫了洛阳周边的州县城池,哨骑也不断在洛阳周边活动,这引起当地百姓的恐慌,除寥察一些人外”徐村等地的百姓己逃入洛阳城内,这倒方便了舜乡军与前锋营的驻扎,天寒地冻不必扎营在野地。

    回到自己营地后,当日下午,王斗带领各将在营地四周转了个圈,仔细查看周边地形”还到东向二十里外的白马寺转了一转,瞻仰了这个佛教“祖……”之地,可惜寺院破败,周边除聚集流民外,看不到一个游人。

    十一日上午,兵备王胤昌与河南府知府亢孟栓果然来到舜乡军军营中,他们带来了一些酒肉搞劳。出乎意料的是,领队的竟是窝居洛阳城内的前兵部尚书吕维祺。

    这吕维祺是河南府新安县人,崇祯初年曾任南京兵部尚书,因剩寇不力被罢免。归居洛阳后设立“伊洛会……”广招门徒,著书立说,在洛阳缙伸中算是颇有声望之人。

    历史上李自成攻打洛阳,吕维祺也走到处奔走,为守卫洛阳摇旗呐喊。洛阳城破后,吕维祺于洛阳城周公庙引颈受死,世人评价不辱大节,崇祯年理学名士之一。

    将吕维祺等人引进大堂后,陈永福神情仍然激动,只有王斗面上平静。显然的,吕维祺主要也是为王斗而来,一番寒暄后”他大力肯定王斗的忠义报国之心,明知流贼势大,还义无反顾前来洛阳援助,真是难能可贵。

    王斗平静道:“早在开封之时,末将就答应过李巡抚,我既收了他的钱粮,就会办好答应的事。

    不过吕大人,王大人,末将己经到了洛阳,这粮草供给,请尽快补齐,将士们不能饿着肚子打仗。洛阳乡伸许诺的五万两搞赏,也请尽快支付……”

    王斗与河南巡抚李仙风的谈判,王斗留在河南,他需给银十万两,粮米二万石。李仙风己经给了银子三万两,粮米一万石。银子可以缓缓,这粮米,却是一日不可断绝。

    王斗其实在开封,在汝州,还有不少的粮草,汝州大战后,他也收获不少。不过王斗无意从二地调运粮草,他在洛也早有布局,东路的商人,为他买了几千石粮米,不过这些物资非到万一关头,王斗不会动用。

    反正李仙风欠他不少,而且也有明言,舜乡军到达洛阳后,余下的粮米,可从洛阳当地调运。所以王斗开口就是提及此事,他不会为了吕维祺等人几句好话,就让自己的将士饿肚子。

    还有早在汝州之时,洛阳乡伸官员为让王斗早日来临,提出愿给五万两银子特赏,他也一并提了出来。

    吕维祺与王胤昌几人略有些尴尬,我跟你谈理想,谈忠义,你却跟我谈钱,谈银子,是不是俗了点?眼下的气氛,谈这些可不是恰当的时候。

    陈永福坐着一语不发,他自开封出兵后,一路与王斗配合默契,王斗收到粮米,等于是他收到粮米,因为一路来他都是吃王斗的,粮草乃是军中大事,他当然不会反对王斗的言语,对王斗毫不顾虑谈起粮草之事,他也是暗暗佩服。

    兵备王胤昌道:“将军放心,虽说洛阳库房空虚,钱粮拮据,然粮草之事,本官定会想方设法,使将士们免于饥寒。本官近日己与吕大人求见福王,希望福王殿下能支应一些粮草银钱,以解洛阳城燃眉之急……”

    王斗淡淡道:“洛阳城内不单有福王,官员富户巨室也甚多。城池,不止是福王的,也是乡伸百姓的。供应粮草,搞赏将士”大伙都需出力,将士们吃饱喝足才好杀贼。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永宁城的悲剧,不能在洛阳城重演……”

    吕维祺与王胤昌咳嗽一声,二人互视一眼,为王斗的伶牙俐齿惊异,特别是吕维祺,惊讶地对王斗看了又看。同时心下也有些悲哀,放在往日,王斗这种口气与他们说话,早被乱棍打出,或是弹劾治罪了。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现在他们不单对王斗,甚至是守城的刘见义等人,语气都不敢稍重,惟恐闹起兵乱,甚至气急之下他们去投靠流贼,那就万事休也。

    在各人经验中,王斗军马战力强悍,若走出了什么乱子,那破坏力也是惊人。更重要的是,他们担不起王斗不满离去的后果,那意味着洛阳城难保。洛阳城不保,他们这些官伸一样难保。

    或许,这次大伙都要破点财了……

    吕维祺早听过王斗的名声,汝州一战,真*实证明他的实力,他进入军营时,也仔细观看了王斗的军马,果然是虎狼之师。有这样的军队协防洛阳,洛阳定然万无一失。

    他说道:“粮草搞赏之事,王将军不必担忧,老夫也当联络城内乡伸,人人都为守城出力……”

    他话题一转,说道:“汝州之战,王将军与陈总兵破敌大捷,消息传至,洛阳军民振奋。依王将军的看法,此次流贼兵犯洛阳”守城有几分胜算?”,王斗道:“流贼乌合之众,虽十万众,在我舜乡军雷霆之击下,也唯有灰飞烟灭的结果,诸位大人不必忧虑……”

    王斗语气中的强大信心,听得吕维祺与王胤昌兴高采烈”均道:“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王胤昌更道:“困守孤城为兵法大忌,本官之意,陈副总兵与王将军战力出众,不若主动出击,发兵永宁,痛击贼之气焰何如……”

    王斗道:“有道是不患贼聚只患贼散,现流贼分布永宁,宜阳,新安,卢氏诸地。若击永宁之贼,余者溃散,散于四乡八野,更增祸害。所以末将之意”还是静待流贼汇合攻城,待他们军马疲惫”我师再雷霆而出,定可一鼓而灭李闯诸贼,不留后患……”

    王斗己经与舜乡军各将商议清楚,此次与流寇作战,先用洛阳坚城消耗闯军的锐气与实力,待他们气丧后,再以骑兵截断他们的粮道,猛烈穿插突击,攻击他们的中军大营,一鼓击溃李自成的老营与马队,如此十万流寇定然溃散。

    哪能象王胤昌说的,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打去,那要打到什么时候?若是闯军退走,他还要一路跟去?最多到正月下旬,王斗就要离开洛阳,他不会在这个地方久待下去。

    王胤昌抚须沉吟的样子,其实心中不悦,谋划方略,本来是他们文官的事,这王斗却一口否定他的方案,一点面子也不给。

    他心中还有一处不舒服的,王斗仅粗粗提出的方略,就比他高明不少,武人中脑子象他这样清楚的很少,这也是王胤昌心中另一处惊异的地方。

第369章 福王

    第369章福王

    吕维祺示意王胤昌不必在这事情上多加纠缠,他却说起另外一事。(顶点小说手打小说)

    “老夫最赞赏王将军之事,便是崇祯十一年南下巨鹿,义无反顾,与卢大人血战沙场,痛击胡虏,使其不敢小窥我中国无人。惜天不假年,卢大人身死殉国,然其英灵不灭,却是我辈楷模榜样。”

    或许王斗崇祯十一年随卢象升出战,最大的收获,便是获得一个忠义无畏的名声。王斗不惧杨嗣昌,高起潜等人报复,毅然南下巨鹿,与卢象升并肩血战,大明许多文人提起此事,都不由赞一声:“此人虽是武夫之辈,却也懂忠义报国的道理,难得难得。”

    提起卢象升,王斗也是眼睛一红,往事潮水般涌上心头。

    看他的样子,吕维祺暗暗点头,继续道:“卢大人刚直不阿,王将军不惧奸邪,皆是一时之才俊。惜时虽有贤相在朝,奸邪仍在,众正盈朝之局,己是一去不返,卢大人九泉之下,想必也是心伤不己。”

    王斗忽然心中涌起一股厌恶,吕维祺题外之意,他己是明白,这奸邪指的是谁?当然是杨嗣昌,贤相指的是谁,却是此时的内阁首辅兼吏部尚书李日宣。

    李日宣是东林党成员,天启年被弹劾为“东林邪党”而削职。薛国观被罢免后,便由他担任吏部尚书与内阁首辅。李日宣上位后,最大的兴趣,便是攻击与弹劾杨嗣昌,吕维祺是东林党铁杆成员,自然觉得有义不容辞的呼应义务。

    对王斗来说,他对大明朝上下的党争顽疾是深恶痛绝。对他来说,不管是什么党,不管是文人也好,武人也罢,只要党争不干实事,就不是好货。

    他当初跟随卢象升作战,也不是为了党争的原故。卢象升虽然是东林党成员,却懂得国难关头挺身而出,所以值得王斗追随。如果卢象升当年只是一个懂得党争之辈,王斗也不会置自己性命于不顾,毅然随他兵困巨鹿。

    眼下大兵压境,吕维祺还忘不了党同伐异,似乎这比保住洛阳更为重要,怎能不让王斗心头厌烦?

    老实说王斗对杨嗣昌极为不满,此人不是能臣也非佞臣,只是一个神经质罢了。他的所作所为,就是为达到自己理想所以不择手段,挡住他路的人,却会被他除去。虽有报国之心,却是手段与眼光有问题,所以国事越坏。

    对王斗来讲,李日宣、吕维祺等人,没比杨嗣昌好到哪里去,甚至颇有不如。

    杨嗣昌还懂得做点事,虽然事情越做越坏。崇祯皇帝之所以与他善始善终,始终袒护,也是看中他能从全局出发,暂时为自己解去忧愁,不结朋党,也不空谈。

    李日宣等人却纯粹为了党争而党争,反对而反对。王斗虽然对杨嗣昌不满,也不会成为别人党争的工具。况且到了明末,找靠山,党争什么的都是旁门左道。

    放在往日,不论是王胤昌,又或是吕维祺,都是王斗需要仰望的人物,眼下却是他们来拉拢自己,难道是王斗长得英俊?不是,是因为他手上有一只无敌的军队。

    明末军阀势力己成,甚至南明弘光帝上位,都要靠军阀军头的力量,王斗更不会丢了西瓜捡芝麻,他明白自己主要精力该放在哪一处。

    看着吕维祺期盼的目光,王斗缓缓道:“卢督臣求仁得仁,死得其所。”

    吕维祺一愣,他还以为王斗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正要继续点破,王斗却是接着道:“本将身为大明将官,手上的军队,便是皇上的军队,一切以皇上马首是瞻,皇上让我打到哪,我就打到哪。本将的忠义之心,天日可鉴。”

    吕维祺抚着自己长须微笑点头,心中对王斗评价更高一层,这王斗心智可与他的外貌不相附。心思的老成,可与朝内外多年的老官僚相提并论,亏他还说得这么义正辞严,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

    来日方长,吕维祺第一次试探,就这样结束了。

    ……

    王胤昌再继续向王斗保证粮饷供应后,谈起王斗与陈永福驻扎问题,来到洛阳,他们的军队,当然不能一直驻守在郊外。

    经王斗提议后,王胤昌也赞同他与陈永福的前锋营,驻守在洛阳城的北关。其实一些大城池外的关城,主要作用便是护卫城门方向,然后里应外合,内外夹击,不过因为守军的缘故,关城的作用往往没有体现出来。

    不过舜乡军不同,北关离洛阳主城不过两里,他与陈永福大军留一部分人驻守。余者作为游兵,即可守城,也可时不时从北关冲出来,从背后攻击攻打北门与余者各门的流寇,使得闯军不能投入所有精力攻打洛阳主城。

    安排了王斗与陈永福驻守事宜,又留下一个官员教授王斗等人面见福王礼仪诸事后,吕维祺与王胤昌等人告辞离去。

    三天后,也就是腊月十四,舜乡军与前锋营从东关进入洛阳城中,那天从东关大石桥一直到长春门,密密麻麻挤满了围观的洛阳民众,大军所到之处,引起一片片的欢呼之声,军民的军心士气,沸腾到极点。

    舜乡军最精锐的护卫总开路,他们人人骑着骏马,鲁密铳手背上长长的铳管,让百姓们好奇地讨论这是什么鸟铳。

    随后是王斗与陈永福的大旗,王斗穿着御赐盔甲,陈永福也是打扮齐整,他们骑在马上,满面笑容地对街上百姓拱手。引来一片片密集竖立的大拇指与叫好声。

    接着是舜乡军骑兵,陈永福家丁营。不但是李光衡的正牌骑兵,便是温方亮与高史银的骑马步兵同样算成骑兵。他们皆是五马一列并辔而行。

    身穿棉甲的舜乡军鸟铳手背着鸟铳,身披铁甲的长枪手则将枪杆插在马鞍套上,举目看去,长枪的长度如一,形成一片密密威武的枪林。算上陈永福家丁营,这骑兵便有六百多列,似乎总也过不完,那铁蹄的轰隆隆声始终不断。

    街旁的百姓交头接耳,在他们看来,官兵的骑兵都是精锐,仅这三千多的骑兵,看来守住洛阳城就没有问题了,这骑兵过来,百姓们热情更为高涨。

    骑兵过后,又是舜乡军的步兵,便是出战的三个新军千总,他们同样五人一列,一总一总的整齐行进,让洛阳百姓更是看呆了眼。官兵的步卒竟有这么精良的装备,这么逼人的锐气,还真是少见。特别这只军队的朝气与锐气,真是让人一见难忘。

    舜乡军到达洛阳城外己有几天,虽然城内热议如潮,不过舜乡军却始终神龙见首不见尾,躲藏在兵营内不出来,虽然这对百姓来说很不错,代表这只军队秋毫无犯,军纪森严,不过也让人遐想。

    此时这只军队揭开神秘的面纱,给洛阳军民的振奋是难以形容的。又来这三千精锐官兵,看来不但守城,便是击退流贼都没问题。他们拼命展现自己的热情好客,冲这只军队大声叫好。

    虽然潮水般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不过舜乡军整齐的脚步声却丝毫没有改变。他们高昂着头,似乎落脚与抬脚都是一样的动作,更引起一片啧啧称奇声。

    舜乡军步兵过后,是陈永福前锋营的步军,他们虽然装备没有舜乡军好,各方面素质没有舜乡军强,但那股锐气与自信,却也一点不差。他们同样引起潮水般的欢呼。

    对洛阳百姓来说,这是他们自己河南人的军队,所以他们给前锋营步军的欢呼,丝毫不会弱于给舜乡军们的叫好声。

    虽然舜乡军一千多辆马车己经先期从东关送入北关,并不参加入城仪式,不过那十门红夷大炮,仍然拖进城来,随在步兵的后面。看着这十门沉重的火炮,街两边的百姓一边好奇地议论,一边都挤上前想看得更清楚些,只苦了那些维持秩序的乡勇与洛阳官兵们。

    洛阳官员,还有河南总兵王绍禹等人,都在福王府前等待。王斗等人从东门进城,经东大街到达十字路口后,便转向北大街,然后转向东北角的福王府。

    洛阳城街道纵横交错,素有“九街十八巷,七十二胡同”之说,其实大街小巷不止这么多,要不是有官员引路,还真怕走错地方。

    从东门进城后,大军陆续经过董公庙,鼓楼等显著建筑,一路过去,围观的民众都是挤满街巷,甚至连屋顶上都是爬满人。

    进入北大街不久,便看到一座密檐式的砖石高塔,塔高怕有三十米,这便是洛阳出名的文峰塔。明时供奉文昌与魁星,除为企盼本地文化繁荣,多出人才之意外,战时登上高塔,城内城外,纵目无疑。

    文峰塔历史上被李自成击毁,清初重建,此时文峰塔九层塔身上,一样站满人。从文峰塔往东北过去不远,就是福王府。从福王府东北再过去不远,那迎恩巷内,便是洛阳县署所在地。

    远远的,当王斗看到福王府时,不由感慨一声,好个富丽堂皇所在地。崇台连城,墙垣高厚,在宏伟壮丽飞檐红墙映衬下,王府前的广场尤显平阔,那些高大的石狮尽显威武。

    这福王府其实便是一个城中城,内有大批文武官员,兵丁人役。大明的藩王都有一整套专门机构,外官有长史二员,又有八所。内官有东西承奉司,还有众多散官。亲王可有民校三百六十名,郡王可有民校二十四名。

    王宗男女俱有俸禄,伴当,校尉俱有口粮,文武官员皆有俸给,各色人役俱有工食。福王养有兵丁校尉约五百人,开封府的周王约有八百人。要养活这些王府百官,兵丁校尉,还有各样人等,每年需要付出庞大的财帛米粮。

    看着那高高的宫墙,连绵巍峨的琉璃瓦片,还有沿途看到的雄伟官衙,各官绅寓居的华美庭院。再想想城内城外流离失所的流民百姓,王斗明白了为什么历史上李自成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攻破一座座坚固无比的城池。

    福王府有四门,正门称为正华门,此时在宽阔的正华门广场上,河南府官员军将,王府百官,早由兵备王胤昌,还有前兵部尚书吕维祺等人带领迎接。

    在王胤昌等人前面,还站着一个身穿黄袍的中年男子,第一感觉这人很胖,肥嘟嘟的怕有两百多斤。

    却是福王府为表重视,由世子朱由崧亲自带人迎接王斗诸人,显然这非常难得。王斗己经可以看到,百官中河南总兵王绍禹等人羡慕之极的神情。

    进城的舜乡军与前锋营战士在广场列阵汇合,而在广场的周边,仍然挤满了围观的洛阳民众,他们喧闹兴奋地议论不停。不过当舜乡军在寒风中肃立列阵后,周边的吵杂声却是慢慢静了下来。

    那世子朱由崧先还新奇地对军队探头探脑,与身旁几个近侍指指点点,最后只是张大嘴合不拢。

    这只铁甲大军在寒风中一动不动,那阵列从任何一个角度看都是直线一条,除了马匹嘶鸣再无声音。这样的强军气势朱由崧哪里见过,不由看呆了眼,眼中又是新奇,又是惊畏。便是河南总兵王绍禹等人,一样看得脸色苍白。

    军队汇合时,王斗也冷眼看向那个胖嘟嘟的黄袍男子,这家伙除了肥得眼睛越发小外,便没有别的特点,天潢贵胄的气势一点也看不到,典型的富家纨绔子弟一个,似乎还带着一些未出阁富家小姐对外界的好奇与恐惧。

    这家伙竟然还是历史上的弘光帝,却也是悲剧人物。大明的藩王被当猪养,福王朱常洵是其中典型,他的儿子朱由崧也是一个,除了吃喝玩乐就没有别的能力。

    不过朱由崧还好,超常发挥了一次,懂得枪杆子出政权的道理,在皇位竟争没有优势的情况下,懂得向军队求援,如愿以偿当上皇帝。

    不过除此之外便没有别的长处了,这个藩二代登基后也是个傀儡,内有权臣,外有跋扈军阀的情况下,什么政事都没有发言权,除了吃吃喝喝,任何事都插不上手。

    或许唯一发布的政令,便是下令广选秀女。却不料选来的秀女,也是为他人作嫁衣,可说比阿斗还惨。

    阿斗还可善终,朱由崧依为屛障的几镇军阀在外敌来临时一轰而散,最后被押到北京处死,除了留下满身的黑锅什么都没留下。这就是大明藩王当猪养的悲剧。

    藩王出身唯一值得一提的恐怕只有嘉靖皇帝了,论心狠手辣,心智之出众,可与明太祖朱元璋相比,多少老油条官僚大臣被其玩弄于股掌之上。惜其没有明太祖的责任心罢了。

    王斗心念电转,在舜乡军与前锋营汇合整队后,他与陈永福上前拜见这位历史上的弘光帝。走过去时,他还听到那世子朱由崧对旁边一个近侍嘀咕:“这些官兵好威武,你说是不是?”

    那近侍笑嘻嘻地道:“是的殿下,非常威武。”

    王斗与陈永福依礼制上前拜见朱由崧,陈永福的神情颇为激动,王斗还算平静。

    听到二人“恕末将甲胄在身,不能全礼”的声音时,朱由崧满不在乎地罢了罢手,他冲王斗看了又看,从头看到脚,好奇地道:“你就是王斗王将军?”

    王斗也看清了朱由崧的长相,快四十岁的人了,却还是白白胖胖,肥肥嘟嘟的,脸上没有一丝皱纹。

    他说道:“回殿下,末将正是。”

    朱由崧嗯了一声:“孤在王府内,也听说过你的名字。”

    王斗施了一礼:“末将不胜荣幸之至。”

    朱由崧道:“你这身盔甲,便是皇上御赐的吧,很合身。”

    王斗……

    朱由崧又说道:“孤听说你打鞑子很厉害,传闻那鞑子个个三头六臂,血盘大口,铜铃眼睛,是不是真的?”

    他的语气中透着新奇疑惑,非常期盼王斗解答的样子。

    王斗微微一笑:“传言不可信,东奴将兵也与常人无异。一刀砍过去,会流血,会哭叫,会哀求,没什么特别。”

    朱由崧道:“想不到这样,等会在宴上,王将军你怎么打鞑子,细细与孤王说说。”

    王斗道:“末将领命。”

    他身旁一个王府长史轻咳一声,提醒道:“殿下……”

    朱由崧回醒过来,再看了看兵备副使王胤昌等人,一挥手:“宣读吧。”

    ……

    虽然犒赏表彰宣文那王府长史读得抑扬顿挫,不过长篇大论,场中各人还是听得晕头转向,好容易结束。

    福王府慰问了王斗等人,表扬了他们在汝州的大捷,赏赐酒肉财帛若干,随后舜乡军与前锋营从北大街出城,由官员领着开往北关,代表这次进城仪式结束。

    王斗与陈永福随王胤昌等人进入王府,福王朱常洵和世子朱由崧设宴款待。

    进入王府,一道道的彩绘回廊似乎怎么也走不完,明朝宗室以亲王、郡王、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奉国将军、镇国中尉、辅国中尉、奉国中尉八等划分,亲王每年禄米一万石,郡王二千石,镇国将军一千石,奉国中尉二百石。

    作为亲王,王府冠冕服饰,车旗邸第,仅次于皇帝,府内也像皇宫一样建有“三大殿”,前殿,中殿,后殿。各殿两厢周边再有三宫、宗庙、书院、仓库、沐浴、进膳等房屋,福王府同样如此。

    虽然不是进皇宫,不过进入亲王府邸同样礼制森严,世子朱由崧车仗走在最前,各文武官员步行跟随,文官在前,武将在后。能入王府宴饮,可以看出河南总兵王绍禹,游击刘见义等人皆是兴奋无比,个个想东张西望,又害怕被别人发现的样子。

    一行人终于到了福王府前殿,也就是承运殿前,那大殿檐柱都是采用整块巨石雕凿而成,颇为气派。殿前有铜鼎与鎏金铜狮,还有众多的宫女太监侍从。

    王斗等人在台阶下等待,游击刘见义站在王斗身旁,他看了王斗一眼,皮笑肉不笑地道:“说起来能进入王府宴饮,还是托了王将军的福……”

    王斗淡淡道:“刘将军客气了。”

    不知等了多久,殿内传出召王斗等人觐见的消息,一色官员军将相继进入殿内,伏地拜谒。

    等王斗起身后,他就看到王座上一个身穿黄袍的极肥男子坐着,朱由崧己经很胖了,比起这人却是小巫见大巫,宽大的王座似乎都被他的身躯挤满。他靠在位上,那肚子就高高鼓起,象是怀孕十个月的女人一般。

    不用说,这男人就是福王朱常洵了,他儿子朱由崧站在他的下首,父子二人就一个特点,胖。

    听说福王重达三百六十斤,看这架式,还真错不了。

第370章 闯兵围城

    第370章闯兵围城

    看得出来,福王对王斗也颇为关注,在王斗上前拜见时,他从豪华的雕金王座上挣扎起身,那双肥得只剩一条缝的双目对王斗看了又看。(顶点小说手打小说)召见后福王赐宴,王斗更有幸坐在河南总兵王绍禹的上首。

    酒宴设在福安殿内,宽阔的殿堂上,两侧案桌上摆满了精美的酒菜,还有宫女乐ji在旁歌舞助兴。王绍禹、刘见义等人看得眉欢眼笑,只有王斗神情清明,这类节目,他在后世各类场所见多了,论享受娱乐,此时的大明是万万不如后世的。

    声色犬马见多了,所以王斗对这类节目有天然的免疫力,倒让吕维祺、王胤昌众文官对这个与众不同的武将评价越高一层。

    福王朱常洵高居主位上,他就算坐着,滚圆的大肚子也是高高挺起,他的儿子朱由崧则是坐在他的左下首。父子二人虽说都是极肥,但食量却不小,个个吃得满嘴流油,几个宫女不停的在旁服侍他们。

    世子朱由崧一边大吃,一边饶有兴趣地听王斗诉说崇祯十一年那场战事,不时发出叫好的声音。似乎王斗便如说书先生一般,大大增强他旺盛的食欲。

    “这么说,那些奴贼也不如传闻中那么可怕。”

    福王也听得很有兴趣,他们这种藩王,等闲不得外出就藩之地,一辈子便如居住在一个豪华庞大的牢房中一般,对外界事物带着一股众大明文官武将所没有的好奇之心。

    听王斗说完他在平谷与皇太极的对战经过后,他若有所思下了结论。

    王斗道:“福王明鉴,东奴骁勇,兵甲犀利,确是我大明劲敌。然只要我大明官将皆怀效死之心,奴兵也不是不可胜之。”

    福王很高兴:“王将军言闯贼战力不到奴贼一成,依王将军之见,流贼进犯洛阳,我万余大军守城,当是万无一失了?”

    洛阳本有两千余防守官兵,河南总兵王绍禹等三将援救,虽是吃空饷,喝兵血,合起来也有三、四千兵马。加上王斗与陈永福的八千余联军,现在聚在洛阳城的兵马,也有一万四、五千营兵的样子,特别有王斗舜乡军在,故福王有此一说。

    王斗道:“福王明鉴,闯贼虽言十万众,却皆是土鸡瓦狗之辈,只要将士粮饷充足,吃饱穿暖,不说守城,便是一鼓而平河南府诸贼,也不是什么难事。”

    听王斗说起银子,兵备副使王胤昌立时道:“殿下,洛阳库房空虚,军兵早己欠饷多时,王府内银粮众多,请速发几十万两饷银劳军,否则军心不稳,万安王等人就是前车之鉴。”

    福王很不满:“怎么说起粮饷,都是向寡人讨要?洛阳城不是我一家的,城内官员富户巨室都有守土之责,他们至少可以拿出几十万两银子,几万石米粮,怎么他们就不愿意出?寡人供养王府上下也是极难,现在已经入不敷出了。”

    王胤昌避而不谈这事,只是道:“请殿下以江山社稷为重。”

    河南府知府亢孟桧也是请求。

    王斗冷眼看他们扯皮,两家或不愿意出,或是要求对方出,看他们争论不休,王斗道:“殿下,诸位大人,我大军在汝州击败数万流贼,念洛阳危急,所以领军急速前来,现军中粮草不足,只余数日之食,请诸位速速拔下粮草,否则末将将离开洛阳。我舜乡军将士,满腔热情,是前来杀贼的,末将不能让他们饥肠辘辘,衣食无着。”

    看王斗站了起来,殿中各人都是一惊,异口同声道:“使不得。”

    他们是决对不能让王斗走的。自家事自家知,没有王斗的舜乡军,在十几万流寇的攻打下,能不能守住洛阳,还真的难说。

    而且王斗是客兵,本来的责任是前往四川剿匪,因为河南巡抚李仙风,兵备副使王胤昌等人的挽留,所以留在河南。洛阳之事,其实与他无关,王斗就是现在走了,不论洛阳将来怎么样,责任都找不到王斗头上,更不要说他有杨嗣昌器重,更不会有事。

    而河南本地的官将就说不清楚了,特别守土的各文官武将们。

    本地军马什么德性福王也知道,有万安王前车之鉴在前,为自己的身家性命着想,看王斗作势要走,他有些慌乱,连忙挽留:“王将军请稍待,贵军粮饷之事好说,好说。”

    他脸色难看地看向兵备副使王胤昌等人:“依你们说,寡人要出多少银两?”

    看王斗不走,福王也松了口,王胤昌松了口气,他盘算一会,说道:“众军粮草,修葺城池,救济灾民,所费甚多,殿下需拔粮二十万,才敷使用。”

    “二十万两?”

    福王脸上的肥肉都挤到一处,他喘着气道:“二十万两银子寡人决对拿不出来。”

    他与世子朱由崧互视一眼,说道:“寡人只能出十万两银子,五万两给王将军,五万两便给洛阳诸位守将吧。听闻洛阳乡绅许给王将军五万两犒赏,这些,便要你们出了。若有什么短缺的,还要你们继续想办法。”

    河南总兵王绍禹等人脸色一变,眼中都闪过不悦的神情,王斗一人就拿五万两银子,而他们几家合起来,才不过五万两银子,太厚此薄彼了。

    不过他们反对的言语也说不出,他们三家兵力合起来不过是王斗与陈永福的一半,更不说这战斗力了。想是这样想,但心中这股嫉妒却怎么也排泄不出。

    王胤昌等人还在沉吟,一旁的前兵部尚书吕维祺听闻福王愿出十万两银子,他心下暗喜,说道:“殿下放心,老夫会联络城内乡绅富户,定不会短了王将军的赏银。”

    王斗略一沉思,说道:“殿下,末将不要银子,希望能换成粮草。早在开封府时,李巡抚答应过末将,给粮米二万石,这五万两银子,便抵粮米一万石吧。”

    福王沉思良久,道:“也罢,寡人便拔给王将军一万石粮草吧。”

    他有些愁眉苦脸,闯军围城,现在洛阳城更是物价飞涨,一石粮米需要十几两银子,甚至还买不到,五万两银子抵粮米一万石,说起来自己亏大了。不过为了拉拢王斗,让他安心在洛阳作战,自己只得大出血了。

    王斗盘算李仙风许给自己的两万石粮草到手,不过他还欠自己七万两银子。

    他看向陈永福,看他的意思,陈永福也是赞许,现在他们合为一家,吃用都是在一起,王斗有粮,当然不会忘记他。而且陈永福在汝州分得金银三万余两,并不怎么缺钱。

    同时他心下暗暗羡慕,有一只强军在手就是好,不论怎么要挟都可以得手。

    谈妥粮饷之事,王胤昌等人喜上眉梢,福王则是无精打采,草草宴会结束之后,王斗等人告辞而去。

    ……

    崇祯十三年腊月十四日,洛阳城,北关。

    这北关离洛阳主城约二里,为正德年间所筑,周约四里,城墙高一丈六尺,设有四门与瓮城,筑雉堞近七百堵,没有马面。该处原有一个千总守护,不过在王斗与陈永福到达后,他们便兴高采烈撤到主城去了。

    王斗与陈永福大军驻扎在这里己经三日,在洛阳城防布置中,他们兵马除了守护北关,还作为游兵的主力,随时支援洛阳各门作战。

    陈永福的前锋营两千步军,还有一千人进入洛阳城墙作战,王斗也派出一部兵力及一些炮兵随同。最后陈永福一千步军守北关,王斗还有一部兵力共同守卫。最后王斗护卫总及骑兵,余下的一部新军,还有陈永福的家丁们作为机动力量。

    在洛阳城王胤昌的分守藩司内,王斗己经与各人商议清楚,以洛阳坚城消耗闯军的锐气与士气,待闯军军马疲惫后,最后他的兵马雷霆出击,一鼓击溃城外所有的流寇。

    王胤昌等人的意思原本是御敌于城池之外,不过对王斗的坚持,他们也没办法。城内的守军,还有援救的开封兵马,是万万没有城外野战的勇气。便是陈永福,如果没有王斗骑兵护卫随同,他们也不敢出城野战。

    有了王斗舜乡军的参战,便有了彪悍的机动力量,可以内外夹击攻城的流寇们,使城池守卫更为坚固,也省了福王不少银子。历史上福王也组织了近千人的敢死队,每人赏银百两,时不时出城野战,给闯军士卒颇大的杀伤,使李自成恨之入骨。

    北关四门皆有城楼,飞檐翘角,蔚为壮观,城墙上还架着一些火炮,约有三十多门。不过多是佛朗机中型铁炮,打一到三斤的炮子,射程一里或不到一里。那些打三到五斤炮子,射程一里多的神威无敌大将军炮,还有红夷大炮,是不可能架在这种关城上的。

    王斗不以为意,他有十门红夷大炮,并不指望关城上这些火炮。他也与防守洛阳城北门的河南总兵王绍禹协商清楚,内外夹攻攻打北关与拱辰门的闯军,他一开炮,北门的守军也开炮。

    洛阳城北门有两门神威无敌大将军炮,两门红夷十二磅炮,为了提升那些火炮的射程与威力,他将派出自己的炮手协助他们,或是他们自己亲自操炮。

    北关库房内还有不少的火箭,王斗不介意将他们全部消耗掉。火箭虽然准头不高,不过胜在量大,火力猛,对付没有甲胄的闯兵威力颇大,而且多少也可以节省自己鸟铳兵们的弹丸。

    王斗与陈永福站在北门上用千里镜眺望,舜乡军各将站在他们身旁,同样神气活现地看个不停。陈永福从儿子手中夺过那具千里镜后,每日也是爱不释手,一有机会就拿出来显摆,让王绍禹等人羡慕不己。

    北门的不远处便是金水河,此时河水己经结冰。河水边原本散落着一些村落居所,由于大敌将要来临,那边村镇一空,百姓大多逃入洛阳城之内。其实这北关原也有不少的居民及商人,他们同样大多逃入,或准备逃入洛阳城之内。

    从金水河再往北过去十数里,地势慢慢变高,最后高峰层层耸立,气势苍茫,那里便是邙山。洛阳千年帝都,邙山向为古时帝王理想的埋骨之地,邙山上各类宫庙云集,内中包含了千座以上的皇帝及大臣陵墓群。自古有“生在苏杭、死葬北邙”的谚语,邙山晚眺,也为洛阳八大景之一。

    “王将军,本将估计,闯贼大军若是来临,他们的行辕及辎重大营,一定设在邙山,或是城西的涧山之上。”

    正当王斗心中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历史情怀时,旁边的陈永福郑重开口。

    王斗赞同这老将的看法,洛阳城东地势开阔平坦,无险可守。城南同样开阔,而且不远处就是宽阔的洛水,虽说结冰,同样来往不便。

    粮饷辎重是一只大军的命脉所系,闯军若是攻打洛阳,这十几万人的人吃马嚼,可是海量,若是有失,定然完蛋。所以一定要找个险要的地方堆积。

    加上闯军的主力从西面的宜阳,新安两个方向前来,所以这大军的粮草辎重,不是囤积在洛阳北面的邙山,就是囤积在洛阳西面的涧山。陈永福的估计,与王斗的猜测不谋而合。

    回到关内的把总署,这里己经成为王斗与陈永福的联合指挥部,来来往往的将官幕僚不断。

    大厅之上,好多张宽大的桌案拼成一块,上面放着一个巨大的沙盘。虽说沙盘在秦汉时便己出现,不过若是没有精确的地图地形测绘,制作出来的沙盘,也只是纸上谈兵之事。

    不过到达洛阳后,王斗麾下的夜不收们,己经对洛阳周边数十里的地带进行侦测。那制作出来的沙盘,当然是精巧非常,看着这沙盘,似乎整个洛阳城都在眼前。

    第一次看到这沙盘之时,陈永福也是称赞不己,他饱经沙场,当然一眼就看出这沙盘的价值。

    众人围绕沙盘观看,陈永福看着上面的邙山及涧山位置沉思良久,他说道:“计毒莫过绝粮,若是闯贼囤粮二者之地,我大军坚城顿守,待贼锐气尽失,我师衔枚夜袭,尽毁其粮草辎重,贼失粮秣,定然溃散,我师空壁蹑足,贼可一鼓而除。”

    王斗也是看着这两个地方沉思,陈永福的意思是毁去闯军的粮草,不过王斗却是打算夺取。

    身在灾年,每一粒粮食都是珍贵的,若是烧毁,真是暴殄天物。那些粮草辎重夺下后,自己可办的事就多了。当然,以河南当地官兵的战斗力,也只能偷袭毁灭,自己麾下军士,夺取后却有信心坚守,等待援兵到来。

    王斗说道:“英雄所见略同,却要待贼兵来临后才见分晓,是否囤粮这二者之地。”

    陈永福哈哈一笑,说道:“下次王兵备再次相邀谋划,本将定然言我二人绝粮之策。”

    王斗看了他一眼,将陈永福请进暗室,说道:“陈军门,末将之意,这绝粮之策,还是不要在王总兵,刘游击等人面前说道为好。”

    陈永福一怔,说道:“王将军为什么这样说。”

    王斗冷冷道:“末将怀疑刘见义、罗泰二人己与贼兵勾结,准备贼人来临时开城降敌。末将麾下哨骑,察探其部与永宁诸贼往来密切,图谋不轨。王绍禹贪婪昏庸,福王赏下的银两,被他克扣一大半,部下将卒,怨声载道,军心不稳,也要谨防其部有变。”

    王斗知道历史上刘见义与罗泰降了李自成,总兵王绍禹部下哗变,开城降敌。所以他让情报司与夜不收密切监视这几人。他得到的情报,刘见义与罗泰降敌的迹象越来越明显,而王绍禹……

    福王向守城官兵拔下五万两银子后,首先兵备副使王胤昌与河南府知府亢孟桧等人克去一大半,随后王绍禹、刘见义、罗泰等人再克去一大半,军官又是层层克扣,最后分到士兵手上的银子极少,一两银子都不到。

    本来按福王的盘算,这些银子拔下来,那些守城的士兵们,每人至少可分到五到十两银子,加上官府自己筹备的粮饷,守城士兵应该可以挺过几个月,这个结果是他想不到的。

    而在洛阳物价飞涨的情况下,这点银子能做什么?为了掩盖克扣军饷的行为,那些高级文官武将们只推到福王身上,言其是铁公鸡一毛不拔,这让士兵们极为不满,拔下了银子,反而士气更加低落。

    福王给王斗的粮草己到,对于王斗这只军队,押粮的王府太监不敢太过份,虽说也克扣一部分,不过大部分粮草还是落在王斗手上。

    在前兵部尚书吕维祺的努力下,城内乡绅富户也凑足五万两犒赏银子给王斗。王斗与陈永福的军队合计八千余,五万两银子算在每个士兵身上,每人约分四、五两。

    银子还好,关键是福王拔下的一万石粮米,让守城的本地及开封将兵极为嫉妒,现今洛阳的物价情况下,那可是价值十几万两银子。消息传出,王绍禹等人部下更是骂福王等厚此薄彼。

    连带陈永福都受了不少白眼,被排斥在本地将官圈子之外,让他恼火非常。

    刘见义等人的事情王斗早跟陈永福提醒过,先期陈永福还不敢相信,不过随着各方若隐若现的消息传来,他心下己是信了几分。

    此时王斗再是一说,他也是阴了脸,他道:“这些鼠辈饱受朝廷恩义,不知报效,反狼子野心。王将军,我二人赶快与王兵备分说,让他提防一二,谨防城池有失。”

    王斗道:“不可。”

    他平静地道:“刘见义诸人也是小心谨慎,现在与贼暗通曲款者,皆是他们麾下无足轻重之辈,此时挑明,反而打草惊蛇。”

    他看了陈永福一眼:“更不谈,王兵备与王绍禹、刘见义诸人交好,此时言明……”

    陈永福立时明白,他在开封,与之关系良好的是河南巡抚李仙风。王绍禹、刘见义等人巴结的却是兵备副使王胤昌,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确实是打草惊蛇,而且王胤昌肯定维护。

    要知道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文官对武将只能拉拢,就算事情败露,刘见义二人丢车保卒,只要抛弃几个无足轻重的小兵,王胤昌等人还不是轻轻揭过?

    河南各府需要他们这些兵将,只要他们没有公然造反,上官们还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到时怕没有将刘见义等人整下去,反而多出一系列的麻烦。

    想到这里,陈永福恨恨道:“鼠辈,某羞于与此些人等为伍。”

    王斗轻轻道:“陈军门豪杰之士,末将以为,陈军门更有资格担任这河南总兵一职,眼下却也是良机。”

    陈永福眼睛一亮,若有所思看了王斗一眼,是啊,刘见义二人要投敌,王绍禹部下要哗变,对他确实是个机会。到时洛阳城只能靠自己与王斗,经过汝州之战,陈永福相信没有他们,也可以守住洛阳城池,击败闯军。

    没了刘见义二人,王绍禹再背负部下哗变之责,自己又立下泼天大功,还有李巡抚的支持,到时这河南总兵之位,还不是自己的?这王斗好快的脑子,自己运气不错,遇到这样得力的盟友,却要好生抓住。

    王斗又道:“所以,这绝粮之策,暂时不能言说。介时贼锐气尽失,我二人遣精兵袭营,所得粮草辎重,你我平分……”

    陈永福更是眼前大亮。

    ……

    腊月十八日,洛阳城外开始出现闯军哨骑。此后数天,每天都不断有闯军马队来到,有时数百,有时上千,他们飞奔呼啸,徘徊于城池外围。

    而从十八日开始,每天逃入洛阳城的百姓更是不断,过年前几天达到高峰,城内寺院、庙观都住满难民。哨探的塘马消息也不断传回,宜阳,卢氏,永宁,新安等地的闯军大规模集合,他们开拔的方向直指洛阳,兵马之盛,怕有十几万人之多。

    到了这个时候,洛阳城的军民终于断了念想,看来流贼真的要攻城了。

    腊月二十日,福王夜访庙宇,进香上供,祈求神灵保佑,还奉上重金,恳请道长点拨破敌之法。二十一日,坐立不安的福王又将兵备副使王胤昌,河南总兵王绍禹,王斗等人召进王府,询问守城之事,还承诺只要击退敌军,重重有赏。

    “贼伪作仁义,提除暴恤民,开仓济贫之号,颇得愚夫愚妇之心。闻城内有小童传唱:迎闯王,不纳粮诸歌谣,人心动荡。此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策。”

    王斗的声音在宽阔的大殿内回荡,在殿内各人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不休,却拿不出什么有效的方法,福王又点名自己头上时,王斗也不客气,当下款款而谈。

    “敢问王将军,什么叫非常之策?”

    游击刘见义瞟了王斗一眼。

    王斗平静道:“劫禾者斩。”

    他说道:“城内灾民众多,还请官府与商户搭棚救济,免民于饥寒。百姓只要有一口吃的,便不会受那流寇蛊惑,免贼于内应。若还有人敢妖言惑众,杀无赦”

    王斗知道河南灾情严重,洛阳城就经常饿死人,很多官员富户还在花天酒地,自然让人心理不平衡,特别在明末仇富是主流的情况下。这种情形李自成提出的一系列口号当然威力巨大,很多城池经常不攻而克。

    不过若是官府救济得当,这种情况往往可以免除。

    王斗道:“对于城内百姓,末将议请编练社兵协助守城,千字文编号,每五十人一队,由绅士或宗室负责,若有男丁一人不上城者斩。如此洛阳唾手可得数千兵马。至于灾民中的壮丁也可雇佣,每人每日给饼数个,可杀贼,更可免于城池骚乱。”

    这些都是历史上开封守城战的经验,证明非常实用,听王斗娓娓道来,福王与兵备副使王胤昌等人都是缓缓点头。

    不过王胤昌又沉吟道:“然此需要大量粮米,眼下库房空虚……”

    王斗淡淡道:“闭粜者配。”

    “此非常时期,囤积粮米之家必须粜卖。各队社兵所需之资,可令城内巨商巨族每日各送饼千百不等,城内富户,皆要出粮出衣,如此军民一心,洛阳城方能固若金汤。”

    王胤昌脸有为难之色:“要说动城内富户,怕是难……”

    王斗冷笑道:“早有前车之鉴,永宁城的宗室富户,死守财帛不放,结果城破身死,他们所有的粮米金银,尽数成为流贼所得。洛阳城的乡绅富户,也想落个这样的下场吗?”

    王胤昌眉头皱起:“王将军……”

    前兵部尚书吕维祺也参加宴席,他叹道:“王将军所言甚是,老夫虽退居朝野,也知为国效力。社兵之事,老夫当联络城内乡绅,将军大可放心。”

    吕维祺虽然热爱党争的印象给王斗不怎么好,不过守护洛阳城他确是一片热忱,王斗的犒赏银子,也是他代为联络。吕维祺在洛阳城算是德高望重,有他出动,王斗也深信他能办得。

    只是吕维祺又道:“只恐社兵未经历练,介时守城无济于事。”

    王斗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富户出资后可下令民间,有能出城斩贼一级者赏银五十两,能射杀一贼者赏三十两,射伤一贼或砖石击伤者赏十两,如此军民人人争先杀贼。”

第371章 强攻、硬守(上)

    第371章强攻、硬守(上)

    王斗的大气魄让吕维祺、王胤昌等人感叹,不过刘见义等人私下认为这银子不是王斗所出,所以他才可以说得这么豪气。(顶点小说手打小说)

    王斗还提议紧急下令四郊的百姓将家眷、牲畜、粮草全部搬运入城,下令将近郊的树木全部砍伐,水井尽数填满,坚壁清野,增加闯军攻城的难度。

    对王斗的坚壁清野建议,殿中各人都表示同意,闯军攻城势在必行,那些牲畜、粮草留在城外,最后只留个资敌的结果。

    不过对王斗的重赏提议,河南府知府亢孟桧表示过高,洛阳城的财力无法支持。他建议出城斩贼一级者赏银二十两,射杀一贼者赏银五两,射伤一贼者赏银二两。

    他的建议得到兵备副使王胤昌的赞同,福王也认为可以。

    王斗暗暗摇头,这洛阳城官府的魄力,就是不如开封府的官将。

    腊月二十一日这天起,洛阳城开始坚壁清野,组建社兵,由官府发给器械。依王斗的建议,这些社兵皆由各坊富户所出,民家有数百金产者出兵一名,或两家出兵一名,千金产者出兵二名,巨商亦然。

    每社社兵五十名,择各坊殷实素行生员、乡绅、宗室为长领,由前兵部尚书吕维祺统领。城内六十多坊,计得社兵三千余人,分五总社,制旗六十多面,每人给社票一纸,凡腰中系无忧绦带者,皆是大社中人。

    这些社兵不需粮饷,又尽为城内富家子弟,身强力壮不说,对城外的流寇还有着刻骨的仇恨,决不可能内应通敌。他们没事团练习艺,有事登陴守御,成为洛阳城守卫的一支重要辅助力量。

    从这天起,洛阳官府增加了搭棚救济的力度,并且悬赏的消息传出,虽然没有王斗建议的那么高,不过也是全城振奋。众多的亡命之徒,还有民间百姓,自己携带弓矢刀枪登城守卫,一时间洛阳城气势高涨。

    一系列准备中,时间很快到了崇祯十四年,这个春节,洛阳百姓并没有心思过,忐忑不安过了个年。

    正月初六日,本是商铺新年“小开市”的日子,但城内各条大街巷均看不到店铺开张,城内气氛紧张,因为闯军的前锋己到,步骑交加,怕有万人之上。

    他们马队徘徊“拦马墙”之外,步队于墙外曳枝场尘,作疑兵之状,让城内军民惊疑不定,不知他们来了多少人。闯军哨马不断游移,甚至作逼迫洛阳第一道防线“拦马墙”内守军之态,惹来一阵阵慌乱。

    这些前锋于城西十五里外扎营,正月初八日,李自成主力大军终于来到,浩浩荡荡,军马连绵近百里。如果从高空看下去,从新安与宜阳两条线上,道路尽是裹着红色头巾与长矛的海洋,滚滚有若燎原之火。

    “这流贼兵马也太多了些……”

    千里镜中,密密麻麻的闯兵有如蝗虫,他们黑压压的先铺满了洛阳城西的平川之地,接着这股浪流又蔓延到城南,城北,城东……

    以闯军一队人一杆旗来算,随便一数,就是几万杆旗帜。来得好多啊,连饥民妇孺什么的全部算上,怕有近二十万人。这农民军优势就在这里,随便一聚,就是几十万,上百万人。

    举着千里镜,陈永福的脸色有些难看,蚁多咬死象,洛阳主城与四关虽说连上社兵有近两万人,不过对方实在人太多了。敌众我寡,就算有精锐的舜乡军在,能不能守住城池,陈永福也没有把握。

    感受这扑面而来的压力,北关上陈永福麾下的前锋营军士都是脸色苍白,陈德站在父亲的身后,也是紧抿着嘴,双拳紧握,牙关紧紧咬着。

    不过陈永福麾下毕竟是河南当地有数的精锐,他们在汝州与舜乡军并肩作战,大败敌军,有明显的心理优势,虽惊不乱。而在洛阳主城与余者三关,那些官兵与百姓,看到流贼来临的威势,却是个个胆战心寒。

    “终于来了,等你们好久了”

    王斗放下千里镜,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冷笑了一声,闯军看起来军势浩大,不过多是乌合之众,王斗相信可以守住城池,击溃敌人。

    王斗与陈永福在北关城上巡视,城池早己作好了作战的准备,城墙上满是三三两两的军士,有舜乡军,也有前锋营士卒。

    陈永福的家丁们才每人有对襟棉甲与罩甲,余者军士不过戴着红笠军帽,青衣战裙外披个褡护,衣甲都颇为破烂。

    不过汝州之战后缴获颇多,那些闯军的衣甲王斗看上不眼,大部分给了陈永福的兵马,所以那些普通前锋营军士身披罩甲的人也多了起来。

    此时这些前锋营军士又是紧张又是兴奋,他们大惊小怪的指着城外的闯军喧哗。看看他们身旁巡哨的舜乡军战士,却是一片沉静,他们眼中虽然露出兴奋的神情,却仍然在寒风中肃立挺直。

    对舜乡军的军容战纪,陈永福自叹弗如,同时看那些舜乡军身上精良的甲胄,还有他们使用的鸟铳,鲁密铳,陈永福又是羡慕非常。

    其实他有意向王斗购买一些铁甲棉甲,还有一些精良的鸟铳。不过目前军中富余的火器王斗都要留着自己备用,陈永福想向自己购买火器盔甲,这事只能等自己回东路再说。

    正月的洛阳仍是冰寒刺骨,城头上燃起一个个火堆,火堆旁三五成群,围满了烤火的军士。不过看闯军来到,那些前锋营军士皆是拥到城头紧张眺望,只有舜乡军战士除安排巡哨人员外,余者仍是不紧不慢的烤火聊天。

    一路巡视过去,看到王斗与陈永福众将官过来,城上军士纷纷向他们施礼。

    陈永福除对儿子要求严格外,治军风格便是平日与将士同甘共苦,论起要求却不严厉,所以施礼后向他嘻笑打趣的军将不少,陈永福笑骂几句也就罢了。

    “……小子,闯贼来了,你怕不怕?”

    陈永福问一个士卒道。

    那士卒怪叫道:“怕个球,大不了脑袋掉了碗大一个疤,闯贼来了正好,出城杀一个贼,就有二十两赏银。大口喝酒,大碗吃肉,够我享用几个月了。”

    周边一片哄笑,王斗微笑道:“军心可用。”

    陈永福心下也有些得意,至少这军心士气,自家军队不会差过王斗的舜乡军。

    回到关内的把总署,这里烧着火夹墙,外面虽是天寒地冻,这里仍是温暖如春。

    看着案桌上的沙盘,王斗与陈永福都陷入沉思,陈永福道:“看情形,贼攻城战策便是围三阙一,主攻洛阳西、南、北三面。若是守军得力,贼虽二十万众,以洛城主城与四关的险要,闯贼想攻破洛阳,也是不可能之事。”

    从天空看下去,洛水北岸,邙山脚下,便耸立着洛阳巨大的城池,主城居中,又有东、西、南、北四关分布四面,与核心互为犄角,易守难攻。

    所谓四关,便是关城,一般为竖立的长方形状,或是主城一半大小,或是主城四分之一大小,都是对着四面城门方向。在大的城池人口繁衍后,基本上都会在主城外建立小城,以城门道路与大城相连,距离一般是两里之内,甚至只有百步。

    便如山西汾州古城便有四个关城,主城与各个关城相距都只有一百多步。而且四个关城很大,特别是东关,基本与主城一般大小,两城城墙相隔不过一百多步,余下中间一条狭长的地带。想进攻汾州主城东门,不但兵力展不开,甚至还要冒着两面城墙火力夹击,死伤惨重的危险。

    关城洛阳城同样如此,东关、西关、南关、北关护卫着大城,各个关城同样有瓮城、护城河,壕沟。加上东关外围都有“拦马墙”,高一丈,同样有女墙、壕沟,可说环绕洛阳城形成道道坚固的防线,相互间的支援也非常便利。

    如果守军得力,以洛城主城与四关的坚固,李自成想攻破洛阳,其实非常艰难。

    听陈永福还心存侥幸,王斗摇了摇头,说道:“除我北关,余者三关战情,皆要做最坏的打算。”

    陈永福也知道王斗说得在理,长长地叹了口气。

    王斗沉吟道:“除这四关之地,洛阳城池,城东、城南、城西都不好攻打。末将估计,我等防守的北关,还有城北城墙,来日会有一场恶战,需未雨绸缪,早做打算。”

    陈永福道:“还是不能长期与贼硬耗,需早日寻到贼粮秣重地,绝其粮草,令其溃败。”

    王斗道:“我麾下哨骑己经侦测到,贼源源不断将粮草运送到涧河西向,十数里的五龙山上。”

    陈永福的眼睛一亮,将眼睛紧紧投在沙盘那处地带上。

    ……

    当日李自成的军队在洛阳城外扎营,洛阳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都有营寨,特别是城西向二十里的涧河边上,更是营帐窝栅层层叠叠,纵广怕有十几里。

    闯军围而不攻,入夜点起堆堆篝火,密集的灯火在黑夜中有若一个个不夜城。

    当日王斗与陈永福又被兵备副使王胤昌叫到分守藩司去议事,可以看到,洛阳城内一片紧张的气氛,街巷上满是运送滚木擂石的丁勇社兵,巡逻的人马不断,军民都处于高度的紧张当中。

    王胤昌也拿不出什么好办法,只是极力鼓动各将坚守城池,特别对王斗的军马报以高度的期盼。

    初九日一早,福王也出了王府,支撑胖大的身躯,带着世子朱由崧巡视各处防务,鼓动军民誓死守城。并再次设宴款待驻洛各军官们,承诺只要守住洛阳,定会重重有赏。

    这一天闯军也没有攻城,不过他们兵马四出,大力清除焚烧四郊的房屋。

    洛阳城是中州繁华之地,不但主城之外,便是四关外面,都有着大量的房屋商铺,沿着各条驿路官道展开一片又一片。这些附郭商铺建筑,显然影响了闯军将要来临的攻城布局,所以他们先期拆毁烧毁,随便看看里面有什么遗留的财帛粮米。

    看着四郊火光烛天,城内军民又是愤怒,又是伤心,他们的家居之地,祖辈房屋宅所,就在这一把火中化为灰烬。

    崇祯十四年正月初十日,辰时。

    天气仍是天气酷冷,昨晚下了一场小雪,又是一夜北风,将残雪冻成了坚冰,连城墙上都有些滑溜,太阳虽然慢慢出来,却没有什么温暖的意思。

    王斗举着千里镜对金水河那边眺望,他身旁的舜乡军各将,身上披着红棉翻羊毛大氅,也是个个举着千里镜对城外张望。

    入目一片荒凉的景象,经过昨天闯军一天的扫荡,北关“拦马墙”外面的房屋己经被一扫而空,余下的尽是断垣残壁。洛阳近郊的精华,尽数毁于一旦。连金水河岸边的树木也尽数被砍伐,触目一片空荡荡的,有若千里赤色,只余黄土。

    便是各处田野上也是一片狼藉,田地上本来种下麦苗,不过看那被践踏的样子,还有闯军将要的攻城,不要指望今年会有收获了。

    蝗虫啊,这些农民军不事生产,又害得别人不能生产,所到之处,只余下死亡,残破。

    “流寇”

    秦轶站在王斗的身后,他的语中带着深深的厌憎:“万不可让这些流寇进入东路之地,否则我等桃源盛地,只会余下断井颓垣。”

    舜乡军各将都是点头,东路越发的繁华,村镇屯所密布,而且都没有城墙。如果什么流寇乱军鞑虏进入东路各处,以那些人连一个铁锅都抢的作风,他们所过之处,只会留下一片毁灭。

    王斗将千里镜投远,越过一个个残破的村落,一块块被践踏的田野,就见二十里外的邙山脚下,一直到金水河上游,还有瀍河的上源,似乎布满了连绵的军营旗帜。那些营寨窝棚,一座座从北面连绵到东面远处,又连绵到西面,虽然南面看不清楚,不过想必洛水的两岸,肯定也是营房密集。

    “李自成的营房,却是在涧水的西岸。”

    王斗心中暗想,夜不收己经侦测,李自成的老营兵马,却是屯营涧河西向的符家屯一带。李自成老于军伍,这扎营也很慎重,老营居中,余营环外,想要夜袭偷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号角声响起,就见天际边一片黑线蔓延过来,从东到北,漫无边际。

    手铳鸣警的声音,还有舜乡军夜不收奔回。

    王斗深呼了口气:“闯军来了,方向还是自己的北关位置。”

第371章 强攻、硬守(中)

    浩浩荡荡的闯军人马之中,一杆斗大的“闯“字大旗随风飘扬,旗缨雪白,旗枪银亮。(顶点小说手打小说)

    大旗的下面,李自成骑在他的乌驳马之上,这是一匹非常高大的骏马,马的全身深灰,带着白色huā斑,毛多而卷,鬃毛和尾巴都经过修剪,神骏非常。

    李自成仍是头戴白色毡帽,身着蓝布箭衣,背着弓箭,腰间悬着利剑。每当寒风呼啸过来,大旗便滚滚翻腾,他的大红披风与毡帽上的红缨也是不断鼓起飞扬。

    李自成高鼻深目,络腮胡子,此时他那双眼睛凝视着不远处那座关城,眼中现出一种坚毅、沉着,又富有军伍智慧的神情。

    在他身后,聚满了闯军各将,刘宗敏、刘芳亮、李过、高一功、袁宗第等人都随行在侧。身旁还有几个文人样子打扮的人,正是宋献策,牛金星,李岩等人。

    李自成与闯军诸将久经苦寒,虽说此时天气极寒,一阵阵刺骨的寒风迎面而来,不过他们仍是坦然无事的样子。

    那几个文人却有些受不了,李岩还好,宋献策与牛金星二人却是缩手缩脚,双手尽量拢入袖内,鼻尖都是被寒风吹得通红,口中喷出的尽是浓浓的白气。

    宋献策由于腿脚不便,所以这种长途出行,李自成给他准备了一辆推车,由几个小卒推行,样式有若孔明乘坐的那辆。而牛金星与李岩等人,乘坐的也皆是马匹。

    看了良久,李自成若有所思对身后的刘芳亮说道:“明远,你说得不错,这明将王斗确是劲敌,不可等闲视之。”

    知道舜乡军火炮的厉害,可以打到两里多远”所以李自成等人窥探这洛阳城北关时,都是离得远远的。不过依稀可见城池上舜乡军军容之盛,关城上那杆王字大旗与陈字大旗也看得很清楚。

    洛阳军马中,闯军对王斗的舜乡军最为重视,哨马也知道了洛阳城北关便是由王斗防守”所以李自成在安营扎寨后,亲自带着各将前来北关察看。

    闯军各将中,袁宗第负责洛阳城池攻掠总事,他说道:“闯王,末将己经查清楚,这洛阳北关由王斗与陈永福防守,沿着北关的外围东、西、北三面,还有一道羊马墙”离城墙约有五十到一百步。哨马探知,王、陈二人在羊马墙内布有兵力防守,要攻北关,先要攻羊马墙。那王斗在羊马墙内布有鸟统兵,城上还有火炮,想攻进去,怕要费一些力气。”

    他话刚说完,一个粗犷的声音如暴雷般响起:“宗第兄弟”费一些力气怕什么?我们是来攻城的,哪能不huā费力气?那王斗被吹得活灵活现,不打上一场,怎么知道他是好汉还是孬种?”

    却是刘宗敏出声,他戴着铁盔”魁梧的身上仍是披着厚奂沉重的盔甲,压得身下的马匹似乎负担不起。寒风不时鼓起他那满是血痕的披风大氅,天气虽是寒冷无比,刘宗敏仍是满不在乎的神情。

    他这一出声,身旁各将都是笑道:“总哨刘爷就是豪气。”

    看各人都想打北关,李自成略一沉吟,问身旁几个文人智囊:“几位先生怎么看?”

    牛金星以手拈须,说道:“闯王,兵法有云: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刘将军曾有言那王斗善战,步卒凶悍,然他也只是防守北关,且兵力不敷使用。”

    “依学生的意思,没必要理会这王斗,只需围而不打,以适当兵力牵制,令其不得外出救援便可。然后集中兵力任攻洛阳城东、西、南几处,王绍禹,刘见义诸人皆鼠辈尔,攻其防守之处,要井攻打王斗防守的北关来得好。”

    他摇头晃脑最后下了结论:“兵者,道贵制人而不贵制手人,制人者握权,制于人者遵命也。”

    他说的是唐时李筌所著《太白阴经》中的用兵原则,意思是牵制敌人而不被敌人牵制。能牵制敌人就掌握了主动权,被敌人牵制就只能由敌人摆布。

    牛金星饱读兵法,论起兵法自然头头是道,不过他满口之乎者也,李自成麾下几乎都是文盲,哪里听得懂他说什么?都是茫茫然不知所云。

    牛金星后面一句李自成也没听懂,只觉得他所说高深莫测,以自己的水平实在难明白。不过牛金星前面几句不赞同打北关的意思他还是明白的。

    李岩看着北关城池,眼中闪过兴*奋热切的神情,他说道:“闯王,刘将军从汝州回来,曾言过王斗军马统炮犀利,其部定是我义军的大军。他们如何犀利,其部如何作战,眼下正是试探良机,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李自成点头,李岩说的,很合他的心意,他微笑道:“早在永宁之时,先生就提过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他们鸟统犀利,我义军使用火箭。他们红夷大统厉害,我义军同样使用火炮。这次我大军从永宁等地过来,一共带了几百门火炮,可打一里多的大将军炮就有几十门,眼下正好派上用场。”

    说到这里,他哈哈大笑起来。

    一直坐在推车上呈诸葛孔明样的宋献策也是道:“学生的意思,也是试探下为好,那王斗军战力如何,打了才清楚。若果真骁勇难战,便依牛先生所言便是。”

    宋献策这么一说,众人都觉得不错,这是两全其美的方法。

    看着北关城池,李自成豪情万丈:“好,就在伞日,试试那王斗是如何的厉害。”

    千里镜中,闯军人马似乎能一直铺到天地尽头,人喊马嘶,也不知道多少军士身处其间。

    看那密密层层的长矛与头巾,王斗估计李自成今*出动了怕有十万人的兵马。

    被如此多的兵马围困,算起来王斗这是第二次。不过以饥民为多的闯军士卒,他们那兵马的威势,却是远远不能与巨鹿之战时围困的清兵相比。

    那杆“闯”字大旗,千里镜中王斗也看得很清楚,还有军阵前面的李自成等人”王斗同样看得很清楚。他的长相举止,与史书*记载的极象,他身后各将,还有旁边几个文人,王斗也是看了又看。

    “可恨!”

    陈永福放下千里镜”一般两军交战,很难看清彼此主将的长相。

    不过有了千里镜,几里外李自成等人的容貌举止,他们的一举一动,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只可惜李自成等人离北关近三里,这个距离,怕是舜乡军的红夷六磅炮也难打到。

    虽然陈永福经过汝州之战,对舜乡军的火炮极有信心”不过距离实在远一些,若是放到两里,打个一炮,将李自成等人一扫而光,不但洛阳城立时解围,陈永福几人还立下惊天的奇功。

    忽听闯军那边号角声响起,陈永福神情一凛:“闯贼进攻了,正是向我北关而来*……”

    王斗又举起千里镜”只见闯军大军中一阵骚动,然后几个小型的军阵从大阵中出来,王斗估算了一下,他们可能有上万人。

    忽然王斗咦了一声,他放下千里镜”然后又重新举起仔细观看。他看得很清楚,逼来的闯军各阵不但有盾牌手与长矛兵,竟还有很多人推着多门沉重火炮前来”自己没有看错。

    “将军,是佛狼机大将军呃……”,王斗身后的赵缰也颇为惊异,他举着千里镜看着,口中一边仔细数道:“一门,两门,三门,四门……竟有三十门之多。这些大将军炮皆打三到五斤的炮子”可以打一里多。我们关城上那些佛郎机,只可打二百步左右*……”

    “那怎么办?难道我们只能眼睁睁挨炮?”,陈永福的儿子陈德惊道。

    享受惯了舜乡军优势火力带来的快感,突然对手也有可以比肩的火器,不由让陈德有些慌乱。三十门大将军炮……,北关城上”也只架着三十门佛朗机炮,还多是中小型铁炮,只打一到三斤的炮子,射程都不到一里。

    赵遣得意地道:“陈兄弟不用担心,我舜乡军还有十门红夷大统,两门可打两里多,余者也近达两里。流贼的三十门大将军炮,不是我舜乡军炮军的对手!”

    陈德松了口气,眉欢眼笑,他摸了摸头:“我差点忘了*……”

    王斗看向陈永福,他也正向王斗看来,二人都是点了点头,传下军令:“准备迎战!”,激昂的战鼓声响起,军官们的喝令声此起彼伏:“准备作战!”,赵擅脸一沉,喝道:“炮军准备!”,炮军千总观测官在城头展开炮镜,不断观测敌军逼来的距离:,“八百步*……”

    黑压压的闯兵逼来,很多人仍是吃力地推着火炮。

    “六百乒……”

    很快观测官又报出另一个距离。

    “五百五丰步*……”

    “打掉流贼的火炮,各炮自主瞄准。”,赵擅又传下命令。

    立时吱吱吱的金属声响起,十门红夷大炮的炮手们不断调整炮口角度,一声巨响,一门红夷六磅炮首先开炮。随后另一门红夷六磅炮又喷出浓密的烟雾,随着前面那颗炮弹,再一颗五斤多重的大铁球恶狠狠向闯军阵中飞去。

    剧烈而紧密的炮响声一阵接一阵,大片大片腾起的硝烟中,十门红夷大炮相继开炮,各自对准自己的目标轰击。

    北关城头北向架着十五门佛狼机火炮,那些炮手中,黄应桂就是其中一个。每副佛朗机铜炮三个炮手,装填手,瞄准手,发炮手,黄应桂就是瞄准手,属于待遇最好的炮手之一。

    炮手本来就比普通军士待遇好,瞄准手待遇就更好,他们这些吃,“技术饭”,的人,本身就有一股傲气。

    黄应桂更傲,却又常常自苦,他自认打*炮技术在洛阳城算是一流的,却只能缩在北关,操持这些小型的佛狼机火炮。依他想的”以自己的能力,应该到主城去操持那些大将军炮,甚至那几门红夷大统才是。

    舜乡军接管北关后,原来的把总兴高采烈去了主城,留下这些炮兵归王斗等人节制。北关城墙上,在原来的炮位旁边,又竖起了很多个高台,供舜乡军炮兵们使用。

    舜乡军炮手们来临后,黄应桂真是看得又羡又嫉,好家伙,个个红光满面,一个小兵身上的甲胄都比得上洛阳城将校的盔甲,待遇这么好,真让人嫉妒啊。

    虽说他们这些炮手在王斗来临后都是随舜乡军一起吃饭,舜乡军的优越环境,短短时日,己是让北关的炮手们人心各异,都打着战后归附的念头,不过黄应桂始终在旁冷眼旁观。

    “技术人”,一般服的是比自己厉害的人,舜乡军被洛阳军民吹得这么猛,不过自己没有看到。特别他们的炮军能力,粜不能让自己心服,黄应桂要看他们真*实打*炮水平怎么样,是不是外表光鲜的绣huā枕头。

    怀着这个心思,在闯军攻城时,他便暗暗留意身旁舜乡军炮手的动作。看到他们那娴熟的动作时,黄应桂不由暗暗惊讶,在火炮打出去后,他便紧盯着炮弹飞去的方向。

    “娘的,打的还真准!”

    黄应桂不由自主叫了出来。

第371章 强攻、硬守(下)

    第371章强攻、硬守(下)

    第一颗红夷六磅炮弹没有打中炮车,不过炮弹砸进闯军密集的阵形中,几乎从阵前穿到阵后,一路不知带走多少人的手臂大腿,穿透砸烂多少人的胸膛头颅,血胡同过后,是一片凄厉的惨叫声。(顶点小说手打小说)

    另一颗实心铁球则准确砸中一辆前进的炮车,“轰”的一声巨响,打得那炮车的炮架碎裂,炮轮乱飞,沉重的炮体更是被掀起滚落。周边的闯军士卒及炮手池鱼之殃,被激起的各类碎片打得全身血肉模糊,个个滚倒在地嚎叫起来。

    这颗炮弹带来的成果就是黄应桂忍不住叫出来的原因,身为炮手,他知道这么远要打中一个动弹的目标是多么艰难。凭心而论,如果让他操炮,他认为自己没那个本事。

    呼啸声中,一颗颗炮弹激射进闯军阵中,或从阵中穿过,带起一片残肢血雾。或打中炮车,将其打得四散飞起,黄应桂看到城头十门红夷大铳依次发射后,流贼那边竟有三门大将军炮当场被打得散乱。

    “娘的。”

    不说黄应桂又忍不住叫好,便是余者的明军炮手,也是个个吸着冷气,这帮宣府镇来的炮手,真的好厉害。

    不过他们当然不知道舜乡军之所以有这样的好技术,全是平日用弹药堆出来的,而且军中还有炮镜、千里镜等装备。

    吃技术饭的人最佩服就是有真才实学的人,这轮炮击后,黄应桂己是对舜乡军炮手心服口服,特别旁边那门红夷六磅炮的炮手们,更是他紧密关注的对象。

    就见身旁那些炮手们有条不紊,炮弹打出去后,他们十人中,负责刷膛的人立时刷膛,然后有人装填火药,装填引药,填入炮弹。观测手不断报出数据,瞄准手随之调整,分工合作,配合紧密娴熟。

    黄应桂还发现,他们火炮的炮弹与火药、火门药等分开放置,每样等份等量,顺手填入便可,根本不必担忧每次火药填多填少的问题。红夷大铳竟可以打出佛郎机的子铳效果,实在是高。

    一系列眼花缭乱的动作后,该门火炮己是装填好弹药,黄应桂暗暗估算,他们的动作至少比自己快了两到三倍。

    子药装填好后,火炮再次调整瞄准,该门火炮甲长一声喝令,点炮手点燃了火门上的引药,立时这门火炮又是一声巨响,炮口腾出大股的烟雾,一颗火热的实心铁球又是呼啸而去。

    黄应桂目光追着那颗炮弹过去,踉跄扶住前面的城墙,呻吟道:“……又打中了。”

    确实,又有一门炮车被打得散乱……

    一颗颗炮弹跃起,穿过金水河,砸入北岸的闯军阵中,带起一片片血肉残肢,或是炮车的车轮碎片等。这轮炮弹的成绩更为显著,砸烂了四辆闯军的炮车。

    虽说比起上万人的攻击大军,这两轮的火炮伤亡算小,但被炮弹带过,就是血肉横飞,断手断脚的惨样。那些闯军多是饥民饥兵,哪里有这种心理承受能力?

    每一波炮弹过来,就是一阵剧烈的骚动,全靠军官们拼命的弹压,才勉强向前逼去。

    阵后的李自成等人看得亲切,也是吸着冷气,刘芳亮说王斗军马铳炮犀利,眼见为实,还真是让人心颤。

    “刷膛”

    黄应桂又看身旁那些舜乡军炮手忙活,动作让人眼花缭乱其实飞快,从容不迫。经过严格的训练,舜乡军每门炮的炮手装填速度,几乎都赶得上鸟铳手射击定装纸筒弹药的速度。

    对舜乡军炮手来说,弹药不是问题,此次随军南下参战,炮军千总每一甲都有好几辆马车,上面载运不少火药炮弹。每一门火炮,都有一千发炮弹,其中相应分量火药,其中霰弹也有三成。

    速度也不是问题,关键是火炮的散热性跟不上去。虽说军工司完善了火药配方,往日红夷大炮打三炮就要散热,现在可以打五炮,不过对舜乡军来说,再娴熟的动作,也制约在这火炮的散热性上。

    北关城头上一阵阵震耳欲聋的炮响,闯军越是逼近,城头上火炮打得越是精确,等闯军近到一里时,他们的三十门大将军炮,己经不到一半,特别那些推炮的士卒及炮手更是惨。

    这舜乡军火炮之猛,让那些逼来的闯军个个都是胆战心寒。

    还好城头上的火炮己经停了,好些门红夷大炮几乎打了五发炮弹,需要停下来散热一刻到两刻钟,趁这个机会,那些闯军大声呐喊,推着余下火炮,拼命冲近前来。

    大将军佛郎机炮虽说有效射程一里,不过这些归降的明军炮手,平时哪有舜乡军炮手的训练量?想在一里距离轰击城池有效目标,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因此他们将大将军炮推近北关北门前三百步,炮口或对准羊马墙,或对准北关城池。

    佛朗机比红夷大炮优势的地方,就是各备有五至九个子铳,可预先装填好弹药,战斗时轮流装入母铳发射就可,发射速度非常快。一个炮手如果训练娴熟,前三炮射击总费时不到二十秒。

    而且佛郎机炮散热性很好,可以一口气打个十几炮再停下来散热。由于子铳的火药装填量固定,也不怎么容易炸膛。缺点便是火药气体容易泄漏,打不远不说,一不小心,还容易被泄出的火气烫伤。

    这些大将军佛郎机炮在推出阵地前,内中早己装填好一个子铳,此时推到这三百步之地,那些闯军炮手纷纷开炮,点燃子铳上锃入的药线。

    震耳欲聋的炮响,闯军阵地中腾起一股股浓密的烟雾,一颗颗三到五斤的炮子,呼啸着往北关城池及羊马墙中砸来。一颗颗炮弹砸在北面城墙及羊马墙上,打得城墙似乎一阵阵抖动,砖石横飞。

    若是躲闪不及,便有可能被炮弹及砖石击伤。

    北关北门上还有城楼,全是木料结构,被几颗炮弹打入楼中,窗台木板一处处打碎,尖锐的碎屑乱飞。那城楼飞檐翘角,却不料一角被一颗炮弹打中,哗啦啦一声,立时塌下一大片。

    还好王斗与陈永福见闯军有火炮,早己下了城楼,没在内中指挥,否则这火炮不断打来,身中城中办公,真是凶多吉少。

    正面的羊马墙位于城墙前五、六十步,洛阳军民早在挖掘壕沟时,泥土就地筑成土墙女墙,上面还浇上了水,寒冷的天气中非常坚硬。

    此时是舜乡军高寻部的新军千总与陈永福一部前锋营步卒防守,几颗炮弹呼啸过来,重重击打在羊马墙上,坚硬的土墙被击出几处缺口,泥土飞扬。

    墙后一些舜乡军战士与前锋营步卒吃了一嘴的泥,都是恼怒地呸了几声,将身子紧紧缩在土墙之后。

    王斗与陈永福站在城墙后,从垛墙瞭望孔望着外面,这闯军火炮声势不小,还好守城守墙军士有城墙与羊马墙保护,对方火炮虽然声势大,也没给己方军士造成什么伤亡。

    不过佛狼机火炮发射速度飞快,刚才那阵火炮过去没多久,又是十几颗炮弹恶狠狠砸来,又是打得到处一片狼藉。几颗炮弹还打入城内,或是砸坏了房子,或是在青石板大街上横冲直闯,最后不知跑到哪里去。

    不能让闯军火炮一直这样下去,王斗看向赵瑄,他举着千里镜,正在一个垛口处摆着造型,对闯军的火炮不以为意。

    看了一会,他传令炮手们:“反击,将流贼的火炮打下去。”

    “轰”的一声响,城上一门红夷六磅炮首先开炮,一颗实心铁球呼啸着往城外而去。方才炮击中,那两门红夷六磅炮,还有三门红夷三磅炮只开了三炮,就停下待命。

    而且过了这么久,余下的火炮早己散热完毕。

    轰轰声响不断,一门又一门的红夷大炮开炮。

    三百步距离,舜乡军炮手们打得更准。

    “轰”的一声响,一颗五斤多重的实心铁球射在一辆闯军炮车的前面。

    虽说没有直接砸中炮车,但那铁球砸在地上后,随后又激射起来。

    血肉碎块中,那铁球穿透了两个炮手的胸膛,又将最后一个人的头颅打成红白掺杂的杂碎,那人的尸身呆呆站着,喷出一股股的血雨,让旁边几个闯军士卒尖叫起来。

    一颗又一颗铁球飞来,或是激射跳跃入闯军阵中,或是将一辆又一辆炮车打烂,将炮车打得车轮乱飞,将他们的炮手打得手脚断折。

    攻城与守城的区别就在这里,明军炮手有城墙保护,而闯军炮手,他们在野外,却是没个遮挡,他们的炮击水平也与舜乡军炮手差得太远。

    看身旁火炮一辆一辆被打烂,耳听凄厉的惨叫声不断响起,那些闯军炮手更是心烦意乱,立时他们的发射频率慢了下来。各类错误也是不断冒起。

    佛狼机火炮,最重要就是装填部分,子母对合一定要紧密。否则炮出无力不说,更重要是火气泄露出来,烫伤身旁的炮手。

    这些闯军炮手,本来就是河南府各地归降闯军的明军炮手,不管他们平日训练水平怎么样,至少他们归降闯营后,这待遇却是很好。至少都有闯军中骁骑的待遇,这些大将军佛郎机炮的炮手们,更有比同老营的待遇。

    他们在闯军中吃得好,穿得好,地位也高,比往日在明军时确实不可同日而语。所以他们也愿意为闯军卖命,作为攻打北关的首波。各人也信心满满,都想在万军当前大显身手。

    不过现实是残酷的,几轮互射炮击后,他们所有的信心都在现实面前烟消云散了,对面的明军火炮有如死神,带走了一个又一个身旁战友,自己的火炮,却对他们无可奈何。

    死亡的威胁下,他们胆战心寒,被舜乡军火炮击中不说,让人心烦的佛郎机火气外泄问题频繁出现,经常是一声炮响,然后几个炮手滚倒在地惨叫,却是被烫伤了。

    双方你来我往,炮击没多久,闯军阵中只余下七门火炮还在响亮,而这些闯军炮手们己是个个心惊胆战,惟恐下一刻,自己就被对方的火炮击中。

    又是一声巨响,又有一门炮车被击中,沉重的炮身直接散了架,那火炮在地上直滚,压断了几个人的脚。一个车轮激飞起来,将旁边几个士卒砸得口喷鲜血。

    “啊”

    这些闯军炮兵作为这万人的前锋,此外还有两千余人在几十步外护卫,这些人早被舜乡军火炮打得七零八落,全靠那些闯军内营军官的弹压,勉强忍住恐惧列队在这三百多步外。

    在这门炮车被击中后,余下的炮手们再也不管不问,狂叫着回头就跑。他们的恐惧带动身后那些人,立时这些前锋溃散,大叫着往身后逃去。

    在他们一百多步外,又列着一个大阵,策在马上的,却是闯军将领张鼐、田见秀、刘芳亮、高一功几人,带着一些马队及老营军士押阵。见这些前锋逃回来,刘芳亮也不言语,挥挥手,立时一层弓箭手出来,张弓撘箭,将冲击本阵的溃兵射翻在地。

    又有一些老营战士策马上前,手持长刀长枪,不由分说,就将一些叫得厉害的逃兵刺死砍死。

    田见秀在闯将中性情略为宽厚,眼见此景,略略有些不忍。

    刘芳亮看了他一眼,说道:“军令如山,张鼐兄弟,见秀兄弟,一功兄弟,大敌当前,我们可来不得心慈手软。”

    现在闯军的军律己经慢慢严酷起来,对逃兵溃兵并不手软,历史上再过一两年后,所有的军中逃跑者,都会被凌迟处死。他们的说法称逃者谓之落草,磔之。

    张鼐嘿嘿而笑,道:“不错,这些逃兵影响士气,不杀了做什么?”

    田见秀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

    只有高一功一直沉默不语,只是目光紧紧盯着城头。

    溃兵己经收集到阵的两旁,刘芳亮看了一眼北关城头,舜乡军火炮的厉害,他早在汝州时己经领教过,自己列阵在这里,仍然在舜乡军火炮的打击范围内,非常的不安全。

    不过刘芳亮没办法,闯王令他出战,他可没有违抗军令的勇气,不谈他也有重振声威的念头。

    火炮对射己经失败,刘芳亮知道自己不得迟疑犹豫,否则缓过气来的舜乡军炮手很快会将目标对准自己这里。

    他传令:“全力进攻,正面与两翼,不留余力。步卒手持火箭掩护,饥民填壕,马军与老营押阵,敢有后退一步者,杀无赦”

    “攻城”

    “攻城”

    所有的闯军军官都抽出自己的兵器大吼。

    刘芳亮策马出来,在阵前来回鼓动:“只要闯王号角不退,我们就一直死攻向前。活下来的,都抬入内营,每日三顿饱饭,家小吃饱穿暖。敢有后退的,当场杀了”

    他抽出自己兵刃,声嘶力竭地叫道:“破洛阳”

    “或”

    万余闯军一齐举起手臂呼应,密密长矛如林。

    “破洛阳”

    又是如林的枪矛,潮水般的欢呼吼叫。

    千里镜中看到金水河北岸的情形,王斗缓缓摇头,秦轶睁大眼睛看着那边,忽然流下泪来。

    “明远领兵,还是不错。”

    李自成点头赞许:“不过我义军与王斗军火炮对射,还是差了些。”

    李岩说道:“该部明军,确实训练有素,极为精良,从他们炮击中可见一斑。”

    他说道:“闯王,毕竟我义军没什么使用火炮的经验。学生以为,以后攻城若遇到王斗的炮军,可令我士卒先砌些护墙高台,如此,可减少炮军的损失。”

    他总结:“依先前的火炮对战来看,王斗军有城墙护卫,若与他们在野外对战,他们也肯定损伤不少。”

    李自成缓缓点头。

    那边刘芳亮的鼓动己到极点,在他身后阵中,无数衣衫褴褛的饥民,举根长矛,头上包块红巾就是战士。

    无一例外的,他们的士气都被鼓动起来,眼中现出狂热的光芒,是啊,活下来自己与家人就可吃饱穿暖,为什么不干?

    “进攻”

    张鼐亲手擂起战鼓,潮水般的闯军士卒呐喊着向前扑去。

    刘芳亮退了回来,在心里冷笑一声:“攻吧,等这一万人死光再说”

    ……

    万人的冲锋非同小可,似乎整个金水河北岸都被他们铺满。

    看着漫山遍野而来的长矛与头巾,王斗也是深吸口气:“人海战术啊”

    陈永福捏紧自己的拳头,恨恨骂了声:“可恶的闯贼,就知道裹胁饥民,蛊惑那些愚夫愚妇。”

    他看自己的前锋营军士都是脸色苍白,就是城头的舜乡军战士,也是个个牙关紧咬。

    他对王斗说道:“王将军,看来今天会有一场恶战。”

    他有些担心地看看城下的羊马墙:“贼似乎三面进攻,也不知道那羊马墙守得住守不不住。”

    王斗说道:“羊马墙高一丈,又有女墙,北关三面,只有三道寨门。贼单填墙前的壕沟,便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看着潮水般冲来的闯军士卒,最前面就是饥兵了,个个肩上抗着布包,声嘶力竭地喊叫着。这便是闯兵五重军阵中最廉价的炮灰了,只要攻破一个城池,便可收容数万这样的炮灰,“兵源”源源不绝,似乎永远不会枯竭。

    他沉吟道:“虽说我师最终可以击溃流贼,不过也不能这样跟他们消耗。”

    “炮兵准备”

    王斗听到身旁赵瑄传来的吼叫,王斗举着千里镜看了又看,来到赵瑄身旁,说道:“赵兄弟,等会炮击,你瞄准流贼中那些马队及老营诸贼打射,那些饥兵……就罢了。”

    赵瑄一怔,随后回醒过来,说道:“将军说得是,那些饥兵都是闯贼裹胁的饥民,不论杀多少都没用。若是打射贼核心兵马,才能给贼以重创。”

    ……

    “火箭准备”

    北关城下五十步到一百步,便是环绕洛阳城的“拦马墙”,为崇祯初年修建。墙高一丈,上有女墙垛口,与城墙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是较矮的城墙。

    墙前还有壕沟,深二丈,宽一丈,北关这段,引金水河入壕,由于是冬天,河内的积水己经结冰。这年年干旱的,这段壕沟也没什么水流,壕沟内黑呼呼的满是各色垃圾杂物。

    拦马墙离金水河有一百五十步,正对北关北门开有寨门,寨门前原来就是一条官道。

    这条官道算是通往邙山、孟津的要道,所以官道修得很宽,从北关出来一直到金水河边,这路面都是铺着青石板。不过由于年久失修,这青石板路面己经是坑坑洼洼。

    金水河段对着寨门处,有一座石桥,不过眼下河水干枯,加上冬日结冰,从河面就可以踏过来。

    站在土墙后,看着潮水般的流寇从金水河北岸冲过来,高寻平静地下达命令。

    崇祯九年加入舜乡军来,几年过去,高寻还是那样俊朗,一身合体的铁甲披在健壮修长的身上,头上八瓣帽儿铁尖盔,身上红棉翻羊毛大氅,真是英气勃勃非常。

    几年的岁月流失,让高寻平添了一股沉稳的气质,从一小旗升到千总,地位慢慢提高了,居移气,养移体,这风采也越发培养起来。俊朗、年少、又有权势,在东路那个地方,不知成为多少大姑娘小媳妇的梦中情人,愿意倒贴,甘愿作妾的女子不知凡几。

    与温方亮娇妻美妾多多益善不同,几年中生下的子女多达两位数,高寻总是不屑一顾,他守着自己的童养媳媳妇儿,放出话来不会纳妾,让无数的女子黯然神伤。

    对高寻这个人,王斗也是一直关注,他从小旗一直到千总,这些年也算是官运亨通。对此高寻当然是感激涕零,他原本不识字,不过在王斗的鼓励下,在舜乡军体系的影响下,经过多年的悬梁刺股,他现在己经有秀才的水平。

    高寻现在管着一个新军千总,对自己麾下第一战,他非常重视。他部下千总,在东路训练成军后,还没经过什么大战——汝州之战当然算不了什么战斗,只是火炮轰击几下,那些流寇便崩溃了。

    往后有什么功业,这一仗正是良机,舜乡军中以军功为尊,能立功的机会,高寻都很珍惜。

    看漫山遍野而来的流贼,他们狂吼大叫,个个不要命的样子,土墙后的新军战士们,个个都有些嘴巴发干,全身发烫。新军就是新军,没有杀过人,没有打过恶战,这心理优势,就是不能与老兵相比。

    高寻来回走动,大声鼓励,让麾下将士稳住,看看流寇冲近两百步,他下令军中火箭准备,自己的鸟铳兵准备。

    “火箭准备”

    “鸟铳手准备”

    军官们此起彼落的喝令声响起。

    “准备”

    “哗哗”声响中,舜乡军黑压压的鸟铳翻下,各人架在了拦马墙的垛口上。

    还有前锋营的军士们,同样将各类火箭架在垛口上。

    高寻这个千总与陈永福前锋营一个千总防守这三面的羊马墙,前锋营那部千总友军,虽然名为一部兵力,不过只有六百余人。陈永福前锋营虽然吃空饷现象没有河南总兵王绍禹等人那么严重,不过营内缺额同样不少。

    前锋营自开封与舜乡军出战后,种种震慑下,加上粮草什么的都是王斗在供应。不知觉间,前锋营各将都有一种心理弱势,反应在该前锋营千总上,此次作战,他便愿意受高寻的支配节制。

    相比舜乡军,前锋营军士野战肉搏的是弱势,高寻提议他部军士尽数使用火箭支援,基本上不参与近战肉搏,该千总欣然同意。

    洛阳城各类火箭库存不少,当然,腹地的州县各府,他们的火箭,不可能与九边军镇相比。

    一百发装,燃后可达一里有余的百虎齐奔等大火箭就没有,多是三十装的“一窝蜂”,二十发装的“火龙箭”,还有一些飞枪、飞刀、飞剑等火箭,三十发装。这些火箭,燃后基本都是二、三百步。

    前锋营该部千总六百余人,一样分守羊马墙三面,正面这方位中,便有二百余人,一半人的在垛口上架着火箭,另一半人手持火摺子准备点火。

    他们个个神情紧张不安,只是看着墙外面从金水河北岸潮水般涌来的流寇们。

    “杀官兵”

    似乎铺天盖地的红色头巾一下子笼罩了正方的金水河段,整个冰面都被他们的人潮挤满。一群又一群抗着土袋的闯军士卒从北岸跳入冰面上,然后又往南岸这边冲上来,特别前面那座石桥,更是密密麻麻挤满了人。

    高寻就见那一股股涌动的红色头巾在河面上一矮,然后又一波*从南岸上冒出。那些饥兵衣衫褴褛的样子,寒风中飞扬的红色头巾,脸有菜色却又扭曲狂热的面孔,都看得清清楚楚。

    高寻冷静地看着,猛然脸一沉,喝道:“火箭,放”

    如一声声巨雷响动,拦马墙前方一大片浓密的烟雾腾起,一百筒火箭齐发,有若三千个弓箭手一次齐射。那些从冰面上冲上南岸的闯军士卒,立时倒下一大片。

    借助火药的威势,若是被火箭正面射中,堪比强弩的劲力。

    便是火箭乱飞,那些闯军饥兵没有一个披甲,只要中箭,同样受创不小。

    “再放”

    又是一阵阵的巨雷炸响,涌上南岸的闯军士卒又是一群群被射倒,很些人甚至被射飞出去。

    “放”

    箭矢有如狂风骤雨,天空中无数的烟火轨迹,一股股从河面冒头的闯军士卒被射回翻滚入金水河内。他们滚烫的鲜血流出,很快便在严寒的天气中结成血冰。

    羊马墙的守军各射了十筒的火箭,生生制止住那些闯兵的冲击浪潮。这些饥兵从狂热中回醒过来,最后面无人色,喊叫着冲了回去,只留下满地的尸体及呻吟哭喊的伤者。

    城下的情形,王斗在城头看得清清楚楚,他心中暗叹:“火箭火力猛,一打就是三十发,一百发,堪称大规模杀伤武器。只可惜准头不高,特别消耗太大,若长期用于战事,用不起啊”

第372章 硬茬子,不好惹(上)

    第372章硬茬子,不好惹(上)

    那些闯军饥兵连滚带爬的退下,很快,金水河北岸便干干净净,不见一个站着的人影。(顶点小说手打小说)

    这些饥兵未经军伍,作战全凭一股血气,血气上来如狼似虎,血气一退便一哄而散,不说与舜乡军相比,就是与普通官兵也不能比。不过高寻知道闯军还有后着,不可能只是这么一波攻势。

    果然见那些饥兵人影散去后,金水河北岸出现密密层层的盾牌,高寻脸一沉,放下举着千里镜的手,喝道:“鸟铳兵,放下面具。”

    “放下面具。”

    军官们大声喝令,一片金属的唰唰声响,一个个舜乡军鸟铳手,放下了自己八瓣帽儿铁尖盔上的铁制面具。立时羊马墙后一变,出现了一大群牛头马面。

    那些面具副副有若恶鬼,若是晚上看到,定然要吓个一跳。

    “注意掩蔽。”

    不但是高寻部下军士,便是那部前锋营的军士,也个个在垛墙处躲好。他们没有舜乡军的精良装备,很多人连铁盔都没有,当然谈不上保护脸面的铁制面具,只是尽力将身子缩在土墙后面。

    各人己经看清楚,在金水河的北岸,那些闯军盾牌兵的后面,密密匝匝都是手持火箭筒的军士,看来他们也要使用火箭进攻了。似乎他们手持的火箭,比羊马墙后的官兵还要多了数倍,可能河南府各个州县的火箭库存都被他们搬光了。

    天地间似乎安静了一会,如天上惊雷阵阵滚过,金水河北岸腾起一股一股的浓烟,似乎有如铺天盖地的箭雨从那些闯军盾牌兵的身后扑来。

    箭矢或是直飞,或是斜飞,或是从空中落下,一下子笼罩了整个羊马墙的范围。

    立时土墙上,或是拦马墙之内地面上,密密扎满了有如刺猬般的火箭箭矢。

    一波*呼啸而来的箭矢还激射进北关的城墙,或是飞进城内。

    那砖石结构的城垛,木料结构的城楼,也是朵朵声响,扎满了一根又一根的箭只。

    城墙上的守军们,或是紧藏在垛墙后,或是举起盾牌,躲避这波*箭雨。

    王斗也是闪到垛墙后,看身旁的垛口一波又一波的轻烟,连续激射进几十根火箭箭只。

    若论箭只的数量,怕闯军这一轮的火箭发射,就达到上万根的箭矢。

    还好是在守城,有城墙掩护,若是在野外上,这么密集的箭矢,怕很多人要成刺猬了。

    如雷的火箭声响刚落,闯军那边的鼓点又是咚咚咚响起。就听那边发一声喊,闯军火箭手的一边,又黑压压冲来一波*抗着土袋的饥兵们。

    一时间金水河数个地段,又被那些裹了红色头巾的饥兵淹没。

    “火箭,放”

    惊雷声中,官兵这边又是施放火箭,咆哮的箭雨中,冲上南岸的闯军士卒,又一片片的倒下。

    余下的人等涨红了脸,狂声呐喊,不要命的冲来。

    很快的,一波*黑压压的人潮,就冲近了羊马墙前几十步。

    “鸟铳手准备”

    “准备”

    高寻部甲总甲队队官杨时启也是大声喝令,崇祯十一年他在行唐县九口子营寨投效高寻后,现在己经成为舜乡军新军的队官。往日抢自己媳妇女儿米粥喝的男子,现在在东路有一百亩地,有一所大宅院,妻子女儿都过上好日子。

    强烈的生活反差,东路的天堂对比外部的地狱生活,杨时启与别的军官们一样,都是王斗集团的狂热拥护者。似乎有一个现象,越是后进加入王斗集团的,就越是忠心狂热,千方百计想在王斗面前表现自己的忠诚。

    与别的军官太太一样,杨时启的夫人,也是每日追随诰命夫人,王斗正妻,在东路有“慈母”之称的谢秀娘身后。这一大群军官太太每日赈济灾民,抚慰孤孺,知名度非常高。

    杨时启这一队是鸟铳兵,守着一段的土墙垛口,听到他的喝令,他麾下鸟铳兵们,都是更好地将鸟铳架在垛口上,专心致志瞄准了冲来的那些流寇们。

    陈晟略略活动一下被冻得僵直的食指,天气实在太冷了,虽戴着保暖的羊毛手套,不过手套内各个手指,仍是冻得冰冷僵硬。

    崇祯十二年王斗攻打涿州时,当时被清兵俘获的陈晟获救,俘虏的日子受尽苦楚。加上父亲与弟弟死难,所以陈晟对鞑子有着血仇大恨,当时王斗攻打岳托军营时,陈晟还报名参加填壕好汉的队伍。

    随舜乡军进入保安州后不久,陈晟将自己的家人,一妻一妾,二子一女从安庆接来,暂时经营些买卖。东路大屯田后,他与家人被安置在怀来一个屯所内。

    舜乡军招募新兵时,因为他精通火器,拳脚不错,又有在涿州填壕的经历,所以顺利成为舜乡军一员。与他同时参军的陈旭则是入了后勤司,他的女儿陈酥娘虽然嫁给新军千总吴争春,不过陈旭一样要从小兵做起。

    依王斗的规定,这些新军五年后可退役,退役后他们拥有东路军户户籍,分取熟田五十亩,耕牛农具等物。平日作战的盔甲兵器也归他们传家拥有。

    与一些新军不一样,陈晟并不打算到时退役,他打算职业从军,努力成为舜乡军的领军军官,到时杀尽鞑子,为自己的家人报仇。

    反正从军五年后就可成为军户,分到田地。五十亩地,可以让自己家小安心度日了,没有后顾之忧。更不用说自己平日作战还有杀敌分赏,家小生活更为宽裕。

    让陈晟很有兴趣的是,定国将军打算在东路推行一项新制度。便是以土地奖励军功,那些杀敌分赏银子,可以换成相应的土地积分,每五年分配一次,赏赐给相应的土地。

    虽说这些土地只能在塞外,东路境内的田地,不得赏赐,不过还是引起了舜乡军将士们的普遍兴趣。象一些老兵参战多年的,获取的金银众多,早对金银失去兴趣,不过土地就不一样了。

    东路每户军户的田地是不能买卖的,必须世世代代传家,转让买卖是大罪。而且若谁有突然的金钱急用,可以申请官方贷款援助,舜乡军中设立的钱庄很乐意帮忙,所以军户们也没必要变买田地。

    然中国之民对土地的渴望是无限的,谁都想拥有更多的田地,所以王斗应景推出那项制度。

    以军功奖励的土地可说无限,在东路之内,一户军户只能拥有五十亩地,军官是一百亩。而在塞外,若是拥有军功,奖励的土地可能最后会达到几千亩,几万亩,想想就让人心动,虽说这些土地都需按亩纳税。

    陈晟当然动心,他也常常在想,若是自己有朝一日大仇得报,再在塞外拥有一个大大的庄园,一个大大的牧场,那人生就非常美好了。

    陈晟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鸟铳兵,这种美好的前景现在只能想想。当然陈晟有信心达到这个目标,他本身就有童生的学历,比很多新兵多了一个优势,他本来也有武艺底子,会拳脚,会打铳。

    进入舜乡军后,他刻苦训练,现在也算是本部的神枪手,只要有军功,肯定升迁快。

    在陈晟的身旁垛口,站着他的好友鞠易武,鞠易武是一个清秀的小伙子,因为时常面无表情,神情严肃,所以在队中博得一个冷面鞠的外号。

    鞠易武整天不吭一声,很少与别人谈起自己的事情,只有陈晟知道,他的家人一样被鞑子杀光,对鞑子有着刻骨的仇恨,整天想的也是报仇。所以这个辽东工匠虽说善于打造火铳,却没进入军工厂而是加入军队。

    与陈晟一样,鞠易武也是神枪手,两个同样沉默寡言的人却是难得的知交好友。

    此时二人一样使用的都是燧发鲁密铳,舜乡军中每个千总都会分到一百多杆鲁密铳,发给部中一些神枪手使用。

    对燧发枪,也就是自生火铳,舜乡军中早总结出它们的使用规律。哑火率高,所以列阵对战不能用,不过守城守墙战却可以普遍使用,因为有充足的时间再扣动一下板机。

    若是野战对列,陈晟等人一样手持火绳枪,他等于有两杆铳。

    ……

    那些闯军饥兵仍是狂吼着冲来,可以看到他们那扭曲狰狞的面孔。

    五十步

    “放”

    震耳欲聋的鸟铳声大作,呐喊冲锋的闯军饥兵倒下一大片。

    陈晟瞄准的是闯军人群中一个督促的哨总样式的人,戴着白色毡帽,身上披着罩甲,舞动着一把腰刀狂喊。陈晟扣动板机,他的燧发鲁密铳喷出一道凌厉的火光,那闯军哨总胸前激射出一股长长的血箭。

    这哨总虽然披着罩甲,也就是胸甲,还是那类没有镶嵌铁叶的棉甲。连清兵的双层重甲也挡不了舜乡军的火铳。更不说这种简单的棉甲了。

    那哨总踉跄向后摔倒出去,紧按着伤口滚倒在地,他一时不死,大声喊叫起来。

    陈晟射击后,立时后退,将位置留给身后的鸟铳兵们。

    这个正面羊马墙有二百个舜乡军鸟铳兵防守,他们分为四层,形成源源不断的火力。

第372章 硬茬子,不好惹(中)

    第372章硬茬子,不好惹(中)

    “放”

    又是一阵排铳的声音,羊马墙前一大片白色的烟雾腾起。(顶点小说手打小说)

    那些闯军饥兵尖叫着一个个倒下,痛不欲生地滚倒地上嚎叫。

    鸟铳不比弓箭,中箭若不是要害,还有存活的可能,身体中了弹丸,决对不可能活。特别在舜乡军大威力火器,又是这种寒冬腊月的情况下。

    很快鸟铳兵们轮射了一次,陈晟己经装填好了自己的定装纸筒弹药,再次上前。在他们身旁的前锋军士们,个个都是羡慕地看着他们的鸟铳,这些舜乡军使用的鸟铳真不错。

    他们军中也有鸟铳,然却远远赶不上舜乡军的鸟铳。不说这质量问题,便是北地冬日寒风猛烈,他们军中使用的鸟铳,并又没有舜乡军的自动火门装置,火门上引药经常被寒风刮去,造成哑火。

    所以前锋营军士,就算使用火器,普遍也是使用三眼铳。

    此时地面己满是闯军士卒的尸体及伤者,他们流出的鲜血在寒风中冒着腾腾热气,阵阵血腥味顺着寒风传来。还有许多中弹一时不死的人在地上翻滚哭叫。

    不过嚎叫着冲来的饥兵太多了,打不胜打,就算鸟铳猛烈射击也没用。很多饥兵己经成功地将肩膀上的土袋扔到壕沟内,回头就跑,然后又是另几波狂吼冲来的饥兵们。

    一阵巨雷涌动,正面羊马墙的前锋营军士又是一百筒火箭齐放,一大片闯军士卒被射飞出去,面前人流一空。

    然,后面又上来黑压压的人头。

    人海战术……

    在对面饥兵们恐惧的目光中,陈晟等人在垛口上架下了自己的鸟铳,相比火箭,这些官兵的鸟铳更让饥兵们害怕。

    啪啪啪啪,一阵的鸣响与闪过的火光,数十个闯兵尖叫着斜摔出去,无一不是身上现出道道血箭。

    惊雷从天上滚过,金水河北岸又腾起大片大片的烟雾,铺天盖地的火箭箭雨再次从那边激射过来。

    “避箭”

    一些在巨鹿之战等地有经验的舜乡军军官喊道。

    不过火箭来得太快,它们呼啸而来,还是有许多军士中箭。

    开完铳刚要退下的鞠易武,就被一根垛**进来的火箭射得翻滚出去。与鞠易武一样的,十数个舜乡军战士及前锋营战士被射得踉跄向后摔倒出去。

    “注意掩蔽。”

    军官们大声喝令。

    陈晟猫着腰来到鞠易武的身前,叫道:“鞠兄,你没事吧?”

    鞠易武说道:“我没事。”

    他戴着铁制面具,面具后传来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陈晟仔细看了看,也是松了口气,鞠易武胸口上虽然中了一箭,不过他穿着镶铁棉甲,这一根火箭,却是射不进去。只是由于箭矢正面射来,力道颇大,撞得鞠易武胸口隐隐作痛,喘气说话声有些急促。

    这一轮火箭射击,羊马墙三面约有百多个舜乡军及前锋营战士中箭。舜乡军还好,个个身上甲胄精良,他们披的铁甲与镶铁棉甲,等闲箭矢破不进去。便是中个几十箭也可以活蹦乱跳。

    不过一起作战的前锋营军士,他们身上装备简陋,很多尉校都只有皮甲或是罩甲。普通的军士则是青衣战裙,或鸳鸯战袄,外面披个褡护,那只是棉布背心,连棉甲都不算。

    被从空中落下的箭矢插中还好,算是受了轻伤。

    若是被火箭正面射中,就是受创不小,罩甲与褡护根本挡不住,皮甲都危险。便是火箭从金水河北岸过来,隔了一百多步,但由于有火药的推动助力,劲力仍然非常强劲,很多人便被射得踉跄摔倒出去。

    闯军这波突然火箭箭雨,造成了前锋营战士几十人受伤。

    舜乡军还好,暂时无人伤亡,这全靠他们身上精良的盔甲。

    冷热兵器交替的时候,甲胄护具仍然重要,这不比双方都是热兵器,那时盔甲才可能无用。

    北关内有一些本地乡勇被王斗作为军中辅兵杂役,见羊马墙防线有人受伤,他们连忙举着盾牌出来,将那些受伤的前锋营战士扶进关城之内。在那边,舜乡军医士们会立时为他们救治。

    “注意箭矢,自由射击。”

    高寻下了命令。

    见自己火箭射后,官兵那边火力显著减弱。闯军阵中又不断鸣响火箭,一波*呼啸的箭雨过来,打得羊马墙后的官兵头都抬不起来,只得紧紧躲藏在垛墙后面,这火力太猛了。

    羊马墙到关墙这段空间内,搭盖着不少窝铺,作为平时羊马墙守卫休憩之用。这些窝铺前方及顶上,都搭盖着旧絮被褥,随时用水打湿,可以有效防止射来的箭只。

    此时这些窝铺内高寻部的铁甲长枪兵在安静待命,离肉搏还早,暂时轮不到他们出场。他们坐在窝铺内,听顶上波*声响不断,稍稍静了静,一个队官出来一看,自己身处的这个窝棚,己经成了刺猬窝。

    ……

    “放箭”

    陈永福看到羊马墙后部卒多人受伤,非常的愤怒。下令城头前锋营军士对那边的闯军施放火箭。

    见效果明显,众多的闯军步卒在层层盾牌的护卫下,从冰面跨过了金水河。他们借着河面与南岸斜坡的掩护,手持火箭筒,不断对羊马墙上的官兵鸣放火箭,掩护那些饥兵们填壕。

    “燃放火箭。”

    前锋营军官们大吼。

    城头数百个前锋营军士手持各类“一窝蜂”,“火龙箭”等火箭,努力瞄准了河那边的闯军士卒。又有数百个士兵站在他们身后,吹燃了手中的火摺子,在军官们命令下,点燃了各个火箭筒后面的引绳。

    一声声响动,北关城头腾起了大股大股浓厚的烟雾,有若后世的火箭炮,一根根利箭呼啸腾空,带着明显的烟火轨迹。最后在空中形成似乎铺天盖地的箭雨,疾风暴雨往河面那边而去。

    王斗看得大开眼界,他在巨鹿之战虽然与清兵火箭对战过,这种这种大规模的火箭对射自己还是第一次遇到。相比火箭的火力,自己麾下的鸟铳兵倒是火力弱小了。

    不过依这种打法,不论是己方,还是闯军那边,怕用不了几天,就会将河南府所有的火箭库存消耗光。

    明显看到河那边一片慌乱,河内,河岸两边,挤满了各类的闯军士卒,他们很多人没有盾牌。密集的箭雨过来,如风吹麦穗,虽然很多人撒丫子就跑,不过在箭雨笼罩下,片刻中,还是倒下一片片的人。

    守城与攻城的优势就在这里,守城的这边,有各类理想的地方可以躲藏,攻城方则没有。

    炮声雷响,北关北面城墙十五门佛郎机相继开炮,金水河离关城两百步,正是城头各类佛郎机的有效射程。

    十几颗一到三斤的炮子呼啸向河面上飞去,轰隆隆大响中,一颗颗铁球砸进河内,打得冰面上或是河岸边的闯军血肉横飞,断臂残垣。坚硬的冰面使得那些铁球激射进时,更是有力的跳跃翻滚,增加了数倍的杀伤力。

    “好”

    黄应桂高声大叫一声,他负责的那门炮,炮弹射入河面,立时滚开了一条血肉胡同,杀伤力显著。作为该门佛朗机的瞄准手,黄应桂觉得脸上有光,不由自主看了身旁的舜乡军炮手们一眼。

    那舜乡军红夷六磅炮的甲长对黄应桂微笑点了点头,刚才那炮他看在眼里,黄应桂的实力,博得了他的尊重。

    佛朗机具有极大的发炮速度优势,虽说这些北关本地炮手训练远远不如舜乡军的炮手们,不过短时间内,他们还是开了好几炮。

    一颗颗铁球呼啸过去,不断激射入河面,河岸。所到之处,劈啪声响,打得肢体飞扬,血肉残肢,不知多少闯军士卒断手断脚,到处一片狼藉。

    那些闯军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到处拥挤在一起,己经谈不上什么填壕发箭了。

    “轰”

    震耳欲聋的炮响,城头一门红夷六磅炮喷出大股浓密的烟雾,一颗五斤多重的实心铁球咆哮而去。它们的目标,却是闯军饥兵、步卒、马队后的精骑及老营。

    王斗知道闯军中最核心的便是老营及马队,那些饥兵,杀多少人都没用。骨干不失,李自成等人轻易就可聚拢大量的军队。依自己情报的了解,现在李自成虽号称十几万,二十万的兵力,其实连马队算上,核心兵力不过一万多人。

    这一万多人中,老营约有两、三千,都是多年前就跟随李自成的人,算是弓马娴熟。很多人有清军步甲马甲,甚至巴牙喇兵的武力。几次围剿中他们被官兵打散,现在慢慢收拢,回归不少。

    这些人是李自成营中最核心部分。余下算是精骑,应该也有三、四千,估计有明军中家丁的战力。最后便是马队,很多是马贼,杆子,或原来官兵中的骑兵,他们如果表现好,便收入精骑,再表现好,便收入老营。

    最后便是步卒与饥兵了,步卒多是归降的明军,或是在闯营中待久的饥民。余下的饥兵纯粹炮灰,就是用来消耗的。这部分人最多,怕有十几万,老弱病残,妇孺小孩都有。

    此次闯军试探性进攻,经过王斗的观察,他们出动的老营可能有几百人,精骑马队什么的一、二千,余下的便是步卒饥兵了。

    一波又一波的攻击浪潮并没有看到那些马军们的身影,只看到他们在后面押阵督促,有时还斩杀了一些退下来的饥兵们。

    似乎他们也知道城头舜乡军火炮的威力,虽说那些还没进攻的饥兵们在后面列成一个个阵列,等待着自己的攻击。然这些人的马队阵列却非常稀疏,很多骑马的人还三五成群的到处奔跑。

    稀疏便稀疏吧,这也没关系,打死他们一个,比打死一百个饥兵要强。

    千里镜中,王斗估计那些闯军骑兵离城池不到一里,他们当然不可能退得再后,再退,就退回李自成的大阵中去了。

    这个距离,正是舜乡军火炮大显身手的路程。

    呼啸声中,那颗五斤多重的实心铁球己经砸到那些闯军骑兵的头上。

第372章硬茬子,不好惹(下)

    人叫马嘶,到处是马匹被惊扰而发出的嘶鸣声。(顶点小说手打小说)

    有千里镜及炮镜的观察,那些闯军骑兵多半还是静止那边不动,所以那些闯营老营及马队,不论他们如何躲在饥兵步卒后面,阵列排得如何稀疏,不断还是有炮弹呼啸过来。

    一**的,恶狠狠的,准确的砸在他们头上,打得人腿马腿飞扬。

    “稳住!”,看身旁马队一阵阵的恐慌波动,刘芳亮大吼。

    可恨的舜乡军,他们的火炮不打饥兵,不打步卒,专挑自己的老营及精骑打。每一波炮弹呼啸过来,都给自己的马队造成不小的伤亡。要知道,这些精骑可是闯营成家的根本,随便损失一个,都会让闯军各将心疼半天。

    不过刘芳亮不敢退,因为闯王还没有鸣金收兵。

    刘芳亮的中军大旗也不敢撤去,这古时军队作战,中军大旗是最重要的。大旗若倒,代表指挥体系崩溃,对军心士气的影响难以言说。可能这万余人立时崩溃。

    不过这大旗挺在这边,却是最好的靶子,越来越多的舜乡军火炮集中往这边轰击。

    红夷大炮占了射程远的优势,一、两里之内,都是火炮的轰击范围,加上有千里镜的指示,刘芳亮等人躲藏得再深,也可以第一时间找出来,只要大旗还在的话。

    又是一颗五斤多重实心铁球带着十几个小弹咆哮砸来。噼啪骨折中,刘芳亮身前一队骑兵被砸得血雾飞扬,断臂残肢射起,这一队骑兵差点损失殆尽。

    那颗实心铁球弹跳了一下,恶狠狠向张翼的马匹冲来,轰的一声响,张辘的马匹当腹被破开一个大洞”他的身子也一下飞出去,摔了个狗吃屎。

    舜乡军火炮显示出真正的威力,射程之内,没有地方是安全的,不论小兵还是将领”都有可能顷刻中被火炮夺去生命。这些马队几乎己经按队散开,还是不断有人遭殃,特别他们这些老营,危险的所在。

    “这仗不能打了,快撤……”,眼前一片狼藉,亲兵扶着张孱挣扎爬起,看到眼前一切时,他更是面如土色”不顾一切对刘芳亮大叫。他牙关紧咬,冷汗涔涔而下,却是左臂己经骨折。

    “不错,快撤*……”

    田见秀与高一功极力控制住自己马匹,同样面有惊容,刚才他们差点与死亡擦肩而过,一样是惊魂未定。与舜乡军作战,让他们内心泛起有心无力的感觉。光挨打不能还手,这仗,真没法打。

    刘芳亮面色铁青,紧紧看着北关方向,从口中挤出一句话:“闯王还没下令收兵。”

    火炮的威胁不说,他心中还有忧虑,他知道舜乡军的战法,火炮轰击后,极有可能城内的骑兵出来”到时自己损失就更大了。

    千里镜中,陈永福看到闯营那边的情形,不由哈哈大笑:“好,狠狠的打,狠狠的射,轰死他们。”,“将士们损夹太大了。”,攻城前锋兵马的情形李自成也看在眼里,战报不断传来”听闻自己的老营兵马及精骑损失大,李自成也是心如刀割。这番试探王斗的战力战术,自己负出的代价太大,特别是老营兵马折损得毫无意义。

    刘宗敏咬牙切齿:“不敢面对面撕杀,仗着火炮厉害远远的打,算什么好汉?”,牛金星看了李岩一眼,说道:“闯王,我义军的试探己经有了结果,那王斗军果然镜炮犀利,与他们硬战,我义军损失太大。兵法有云:我专为一,敌分为十,是以十攻其一也!”,“这王斗厉害,我义军不与他战,他守在北关,我攻洛阳城余处。王斗兵若走出关救援,我义军以饥兵围攻,他终是兵少,消耗不过我们。”,李自成身旁各将都是道:“牛先生说得在理,就是这样,避强击弱,不与那王斗战*……”

    李岩沉默了下来,他献火炮火箭之策,看来效果并不怎么明显。

    李自成看向北关城池,缓缓道:“收兵吧,让明远他们回来。”,看闯兵潮水般散去,北关城头上一片欢呼,王斗与陈永福下令羊马墙的官兵出墙追击与打扫战场。见官兵追来,那些闯兵更是逃得飞快,遗留的火炮器械,尸体与伤重之人尽数弃之不顾。

    最后那些闯兵回到李自成大阵中,追击的官兵也就退了回来。

    号角声响起,浩浩荡荡的闯军人马退去,回己的营地,初十日这场战事,就此结束。

    清理战场后,统计上来的战果,打死打伤闯兵有两千多人,依洛阳城“,射杀一贼者赏银五两,射伤一贼者赏银二两”的标准,这边赏银也不错了。

    让王斗高兴的是,溃败闯兵留在阵地前的三十门大将军佛郎机炮。这些火炮虽然有些零件四散。但只要装上炮架就可以使用。王斗决定留在军中,作为自己的战利品,战后也要拉回东路去。

    如果有参加松山之战,这些大将军佛郎机炮也全部拉去。

    佛狼机火炮与红夷大炮各有优劣,对付流寇,其实佛狼机火炮更好用,毕竟射程快,散热快,对方也没什么远程的火炮。

    王斗在东路之地,大将军佛郎机炮一共也不到三十门,各城守卫需要这些火炮,而且千里迢迢,所以王斗只拉来十门红夷大炮。

    尽量利用他们的射程优势。

    有这些差不多可打一里的三十门大将军炮,王斗对战流贼,就更有把握了。

    至于炮手不是问题,赵缰的炮军千总来了三百多人,十门红夷大炮只用了百人。这些炮手训练刻苦,操持红夷大炮娴熟,操持佛狼机火炮更没问题。

    北关大捷消息传出,整个洛阳城欢天喜地,全城鞭炮锣鼓声不断,舜乡军与前锋营之名,更是威震洛城。

    城内的福王,兵备副使王胤昌,前兵部尚书吕维祺诸人大喜,召见王斗与陈永福连日宴请,二人杀敌的赏银也很快下来。

    近万两白银,王斗慷慨分给了陈永福一半。

    陈永福也分了下去,轻轻松松就得到这么多银子,前锋营上下,杀敌的决心都是大大加强。

    福王等人趁机宣传,让洛阳城军民杀敌的渴望也是快速膨胀起来。

    不过对王斗缴获的三十门大将军炮,兵备副使王胤昌,河南府知府亢孟桧等人都怀着不同的心思。三十门大将军炮啊,洛阳城内也只有八门大将军炮。

    若是能得到这三十门大将军炮,往后洛城或是开封府的守备力量就更加强了。

    这些火炮王斗当然不愿意给,他的态度很坚决,王胤昌等人也没有办法。好在王斗还继续留在洛阳,这些火炮,一样也是作为守城力量,火炮的归属问题,以后慢慢看吧。

    北关大捷,洛阳军民欢庆了两天,正月初十日这天后,闯营似乎沉寂了两天。只有十一日,十二日这天,有数十游骑到西关,南关城下,与城上人相射,至晚回寨。

    王斗知道河南府惟洛阳未破,李自成就食无所,要养活他近二十万“大军”,洛阳城志在必得,肯定还有后续,所以王斗令夜不收密切侦测。

    从各方传回的情报来看,李自成在各营大造攻城器械,肯定不久后又会进攻,而且一攻,定然声势浩大。

    崇祯十四年正月十三日。

    天气阴沉,不过洛阳城的上空却是杀声震天。从洛阳城头看下去,四面尽是连绵的军营旗帜。黑压压的流寇一波一波的向城池冲击,如潮水般要冲破岸堤似的。

    停滞数日的李自成开始大举攻城,一攻就是前所未有的规模。

    他的兵马,除数万人围住北关外,随后集中兵力,主攻洛阳城东关,南关,西关。那些攻打三关的闯兵,每一波冲击,都是数千的人马,流寇兵力的优势,充分展示出来。

    上午巳时中刻,王斗得到消息:“什么,刘见义、罗泰弃守东关与南关,退入洛阳城之内?”

    王斗大怒:“饭桶。”

    刘见义、罗泰二人除守卫洛阳东门,南门外,还守卫洛阳的东关,西关。依王斗的猜想,不管怎么说,二人也可以在东关,南关守上个几天,没想到流寇才攻击多长的时间,他们就挺不住了?

    王斗没有接到他们发兵求援的消息,他们却自己退却,这怎不让王斗勃然大怒?

    陈永福也是怒发如潮:“刘见义、罗泰两个鼠辈,他们在干什么?”

    刘见义、罗泰的退却,对北关很不利,因为闯兵可以从东关北侧进攻北关羊马墙内围,使羊马墙守军防守侧翼暴露出一个大空子。果然不怕神一般的敌人,就怕猪一般的队友。

    王斗忽然平静下来:“看来刘、罗二人投贼的决心己下,他们暂时没有降贼,只是想多防守几日,取得在贼眼中的资本,以博取重用。不过五日之内,他们必定降贼,陈军门,我等要谨慎了。”

    陈永福道:“王将军,我等是否速速发兵,夺回东关与南关?”

    王斗摇头:“此时救援没有意义,再说,我们兵力不可分散。”

    二人商议了几句,下令羊马墙外的守军全部撤回关城。

    很快又一个消息传来,因为东关,南关的弃守。西关的守军,也一样抛下关城,飞快退回西门之内。闯军很快占领了东关,南关,西关,攻势暂时停了下来。

    午时初刻,兵备副使王胤昌,紧急召见王斗与陈永福商议军务。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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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边军一小兵介绍:
崇祯七年三月,山西陕西大旱,赤地千里,民大饥。四月,李自成入河南,与张献忠合兵攻取澄城。七月,后金军进围宣府,兵掠大同,沿边城堡多失守。大明内忧外患,风雨飘摇!这年的七月,王斗意外来到大明,成为宣府镇保安州舜乡堡一普通小兵……※※※【大明宣府镇军队等级:小兵、甲长、管队、防守,操守、守备、游击、参将、副将、总兵。】明末边军一小兵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末边军一小兵,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末边军一小兵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