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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老白牛     明末边军一小兵txt下载     明末边军一小兵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73章 不同的待遇

    王斗与陈水福领着自己护卫从北门进入洛阳城。(顶点小说手打小说)

    进入城内,就见内中一片慌乱,东关,南关,西关失守的消息传来,给城内的军民打击前所未有的大。

    到处都是社兵,乡勇,壮丁百姓们的窃窃私语:“怎么可能?这才多久,三关就失守了?王将军与陈总兵在北关才刚刚大捷,还杀贼数千呢。”

    “俺就知道那些丘八靠不住,诸位乡邻,这洛阳城的守卫,还是要靠我们本地的百姓父老*……”

    “官兵靠得住,母猪会上树,匪过如洗,兵过如篦。那些丘八对百姓如狼似虎,就知道杀良冒功,对上贼人,就一展莫筹了。”

    “就是,那些官兵到来后,我们洛阳百姓节衣缩食,就指望他们护卫城池,看看他们拿出什么战绩,一群废物。”

    “怎么办,这洛阳城能不能守住?”

    那些社兵乡勇毫无顾忌的议论,任防守北门王绍禹麾下正兵营官将大声喝斥也没用。听着这些人的议论怒骂,那些正兵营官兵或是麻木,或是神情尴尬,或是不以为然,任凭各处军心动荡。

    听着那些百姓的私语,陈永福脸色难看,王斗也是心情沉重。

    怪不得百姓不满,那些官兵确是太无能,太不争气了。不说历史上万民称颂,箪食壶浆的岳家军与戚家军,便是稍稍谨守军纪,能保护百姓的军队,百姓们都是满怀热爱,便如陈永福的前锋营,在洛阳城便极受敬重。

    明末的军队,大多无可救药了,如果说明中起他们饱受压制,到了这明末,己经翻身做主人,地位飞速提高,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相应的品质。仍是祸害百姓有一手,让他们杀敌抗敌,却一无是处。

    文人乱国”武**国,唐末藩镇割据,五代十国,还有明末这些兵痞,都是一样大大的祸害,对国家没有任何好处。

    一路进城,各样的怒骂不断,都是骂官兵无能”不过看到王斗与陈永福过来,那些社兵乡勇百姓立时住口,随后换上是尊敬的目光。显然的,他们口中无能的官兵,与眼前的舜乡军与前锋营军士,那是区别开来的。

    “王将军,陈总兵*……”

    一路进去,都走向他们高叫欢呼的百姓。

    越是这危急的关头”王斗的舜乡军,陈永福的前锋营,更成为洛阳百姓的主心骨。

    “两位将军,这洛阳城能守住吗?”

    忽然街旁一个声音传出,王斗与陈永福互视一眼”王斗微微一笑,示意陈永福讲话。

    陈永福高声叫道:,“洛阳城的父老兄弟们,我陈永福向你们保证”有我与王将军在,这洛阳城,定然固若金汤!”

    “好*……”

    街巷处到处欢声雷动。

    “这陈永福这样邀买人心,想干什么?”

    洛阳北大街快到十字路口处,河南总兵王绍禹,领着自己亲将快到了分守藩司。那算兵备副使王胤昌在洛阳的行署,平日他到洛阳”都是居住在这里。

    他从北门一路过来,街道一路都是对他们指点咒骂的百姓”骂他们官兵无能。王绍禹虽是生气也没办法,只好尴尬地假装没听到。却不料北大街那边传来阵阵欢呼。

    王绍禹驻马细听”不由脸色极为难看。

    王绍禹年在五十多,并无什么带兵的才能,又贪婪好货,平时克扣军饷最是厉害,也没什么想法,只想捞饱致仕。按他这种昏聩的作派,换成别人,早就被取而代之了。

    河南这个地方,有陈永福前锋营所在,他素有知兵的美名,麾下因为吃空饷数额不多,兵丁不但比王绍禹量多,而且还强悍。加上陈永福交好河南巡抚李仙风,李仙风早看王绍禹不顺眼,有让陈永福取代他的意思。

    幸好王绍禹交好兵备副使王胤昌,看在每年大量的孝敬份上,王胤昌勉强保着他。王胤昌巴结上现今的内阁首辅,吏部尚书李日宣,念在这层关系上,李仙风强自忍住,一直没有动王绍禹。

    然今时不同往日,陈永福在汝州大捷,现在又北关大捷,这军功威望早远远超过他王绍禹。若自己还没什么功劳,陈永福成为河南总兵是迟早的事。

    最多因为自己是总兵,分润到一部陈永福的功劳,得到一个位高权薄的职位。这是王绍禹不愿意看到的,他在开封府,早与陈永福不对付。

    平日因为自己是总兵,陈永福不得不对自己恭恭敬敬,若他当了总兵,自己脸面放哪摆?

    有鉴于此,不说王绍禹着急,他后台王胤昌同样着急,三关失守后,他连忙召集王径禹议事,也是想询问他在接下来的守城战中,能不能立些功劳。

    不过说句实在话,不说立功,自己能不能压住麾下那帮骄兵悍将,王绍禹都没有把握。

    前些日因为他与王胤昌等人贪墨了不少福王拔下来的银两,他麾下正兵营军士都是怨声载道,很多人公然喊出要献城投敌。王绍禹没能力弹压,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求神问卜保估平安无事。

    越是有心结,这事情似乎越反看来,耳听北大街那边欢声雷动,都是“王将军,陈总兵”的声音。在河南,他才是总兵,陈永福不过是副总兵,洛阳军民对他大骂,反对陈永福赞声如潮,连称呼都变了。王绍禹的脸色哪能不难看。

    他咒骂了几句,恨恨的进入分守藩司内。

    进入大厅,就见前兵部尚书吕维祺,兵备副使王胤昌,河南府知府亢孟桧诸洛阳城官吏。还有游击刘见义、罗泰、洛阳城守备,城内四个社兵总社居于厅内。

    黑压压人等一片,听主座上一个身着黄袍的肥胖男子大骂:“王府拿出大批的银两,就指望你等杀贼护城。这才一个时辰不到,东关与南关就丢了,一群酒曩饭袋,耗费这么多银两养你们有什么用?”

    大骂的人正是福王世子朱由崧”东关与南关丢失了,随后西关又丢,福王大惊,连忙派出自己儿子出来询问原因。不过洛阳各官各将你推我,我推你”都不肯背负责任,朱由崧气起来,连厅内所有人都骂上了。

    游击刘见义是个阴森的男子,年在四旬。罗泰是个大胖子,也是年过四十,不过他肥归肥,却没有福王与世子胖得那么不象样。听世子口沫横飞,刘见义与罗泰不以为意”仍是悠然坐着。

    他们知道现在城防关头,不论是兵备副使王胤昌,还是福王与世子,都不敢拿他们怎么样,被骂几句又不会死。

    果然,在他们进入分守藩司后,王胤昌虽对二人有责怪之意,也只是令他们戴罪立功自赎”实际的惩罚,却一个也不敢有。这让二人更是心定神闲。

    听朱由崧骂个不停,刘见义不屑地哼了一声,藩王又怎么样,自己手上有兵”藩王也不鸟他,更不要说区区世子。

    重重咳嗽一声,刘见义忽然打断朱由崧的大骂:“殿下”流贼势大,几万人的围攻,末将等力有不逮,退守洛城,也是为了保全兵力,更好防守主城城门的意思。殿下不由分说一番责骂,未免寒了忠勇将士之心。”

    朱由崧一怔”这话说的…………似乎有点溯里,不过他随后想起来,不对,怎么王斗与陈永福就可以守住北关?刘见义这样一说”好象他们弃守关城还有理了?

    朱由崧不通军务,想了想,正要说话,吕维祺己是厉声喝斥:“刘将军,你怎可用这种口气与世子说话?你还知不知道纲常体统?”

    王胤昌也是一样喝斥。

    刘见义不得不站起来,对世子朱由崧拱手:“末将失言,请世子治罪*……”

    朱由崧哼了一声,他的小眼看了看刘见义,他便是不通政务军务,也知道这种木敌压境的情况下,不能轻易治刘见义等人的罪。他扫了扫大厅,尖声道:“王斗他们怎么还不来?”

    提起王斗,一直阴沉着脸的王胤昌精神起来,他对世子朱由崧拱手道:“殿下,下官己遣使者前往北关商请王将军与陈将军议事。嗯必他们很快就会前来。”

    朱由崧神情和缓了下来,嗯了一声。

    吕维祺抚须微笑道:“有王、陈二位将军在,定能力挽狂澜,击退流贼。”

    “吕大人所言甚是*……”

    堂内各官纷纷道,堂内多出一阵欢声笑语。

    听洛阳官吏如此推崇王斗与陈永福二人,刘见义与罗泰互视一眼,都是脸色难看。

    不久河南总兵王绍禹进来,刘见义与罗泰站起相迎,与王绍禹寒暄几句,洛阳守备,四个总社,同样如此。

    论起精锐,不久前组建的社兵们,这军伍训练,可不能与洛阳城的守备官兵相比。洛阳守备官兵,战力又不能与刘见义等人的游兵相比。刘见义等人的游兵,又不能与王绍禹的正兵营相比。

    虽然王绍禹等人的兵马在王斗看来不怎么样,不过对洛阳守备,四个总社来说,王绍禹的正兵营可是不得了的存在。更不说王绍禹是河南总兵,官位摆在这里,算是洛阳守备等人的顶头上司。

    看到王绍禹进来,王胤昌也是神情和缓,对他说道:“王总兵来得及时,快坐下吧。”

    王绍禹看到众人对自己重视,也是满意地在武将位置上首坐了下来。

    这时门将来报:“王将军与陈副总兵来了*……”

    “太好了*……”

    世子朱由崧一把站起身来:“孤亲自出去迎接。”

    一马当先走了出去。

    王胤昌与吕维祺互视一眼,都是微笑:“我等也随世子出去相迎吧*……”

    “正是,正是。”

    堂内各官都是道,黑压压一大帮文官们,都随世子朱由崧走了出去。

    王绍禹看向刘见义与罗泰,看到彼此三人脸上都是扭曲变形。

    王绍禹在心里恨恨骂了一句:“有什么了不起。”

    三个武将又不得不一起跟了出去。

第374章 洛阳城血腥攻防战(上)

    王斗与陈水福来到分守藩司大门,就见内中涌出一大堆人,为首极胖男子”身着黄袍,正是福王世子朱由崧。(顶点小说手打小说)他的身后,跟着前兵部尚书吕维祺,兵备副使王胤昌,河南府知府亢孟桧等人。

    如此多的重量级人物亲自出迎,王斗倒吃了一惊,陈永福更是受宠若惊”一副激动的样子。

    王斗与陈永福刚想上前拜见世子朱由崧”朱由崧己是抢上前来”一把握住王斗的手,焦急地道:“王将军,这洛阳城能守住吗……”

    王斗看朱由崧一脸期盼的样子,他身后各官,同样如此。王斗说道:“殿下放心,流贼土鸡瓦狗尔,虽称势大,然则不堪一击。只要我洛阳军民上下一心,守住洛阳城,不足为虑……”

    朱由崧松了口气,眉欢眼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孤就放心了……”

    他身后的王胤昌、吕维祺等人同样松口气,只有他们身后的王绍禹几人,望向王斗二人满是阴沉的样子。

    众人进入府内”朱由崧硬要拉着王斗的手,王斗也没办法。

    各人坐定,王斗坐于客座”陈永福坐在王绍禹的下首。

    陈永福一坐定,就对刘见义与罗泰怒声道:“刘游击,罗游击”你二人防守东关与南关,怎么一个时辰不到,就弃关而走?若是兵马不足,为何不向我与王将军求援?你二人有没有将防务放在心上?”,罗泰猛地跳起来,脸上青筋暴起:,“陈永福,不要认为你立了一点微功”就可以对我与老刘颐指气使。诸位上官在前,王军门与兵宪还没说话”轮不到你对我等责问……”

    刘见义也是嗤笑道:“只是副总兵,还真当自己是上官了想管到我等头上?”,游击只受总兵或是巡抚节制,陈永福虽是副总兵,也管不到刘见义与罗泰头上。更不要说眼下撕破脸的气氛中,刘见义与罗泰更是不客气,一个冷嘲热讽一个直接暴起发怒。

    “你个贼囚军……”

    陈永福大怒,直接起身,劈面一拳打在罗泰的脸上,罗泰惨叫一声,立时满脸开花。他的儿子陈德站在陈永福身后”也是冲过来飞起一脚”重重踹在刘见义的小腹上,踹得他摔了个狗吃屎。

    陈德大骂:“你一个小小游击也敢这样对我爹说话?”,这下子兔起鹘落,看堂中几个武将直接开打,一干文官都是看呆了。

    只有世子朱由崧双目放光,连声道:“有趣……”

    刘见义与罗泰哇哇叫着,就要扑上来扭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他们身后的亲将同样气势汹汹要涌上来。

    眼前一暗,身前横过一个高大的身影,一身亮闪的盔甲,鲜红精良的披风大氅,正是王斗。他身后的谢一科咬牙切齿同样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王斗脸色阴沉,大喝道:,“你二人做什么,想造反吗?”

    喝声如霹雳雷霆刘见义与罗泰一呆,立时收住脚步。

    刘见义眼睛一转,对陈永福道:“陈副总兵,你联络外人欺压我河南本地将官,是什么意思?”

    陈永福怒道:“王将军虽非我河南本地官将,然对我乡土百姓的爱护之心”你等拍马也比不上。”,“够子……”

    兵备副使王胤昌大喝一声心下气极,现在的武夫越来越飞扬跋扈了,在这分守藩司内公然撤野可恨自己还没有办法。他怒喝道:“公堂之内,你等成何体统……”

    河南总兵王绍禹这才反应过来,也是恼怒站起:“陈副总兵,你等在做什么……”

    “好了好了……”

    看了半天好戏的世子朱由崧出来解围:“军情紧急,开始议事吧。

    前兵部尚书吕维祺也是道:“世子所言甚是,大敌当前,更应同心戮力。万不可手足相残,做那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刘见义与罗泰恨恨罢休”不说藩王与世子在城内皆是超品存在”军情紧急之时,还可以节制指挥城内官将。便是前兵部尚书吕维祺,虽说现在没有官位,在洛阳城内也是德高望重,他们开口,这事只能这样算了”自己被打了也白打。

    他们恨恨回到自己座位,只是仍气鼓鼓地看着陈永福与王斗二人。

    见他们罢休,王斗也回到自己座位,转身前他不屑地瞥了二人一眼:“两个废物,不死也没用……”

    气得刘见义与罗泰又差点跳起来。

    不过王斗转头前那一瞥同样让二人心生寒意,想做什么却又不敢。

    各人坐定,堂内又恢复了平静,谢一科与陈德各站在王斗与陈永福之后,二人相视一眼,皆是嘻嘻暗笑,刚才的场面,很有意思。

    王胤昌心情沉重,三关刚丢,大敌当前”己方又起了内讧,城池能不能守住,他也是心下惴惴。

    他对总兵王绍禹道:“王总兵,三关失去,洛阳城防兔急,能否组些兵力,将三关重新夺回来……”

    王绍禹与刘见义、罗泰三人都是脸色难看,王绍禹犹豫道:“三关己被闯贼占据,要夺回来,怕是难……”

    他看向刘见义与罗泰:“不若让两位将军戴罪立功,重夺关城吧……”

    罗泰脸上闪过怒容,他起身瓮声瓮道:“就是因为流贼势大,我与刘将军才弃关收紧兵力,现在每关怕有万贼”这还怎友打?要X关贼,就王总兵去夺吧n”

    王绍禹却没有一点总兵的威严与自觉,只是道:“我麾下兵力不敷使用”怕是夺不了关。”

    见他们推来推去,堂内各人都极为失望”世子朱由崧嗤的一声笑:“朝廷养你等何用?”

    随后他声音放柔,看向王斗:“王斗”陈永福”你们怎么看?”

    众人都看向王斗,陈永福也看王斗的意思。

    王斗起身施了一礼”说道:“世子,诸位大人,三关己失”贼重兵把守”夺关恐会折损不少兵马。”

    王斗续道:“不若我等谨守主城,也可集中使用兵力。”

    他说道:“为洛阳城防计”末将可再抽调一千舜乡军进城,参与防守洛阳东,西,南三门。”

    他锐利的双目看向刘见义与罗泰二人,看得二人心下打鼓,都是不由自主避开了目光。

    洛阳各官都是欢喜,原先己各有一千舜乡军与前锋营军士进城”再加一千舜乡军”守城就更有把握了。有这三千精锐之士协守东门”南门,西门,洛阳城定然万无一失。

    而河南总兵王绍禹守的北门”因为与北关相距不远,只有两里。从北关南门出来,不一会就到北门外。便是两门间的红夷大炮”调高角度打,都可以打到彼此的城墙,内外轰击”轰也要轰散夺门的流贼了。

    所以关城的意义就在这里”前后呼应,立体式的防守阵线”不过守军无用”再好的防线也发挥不出来。

    王胤昌欢喜言道:“调军进城,王将军与陈将军守卫北关可会吃紧?”

    王斗道:“兵宪不必担忧”末将与陈军门在北关尚有两千步军。末将再有三千骑兵,可随时在外呼应各门,内外夹攻流贼。使贼攻门不得尽力。”

    王斗的兵马之多,再次让人刮目相看,听了王斗的话,众人也如同吃了定心丸,三关失去的阴影”立时消散。

    从分守藩司出来,刘见义与罗泰脸色阴沉象要滴下水来”罗泰怒骂道:“娘的,看那陈永福与王斗小人得志的样子”某再也受不了这种鸟气。刘兄弟”不若今日我等就投靠闯王吧。”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被陈永福打了一拳”感觉现在还在疼。

    “慎言。”

    刘见义连忙看了一下左右”见身旁都是自己心腹,略略松了口气,他低声道:“罗兄弟,投闯王那是必然的。以你我兄弟的身份”还有麾下精兵强将”投奔义军定然能得重用。”

    他说道:“不过还不到时候,要得闯王器重,就得显示出你我威风势力。今后几日,我等要拿出力气守城了,打得越好,我等来日在闯王心中地位越高,若是今日去投,反被闯营各将看轻了。”

    罗泰向来佩服刘见义的智谋,闻言心悦诚服:“刘兄弟不愧为孔明在世”就是这样。”

    被罗泰一夸,刘见义不由洋洋得意,矜持地道:“罗兄弟过誉了。”

    罗泰忽然想起一事:“看王斗神神道道的样子,他不会知道称我之事吧?”

    刘见义不以为然:“你我做得隐蔽,那王斗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知道?”

    不过他沉吟道:“那王斗增加了进城的兵力,到时要献城也是麻烦………”罢了,见机行事吧。”

    王斗与陈永福告辞出来时”河南总兵王绍禹被兵备副使王胤昌留着说话。

    王绍禹向王胤昌抱怨:“兵宪,您也看到,那陈永福越来越飞扬跋扈,不将末将放在眼里啊。”

    王胤昌负着手只是看着前面的屏风,任凭王绍禹说话,只是不言一语。

    待王绍禹说累了,他忽然道:“王总兵”听闻你部下多有忤逆之言?你到底能不能管住麾下士卒?若是你部出了事,我也保不了你。若不想被陈永福取而代之,便好好守城吧。”

    王绍禹到洛阳表现让王胤昌极为失望,反而是陈永福让他越发看好。王胤昌己经想得很清楚,陈永福虽与巡抚李仙风交好,不过李仙风渐老”在河南没几年好待,李仙风走后,自己便是河南巡抚。

    乱世来临了,必须拉拢一只战力强悍的兵马。王斗是客将,洛阳城战后,很快便要离开河南,陈永福却是本地将官,他前锋营战力不说福王等人看好,自己也越发赏识。

    未来有陈永福在,可以更好地保护自己身家性命,权力地位,王胤昌己经开始有了拉拢陈永福的心思。所以听着王绍禹的抱怨”他反而说出另一番话。反正现在洛阳城有陈永福与王斗在,自己借助王绍禹地方少,他也没什么顾虑的。

    听王胤昌这样说,王绍禹呆了一呆。

    又见他头也不回地走了,王绍禹更是脸色难看:“过河拆桥,什么玩意。”

    未时初刻,吴争春率一部舜乡军,浩浩骖荡从北关南门开入洛阳城中。

    看这部铁甲大军来临,城内百姓似乎有了主心骨,这军心民气更为安定下来。

    不久后,占领洛阳东关,南关,西关的闯军,又开始对洛阳城展开雷霆攻势。

    从城头看下去,那黑压压的人马,似乎一直铺到天地间的尽头……

第374章 洛阳城血腥攻防战(中)

    “贼炮火猛烈,你速往北关求援,让王将军将那三十门大将军炮调来。(顶点小说手打小说)”

    在洛阳西门阙楼上,兵备副使王胤昌这样喝令吩咐他的一个亲卫。

    确实,此时洛阳雄关几乎笼罩在敌方炮火之下,洛阳西面也不例外。

    从城楼看下去,黑压压的攻城流贼,似乎蔓延到天边的尽头。至少从王胤昌这边看去,整个洛阳城西的正面,一直到城北城墙的拐角视线,城南城墙的拐角视线,到处是奔跑呼啸的闯军人马。

    城上城下,硝烟弥漫,炮、矢飞扬,巨大的响动中,有彼此的火箭互射,更有火炮对射。

    闯贼攻城火炮之多,出乎洛阳军民的意料之外,王胤昌更想不到,闯贼带来的火炮竟有数百门。

    虽然打五斤炮子,射程一里的大将军炮不多,攻打洛阳城总共只有十几门,朝向西门这边,只有五门那是因为几天前被王斗缴获了三十门大将军佛郎机炮的结果。

    不过打一斤炮子,打三斤炮子,有效射程约二百步的佛郎机炮,竟有三、四百门之多,对着洛阳西段城墙的就有百多门。

    要知道,整个洛阳主城各样火炮,不过百多门,布置在城西的火炮,也才三十多门,如此官兵与流贼的火力反而被比了下去。

    天知道流贼又变聪明了,他们布置火炮前,先付出不少饥兵的代价,在己方火炮射程之内垒了不少土台,土台前方还有土堆作为护墙,然后中间留出缺口安放火炮,便如一个个垛口一般。

    如此流贼的火炮便有了掩体,土台又高出地面数尺,加上洛阳城墙高高,他们的火炮可以调高射角,根本不用担心打到前方自己攻城的军兵头上,极为顺利的掩护了饥兵填壕。

    更重要的是,佛狼机火炮发炮速度出名的快,短时间内就打上好多炮”他们一百多门火炮不断轰击。每波就是一百多个大小不一的实心铁球呼啸而来,可用迅发如雷来形容。

    便是洛阳城坚实,高约四丈的城墙全部包了大青砖。不过一**的被这些实心铁球轰击,激起的砖石乱溅,也要让人担心,这洛阳城墙,到底会不会被他们轰跨。

    猛烈的炮火下,垛口处几乎不能站人”城西不少官兵与社兵们,就被密集火炮打在城墙垛墙处激起的碎石带伤。城上炮兵虽然努力还击,然效果却不怎么好。

    闯军中的炮手,都是各处投敌的原明军炮手,大家的素质都差不多,训练不见得谁比谁更娴熟。便是府城炮手训练好一些,然面对流贼优势的炮火,反击也颇为吃力。

    而且闯军炮手只要瞄准城墙轰击便可,目标大,好打。

    相反的,城上官兵炮手,则要瞄准他们土台上的火炮轰打,便是他们火炮摆在二百步”然这个距离要轰击到土台,更要轰击到土台内的火炮,这极为考验他们的素质。

    事实也证明”以洛阳城炮手们的训练,想轰击到土台,很难。虽然偶尔也有火炮打到土台上,轰哑了那边的火炮。这比例还是小了些,改变不了大局。

    王胤昌负责防守西门,他与一干官员军将早己不敢居在阙楼之内,因为那边是流贼火炮轰打的重要目标。王胤昌从垛墙僚望孔望去,看流贼大军一**涌来,不由极为着急”他身旁的洛阳守备也是毫无办法。

    洛阳城西护城河很宽,深有五丈”宽有三丈,不过再宽再深,在密密匝匝填壕闯兵的努力下,还是很多地方被慢慢填平。

    闯贼的优势,便是毫不顾惜人力,强迫饥兵或负土,或负门,或负长木,强行在护城河上架起一座座木桥,或是将一段段壕沟填上。

    那些饥兵,连基本的装备也没有,很多人赤手空拳背着土袋,冒着城上的火炮,火箭,嚎叫着往前冲。硬是用人命,将护城河一段段填满。

    城下数十步之内,己经乱七八糟满是尸体及伤者,鲜血在寒风中凝固成红褐色,不过一**饥兵还是拼命的往前冲,让王胤昌无语地摇头。

    由于有火炮的掩护,城上守军反击不是很得力,使那些闯兵的填壕成果,越来越加大。

    威胁最大的便是流贼火炮,王胤昌心急如焚下,想起了王斗的炮兵。前些日的北关对战中,舜乡军火炮对射战绩出众。他们还有缴获的三十门大将军佛郎机炮。

    所以王胤昌令自己亲卫前往北关求援,希望舜乡军炮手们的到来,可以改变这个局面。

    他从城头看去,下面烟尘滚滚,人头涌动,喊声震天,触目的尽是头裹红色头巾,穿着各式衣袍的流贼士卒们。

    他们一波上来,又换了另一波。再向远处看去,两百步外,便是闯贼一个个火炮土台,沿着城西外面布了一圈,那边不时硝烟冒起,炮响中,又一个个炮丸向城墙轰击而来。

    其中几个土台颇大,内中架的,尽是大将军佛郎机炮,打的炮子更是五斤,威势极猛。

    那些土台后面,尽是手持盾牌大刀的闯贼步卒,护卫火炮,同时也是等会登城作战的主力。他们密密匝匝的旗帜一杆接一杆,一直向后方蔓延,不知列了多少个阵形。

    一个个步卒大阵后,离城池约两里处,西关的南门之外,关城的两侧平野,似乎便是闯贼的马队。不时可见他们三五成群的在外围呼啸而过。

    王胤昌看得很清楚,原来的西关南门城楼上,现在己经飘扬一根高高的大旄,似乎便是闯军的中军大帐设在了西关之内。指挥兵马对西门一**的攻击,怪不得洛阳四门,自己受到的压力最大。

    城西这段的闯兵,就怕便有数万人。

    “流贼!”

    王胤昌恨恨地对西关那边看了一眼,他一边焦急盼望舜乡军炮兵们带着火炮前来,一边在城墙上来回走动,大声鼓励官兵们守城。

    忽然他身旁的洛阳守备大喝一声:“兵宪小心。”

    一个虎扑”将王胤昌扑在身下。

    轰的一声响,一颗五斤重的实心铁球重重击打在身后垛墙上,将那块砖墙击打出一个大大缺口,乱石飞射。身旁几个亲卫捂着头脸滚倒在地,大声惨叫起来。

    “兵宪没事吧。”

    洛阳守备一把起身”扶起王胤昌大声问道。

    “本官没事,没事………

    王胤昌爬起身来,方才真的好险。

    杨守备扶起王胤昌,又喝令城头协守的壮丁乡勇将那几个亲卫扶下城云医治。各军有自己的医士,洛阳城内所有的大夫也都被征用,其中以舜乡军援助的医士们最受欢迎,毕竟他们是训练有素的职业军医。

    王胤昌大口的喘息,仍是惊魂未定看洛阳守备忙活,脑子不由转过一个念头:“杨守备在洛阳城多年,兢兢业业,方才又等于救了自己的命,回头该将他升一升了。”

    忽然有一个守城士兵大叫:“看,那是什么?”

    王胤昌急忙看去,只见闯军土台后面,现出了数十座活动的木桥各长有二、三丈,宽有一丈多,下有车轮可以推徙。几十座木桥推动前来,城上守军都是呆了一呆。

    王胤昌脸色难看,咬牙切齿吐出一句话:“飞桥未想贼竟用飞桥攻我。”

    这飞桥又称壕桥,专门为攻城填壕之用,古时军队最早使用的舟桥部队。相比土法填取护城河极为的快捷,毕竟很多城池的护城河都是又宽又深,想要填上通行,需要付出九牛二虎之力,城上守军不是吃素的。

    有了壕桥,那就方便多了,一架就行。

    城上守军想不到流贼竟会制作飞桥都是惊呆。

    其实也不难理解,闯军攻陷河南府除洛阳城外所有的城池俘获的军匠,工匠众多加上军中饥民人手众多,想制作几十座壕桥,并不是那么难的事。

    黑压压的人潮过来,每座壕桥都是数十饥兵推动,壕桥的周边,也尽是闯军步卒手持盾牌护卫。

    王胤昌看那些飞桥前端还有两个小轮,显然当飞桥架上后,用来固定之用,使桥身更为稳定。每桥上还有销轴、辘栌等装置,若是数桥并使,桥身便宽达数丈,十数丈,更利攻城之人通行。

    贼中也有人才,这飞桥一看便是严格依照《武经总要》记载中所制。王胤昌第一次感觉到,如今的流贼己然今非昔比。再想到河南府几乎全陷,王胤昌忽然为大明的前途忧心起来。

    不过眼下需要操心的是自己,让王胤昌心惊的是,随在壕桥后方,又是无数的流贼扛着云梯,梯身长厚,每梯需数十贼才能舁动。随便一数,怕有数百架。

    随在这些云梯身旁后面,又是无数的闯贼步卒,持刀携牌,只等云梯靠城,就然登城攻击。

    王胤昌脸色铁青,杨守备哆嗦道:“兵宪,怎么办?”

    王胤昌猛然尖声大喊:“放炮,轰死他们。”

    就在这时,闯军中的鼓点声如雷般响起,似乎万人呐喊,他们推动器械,拼命喊叫着冲来。从天空看下去,无数的红巾人流潮水般涌向城墙,有如乌云蔽日。

    西关南门城楼上,插着一杆斗大的“闯”字大旗。大旗下,李自成,刘宗敏、李过、刘芳亮、袁宗第等闯营各将,还有宋献策,牛金星,李岩诸文人立在身后。

    看着城下千军万马的卑击威势,李自成不由心中涌起一股豪气,几乎不能抑止。

    牛金星说道:“恭贺闯王,此战,定能一鼓而下。”

    李自成大笑起来,洛阳城,是自己的了。

    城西城上不断开炮,一发炮弹击中一座壕桥,打得桥边的闯军士卒狼奔象突。又有一发炮弹击中一处抬着云梯的人堆,那得那处的闯军血肉横飞,死伤惨重。

    城下的闯军火炮也是猛烈发射起来,掩护攻城的部队。

    他们炮火极猛,垛口处的官兵根本不敢抬头。

    看那数十座活动的木桥仍不断逼近城池,王胤昌叹了口气:“停止火炮,准备近斗搏战吧。”

    他又吩咐亲卫:“请求舜乡军吴千总他们夹援,让他们赶快上城作战。”

    很快的,城内的吴争春便领着自己一部舜乡军登上洛阳城墙西段,参与西门守卫。

    吴争春与沈士奇一起被王斗派入洛阳城,便是支援各门作战,当然是关键时候才使用,平时居于城内休憩。却没想到闯军刚攻城,西门就开始求援了。

    看到吴争春领着近千铁甲大军源源不断上城,王胤昌松了口气。

    肉搏战,他是知道自己官兵情况的,在这西门,有洛阳城原来的守备官兵,还有一些乡勇及社兵。他们远击还好,若贼登城肉搏近战,怕是凶多吉少,只能指望舜乡军了。

    在吴争春过来要施礼时,他忙亲切地拦住他,说道:“贼势猖獗,洛阳危在旦夕,军民安危,就全靠吴千总了。”

    吴争春黑瘦的脸上满是坚毅:“定国将军有令,要末将全力协助守城。兵宪放心,末将既领有将军之令,定然尽心戮力,与洛阳城池共存亡。”

    他一挥手,部下军士立时进入战备状态,鸟钝兵防守各垛口或马面敌楼,长枪兵则在鸟镜兵身后。

    此时闯军火炮仍不断轰击,一颗颗实心铁球击打在包砖城墙上,吴争春也不敢靠近垛口,只是从垛墙僚望孔向外张望。

    外面黑压压的壕桥人流,己经要靠近护城河了,吴争春回头看了自己的将士一眼,看他们虽有紧张之色,然却是丝毫不乱,舜乡军训练有素,便是新军也一样。

    不过吴思帝知道,自己部下在训练成功后,以前只是参与过剿匪之战,在汝州之战也没什么恶斗。眼下流贼大举攻城,对自己所部是个考验,挺过这一关,就成为合格的老兵了。

    闯军最后一轮火炮轰击后停了下来,因为那些壕桥己经开始在护城河上搭桥,若再轰击,便会误伤自己军士。

    城外一座又一座的壕桥搭好,城墙上却没有动静,守城的官兵,都在紧张等待王胤昌的命令。

    终于,几十座壕桥搭好,闯军阵中急促的鼓点声中,无数的闯兵抗着云梯从壕桥上冲过来。

    在这里,他们遇到阻碍,因为护城河内侧,有一道高约一丈的“羊马墙”羊马墙离城墙有三十步,他们云梯要搭上城墙,需要先翻越过羊马墙。

    不过闯军侦测过洛阳城防,早有准备,众多的饥兵手持门板小梯靠在羊马墙上,他们越过羊马墙后,随后再将云梯接过来。从城头看下去,下面黑压压的尽是在翻越羊马墙的流贼。

第374章 洛阳城血腥攻防战(下)

    第374章洛阳城血腥攻防战(下)

    潮水般的闯军士卒从羊马墙翻越过来,从城头看下去,羊马墙与城墙之间的狭窄地带,密密麻麻挤满了如沙丁鱼般的人头。(顶点小说手打小说)

    一架架云梯从羊马墙那边艰难地抬过来,头裹红巾,面黄肌瘦的饥兵,头戴毡帽,手持盾牌大刀准备登城的闯军步卒相互拥挤在一起。触目间,均是他们那疯狂的眼神,狰狞的神情。

    眼见羊马墙与城墙之间空地就要被他们填满,一架架云梯将要竖起,蓦地,城头传来火箭鸣放的巨响。此起彼落声音中,大片浓烟腾起,无数箭雨铺天盖地往城下呼啸而来。

    箭矢又密又猛,在火药推动下,转眼间便到了那些闯军的面前。

    那些抗着云梯的饥兵,连基本的装备都没有,不说身上没有甲胄,腰刀长矛都没有拿着一根。就算头戴毡帽的闯军步卒,他们原本是投降从贼的官军,或是饥兵中日久的壮丁,手上持的盾牌也只是普通的皮盾甚至是木盾,装备简单。

    至于再跟在他们后面乱哄哄的饥兵们,比那些抗云梯的闯军饥兵略好,手上拿着武器。当然只是一杆简陋的长矛,甚至很多人长矛都没有,手上拿着一些竹枪木棒之类,更是有人举着锅盖当盾牌。

    攻城的闯军便是如此组成,精锐的马军与老营当然不可能参与攻城。也是闯军知道攻城战不比野战,这波的主力便是那些多少有一些战场经验的步卒们,再裹胁以声势浩大的饥民。

    面对密集的火箭过来,那些闯军步卒下意识的举起盾牌遮掩,波*声响不断,各人盾牌刹时间插满了各样的箭矢。

    火箭的力度非同小可,直射得他们双手发麻颤抖,甚至很多人盾牌被射破。或是遮掩不及者,被火箭射在身上,很些人便被射得翻滚出去,他们身上的战裙或褡护,根本提供不了多少防护力。

    步卒如此,那些饥兵更是一片片被射翻在地,很多人不久前还是土里刨食的百姓,根本没经过战阵,疾风暴雨般的火箭射来时,他们都不知该如何反应。下意识的想找个东西遮掩一下,却发现手上根本没有趁手的工具,有的人急忙躲入伙伴的身后,不料各人心思皆是如此,不由乱作一团。

    尖叫声不绝,羊马墙与城墙之间己经挤满了人,给城上的火箭提供了最大的杀伤力,一个个中箭的饥兵倒在地上大声嚎哭,原本抬着的云梯也一架架摔落在地。

    特别那些刚在羊马墙上的中箭者,如风吹麦穗般倒下一大片,他们或是往前扑倒在地,或是往后摔了出去,很多人甚至滚落入护城河内。只是片刻间,这块地带己经布满伤者及尸体,呛人的血腥味快速蔓延开来。

    很多饥兵的勇气突然间便荡然无存,很多人转身后退,随后不客气地被身旁的闯军步卒砍翻在地。而且攻城的闯军太多,扛着的云梯前后多有数百架,那些土台后面,一个个闯军步卒还不知有多少个阵形。

    便是因为这一波箭雨损失了前方的数十架云梯,与大局仍然没什么触动,洛阳城内的火箭库存不可能持续不断这样的火力。转眼间,又有众多的云梯扛进羊马墙内,或是大群大群的饥兵被驱赶进来,重新将散落地上的云梯抬起。

    经过先前那一波后,城上的火箭稀疏下来,眼见一架架的云梯将要竖起,众贼正要欢呼。突然城上落下无数个瓶罐,便在空中,己经有一些白色的粉末向城下散落过来。

    许多饥兵闻到一股呛人的味道,还在茫茫然不知所云,突地一声尖厉的嚎叫响起:“灰瓶,快闭上双目。”

    就见如雨点般的瓶子从城头抛下,落在地上炸开,内中的石灰粉末弥漫开来,一时间到处白雾笼罩。就听凄楚的惨叫声不断响起,众多的闯军士卒,不论是饥兵还是步卒,都扔下了手中的一切,捂着双眼在地上翻滚嚎叫。

    “我的眼睛……”

    从城上扔下的瓶罐正是守城利器灰瓶,内中装有石灰。那些灰瓶从城头落下,一个个炸开,呛人的石灰粉末在寒风中到处飞扬。石灰侵入双目,立时痛楚难当,让人根本睁不开眼睛,时间久了,就是眼瞎的下场。

    平常眼睛中了生石灰,不能用水清洗,只得用菜油,但在这攻城之时,去哪找菜油?况且在这乱世之间,或许一斤菜油比一条人命更值钱。便是闯军将领明白如此可以救护自己受伤的士卒,不见得就舍得使用。

    地上一滩一滩的白色粉末,很多闯军头上身上都是一片片白色。便是躲过了眼睛要害,也均是咳嗽不己,呼吸困难。

    猝不及防下,很多闯军士卒中了招,他们或是捂着双目在地上惨叫,或是咳嗽着乱窜,就见城下密集的闯军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乱成一团。

    看城下的情形,王胤昌大喜,他大声喝令:“擂石,发射。”

    听他喝令,身旁的杨守备忙将他的命令传下。

    城墙上有着密集的小型抛石机,抛石机旁,有着一堆堆大小各异的石头。聚在抛石机旁的便是协助守城的众乡勇社兵们,他们虽然没经过什么战阵,但扔些灰瓶擂石的却没有问题。

    听到王胤昌与杨守备的号令,他们慌忙将擂石搬进抛勺,也不管什么目标,往城下抛去便是。而原先扔灰瓶的乡勇社兵们,更加扔得起劲。

    不说城下原本密密麻麻皆是攻城的闯军,根本不需要瞄准什么目标,加上无数灰瓶打下,城下到处白茫茫视线不清,那些闯军又如何看见城上雨点般的擂石扔下?

    灰瓶打下,密集的擂石更是从空中落下,就听城下一阵阵渗人的嚎叫声响起,许多乱窜的闯军直接被扔下的擂石砸中。

    那些抛下的擂石很多都是几十斤重,加上从十几米的高空落下,其势其猛,砸中便是筋断骨折的下场。很多闯军正中头部,甚至一下子被砸成烂肉,一些闯军步卒忙举起盾牌,同样被砸得吐血骨折。

    很多擂石还雕琢成圆鼓鼓的形状,从城头落下时,在地上乱跳乱滚,更是滚断不知多少闯军士卒的双脚。

    墙外闯军太密了,便是有些乡勇社兵自持臂力出众,不用抛石机而自己举起一块擂石扔下,**不离十也可以砸到一个闯军士卒。

    城墙如雨点般的灰瓶与擂石落下,闯兵越乱,身旁的人不是捂着双目凄历嚎叫,就是被擂石砸成肉浆。到这个时候,羊马墙内众士卒先前的勇气尽是消失殆尽。

    不论是饥兵也好,步卒也罢,都是扔下手中的云梯或是兵器盾牌,如无头苍蝇一般往回逃去。

    不过进来容易出去难,护城河内侧,离城墙三十步远的“羊马墙”高约一丈,也就是三米,那些闯军越墙时,在外围有用一些门板小梯靠持。不过在羊马墙内侧,却是什么也没有。

    想一下子从三米高的围墙上跳过去,越过去,除了少部分人,大部分闯兵,可没有这个能力。更不用说依冲锋惯性,后面还有密集的闯军继续冲来。一个想进来,一个想出去,拥挤之下,乱作一团,当场不知踏死多少人。

    看城下那些流贼的样子,城上的明军一片欢呼。特别城头那些社兵,他们皆是富户出身的子弟,对农民军有着天然的仇恨,看城下的情形,觉得分外的解恨,抛起那些擂石更加的起劲,每当他们的擂石砸中或是滚中一个闯军士卒,便是一阵欢呼嚎叫。

    终于,该波闯军势如猛虎般的冲锋落下帷幕,能动的闯兵们,皆是退入了土台之后,只留下羊马墙内外满地的尸体及伤者,还有扔了一地的云梯。

    ……

    灰瓶抛下时弥漫的生石灰雾尘己经散个干净,羊马墙内能逃的闯兵也尽数逃光了,看着城下的惨烈景色,吴争春不由内心抽*动一下:“真惨……”

    城外,城墙到羊马墙之间的距离尽是一堆堆的肉泥零件,各样残肢断臂也不少,散乱的大肠小肠更是应有尽有。尸体层层叠叠,特别在羊马墙边上,更是一层连着一层,很多尸体成碎物形状,显然是逃命时被活活踩死的。

    满地是鲜血,一滩滩的暗红色血迹,在寒风中闪着冰冷的光芒。显然这些血是从各个闯军伤者及尸体上流出的,在这酷寒的天气中快速凝结成冰。

    随着一股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随风还传来一阵阵绝望的呻吟及哭泣声。城下许多被擂石砸断手脚,砸伤身体,或是双目被石灰浸瞎的闯兵们,他们无力逃跑,只是流泪坐着等死。

    在他们身旁,还有许多身上脸上满是石灰粉末的闯兵拖着鲜血淋漓的双腿,在地上艰难地爬来爬去,他们眼睛看不见,只是下意识的向身旁呼救,然后却无人理会他们。

    看着城下的惨状,还有血腥味传到城头,城上明军欢呼声慢慢低了下去,很多人开始吐起来,特别那些乡勇社兵,许多人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血腥的场面,哪里忍得住,一些人一直吐到连胆汁都吐不出来。

    吴争春默默地看着城外,便是他经久战阵,心思磨砺得如铁一般刚硬,也是心中一酸,心想:“乱世人命如草芥,若没有定国将军,想必我也会如下面的尸体一般吧。作为裹胁的饥民平淡地死去,侥幸时有一个没有墓碑的坟头。若是不幸,尸身便由野狗啃食,或是进入他人之腹。”

    他心思飞扬出去,下面那些死去的流贼,往日大部分也只是土里刨食的平头百姓。大部分人愿望,也只是有一口食吃,冬日来了,有衣裳被褥可以温暖,家人平平安安,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只是乱世中,自己比他们幸运,进入舜乡军军伍,自己所处境内,也是由定国将军治理,所以家人太平安乐。换成自己被裹胁进一个贼头或是军头治内,自己的命运不见得比他们更好。

    他心中默默道:“愿随将军麾下,让天下早日太平”

    吴争春这只军队作为城防最危急关头使用,方才的战事并没参与,不过城下情形各人尽数看在眼里,他麾下新军脸色有些不好看,毕竟城下场面太血腥,这只军队训练成后,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有这反应也正常。

    不过吴争春相信战争最能锻炼人,看多了这样的血腥场面,以后再看到类似场面便不会有什么特别反应。

    至于他军中各伍长,甲长,队官,把总们,尽是参与过巨鹿之战,平谷大战的老兵们,对眼前的情景安之若素。

    各人指指点点,只是轻声议论比较,皆言城守时灰瓶与擂石效果不错,比得上火炮,更超过火铳的射击。那羊马墙更不错,对敌时有瓮中捉鳖之势。

    王胤昌与杨守备脸色也有些苍白,不过神情中更多是兴奋,毕竟刚才闯军攻势太吓人,结果在没有舜乡军参与下,他们还是打退了闯贼的攻势。

    王胤昌抚须大笑:“贼不外如是。”

    杨守备忙道:“这皆是兵宪运筹帷幄,指挥若定之功。”

    言罢他得意洋洋,看了旁边那些仍站得笔直的舜乡军一眼,又看了吴争春一眼,方才的战事,可说是在这只名扬天下的强军面前露脸,想想就觉得很自豪。

    听闻杨守备之言,王胤昌更是欢笑,想想又觉得不安心,问吴争春道:“吴千总,依你之见,流贼可是气丧不再攻城?可否遣人出城,将贼遗落之器械尽数毁去?”

    他身为兵备,却对吴争春这个小小的千总如此温言征询,可谓姿态放得极底,看得杨守备羡嫉非常。

    随在王斗身边,大明各文官武将对舜乡军众将领恭敬有加,吴争春己是见得多了,并没有什么特别感觉。然他为人沉稳谨慎,从不在外人失了礼数,换了沈士奇,早就大摇大摆受了。

    闻言吴争春对王胤昌略施一礼,他凝望远处闯军一阵,摇头说道:“闯贼虽受小挫,其势不坠,下一波攻势就在眼前,毁贼器械己经来不及了。”

    他话音刚落,便听土台后闯军的战鼓声响起,如雷的呐喊声中,又是无数的闯兵如潮水般冲来。

    看着城外黑压压的人海,看他们那势在必得的气势,似乎一波*的攻势不会停止,吴争春内心不由将鞑子兵与流寇相比较,或许流贼的优势,便是可以毫不顾惜人命,这是鞑子兵不能相比的。

    他内心叹了口气:“或许,自己麾下军队很会就要参战了。”

    ……

    土台上的闯军火炮又是猛烈发射,掩护那些攻城的部队,在他们炮火猛烈轰击下,垛口内的官兵又不得不躲藏起来。人海战术下,轰击对方的步卒没什么意义,若是与他们火炮对射,他们的火炮架在一个个土台上,城上的官兵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在炮火掩护下,很快那些闯兵又涌到了羊马墙之外,地上原先散落的一架架云梯被重新抬起。等他们一个个越入羊马墙之内,在军官们的呼喝指挥下,内中的云梯同样被一个个饥兵抬起。

    每架云梯身旁,都拥挤着众多手持大刀盾牌的闯军步卒,从城墙上看下去,可以看到他们那紧张又凶恶的眼神。

    对这波闯军的攻势,守城的官兵们从容了许多,各人均想等会故伎重演,先用火箭,再用灰瓶与擂石应对便可。不过城头的吴争春却是皱起眉头,似乎这波的闯军吸取了教训,却没那么好应付了。

    吴争春看得清楚,城下的闯兵,不论是饥兵还是步卒,皆人人用布蒙住嘴脸,想必如此,灰瓶使用的效力便降低了好几层。而眼鼻无事,擂石使用的效果就不会那么好,毕竟长着眼睛,就知道闪避危险,一个大石头从空中落下,机灵的人还是闪得开的。

    而就在城头的官兵将要探出身子放箭时,羊马墙外的闯军阵中响起一片惊雷,大片大片腾起的烟雾中,一大片火箭呼啸而来。便是火箭箭矢出名的喜欢乱飞,然而这么大片的箭矢,还是有许多从各城墙垛口处射入。

    那些正对外探头探脑的守备官兵,乡勇社兵们,顿时很多人中箭,被射得翻滚出去,痛楚的惨叫声在城头响起。

    城上明军一阵慌乱,杨守备麾下的军官们急忙喝令注意闪避,又下令士兵们用火箭,弓箭,鸟铳等还击。城上炮手更想开炮,不过城上火炮由于角度问题,却是打不到这么近的闯兵。

    城上城下一阵互射,在羊马墙外侧护城河那边,在层层盾牌掩护下的闯军步卒不断对城头鸣放火箭,他们火力很猛,看来不介意将己方缴获的火箭库存全部消耗精光。

    乱飞的火箭箭矢中,还夹着一些弓箭箭矢,甚至是鸟铳或是三眼铳的铳弹。

    “啪啪啪啪……”

    城头爆豆般的鸟铳声响起,一大片白色的烟雾冒起,就见护城河那边鸣放火箭的闯兵倒下一大片,他们层层盾牌被一块块击碎,许多闯兵身上激出一道道血雾,踉跄向后摔倒出去。

    那边的闯兵一阵慌乱,各样的火箭,弓箭箭矢大大减弱,却是城头的舜乡军鸟铳手终于开火,一出手就给城下的闯兵们一个下马威。

    吴争春麾下千总有四百鸟铳兵,此时人人放下自己铁盔上的铁制面具,他们各居垛口,分为四层开火。一层接着一层,阵阵震耳欲聋的铳响中,打得那边的闯兵弓箭手,火箭手或是乱成一团,或是大叫着竖起更多的盾牌。

    这些舜乡军身上精良的甲胄早让城头洛阳官兵乡勇们羡慕不己,随便一个小兵身上的盔甲,都比得过当地官军将校的披甲。此时再看他们开火,更是叹为观止,好猛的鸟铳,又准又狠,厚实的盾牌都可以轻易打碎,而且他们的准头也未免太高了吧。

    又听“啪”的一声响,羊马墙护城河那边闯军一个部总样子的头领突然头颅炸开,头上的毡帽连着血块,骨碎飞溅,整个人更是重重向后倒去,一下子摔到在了地下。

    城上城下似乎安静了一下,正大声指挥呼喊的杨守备也下意识往右旁不远那敌楼看了一眼。

    整座洛阳城有马面三十九座,马面每座间距数十步,使攻城的敌人都处于城上武器的杀伤范围之内。在各个马面上,还均有了望敌情的敌楼,敌楼数层高,砖石结构,最上面一层,四向都开有射孔。

    早在那吴争春领着他的铁甲大军上城后,就有他军中一些鸟铳兵拿着一种长长的,闪耀着金属光泽的,不需要火绳的奇怪鸟铳上了各个敌楼。显然的,方才就是那些舜乡军鸟铳兵在敌楼中开火。

    “那些是什么鸟铳,打得那么远,那么准?”

    杨守备心念电转,他注意到各个敌楼上的舜乡军鸟铳兵打得格外准,城下不少流贼的军官,还有弓箭手,火箭手,或是较为强悍的军卒,只在短时间内,就接连倒在他们的鸟铳轰击之下。

    “若是他们用那种鸟铳打我,便是近百步,我或许也逃不了吧?”

    杨守备忽然出了一身冷汗,看城下黑压压的人潮己经快要充满羊马墙与城墙之间地带,羊马墙那边的流寇箭雨也大大减弱。他大声喝令:“灰瓶擂石准备”

    ……

    又是如雨点般的灰瓶从空中落下,落在地上爆开时,一股股细腻的白灰弥漫开来。接紧着,同样如雨点般的擂石从空中落下。城外响起让杨守备期盼己久的惨叫声。

    不过让城上明军失望的是,此次灰瓶擂石的攻击,效果却没有上次来得好。如蚁般以布蒙脸的闯军饥兵与步卒,仍是拥着一架架云梯向城墙靠来。

    眼见一架架云梯将要竖起,无数的闯兵正要欢呼,忽然又从空中落下无数圆滚滚,黑忽忽的物什。其大如头颅,似铁非铁,一端有柄,另一端却有长长的引绳,此时各引绳皆在燃起。

    望着这些落下的物什,一些闯军饥兵还在好奇,不知是什么玩意,原官兵降入闯军的一些步卒则是魂飞魄散,很多人大声尖叫,发出不同的呻吟哭叫。

    “万人敌,是万人敌……”

    一声又一声的巨响,其炸响之声有如火炮,然炸开时却又与那些实心铁球不同。

    这些圆滚滚,黑忽忽的东西落在闯军人群中,引绳燃到尽头,就是一阵轰然大响,内中无数的铁蒺藜、碎石、碎铁等物随着浓烟飞射开来,炸得那些闯兵们血肉横飞,很多人捂着头脸在地上翻滚嚎叫。

    听着城外一声声巨响,夹着闯兵们的惊恐大叫声,城上的明军又重新欢笑,不说那些乡勇社兵扔灰瓶擂石扔得更甚,城上的守备官军们,也是点燃一个个万人敌,专往城下人多之处扔去,还时不时大叫一声:“炸死这些流贼。”

    吴争春也很注意观察这个守城利器,城墙上摆着着好些个大木箱,内中满是这些黑忽忽的物什,若是王斗在,就知道这些东西其实便是后世的手榴弹,不过长相有点不一样,因为眼前的物什太大了。一个个圆滚滚的生铁球比头还大,内装火药数斤,一端是粗麻绳或是竹柄木柄,一端是引绳。

    或许这“万人敌”专业性略高一些,所以由那些洛阳守备官军扔取,一人抓住木柄,另一人点燃引绳,然后往城下扔下去。每一颗“万人敌”扔下,都炸得城下的闯军鬼哭狼嚎。

    吴争春心中赞叹,这“万人敌”爆炸力强,弹片飞及数远,伤敌甚众,用来守城确是利器。

    不过眼下舜乡军中并没有使用,毕竟比头还大的“手榴弹”颇为沉重,就是大力士也扔不了多远。舜乡军这些年打的都是野战,野战中扔这些“手榴弹”,炸到自己人的情况可能更多。

    吴争春入舜乡军多年,对许多武器也多有了解,“万人敌”在宣府镇称为震天雷,听闻从宋时便己传下,宣府镇许多城池均有使用。

    似乎在自己随将军出来征剿流寇时,东路军工厂也开始造一些震天雷,因为火药配方的完善,听闻样貌比眼下的万人敌更小,不过威力却更大些。

    城头上的明军在兵备王胤昌与杨守备的指挥下来回奔走,灰瓶擂石万人敌不断扔出去,城墙外的闯军伤亡惨重,不过他们的人海战术发挥了威力,仍然有许多云梯向城墙靠来。

    “流贼的云梯靠上来了,用撞竿,扥叉……”

    在一处垛口处,一堆的乡勇社兵聚在这里,在一个守备官兵百总的呼喝下,几个乡勇用扥叉将那云梯死死抵住,不让云梯靠到城上。随后几个身强力壮的社兵抬着一杆粗长的竹竿,顶头是大大厚实的撞头,他们喊着口号,对准那云梯恶狠狠冲去。

    轰的一声响,撞竿用力撞在那云梯头上,便是下面有众多的闯军饥兵用力扶持,那架沉重的云梯还是被撞得翻倒出去。见云梯当头压来,下面的闯兵们飞快就跑,不过还是有十几个来不及逃跑的闯兵被摔落的云梯压死压伤。

    在城上撞竿的撞击下,一架架靠上来的云梯被推翻摔落,不过越来越多的云梯靠上来,许多云梯头上还有飞勾,一勾住城墙便怎么撞都撞不倒。勾头以铁制,便是使用刀斧猛砍,也不是那么容易砍断的。

    随着云梯靠上,手持刀斧盾牌的闯军步卒也不断从云梯下爬上,远处的闯军阵营呼起一阵阵潮水般的欢呼声。

    “金汁。”

    “烧死他们……”

    城墙上的诸多窝铺内烧着大锅大锅熔煎的粪汁,恶臭冲天,沸滚的冒着腾腾热气。众多的乡勇社兵咬牙切齿,用长长的大勺舀个一勺沸滚的粪汁,劈头盖脸就冲正在爬梯的闯军步卒们倒下去。

    不似人声的嚎叫声响起,金汁不断倒下,便是那些闯军步卒带着盾牌遮掩,也不可避免被沸滚的粪汁浇到,他们嚎叫着一个个从云梯上摔下来。

    随着金汁不断倒下,城下又是火光冲天,城上的官兵不断将柴草抛落下来。

    那些柴草皆裹以硝黄,点燃后火光伴着烟雾,一架架云梯烧起来,许多闯兵被波及,或是一个个全身冒火在地上翻滚,或是带着一身火光尖叫着冲进人群之中。

    便是城下闯兵多用布块蒙住脸面,浓烟之中,还是有很多人咳得喘不过气来,一双眼睛更是被熏得红肿几乎睁不开眼睛。

    城头上还将撒有硫磺与火药的破旧棉絮点火后甩出城外,在城墙下形成一道火障,更多的闯兵被烧死烧伤。从空中看下去,洛阳城西位置似乎被火光与烟雾笼罩,有如烈火焚城。

    城头下来的金汁与烟火让攻城的闯兵心惊胆战,侥幸没遇到这些手段的爬梯闯兵也没好到哪去,洛阳作为一府之城,亲藩之地,各样防守的器械众多。

    几架带有飞钩的云梯靠在城头后,看上面半响没有动静,一个个持刀带盾的闯军步卒嚎叫着往云梯上爬去,然而等他们爬到半空。却见上面一个钉满尖锐铁钉的圆木当头而来,领头一个闯军只来得及叫一声:“檑义夜……”

    就被那钉满尖锐铁尖的圆木从云梯上砸下,胸口己是血肉模糊,上面满是粗大的孔刺。那檑义夜两端用铁锁连着,从城头滚下时,将该云梯上所有的闯兵都砸飞落下,一个个滚在地上痛不欲生的嚎叫。

    而那罪魁祸首落下后停在空中不动,半响后城头传来一阵号令声,吱呀的声响中,各锐利铁尖上己布满血肉的圆木被收回了城上去。

    该云梯上的闯兵遭遇如此,相临几架云梯的闯兵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们被当头落下的狼牙拍恶狠狠地拍落下了云梯。

    那狼牙拍与檑义夜皆是守城利器,以榆槐木枋造,又宽又厚,上面有狼牙铁钉数百个,内使用绳绞滑车,在敌人蚁附攻城时,扯起拍落,非常犀利。

    遭遇狼牙拍的闯兵,比遭遇檑义夜的闯兵更惨,那最先被檑义夜砸落地上的闯兵失神地躺在地上,看见周旁几个云梯上被狼牙拍拍落的闯兵们,心下会好受些。

    不过他突然圆睁双目,看着空中一动不动,随后绝望地哭叫出来:“火罐”

    数十个燃烧着诡异火光的瓷罐向他这个方位而来,在城下闯兵们的哭喊哀嚎中,一个个火罐落在人群中炸起,火焰冲起足有数人高,被火焰烧着的人似乎怎么样也不能让身上的火拍去,不知多少人浑身着火,或是惨叫着在地上翻滚,或是带着火到处乱冲,引起更大的混乱。

    那些着火的人跑着跑着就扑倒在地,一动不动,显是被活活烧死,阵阵人肉的香味传上城来,闻之让人呕吐。

    “烧死他们……”

    城头守备官军们用长长铁勺盛着火罐,又让人用长长火把点燃,随后将这些火罐一个个从城头扔下去,专往云梯处或是人多的地方砸。

    这些火罐,内中皆装有大明军器局加工出来的“猛火油”,这些猛火油又浓又沾,点燃后若是被烧到,轻易不要想扑灭,一直到活活烧死,比先前城头扔下去的裹以硝黄火药的柴草与棉絮厉害多了,堪比后世的凝固汽油弹。

    看着城下一片火海,火光中无数人影攒动,内中凄历的嚎哭声传出,吴争春出神了好久,轻叹一声:“惨烈……”

    ※※※

    Ps:抱歉,有一段时间没更新,17号曾在书评区说明,因为陪老婆出门旅游了一个多月。现实中本来有事业,加上写作,将我所有业余时间榨取个干干净净,如此便谈不上陪伴家**小。

    其实我这个余业爱好老婆原本是支持的,不过长久下来没时间陪伴,老婆也不免口出怨言,抱怨我冷落她。感情是时间加金钱陪养出来的,没有时间陪伴,夫妻感情不可避免会出现裂痕。

    如我老婆说的,宁愿我有时去ktv,夜总会消遣,也不会如写作这样抽不出时间陪伴,那样的爱好虽然不好,然两害相权取其轻,却比写作更好。

    不管怎么说,家庭对我很重要,网络的世界相比现实,现实更重。所以我放下一切,专门陪她出去玩了一个多月,效果还是很明显的,我俩又恢复到了以前的关系,看来女人真是需要哄的。

    风波己经过去,不管以后还写不写书,本书己经写了一半,我就会将它完本,毕竟内中有我的梦想,我争取在过年之前将它写完。

第375章 有我舜乡军在,何人可以破城?

    “西门打得很激烈。”

    寒风仍是一阵紧一阵,在这酷寒的天气下,人站在城墙处一会就冻得全身僵直。北关城墙的西北角,王斗与陈永福皆是举着千里镜往洛阳西门方向眺望,那边炮声隆隆,杀声震天,可见搏杀的激烈。

    一股股的烟雾从西边一直飘到北关之内,间夹着刺鼻的硝黄味,似乎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道。举目望去,西边的原野上似乎是铺满大地的闯兵军阵,外围便是三五成群呼啸的骑兵马队。

    而在北关约两里外的东,北,西三面,平川上排列着一个又一个的闯军兵阵,约莫看起来有数万人。这些闯兵对北关围而不打,作用便是牵制北关的兵马,使其不得出关援救洛阳城的军民。

    看来李自成虽然战略眼光不行,但对用兵的各种战术还是娴熟的。

    听闻王斗的话,他身旁的陈永福若有所思应了一句:“是啊,不过洛阳城有我前锋营与舜乡军三千精锐协守,守住城池应该没有问题。”

    他的面容沉稳不变,只有眼隐隐流出的一丝忧虑显示他内心的不平静。

    洛阳城的东,南,西三门都有传来喊杀声,不过数西门最为猛烈,显然闯兵主攻的方向是那里。其实闯兵也有尝试进攻过北门,不过有王斗与陈永福守在北关,北关离洛阳北门不过两里,处于城头火炮的打击范围之内。

    在万余闯兵攻打洛阳北门时,北关的舜乡军炮手立刻开炮,舜乡军的十门红夷大炮加上缴获的三十门大将军佛郎机炮一齐开火,形成极为密集的弹雨,还没过一刻钟,进攻洛阳北门的闯军就崩溃了。

    而且在北关舜乡军炮手开炮时,北门的明军炮手也开炮回应,前后夹击,更让这些攻门的闯军痛不欲生,加快了他们崩溃的度。最后李光衡率领骑兵从北关冲出来追杀一阵,更让他们狼奔豕突,从此不敢打洛阳北门的主意。

    一个主城,加上四个小关的优势就在这里,若是配合得当,那种立体式的防守火力,会让城池的防守力增加数倍,不过若是守军没有斗志,再坚固的城池也没有用。

    王斗举着千里镜又眺望一会,此时是申时初刻,约下午的三点钟左右,他估计闯兵今日的攻势应该差不多了。

    却不料接到回报,兵备副使王胤昌身旁一个亲卫紧急前来求援,言贼兵攻势不竭,一波紧接一波,且炮火猛烈,希望王将军与陈军门再派援兵,此外还希望王斗将那三十门大将军炮调到西门使用。

    王斗与陈永福互视一眼,心冷笑一声,看来李自成的决心很大啊,竟想一日而下洛阳,不过有自己在,他注定要悲剧。

    ……

    北关有陈永福前锋营一千多人,又有舜乡军温方亮,高史银,李光衡,高寻等人,兵力极为充裕。

    王斗与陈永福短暂商议几句,决定再派高寻麾下的千总兵力,连同三十门大将军佛郎机炮一同进城,支援洛阳西门作战。至于那三十门大将军炮的子铳弹药,自然是要城内支援。

    在李光衡骑兵的掩护下,高寻领他麾下军队,还有赵瑄麾下相关炮手,押运三十门大将军佛郎机炮从北关南门出城,沿官道从洛阳北门进入城内。

    北关外的闯军虽然察觉城内动静,不过他们离得远,又畏惧北关炮火及骑兵,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这只援军进城。

    又得到王斗军力的支援,西门的王胤昌与杨守备都是大喜,城头军心更振。在先前该处守军用火罐击退那波闯军后,还再次打退了闯兵军的又一波进攻。

    而且这次颇为吃力,毕竟不比灰瓶擂石可以尽情使用,万人敌与火罐等库存城内不是很多,需要节省使用。这万人敌与火罐扔出去的密度一低,差一点就让那波闯兵攻上城来,密密麻麻的攻城闯军实在是太多了,一波一波似乎不会停止。

    好在还是打退了,现在又有了舜乡军火炮的支援,王胤昌等人就更有把握了。

    不过高寻刚一进城,他麾下的军队就被调派到南门去。现在东门与南门闯兵的攻势也越来越猛,南门的守军虽说有陈永福一千前锋营军士支援,不过还是力有不逮,有了高寻生力军的加入,正好解了燃眉之急。

    赵瑄麾下一个炮军把总指挥炮手将这三十门大将军佛郎机炮拉上西城,顾不上与吴争春等人寒暄,立刻就投入战斗,因为土台后的闯军阵地又响起了号角,又一波的攻击将要开始。

    按照惯例,每一波闯军攻击之前,他们土台上的火炮都要尽情表演一番。

    对这些闯军的火炮,洛阳西城的王胤昌等人也是吃尽苦头,闯军这一百多门火炮不断轰击,每次轰得城头的守军抬不起头来不说,坚固的城墙城垛还被他们轰塌了好几次,再不压制,怕这城墙总会被他们轰出缺口。

    不过这次不同,那些闯军火炮遇到了强大的对手,在西城外的闯军刚开炮不久,城头的舜乡军己经架好火炮,在炮镜与千里镜的搜索下,相继找准目标,进行猛烈的反击。

    三十门大将军佛郎机炮一齐开炮,完美地阐述了什么叫弹雨,什么叫快与准确的完美结合,什么才是经典炮击。

    或许熟练的佛朗机炮手二十秒钟可以打出一炮,不过西城原来的官兵炮手,大部分只能一分钟打个一炮,准头还不好说。

    然舜乡军炮手每开一炮,却连二十秒钟都不要,他们开炮,再装填子铳,又开炮,又准又狠。完美的火炮***持,看得城上官兵大开眼界,原来火炮还可以这样打。

    暴风骤雨般的炮弹倾泻地各个土台上,不过两百步的距离,使舜乡军炮手们的准头性惊人,而且闯军火炮固定在那边不动。确定角度后动都不需要动,居高临下,就如打靶一般。

    呼啸的五斤重炮子一颗颗砸在各个土台上,砸得各土台炮轮乱滚,断肢血肉横飞,不死的闯兵到处乱窜。

    城头还集大将军炮,一齐轰击那几个大大的土台,那边放置闯军一些大将军佛狼机炮,方才那些火炮,对西城的威胁最大。一阵弹雨过去后,其火炮全被砸烂不说,更有一个土台上的闯军全部死绝。

    并没有多久,城头官兵引以大患的百多门闯军火炮,就哑火得差不多,对城头再没有威胁。王胤昌与杨守备看得目瞪口呆,西城上的洛阳乡勇及官兵也是面面相觑,那些舜乡军军爷们,还真是神了。

    城外的闯军阵营也是安静良久,连激昂的战鼓声也停了下来,似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的情形。过了好久,他们的号角声才再次响起,再一波的闯兵抗着云梯黑压压地涌来。

    无情的炮弹落在了他们的头上,一***五斤重的炮子劈头盖脸地横扫过去,那些冲锋的闯兵们,或是躯体被炮弹打成两断,腥红的血肉飞扬,或是身体上出现一个巨大的血洞,内盘居的内肠断裂。或是整条大腿,整条胳膊被打断,血液像喷泉一样涌出来,断肢血肉,血雾弥漫,在这寒冷的天气更显得冷酷。

    这是一场不对称的战争,便是闯军人多势众,但在这犀利火器的面前,也一样显得那么的渺小。

    这种恐怖的金属风暴,让那些闯兵差点当场崩溃,不过在押阵的马队老营面前,他们还是强忍着恐惧继续冲来。

    或许这是今日最后一波攻击,或许李自成打着今日而下洛阳城的主意,所以这波攻击的闯军格外多,架式也格外疯狂。

    吴争春举着千里镜,看着城外黑压压的人潮,那边有闯军的盾牌兵,更多是持着长矛木棒的饥兵,他们除了头上裹着红巾外,身上穿的便是五花八门,唯一相同的,便是形销骨立,面黄肌瘦。他们的旗帜行伍也是混乱,很多旗帜都是一杆木棒上挂块布条,上面不知胡乱画些什么东西,也许只有他们自己认得出来。

    当然,他们的表情是相同的,声嘶力竭地呐喊,面容扭曲而疯狂,上面还带着一种希望。

    或许他们都在想,等打下洛阳后,自己与家人就可以吃饱穿暖了,不过将洛阳城吃完后,又该当如何?这是他们想不到的,或许,又不愿意去想。

    “可怜的人儿。”

    吴争春沉默良久,回头喝道:“准备作战!”

    “护!”

    雷霆般的喝应声响起,所有舜乡军肃立响应,他们虽然不到千人,然那气势却胜过千军万马。他们如同惊雷般的整齐喝应声也吓了身旁各洛阳守备官军及乡勇社兵们一吓,个个惊畏地向他们看去。

    舜乡军令行禁止,吴争春命令传下后,各军官立时将命令一层一层传下,城头此起彼落的喝令声响起:“准备作战,列队。”

    城墙宽阔,吴争春麾下军士一伍一伍的在城上集合列队,鸟铳兵在前,长枪兵在后。这种战术,是当年在舜乡堡与清兵作战后传下来的,事实证明效果良好。

    而各兵知道此次闯兵极有可能会攻上城来,皆是握紧自己手的武器,神情有紧张,更多是兴奋。

    对他们来说,他们并不畏惧与敌搏战,相反的,心皆充满渴望。

    东路的氛围便是以军功为最,便是你再富有,在东路的地位还不如舜乡军一个普通的小兵。闻战而喜,是舜乡军普遍气氛。越多军功,将来便越富有,越有权力,越有地位。

    如潮涌来的闯军让王胤昌惊心不己,他不由自主来到吴争春的面前,说道:“吴千总,贼势凶猛,这城,能守住吗?”

    看着那些洛阳军民期盼的眼神,吴争春说道:“有我舜乡军在,何人可以破城?”

    他的语气很平淡,然话却油然有一股不用言明的傲然之意,听得王胤昌大为宽心。他看了一眼在城上列队的舜乡军战士,惊疑不定:“吴千总,这是?”

    吴争春抱拳道:“兵宪,此次贼势重大,末将以为,不若将贼兵放上城头,在城头狠狠杀贼,于贼以重创。”

    王胤昌大吃一惊:“放上城头?”

    他自家明白自家事,洛阳当地的军民,若是依城而守还好,若是流贼上了城陷入肉搏战,十有***会城破失守。

    不过看吴争春坚决的神情,再看他身后的铁甲大军,王胤昌狠狠咬了咬牙,这只大军闻名天下,吴争春这样说,肯定极有把握。虽说方才几波西门官兵及乡勇社兵们打得欢,不过他们的心气凭借还是这只军队,吴争春这么有信心,军情如此,就赌上一把。

    他恶狠狠地道:“也罢,就依吴千总这样说。”

    他传令下去,坚决守城,若是贼兵真的不可挡,官兵及乡勇社兵们就退到舜乡军身旁去。

    命令传下后,王胤昌又握着吴争春的手道:“吴千总,洛阳城不能丢,一定要守住啊。”

    吴争春神情坚决:“兵宪放心,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

    果然这波的闯兵豁出去了,在他们潮水般的冲击下,不论城上的灰瓶擂石,万人敌、火罐怎么打,城头的守军是从城墙正面打也打,从马面上侧面攻击也罢。

    黑压压的人海还是很快填满了羊马墙与城墙之间的狭窄地带,他们疯狂地竖起一架架云梯,一架云梯被撞竿推下,被火罐烧毁,他们又很快竖起另一架云梯。

    终于,一架架的云梯竖起,密密麻麻的闯兵士卒爬了上来。

    城外的闯军阵响起潮水般的欢呼声,城就要破了。

    王胤昌面色灰白,旁边是同样面如土色的杨守备,果然依城而守是守不住,只得指望舜乡军了。他们看了看内墙方向的舜乡军战士,他们仍是沉稳地列队肃立着,似乎丝毫没有受到眼前军情的影响。

    在洛阳军官们的高叫下,杨守备麾下的军士们纷纷退到舜乡军们的身旁去。舜乡军的列队是分段,毕竟人少,不可能顾上整段城墙。正好由这些官兵填上空白。

    他们乱哄哄的仿效舜乡军,手持火箭,弓箭,鸟铳,三眼铳的军士在前,手持长矛或是大刀的士兵在后。至于那些乡勇社兵们,吴争春的意思是让他们下城,更好地腾出空地杀敌,不过还是有一些悍勇的社兵及乡勇留下来,准备斩级换赏银。

    特别那些系着无忧绦带的社兵们,他们皆是城富户子弟,此时值蓬乱世,家家户户都备有各样兵器防护。此时他们手拿的兵器,或是大刀,或是长枪,或是强弓劲弩,很多人手上还有鸟铳或三眼铳等,论起质量,比官兵们使用的还精良。大明民间一向如此,民间打造出来的兵器,往往比军队使用的质量更好,武器更先进。

    本来这些武器都是管制兵器,官府一向严禁民间***使用,不过现在时蓬乱世,官府的律法早成一纸空,又有谁去管了?各军官士兵向富户贩卖各类兵器,更是他们的屡禁不止的财源之一。

    洛阳城在王斗建议下组建社兵后,理论上每社社兵五十名,家有数百金产者便要出兵一名,家有千金产者要出兵二名,这些富户家内很多都有家丁,家子弟成为社兵,家丁们都要自然随同护卫。

    特别那些领一社五十人的长领们,他们作为城内有名望的生员、乡绅,护卫的家丁更多,武器更精良,洛阳城虽有社兵三千余人,实际人数更多。

    这只社兵,可谓是典型的地主武装,对流寇根本不可能会有妥协思想。特别有一些社兵,还是河南府各失陷州县逃来的地主乡绅,他们的家产,基本上被闯军抄没了,对城外的流寇,有着刻骨的仇恨,留下来杀敌就不奇怪了。

    城墙上似乎安静下来,不论是舜乡军,还是守备官兵及乡勇社兵都是屛息凝气,只是紧紧地看着城垛方向。

    等待的时间短暂,不过众人却觉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终于,各云梯上探出了一个又一个的毡帽,毡帽下面,是或紧张或凶恶或扭曲的脸容,正是闯军的盾牌兵,作为先锋敢死队人员。

    他们手上拿着从各失陷州县武库抄出来的盾牌大刀短斧等兵器,一个个就想跳入城内。

    一瞬间,城墙内都是那些官兵及乡勇社兵们的叫声,他们所有的射武器都向露出头颅的那些闯兵打去。火箭,弓箭,弩箭,鸟铳,三眼铳等等,一时间城墙内箭矢呼啸,铳声大作。

    在他们攻击下,这些第一波登城的闯军最倒霉,很多人才露出头,整个头部就了不知道多少的铳弹箭矢,惨叫着摔倒下云梯去。

    有一个满面虬髯的家伙最倒霉,一个官兵的火箭几乎全部打在他的头上,他整个头脸密密麻麻,成刺猬般或是直插,或是斜插着十数根的火箭箭矢,连叫都叫不出来,就那样直直的摔下城去。

    激烈的城头肉搏战就此展开,相比官兵及乡勇社兵的急促,吴争春麾下舜乡军战士则是沉稳许多,看准目标再打,等闯军士卒们跳上城头再打。毕竟这么近的距离,火铳无有不者,区别只是打头部还是身体。

    爆豆般的铳声接连响起,阵阵白烟从城墙各处散开,一个个闯军嚎叫着从云梯上跳下,开始是手持盾牌大刀登城的闯军步卒,再便是手持长矛,头裹红巾的闯军饥兵。

    虽说是新军,但严酷的训练还是让吴争春麾下的军士们沉着应战,他们个个有精良厚实的盔甲,头上有铁盔,手上有出众的武器。那些闯军一个个跳上来,虽然他们手上有盾牌,那些盾牌除了一部分是他们军自制的简陋盾牌,仅用木板扎成。有相关一部分是缴获自官兵的皮盾,或是包铁的木盾,但却丝毫没有作用。

    清兵的数层重甲都挡不住舜乡军的火器,闯军哪挡得住?双方的间隔最多几步,十几步,抬铳对他们轰击,不论他们手上是什么盾牌,当场就被轰得粉碎,强大的力道还撞得他们几乎吐血摔飞出去,重重地摔在身后的城墙上半死不活。

    如果盾牌没有遮住舜乡军的火铳,被打在身体上的话,那样更惨,直接身上破开一个大洞直飞出去。一些闯军身上有披有罩甲,然而在舜乡军鸟铳的轰击下,也可能带给他们丝毫的安全。

    闯军步卒如此,那些跳上来的饥兵更不用说,这些拿着长矛的红巾兵更为疯狂,因为他们要享受步卒的待遇。从一天一顿饭变为两顿,所以虽说他们面黄肌瘦,衣衫褴褛,装备比步卒差,神情眼眸却更为凶恶,嚎叫声更为声嘶力竭。

    然不论他们凶恶也罢,镇定也罢,在犀利的火器面前,结局不是死就是伤。

    城头上震耳欲聋的火铳声一阵高过一阵,看着跳上城头的闯军士卒一个接一个的倒在舜乡军火器之下,旁边的官兵及乡勇社兵们都是看得目瞪口呆,舜乡军鸟铳的威力让他们心寒,各人均想若自己被打上一铳会是如何。

    特别舜乡军那冷漠的神情,便有如一只整齐而机械的***工具,更让他们心底冒起冷气。

    早躲在城楼之后,将指挥权交给吴争春的王胤昌与杨守备也是看得心下寒,庆幸这只军队不是他们的敌人。他们就看到离他们不远处,一个舜乡军鸟铳兵在近距离可能只有两步的路程,一铳打透两个冲上来的闯军饥兵。

    那两个饥兵张着大嘴,眼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重重地飞了出去。

    不料他们撞在城墙上时,正好将一个垛口处正要爬上来的步卒撞落云梯去。那倒霉蛋自己死不说,他落下的身体,如狼牙拍与檑义夜一样,将云梯上十数个爬梯的闯兵全部拍落在地。

    吴争春麾下列的队列,便是一伍鸟铳兵,后面一伍长枪兵,如此在内墙前列了长长的两列,间夹着一段段的官兵及乡勇社兵。鸟铳兵开铳后,若是前方左右跳上来的闯兵没有死光,随后便长枪兵上前刺杀。

    如此相互配合,起先这些士兵还是依严酷训练后的自然反应作战,下意识还有些紧张,配合有些慌乱。不过很快他们就平静下来,作战技巧更加娴熟起来。战争,最能锻炼一个人,一只军队。

    “啪啪啪啪!”

    乙总丙队戊甲的一伍鸟铳军士,他们端着鸟铳,从容不迫地冲前方几个从云梯上跳下的闯军步卒扣动板机,这些人弹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惊讶的神情,随后强大的力道让他们摔飞出去。

    他们躺在地上或是斜靠在城墙上时,还不可相信地看着自己身上破开的大洞,看着那边如喷泉一般涌出的滚热鲜血,甚至大肠小肠从内流了出来,然后他们大声尖叫起来。

    没有人理会他们,该伍的鸟铳兵打完火铳后,立时后退,他们身后一伍的铁甲长枪兵上前。

    这些长枪兵,他们身上披的是精良铁甲,厚实坚固,头上是八瓣帽儿铁尖盔,大明军队只有队官,甚至是把总级别的军官才能拥有,手上端的是破甲点钢长锥枪,可以刺破对手精良的甲胄,更不要说闯军身披铁甲的极少,连皮甲都不多,有棉甲便要偷笑了。

    他们沉默地端枪而立,保持着刺杀的姿势,待有数个闯兵嚎叫地舞刀弄枪上来时,他们同时一声高呼,手的长枪闪电般的刺入他们的要害部位。他们虽是一伍,然实分为两组,每次都是二人对上一人,那伍长则是持着长枪掩护加指挥。

    那些上了城来的闯兵又谈何配合,便是人再多,也显不出人力的优势,个个都是在孤身作战。

    一个闯兵借着盾牌掩护上来,该伍一个长枪兵如电般刺向他的右侧,那闯兵也是老手,盾牌一挡,将枪尖挡住,却不料另一杆长枪恶狠狠而来,“噗嗤!”一声,长枪刺穿他的整个脑袋,枪杆一拔,血肉连着黄白色的脑浆一下子激射出来。

    这闯兵倒下时,还是死不瞑目的神情,他原本是官兵,投降闯军后也算好手,生平也打过数仗,不是没有见过血火,却不料无声无息这样死去。

    转眼间这向登城的几个闯军刀盾兵便死去,随在后面的是一群手持长矛的闯军饥兵,他们一上城,看到的便是满地的鲜血,死样各异的尸体,还有众多***痛叫的己方战士。

    然后他们的目光便被前方城墙上数个平端长枪的官兵吸引,他们的铁甲上己经布满鲜血,他们如同刺猬般一排端着的长枪也是不住的往下沾着血滴,不过这都比不过他们那让人心悸的森寒目光。

    他们就这样看着自己,在这些饥兵心生寒意,还没有反应过来时,那一伍官兵己是冲了上来,这些饥兵下意识想挥动长矛,但动作哪有这些舜乡军快?

    一个长枪兵的枪杆一推,枪刃直接破入一个饥兵柔软的小腹,一蓬血雾带出,血淋淋的枪刃又快送入了他身后一个饥兵的心口,几杆长枪如嗜血的毒蛇一般的刺,再刺,又在城墙上留下几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该伍长是经历过巨鹿之战的老兵,见状不由点头,经此一战后,自己麾下的几个兄弟,算是成熟了。

    而此时他们身后的鸟铳兵己经装填好子药,该伍长枪兵又退到他们身后,等待自己另一个循环。

    他们有效的杀戮,看在旁边官兵及乡勇社兵们的眼,则是个个吸着冷气。

    这些舜乡军,实在太怕了。在外人看来,他们的动作整齐又带有美感,鸟铳射击时,在城头弥漫下一列长长的烟雾,然后似乎是在城头展开一片枪林银光,一直向前逼去,直到将前方所有敌人吞噬消灭为止。

    杀敌犹如闲庭信步却极为有效,美观是美观,不过遇上这样的对手算是倒霉了。

    王胤昌与杨守备均想:“幸好是友军,否则遇上这样的对手,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听闻吴千总麾下只是舜乡军的新军,若是那些从巨鹿之战,平谷之战打出来的老兵,会强悍到什么地步?”

    同时二人暗暗高兴:“吴千总言可以守住城池,果然不假。”!~!

第376章 技穷

    第76章技穷

    由于舜乡军炮手将西城外的闯军火炮灭除得差不多,西门上的城楼又重新安全。

    现这个情况后,王胤昌与杨守备都迫不及待地将指挥部重新搬回城楼,毕竟城墙上冰寒刺骨,让人难以忍受,加上闯军还不断的跳上城头,这安全性更是大大堪忧,回到城楼,就又温暖又安全。

    吴争春也一样将千总部搬到了城楼上,或用旗号,或通过传令兵指挥战斗。同时的,城上的将士如果有伤亡,便让乡勇社兵们将他们抬到城楼来,由舜乡军的医士为他们快医治。

    通过这些年的展,舜乡军的救护体系得到很大的展,医官医士众多,便是在东路各城池都开设有众多的医铺,以低廉的价格为各城军户百姓医病疗伤。

    若是军士家属,还享受完全免费的待遇。军队众多的福利,也是东路百姓对军队趋之若鹜的原因之一。

    吴争春站在城楼窗台上看向城头,下面的撕杀看来己经快要进入尾声,虽说不断有闯军士卒跳上城墙,往往他们还没有站稳脚跟,就被城墙上的舜乡军消灭。

    往城头看去,不论左边还是右边,似乎排成两列的舜乡军便宛如两条蜿蜒的怪物,前面那条持着鸟铳,无坚不摧,一切强悍的敌人都被他们的火器击倒在前面,硝烟似乎一长列一长列的弥漫起。

    然后在烟雾还没有散去时,钢铁的寒光,如刺般的枪林或在烟雾,或越过烟雾出现,整列的长枪兵如同一个整齐,细长的枪林往前推去,最后他们前面一切活动的人影都消失了。

    周而复始,周而复始,两条蜿蜒的怪物吞噬了不知多少敌人。

    城楼上的王胤昌与杨守备等人呆呆看着,有一种身处梦魇的感觉。

    城墙上的喧哗慢慢也变得安静,越来越多的洛阳官兵及乡勇社兵退了下来,将城墙的空地留给舜乡军们施展,心甘情愿地作为他们的辅兵在打着下手。

    他们眼饱含着恐惧,敬畏,不是害怕那些闯兵,而是害怕那些在杀敌的舜乡军们。或许很多人不明白,同样是军士,为什么舜乡军杀敌犹如闲庭信步,他们就这么吃力。

    方才的肉搏战,他们虽然也有斩获,但这成绩与舜乡军一比,却是差得太远,各人之间的配合更谈不上。更不可避免接连出现了伤亡,反观舜乡军,或许有人受伤,但是阵亡者,好象还没有看到。

    舜乡军的出众战力战术,给这些洛阳军民震慑的同时,似乎也向他们打开一扇新的天地,原来仗还可以这样打。

    吴争春静静地站着,黑瘦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的自豪之色却怎么也掩藏不住,这,就是他麾下的军队。

    身后传来窃窃私语,却是杨守备与他麾下军官们在讨论这种杀敌战术。

    吴争春心一笑,习惯了靠武勇家丁作战,有着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思想的大明各地军官们,可能一下子难以体会这种相互配合,组阵厮杀到骨的战术。或许杨守备麾下有一些家丁个人武勇胜过他麾下的新军们,不过若是列阵而战,自己麾下军队杀他们那些武勇家丁,便如杀鸡一般容易。

    将敌放上城墙的战法这些洛阳军民也是第一次见到,在他们的思想,若敌上城,往往意味着城池将要沦陷,如眼前的这般情形,真是百年也难得一见。

    其实道理很简单,将敌放上城墙,便若在野地列阵而战,虽说这“野地”窄小了些,而舜乡军,最不怕的就是列阵而战。这一套战术,早在舜乡堡时便证明有效。

    看着城头战况,吴争春不由想起当年自己还是一个小兵时,在舜乡堡城头与鞑子搏战的情形,时间过得好快,转眼几年过去了,自己从当年的小兵成为千总,更是娶妻生子,是三个儿子的爹了。

    想起远在东路的妻子与儿子,吴争春心泛起一股柔情,随后他将心神稳定回来,又走到城楼正面,用千里镜眺望城外的闯军情形。

    城外的欢呼声己经停止了,虽然羊马墙外仍是黑压压的流寇人海,不过却呈现出一片诡异的寂静。

    也不怪城外的闯兵闯将如此,那城头的情形太让人奇怪了,按理说在先前众多云梯竖起,密密麻麻的己方士卒爬上去后,不用多久,官兵就会崩溃,然后城头的闯字大旗竖起,城门打开,洛阳攻下。

    然良久过去,城头一点动静都没有,不单如此,前后爬上城墙的士卒怕己经有几千人,然后他们全部消失了一样。除了上面不断传来的火铳声,惨叫声,就是不见己方战士的人影,也不见他们的尸体。似乎城墙内有一个巨大的吞噬怪物,无论上去多少人,片刻就被他们吃个干净。

    难言的恐惧涌上城外闯兵的心头,便是爬云梯的那些后续闯兵士卒也犹豫起来,不知是否还要继续往上爬。

    在一个土台边上,刘芳亮也是脸色铁青地看着城头,他身旁一些头领都在窃窃私语,猜测西门城墙上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己方士卒不断的攻上城墙,官兵却丝毫不见投降崩溃的情形?

    而且……登上城头的士卒又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这与常理真的不合,自去年李自成又东山再起后,这些闯将头领随在李自成麾下,攻陷了河南府一处处城池,往常只要义军一上城头,不论官兵在守城时多么勇猛,很快就是惊慌逃命,轻取城池的结果,然眼下……

    只有刘芳亮脸色难看,咬牙切齿,他在心恨恨道:“王斗,又是王斗,又是舜乡军”

    这几波指挥闯军攻城的正是刘芳亮,早在还没有攻打洛阳时,与王斗交过手的刘芳亮就向李自成献上人海战术的计谋。依照闯军人多势众,兵员补充便捷的优势,用饥兵不断的攻城,消耗城内官兵的军力。

    事实证明,这战术是成功的,有效的,己方的士卒,成功地攻上了城头。按往日先例,今日攻破洛阳己成定局,结果事与愿违,唯一的可能原因,就是守城的舜乡军在城头挡住了。

    他心下恨极,知道自己的期盼己经成为一场空谈,看麾下军队惴惴的样子,显是军心己失,且天色快晚,今日之战,只好无可奈何地罢休。他正要传令鸣金收兵,忽听城那边一阵阵惊叫,他连忙看去,不由心下冰冷。

    就见城头久久不见的官兵又重新出现,他们将一具具尸体扔下,内有己方步卒,有饥兵,正是登城后消失的己方战士。

    似乎是如雨点般的尸体从城头扔下,有些还是没有死去的伤者,他们重重被从城头抛下,在空时便出惊恐绝望的哭喊,然后落在地上成为一堆肉泥。

    “流贼,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一具具尸体不断抛下,随之还从城头传来阵阵令人心寒的喊叫声。不论是羊马墙内的那些闯兵,还是墙外的那些闯兵们,个个都是看得目瞪口呆,心下颤抖,原来那么多攻上城的兄弟全都死了,都死了,还这样被扔下城来。

    不知谁最先反应过来,尖叫闪避那些落下来的尸体们,随后城下惊叫声蔓延一片。

    落下的尸体越来越多,很快便在城外积了厚厚的一层,很多死者还是一副死不瞑目的神情。

    看到这个情形,那些闯兵崩溃了,这些农民军为了生存虽然疯狂,但并不代表他们不怕死。相反,他们很怕死,只所以豁出去,是因为后面没有退路,没有活路,而前方还有希望。

    然当前方也没有希望时,他们疯狂了,是疯狂的逃回去。

    便还在云梯上的闯兵们,也是大叫着从云梯跳下,顾不得自己是否会摔断了腿。

    攻打西门的闯军又重演先前那次逃命波潮,他们想从羊马墙内逃回去,密密的人流拥在一起,谁都想逃,谁都不甘心落后,于是人踩人,人踏人。不知多少人被当场踩倒,随后无数双脚践踏上去,这些人惨叫着被活活踏成一堆碎泥。

    恐慌的高峰在城门打开,西门的官兵从追杀出来后达到高峰,羊马墙内外,壕桥上,护城河内,层层叠叠皆是拥挤踩踏死去的各异尸体。

    这些闯军逃命的浪潮还波及了土台那边的闯军大阵,一直逼迫他们又后退一里,这才重新摆开阵式,无数的长矛列成阵形,挡住了城内官兵们的继续追杀。

    保守估计,这波闯军攻城伤亡的人数怕达到近万人,最重要的是对他们军心士气的打击是无以伦比的。攻城战,施展一切手段就是为了登上城头,就算闯营还有一系列的攻城手法没有施展开来,然而己经没有意义了。

    有舜乡军在城头,就算攻上城头又有什么作用?白白的伤亡己方人马,似乎在他们面前,饥兵的消耗也没有用。

    而且西门攻城战的失利,数千将士的惨烈死去,怕是很快就会传编闯军所有的营地。毕竟以农民军的组织结构,根本没有办法制止各种恐慌谣言的传播,下次还会有饥兵愿意攻城吗?毕竟想吃饱穿暖,也得留住命在不是?

第377章 内应

    “好一个血色黄昏。”

    今日这场血腥惨烈的洛阳攻防战己经落下帷幕,吴争春在千里镜看到攻打西门的所有闯军己经退到西关边上去,只留下西关到西门之间无数破碎的尸体及毁坏的器械。

    特别城墙到羊马墙那三十步的狭长方圆,更是尸体叠加,到处是腥红的血肉,空气弥漫的血腥味怎么也消除不去。

    在这城头之上也躺满了一具具冰冷僵硬的死尸,虽说很多闯军尸体被抛下了城去,不过留在城头仍多,到处是血液与内脏,在寒冷的天气己经凝结成冰,不小心踩在上面还有滑倒的危险。

    “这些血迹,或许便要永远留在城墙上了。”

    吴争春一边在城头巡视,一边在内心想着。

    他的身旁满是忙忙碌碌的洛阳官军,乡勇社兵们。他们皆在欢天喜地的清理战场,收拾兵器旗号等物,并将尸体上的级颗颗砍下,同时各人眉欢眼笑的议论,今日战绩如此丰厚,不知自己会分到多少赏银。

    依王斗的交待,城上城下斩的级,吴争春愿意与杨守备麾下,及西城的乡勇社兵们分成,让他们喜出望外,今日之战,大伙可赚了。他们在忙碌,吴争春麾下的舜乡军们则在窝铺内悠闲的烤着火休憩。

    对他们大摇大摆的坐着玩乐,城头的官兵乡勇们却觉得理所当然。当然,对这些官兵搜索尸体时,将内的金银等物偷偷的揣入腰包,舜乡军们看到,也只是淡然一笑。

    现在对于金银,舜乡军不论是新兵还是老军,不论是军官还是小兵”都看得很淡。

    他们的军功,上官及军内的镇抚官员会将之登记入册,未来回到东路,他们有相应的赏银及田亩家产等奖励。随着金银货币的贬值,就算是新军们”也都希望未来自己领取田亩等奖励,传给子孙后世,想要银子的人很少。

    忙忙碌碌的西城军民布满了城内城外,不但是城头之上,城外的羊马墙内,羊马墙外,甚至是土台那边的战场,都不断有人前去打扫。擂石重新收好搬回,云梯、壕桥等物砍成碎块拖回城内当柴烧,城下的闯军级,也一样收好。

    很多人一边收拾还一边呕吐。

    比起城头,下面很多闯军尸的死状太惨了,不说那些被火炮打散的尸体,便是下面那些被滚木擂石砸死的闯兵,被火罐等物烧死的尸身,皆是不忍卒睹”任谁看到这些或血肉模糊,或乌黑如焦炭的东西,肚子内都会产生不舒服的感觉。

    各土台上闯军丢弃的火炮也一样拖回城内。

    原来闯军在西门两百步外布置有一百多门火炮,这向攻城的闯兵溃逃后,这些火炮也就遗留下来。那些打一斤炮子的佛狼机舜乡军炮手看不上眼”不过那五门大将军佛郎机炮,吴争春等人还是很眼热的。

    这些火炮的炮架基本都被打散了,不过重新装上炮架后又可使用”便如几日前缴获的那三十门大将军佛郎机炮一样。这五门大将军炮,舜乡军炮军部那个把总志在必得,反正军不缺炮手。

    此次守城大捷,兵备王胤昌与洛阳守备也是欢天喜地,在西门闯军溃败后,东门,南门的闯军也相继退了兵。

    有消息传来”二门的守军虽说颇有斩获,然而成绩却是远远不如西门这么显赫。此次军功报上去后”等待王胤昌与杨守备的,将是飞黄腾达的前程。

    二人志得意满的指挥守军打扫战场,在天色慢慢昏暗下来时,城内城外的战场也打扫完毕。

    这时二人与吴争春都得到消息,西门大捷的消息传出,全城欢腾,福王也下了旨意,全城守军集结,由世子朱由崧领洛阳城知府、各官吏慰问军民,送来饭菜及御寒衣物犒劳。而且福王在王宫设下酒宴,将亲自宴请各守城官员及军官们。

    王胤昌大喜,捋须对吴争春笑道:“吴千总,福王设宴,这便随老夫去吧。”

    吴争春拱手施礼:“末将有幸,兵宪请。”

    此时天色己晚,所有攻城闯军都退回营地去,只有东关,南关,西关的灯火慢慢燃起,看子关闯军闭关死守,也不担忧他们晚上还会再有攻击。

    不过谨慎起见,各人下城时,也布置了相应的守夜人员,燃上灯笼火把,若有闯军夜袭偷城,第一时间就可鸣警。

    众人下了城墙,内墙的藏兵洞前,洛阳各街道上,己经满是欢乐的海洋,密集的洛阳军民一边围在密密燃起的篝火旁取暖,一边大声谈笑方才的战事。

    果然,吴争春就看到世子朱由崧领着一大票官员沿街慰问,显然大捷的消息传出后,福王府也下了血本,犒劳的饭菜颇为丰盛,竟是洛阳许多平民百姓连过年都没有得吃的猪肉盹粉条。

    大桶大桶的粉条抬来,热气腾腾,让街道军民更是喜气洋洋,众人一边饱餐,一边大笑庆祝胜利。

    吴争春随在王胤昌身后,走到十字街口时,见到协守南面董风门的高寻,协守东面长春门的沈士奇己经到了这里。远远的看到他们走路的姿态,吴争春己经认出了二人。

    高寻走路颇为沉稳,举止颇有玉树临风的感觉,沈士奇则大摇大摆的象螃蟹,昂着头,凸着肚子。在军,谢一科与高史银都类似这种步姿。军各将将三人戏称为螃蟹三将。

    见到吴争春,高寻含笑施礼:“吴千总。

    沈士奇看了吴争春一眼,脸上的横肉抖动起来,有些酸溜溜地道:“吴兄弟,听说你在西门打得不错,看来回到东路后,将军要升你的职了。”

    吴争春黑瘦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是拱手道:“这皆赖将军之劳,末将不敢夸功。”

    沈士奇哼了一声,正要说什么,这时高寻咦了一声:“将军来了。”

    三人一看”这不是?忙停下说话,大步迎了上去。

    马蹄声响,便见数百铁骑的护卫下,王斗与陈永福正大步往这边而来。

    此次洛阳攻防战大胜,王斗与陈永福麾下出力甚多”流砥柱,福王宴请舜乡军与前锋营守城各将,作为上官的王斗与陈永福,自然是重点邀请的对蕤王斗有三百护卫,一半的鲁密镜手,一半的刀盾兵,人人有高头大马不说,还皆是王斗从靖边堡,舜乡堡时便带出来再老兵,忠心耿耿,战力极为出众,由谢一科统领。

    作为东路的领袖,这只军队的缔造者,王斗的安全,牵动着无数人的心身,所以全军上下”都不充许王斗孤身前往何处。对自己的安全,王斗也非常重视,不论到哪,这三百护卫都是片刻不离身旁。

    接到福王使者的传话后,王斗便由北关赶来”陈永福同样带着百多个家丁随同前来,儿子陈德伴在身旁。

    跳下马匹后,王斗止住了高寻”吴争春,沈士奇三人的施礼,微笑道:“我听说了洛阳的攻防战,你们打得很不错。”

    吴争春与高寻皆是恭敬施礼,言皆是将军之功,只有沈士奇洋洋得意,颇有志得意满的神情,施礼的时候笑得嘴都合不拢。

    王斗扶起他们,笑道:“今日你们是主角”等会福王宴请,大可开怀畅饮”不过记得不要喝得烂醉才是。”

    众人皆是大笑,又与陈永福,陈德,还有前锋营协守的那位千总寒暄一阵,各人簇拥着王斗与陈永福,大步向世子朱由崧那边而去。

    此时总兵王绍禹,防守东门的游击刘见义,防守南门的游击罗泰诸人也是聚在一起,见王斗与陈永福己是走到世子朱由崧身前,那边有兵备副使王胤昌,前兵部尚书吕维祺等人,看他们谈笑风生,朱由崧更对王斗与陈永福极为亲热的样子。

    再看舜乡军们遍布各街,围在篝火旁大声谈笑,旁边经过的洛阳军民,都向他们投去崇敬的目光,似乎有这些头戴一色八瓣帽儿铁尖盔的铁甲军士在,城内百姓就有了主心骨,洛阳城从此安然无恙。

    刘见义等人都是看得又羡又妒,罗泰更是骂道:“今日我们也是苦战的,麾下将士折损不少,这风头却都被王斗他们抢去。”

    他与刘见义互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怨恨之极的神情。

    不说王宫内福王朱常洵与世子朱由崧如何宴请得胜的官将,今晚的洛阳军民如何欢庆,在闯军营地,却是愁云密布,一片死气沉沉的样子,数十万闯兵初致洛阳时那种如潮的锐气己是消失不见。

    在西关的官衙内,议事大厅上,李自成一直静坐不动,堂内各将,各幕僚们皆是沉默不语。

    攻下洛阳三关后,为了更好地指挥战斗,李自成己将自己的行署搬到西关之内,今日攻城失利,损失严重,退兵后李自成连夜招集各将议事,不过一开始,堂内却陷入了沉默。

    良久,李自成叹了口气:“难道攻掠洛阳,这多日的谋划只是一场梦吗?”

    堂内又是一阵沉默,洛阳城便如一个铜腕豆,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与这数月一鼓而下的河南府各城相比,真是一今天上,一个地下。

    想想今日投入了血本攻战,却得到了这个结果,怎么不让各人心寒。更严重的是军心的丧失,黄昏时退兵后,各营己经有饥兵与士卒偷偷逃离,另谋生路去了。

    李自成自出商洛山后气势如虹,短短数月,由数十骑展到几十万兵马,只有人加入,哪有人退却的?强烈的反差结果,让他分外受不了。这逃兵一出现,更动摇各营的军心,若是战事再不利,便会有更多的人逃离,陷入恶性循环。

    其实今日失利后,李自成考虑过撤兵的事宜,不过养活几十万兵马谈何容易?不打下洛阳,又到哪补充粮草器械?一旦退兵,以现在的军心,就是兵败如山倒的结果。

    李自成己经在考虑是否抛下那数十万饥民,带着自己的老营及马队到富足些的开封府,南阳府去。只是这样一去,自己吸引天下英雄归附,让朝廷震动的打算就落空了,毕竟攻下洛阳城的政治意义难以想象的大,内更有诸多的金钱财物。

    自己还有很多优势,不管怎么说暴后要尽力争取一下。

    良久,李自成问刘芳亮:“明远,今日攻打西门是由你在指挥,我义军明明攻上城头,为什么会失利,原因在哪?”

    刘芳亮站起身来,施礼道:“闯王,各位兄弟,俺的猜测,是因为王斗部下在各门协守。所以虽然攻上城头,最后还是失利。折损这么多兄弟,请闯王责罚。”

    李自成摇了摇头,虽然今日攻打洛阳,各营伤亡许多饥兵与步卒,不过这些“军士”的性命还不放在他的眼里。他关注的是失利的原因,是否仍有攻下洛阳城的可能。

    他正要说话,这时一个暴雷般的声音响起:“闯王,明日便由俺老刘亲自领军攻城,多造器械,带些老营兄弟去。俺就不相信,这洛阳城打不下来。”

    却是刘宗敏说话,李自成罢罢手,说道:“捷轩便如我兄弟骨肉一般,没摸清情况,哪能让你轻涉险地?再说了,老营是我义军的根本,等闲下不得使用。”

    他再看向刘芳亮,说道:“便是西城有王斗舜乡军协守,不过他们的兵力不可能很多,我义军毕竟是占了优势“…………”

    刘芳亮道:“闯王,俺与李过兄弟,大勇兄弟曾与舜乡军打过野战,知道他们战力出众,战场搏击极为厉害。俺的猜测,他们是在城头列阵作战,我义军虽然人多,肉搏战技却远不如他们,所以攻城失利。

    他沉吟半响,说道:“要攻上城头简单,无论使用饥兵,还是使用巢车,望楼、鹅车诸多器械都可以办到。不过有舜乡军在各段城墙上面,使不使用这些器械都没有用,毕竟使用这些攻城器物也只是为了登城。”

    “然城头搏战不比野地一拥而上,我义军人多势众。城头上面,便如添油战术,我义军人力优势施展不开,戒许上城的兄弟还没有城头舜乡军杀得快。所以今日西门失利就可以想到了。”

    一声朗笑,却是牛金星传来:“兵法有云: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闯王,力拼不得,只有智取了。”

    众人皆是看向牛金星,却见他一副胸有成竹地的样子:“城池难攻,唯有义兵内应,罗泰、刘有义两位将军心向义军,愿弃暗投明。要取洛阳,必着点在他们身上。”

第378章 除奸

    第78章除奸

    听闻牛金星的话,李自成等人都是精神一振,袁宗第却说道:“我义军曾有联络罗、刘二人,然此二人姿态暧昧,没有让他们归附的必定把握。”

    牛金星笑道:“这二人定是待价而沽,然今时不同往日,时局如此,只要我义军条件丰厚,他们必然心动。”

    他对李自成道:“闯王,学生愿书信一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二人内应献城,共囊大业。”

    李自成很高兴,他说道:“如二人愿意内应,我李自成必定厚待他们。”

    他沉吟道:“这是第一步破城之计,若是不行,便依宋先生所言的围魏救赵之策。重兵围城,遣军偷袭开封与汝州。开封城兵力空虚,或许一鼓而下也说不定,若他们回援,正好路上伏击,也算伏击不成,也减少了洛阳的守护兵力。”

    堂内各人皆道:“闯王高见。”

    这是最后的办法了,若这二计不成,围在洛阳城外的几十万闯军只好退兵了。

    当晚临睡前李自成总感觉不能心安,望着睡在身旁的高夫人,他久久不能睡去,往事一幕幕浮现心头。他心下叹息,依今日之战,若是没有王斗,没有舜乡军,洛阳城己经攻下了吧?

    不知想了多久,李自成沉沉睡去,在梦,他梦到自己大军浩浩荡荡进城,街两旁是无数夹道迎接的洛阳百姓。他骑在高头大马上,率领义军打开福王府、官府仓库和地窖,取得粮食数万石、金银数十万两,然后放火烧毁了福王府及各个衙门。

    在迎恩寺内,他更是捉到了因肥胖而逃之不及的福王朱常洵,连同吕维祺、王胤昌、亢孟桧等洛阳官吏,在周公庙前将他们审判处死,那一刻,无数的军民向自己欢呼,他似乎站在了世界的顶端。

    他更梦到洛阳城攻下,大明皇帝是如何的震怒,各地的官吏是如何的惶恐。

    在这个欢快的梦,没有王斗。

    ……

    崇祯十四年正月十五,自十三日闯军攻城大败后,他们己经两天没有动静,只是对洛阳城围而不打,偶尔派一些贼骑前来耀武扬威一番,射几根箭上来。

    开始城上官兵还反击几下,最后连反击都懒得反击了,懒洋洋的对城外贼骑不加理会。城内的军民都在议论流贼快要退兵了,毕竟洛阳城有舜乡军在,那些流贼不可能攻打进来。

    打不进来,城外十几、二十万的流寇每天的人吃马嚼又是个天数字,就算他们搜刮了河南府所有的州县,所需的粮草也供应不了他们的消耗。近日退兵势在必行,至于他们退到哪里去,这就不是大伙关心的事了。

    在这个气氛下,洛阳城军民更是轻松,很多士绅又开始恢复以往那种花天酒地的生活。

    这日的午后,游击将军刘见义与罗泰从分守藩司出来,将要回转各自营地前,刘见义邀请罗泰到自己兵营坐坐,罗泰欣然同意。反正闯军不再攻城,相关的防务,着手让部下处理便可。

    洛阳城四门内都有兵营,和城内的民房也没什么区别,只有一道浅浅的围墙罢了。往日供洛阳守备官军防守居住,刘见义等人自开封来援后,那些兵营自然被这些营兵霸占。

    当地的军兵,自己找房子居住。还有来援的舜乡军们,也在城门一带安排了一些民房寺院居住进去。

    作为游击将军,刘见义自然占了兵营的最大一间院子,一些家丁,就居住在附近房内。不过此时除了一些相关的巡哨人员,兵营内一片安静,就在白日,大伙儿都在呼呼大睡。

    前几天守城辛苦,为了防止闯军攻城,几日间大伙日夜都是吃睡在城头,这寒冬时节,可说让人极为难以忍受。眼下军情松懈一些,这些兵大爷还不抓紧时间让自己补一补,晚上有精力好好过个元宵?

    进入屋内,让家丁烧起了火夹墙,又搞上几个小菜,几壶美酒,屛退左右后,刘见义与罗泰美美地吃喝起来。二人边吃边聊,聊到了城外的流寇,自己从开封远道来援的辛苦,更聊到陈永福的小人得志,王斗的跋扈无礼,上官的待遇不公。

    越聊越火,特别是罗泰,更是铁青着一张脸,他狠狠骂道:“娘的,同样是援军,那王斗,陈永福让福王,王胤昌等人另眼相看。我们呢,饱受陈永福诸人的欺凌,却没有人为我们说一句话,刘兄弟,你说这公还是不公?”

    刘见义斜眼瞅了罗泰一眼,说道:“待遇不公是一,罗兄弟,你没有现一件很严重的事?”

    罗泰说道:“刘大哥明言,你知道的,我最服就是你的智谋。”

    刘见义叹道:“几日的守城大战,我们的部下折损严重,王胤昌也没有给我们补充兵员粮饷,我们这些带兵的,所有的凭借就是手上的兵将。若是没有兵,谁会正眼看我们?那王斗那么跋扈,所靠的,还不是手上强悍的军马?”

    罗泰竦然而惊,身上的冷汗刷的就下来,他说道:“刘大哥说得是,这几日攻城战,我部下伤亡快达三成,若是再打下去。手上的兵就打光了,没了兵,不说陈永福更欺到头上,便是我们手下那些千总把总,怕也会不服闹事。”

    刘见义阴恻恻地道:“所以啊,得想个法子。”

    罗泰一颤,二人互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看到心照不宣的东西。

    罗泰猛地往口倒了一杯酒,双眼火红,却是低声道:“刘大哥你说,城外的闯军还会攻城吗?”

    刘见义肯定道:“这是必然的事,闯王图谋洛阳多时,怎会轻易就这样放弃?休整数日后,肯定会有几场血战”

    罗泰下定了决心,低声道:“你说我二人现在去投闯王,义军那边会给我们什么待遇身份?”

    刘见义嘿嘿的笑了一阵,却从怀掏出一封:“罗兄弟可以看看。”

    罗泰惊讶地接过来,一看之下就要大叫,慌忙住口,往左右看了看,细不可闻地道:“刘大哥哪来的信件?这是闯王麾下智囊牛金星的书信吧?”

    刘见义只是嘿嘿地笑着,他说道:“罗兄弟不必管这信从哪来,你仔细看看内写的什么。”

    罗泰颤抖着手打开书信观看,他虽然识字不多,但这封信的意思还是看得懂的,他越看越喜,连声道:“闯王真是慷慨,给我们老营的待遇,与刘芳亮,李过诸将平起平坐,破城后优先给我们补充兵员粮草,还有……给我们一万的带兵权额?”

    他惊喜不己:“便是河南总兵王绍禹,麾下也没有这么多兵马。”

    刘见义笑道:“闯王是干大事的人,区区一万兵额,对他来说自然不在话下。”

    罗泰搽着手道:“干了,他不仁,我不义,王胤昌诸人不将我们放在眼里,我们就另投明主。”

    他眼露出凶光:“来日打下洛阳,哼哼。”

    刘见义阴阴地笑了笑,将书信塞进桌上的炉火,看这封信慢慢化成灰烬,然后慢条斯理道:“罗兄弟,我们义军要取城池,这里应外合,需得详加计议。”

    罗泰道:“刘大哥怎么说就怎么做,兄弟我一切都听你的。”

    刘见义道:“好,若是举事,兄弟能说动你麾下将官吗?一定要可靠,不能泄漏风声。”

    罗泰拍着胸脯道:“大哥只管放心,他们吃我的粮,拿我的饷,一切都听我的。”

    其实刘见义与罗泰二人身为游击将军,每人麾下兵力都不到两千人,不过全部都是募兵,来源五花八门,不一定是河南人氏。论起战斗力比卫所军强悍,不过明末营兵有奶就是娘,谁给他们粮饷,他们就为谁卖命,转换阵营毫无压力,而且内兵痞极多。

    作为直属上官,罗泰说要投贼,麾下将官**不离十都会跟从。更不用说掌控麾下数百家丁的乃是自己的亲侄子,听命起事,更是没有问题。对罗泰来说,只要这些家丁跟随身旁,余者营兵从不从都无所谓。

    刘见义细长的手指在桌上轻敲:“今晚我便遣心腹暗下城池,约定子时东门与南门接应,以城门灯笼三圈为号。子时一到,我们便打开城门,接应义军入城。同时我师在城内各处点火,引起骚乱,待大军入城,大事可定”

    他脸上放出光彩:“今晚乃是上元夜,城内官将百姓松懈,决对想不到我们会起事开门。”

    他又阴恻恻笑了起来。

    想到那个情形,罗泰也是狞笑,神情己经有些迫不及待。

    刘见义再细细吩咐他,一定不可露出马脚,特别是在城内的舜乡军官将面前。罗泰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也是拍着胸脯让刘见义一万个放心。

    刘见义最后站起身来:“时间紧迫,今晚便要从事,我二人做好万全准备。”

    他二人互视一眼,都是重重点头。

    ……

    寅时,北关城内。

    在沙盘前面,陈永福咆哮如雷:“鼠辈,这两个鼠辈,某定要砍下刘见义、罗泰二贼子的人头”

    王斗说道:“他们自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他不屑地笑了一笑,眼阴冷的神情一闪而过:“我麾下夜不收,一直在城内外密切监视此些人等。就在昨晚,刘见义遣人下城,夜入贼营,他们的密谋,我己经全盘得知。”

    王斗说道:“依我夜不收的侦哨,不单是刘见义、罗泰二贼。王绍禹部下千总田宗,杨贺匾,还有把总李化节诸人,都准备降事李贼,今晚开城内应。”

    陈永福咬牙道:“好啊。”

    眼一丝莫名的光彩闪过。

    王斗语气很平淡:“刘见义诸贼只是小事,今晚我们抢先动手,将他们一鼓扫平。陈军门,时机己到,贼势疲惫,军心动荡,是时候解决城外的流寇了。”

    说到这里,王斗将目光投向洛阳西面的涧山,夜不收己经查得清楚,闯军的粮草,大部分便是囤积在那边。

    王斗指着沙盘道:“今晚我们兵行二棋,先期诛除城内刘见义诸贼,同时遣军夜袭绝粮。若是得手,贼必定惊慌失措,军心更荡。明日我等尽起大军,与贼野外决战,一鼓平之”

第379章 不想死也得死

    第79章不想死也得死

    陈永福赞同王斗的意见,与流贼决战的时机己经成熟,不过他犹豫了一下,问道:“刘见义诸贼之事,可否要告知福王及兵宪王大人?”

    王斗摇头:“还是不必了,免得打草惊蛇,泄漏消息。我等先动手,铲除诸贼后再告知不迟。”

    陈永福知道官府事,很多事情根本谈不上什么保密,往往上午上官商谈什么事情,下午己是闹得街知巷闻。为保险计策,还是暂时保密,先斩后奏。刘见义等人一死,洛阳防务更以自己与王斗为重,上官不会对他们任何责罚。

    二人都是果断之人,这事情就这么决定下来,关于夜袭绝粮,从王斗提供的情报,陈永福知道涧山守护森严,粮秣重地,任谁都非常谨慎重视,李自成也不例外,派下了重兵防守。

    领兵将领,便为李自成心腹大将田见秀与刘希尧,囤军上万,内更有不少的老营战士。涧山险要,又防守森严,换在白日,便是舜乡军怕也难以攻下,就算攻下,肯定也会伤亡惨重,唯有使用舜乡军擅长的夜袭。

    夜晚作战,有夜盲症的军士肯定行不通,更重要的是,在黑夜此时军队用于联络的旌鼓号令都失去了作用,如何有效的指挥作战,是个极大的难题,非军最精锐的部队难以成功,而且也不是人数多了就好。

    不过夜袭战倒是舜乡军的强项,论起营养补充,双目的锐利,纪律及军队的组织力度,这个世界怕没有几只军队比得过舜乡军。陈永福有自知之明,便是派上他的家丁前往,也不一定能行,只有靠王斗部下了。

    对当晚夜袭的人选,王斗第一个想到了温方亮,这个风流的家伙表面看上去有些玩世不恭,其实心细如,胆大冷静,是今晚成功的最适当人选。再配上温达兴的夜不收各小队,成功的把握就更大了。

    涧山周边地形舜乡军早己勘测清楚,早在李自成兵马未到洛阳时,王斗麾下情报司己经对洛阳周边各地进行详细的勘测,特别几处可能的囤粮之所。涧山立体地形图,此时就在王斗面前的沙盘之内,上面相关的兵力布局,也在沙盘上详细标绘出来。

    对这个沙盘,陈永福每每看到都是叹为观止,他己经决定回到开封后仿效王斗练兵,沙盘当然便是其要学习的地方。

    不过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陈永福作出这个决定后,却现自己茫茫然无处着手。随便想到一点,都是一件极为复杂庞大的工程,不说别的,相关侦测人员的培养,就不是一件简单容易的事。

    当天下午,王斗与陈永福招集自己军各将议事,一直到了黄昏,有几骑舜乡军骑士从北门奔进城内。

    北门的守军也不以为异,洛阳四关,现在只有北关仍掌握在官兵手,还是王斗将军与陈永福副总兵镇守,他们派出什么骑士进城联络,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城外也没什么异状,守军便打开城门,让骑士们进去。

    这些骑士进城后,便分散开来,直奔舜乡军将领吴争春,沈士奇,高寻诸人驻地,不多久,这些骑士又奔出城去,而沈士奇,高寻二人,也急忙来到吴争春的营地内……

    夜幕渐渐降临,千年古都的洛阳城慢慢热闹起来,今天是正月十五上元节,往年每到这个时候,洛阳城便是火树银花不夜天。今年大伙倒霉,数十万流贼围城,好在这两天他们没有再攻,让大伙多少轻松一些。

    城外还有重兵围城,今年洛阳城的热闹不能与往年相比,舞龙灯,赏花灯,猜灯谜等诸多传统节目不再,不过九街十八巷,很多大户家门还是挂些花灯出来。

    福王府,官府与乡绅也组织了一些犒劳节目,给洛阳官兵及乡勇社兵送去元宵晚餐。在洛阳的峰塔上面,还组织人手燃放烟花,与民同乐。各大户府内也不时腾起阵阵璀璨烟火,与夜空明月相互交应,看起来是如此的美丽。

    城内不时传出男人女人,还有阵阵孩童们的欢笑声,便是街头巡逻的官兵们,也是抬头看着夜空烟花裂嘴直笑。这笑闹声给这末世的洛阳城带来一丝温馨的气氛。

    “乐吧,今晚你们就知道,什么叫乐极生悲。”

    在东门城墙上,刘见义全身披甲,在几个心腹将官家丁们的护卫下,只是阴冷地看着城内景色。各竿柱上的灯笼与火把在寒风忽明忽暗,印得他的脸色也是阴沉不定。

    寒气在空气到处弥漫,天上还不时飘下一些小雪花,雪花不大,但是细密。寒意使得城墙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屑,若不是城砖地面撒上一些细沙,那上面肯定也是滑溜无比,难以行步。

    天气好冷,他身旁各人,都是呵着气,拼命地跺着脚,希望能驱赶全身的麻木,这一刻,只觉时辰过得真慢。

    刘见义也觉今晚难以煎熬,似乎比以前更冷了一些,换成前几天,这样的天气,他早己缩入被窝之了。不过为了大事,为了今后的富贵,再难以忍受,今晚他也要熬下去。

    城墙上人影稀稀拉拉,来回走动的,皆是刘见义麾下的家丁亲卫。

    举目看去,各处垛墙上还架着一根根的檑义夜与拒马,檑义夜这种长长圆木,上面钉满尖锐的铁钉,与拒马一样,皆是防止敌军偷城夜袭的良方。加上城上的守夜人员,每隔几步的火把灯笼,一般而言,想要夜袭偷城是非常艰难的事。

    不过家贼难防,城池内部出了鬼,再有效的防护手段也没用。

    在前些日的时候,东门城墙夜晚巡逻人员,都是协助守城的乡勇社兵们,他们每个时辰换一班,轮流守夜执更。在今天晚上时,刘见义找了几个借口,将他们全部换成自己部下的家丁们。

    东门处协守的乡勇社兵只道刘将军仁厚,无不是大喜,正好今晚是上元夜,他们可以好好过个节,轻松轻松。

    事情非常顺利,只有傍晚戌时出现一个小插曲,协助东门的舜乡军千总沈士奇,顺口问了刘见义一句,言其军单独守夜辛苦,可否调一些舜乡军轮换?

    当时刘见义全身唰的一声,冷汗就流趟下来,连声道不用,言舜乡军远道来援,大战艰苦,他刘某人看在眼里,痛在心里,非常过意不去。这种守城的小事,就不要劳动天下闻名的舜乡军了。他们只管养足精神,待流贼攻城时好好撕杀便是。

    好在沈士奇没有多计效,便任由刘见义安排了。事情虽然过去,但直到现在,刘见义还是全身凉丝丝的。

    沈士奇那张满是横肉的脸容他一看就怕,一双牛眼时刻在闪动着凶光。更让人可怕的是他麾下的近千舜乡军士,可谓是杀神在世。沈士奇协助东门这些天,对舜乡军的战斗力,刘见义可谓是深深领教。

    虽然自己人数比他们多,但对这只军队,刘见义始终充满忌惮,他最希望的,就是今夜之事不要惊动营地的舜乡军士。

    明知道除了这些人闯王肯定心下极喜,自己功劳更甚,现在他们也在营地内歇息睡觉,但给他一万个胆子,也没有那个心力冲进营地砍杀。城内舜乡军之事,就留给进城的义军解决吧。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寒风刘见义在城墙上来回喥步,焦急地等待子时的来临。他不时看看城内,又看看城外,与城内不时腾起的烟火相同,城外的闯军营地,时不时也冒起几道烟花。

    看来不论是兵还是贼,都要过年过节的。

    终于,城内外的烟火慢慢稀落下来,洛阳城池,慢慢陷入安静。

    刘见义用力揉搓一阵自己将要冻僵的脸,一挥手,领着营内各将进入城楼。听刁斗之声,又凝神看了那沙漏良久,亥时了,也就是后世的晚上十一点,离子时还有半个时辰。

    刘见义吩咐道:“让所有将士离开兵营,子时一到,在城楼上挂出灯笼,开门接应。”

    他麾下各将都是低声应诺,个个皆是呼呼喘气,荣华富贵,就在此一搏了。

    ……

    在刘见义传令后,越来越多的部下汇集在城门之外,还有东门城楼这个地方。

    月光,所有人都是无比的紧张。刘见义强自镇定,他看向南门那边,心想老罗那边应该行动起来了。最后他看了看城外,东门到东关地带,似乎人影绰绰,义军接应部队,应该己经埋伏在那边了。

    就在这时,忽然刘见义听到东大街上脚步整齐,似乎有数千人的整齐跑动之声。刘见义与部下各将面面相觑:“什么声音,怎么动静这么大?”

    忽然街上一个惶恐到极点的尖利声音叫道:“是舜乡军”

    听声音,却是自己营内士卒传出,刘见义周边各将轰的一声乱起来,刘见义也是瞬间脸上的血色全部消失不见,他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泄密的……”

    “啪”的一声,一声手铳的鸣响响遏全城,一个带着州口音,雄豪的声音高叫:“奉福王,兵宪王大人,定国将军令,刘见义狼子野心,勾结流匪,就地击杀。敢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爆豆般的火铳声响起,东门内的街道一带传来一片惨绝人寰的哭叫声,无数刘见义麾下的官兵们,如无头苍蝇般向东门城头窜来。似乎这是一个信号,与此同时,洛阳城的南门,北门一带,此起彼落的鸟铳声响个不停,间隐隐传来无数人等的哭叫喊闹之声。

    这声音震动全城,整个洛阳城似乎安静了一下,随后全城大囔起来。

    马蹄滚滚,却是有人不断沿着洛阳城各街巷奔跑宣告:“刘见义、罗泰、田宗、杨贺匾诸贼勾结流寇,开门降贼,奉上官令,将各贼格杀缉拿。令,全城即时戒严,不得在街巷逗留,违者以乱党视之,杀无赦”

    而在这时,忽然洛阳城东门外,南门外,北门外皆亮起了星星火把,一个又一个的闯兵军阵出现在眼前,人影绰绰,不知有多少万人。想必城外听到了洛阳城的动静,知道当晚事败,所以现出了身形。

    己方营兵如无头苍蝇般乱窜上城头,城下一队队身披甲胄的舜乡军正在大开杀戒,用鸟铳轰击,用长枪列队冲杀,刘见义那些部下哪挡得住?面对舜乡军之威名,加上事情败露的慌乱,更是没有一个人有心抵抗,不是死就是逃,或是跪地拼命哀求。

    刘见义正在全身冰冷,失魂落魄时,见到城外火光亮起,无数的闯兵出现,心浮起一丝希望。他狂吼道:“快,快,打开城门,接应义军进城,不然我们都要死,都要死”

    刘见义身旁各将都浮起了生的希望,他们拥着刘见义,率领家丁们,拼命就想向城外逃去。不料城下响起几阵鸟铳的猛射声音,身前不知道多少人倒下去,那凄厉的哀号之声传来,立时将他们的一切勇气都打落了空。

    他们拥挤成一团,最后又逃回东门城楼之内,舜乡军追上城墙,城墙上的刘见义家丁们如流水一般往城楼逃去,很多人挤在一起,慌乱不知多少人被踩倒,甚至有人活活被从内墙上挤摔下来。

    更多人跪在地上哀求,侥幸地希望舜乡军能饶他们一命,毕竟开城投贼命令是上官下的,他们这些小兵,应该没事吧?

    刘见义逃到了城楼的最顶上一层,听着城楼下喊杀声音越来越近,从城墙两端相汇,最后无数的脚步声音冲进城楼之内,他更是身体剧烈哆嗦起来。他身旁的一些将领亲卫,也是个个面无人色,直感世界末日的到来。

    鸟铳的轰响声音,长枪刺入体内的渗人声音,临死前己方家丁的哭泣呻吟声音,从下面一层一层的响起。最后轰轰作响的脚步声从下面楼梯处响起,不知多少双脚踏在上面。

    暮地,楼梯处探出了几个高高尖尖的铁盔,盔分八瓣,盔尖上皆有闪耀的红缨。在那盔檐下面,是几张杀气腾腾的脸容。这些八瓣铁盔军士,个个穿着棉甲,手上皆持着乌黑厚实的鸟铳,鸟铳后边的火绳己经点燃。

    刘见义等人集体一声尖叫,却见上楼来的舜乡军鸟铳兵越来越多。他们蹑着身子,黑乎乎的铳口只是对准那边的刘见义等人。见他们步步逼来,刘见义诸人更是缩成一堆,个个身子如筛糠般的抖。

    “不要开铳……”

    刘见义身前一个把总高呼一声,随后雷鸣般的火铳声响起,火光与哨烟,那个把总被打得踉跄摔飞出去。与他同时被打倒的,还有诸多刘见义身前的家丁或是军官们。

    随后同样头戴八瓣铁盔,然后却是身披铁甲的舜乡军长枪兵闪了上前。看着他们一根根闪着寒光的枪刺,刘见义脑子一片空白,心兴不起任何的抵抗之心。他眼泪扑簌簌的滚落下来,只是哭泣哀求:“不要杀我,我不想死……”

    那群长枪兵并不理会,几声惨叫,刘见义前面几人被他们刺死。然后这些长枪兵端着滴血的长枪,继续往刘见义跟前步步逼来。在无可抵挡的死亡面前,往日所有的谋算,所有的阴狠都成为一场空。

    刘见义喃喃哀求:“不要,不要杀我……”

    猛然他感觉腹一凉,却是一杆长枪破开甲胄,深深刺入自己体内。他呆呆地看了小腹半响,那枪兵将长枪抽回,带出一蓬血雨。难以形容的痛苦涌上心头,刘见义大声哭叫出来。

    他要逃跑,却听噗哧的声音响起,又是几根长枪刺他的身体,他全身无力的滚倒在地,不过求生的希望还是让他拼命往前面爬去。密密的枪兵围上来,对着楼板上爬行的刘见义就是一阵乱刺。

    十几杆长枪刺入又拔出,刺入,再拔出,带出一片片的血雾与血肉。

    刘见义的嚎叫声从高到低,慢慢低落,最后寂静无声。

    ……

    洛阳城这场内乱让许多人意想不到,可谓全城震动,福王府,分守藩司,洛阳知府衙门等地都是惊动。

    无数的官员披衣起床,连连追问生什么事情,福王更是连忙派人去兵备副使王胤昌,前兵部尚书吕维祺,洛阳知府,还有总兵王绍禹诸人那里查问。

    但王胤昌等人哪里知道生什么事,他们只知道街上有人一遍遍在叫囔,说什么刘见义等人勾结流贼,意图开城内应,城内舜乡军奉福王,自己,还有王斗等人命令,缉拿格杀。随后全城就杀声震天,铳声大作,莫名其妙又让人心惊胆战。

    王胤昌慌忙联络洛阳知府,杨守备,还有一些社兵长领们追问详情,这些人也是满头雾水。

    他们聚在西门城楼处,看洛阳城的东门,南门,还有北门处都是打得激烈,皆是心乱如麻。他们急欲知道那边生何事,连连派出人员打探,不过派出的人害怕遭遇流矢流弹,都不敢靠得太近,打探出来的消息语焉不详。

    不过三门外举着火把的数万流贼倒是多人看见,加上吴争春很快赶来,押送来一批刘见义与罗泰诸人亲卫,将事情明明白白讲了一遍。王胤昌等人才明白了什么事,不由勃然大怒。

    好个刘见义、罗泰、田宗狗贼,胆敢献城内应,要不是舜乡军及时镇压,这洛阳城就失陷了。再看看城外数万的密密麻麻贼兵,各人更是冷汗涔涔而下。

第380章 夜袭成功

    王胤昌对吴争春的印象非常好,毕竟前几天的西门守城战其部出力甚多,其人身为天下闻名舜乡军的将领,虽沉默寡言,对自己却非常尊敬,从不会失去礼数。

    强兵强将,自强自律,在这乱世极为难得,在大明官军更是少见。王胤昌非常想将吴争春拉拢自己麾下,收为自己的心腹大将,几番暗示,吴争春却只是摇头,对他许出的游击将军,甚至参将等军职毫不动心。

    王胤昌暗叫可惜,感慨王斗何德何能,能让这么多英雄归附的同时,也只好就此罢休。不过对吴争春更为和颜悦sè,心想与这今年轻的千总结个善缘也好,或许以后结出什么善果也说不定。

    刘见义诸贼内应献城,城外流贼,各样人证己经证明其人之罪,加上吴争春亲自说明,王胤昌哪有不信的?

    王胤昌顾不上舜乡军是怎么现刘见义等人的yīn谋,对他来说,尽快平息洛阳城这场叛乱是最重要的,只是要求吴争春尽快平息事态,保证洛阳城安然无恙,不要毁于兵火战乱。

    洛阳城舜乡军吴争春,沈士奇,高寻三个千总,以吴争春资格最老,这场定乱之战,王斗也全权交给吴争春处理。对于这种城池平乱,舜乡军己经颇有经验,早在保安州及东路时,己经〖镇〗压了好几场形形sèsè的内乱,积累了丰厚的处理经验。

    城内近三千的舜乡军,有条不紊,一部分以雷霆之势杀向各个城门,将意图开城的刘见义、罗泰等人击杀当场,随后严密看守城门,且登上城墙,监视城外闯军动静”力保各门不失。

    依王斗之令,叛变各将及麾下心腹家丁亲将,尽数格杀当地,便是投降也不放过。余者普通营兵,在他们投降后”收缴兵器押回营地禁足看管,防止他们流窜街上,造成祸害,对他们的处理,天亮后再说。

    余者舜乡军则在街上清剿巡逻,有各叛将溃兵意图兴风作浪,杀人放火的,有当地流氓地痞意图浑水mo鱼”趁火打劫的,就地击杀当场,保得洛阳街巷清静不乱。

    同时一些大嗓门的舜乡军士沿街喊话,让洛阳居民不必惊慌,官兵〖镇〗压乱贼,事情很快就会解决。

    对于洛阳百姓来说,半夜各门传出的动静让他们惊恐非常,没想到上元夜会生这样的事情。

    他们无法可想”只是一家人紧紧抱在一起,期待事情的平息过去。至于城内的大户人家们,更是招齐家丁,紧紧看守门户,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全家上下便是恐慌异常。

    好在慌乱并没有持续多久,可能只是半个时辰,所有的叛草便全部解决,洛阳城又安静下来,只偶尔某些街巷传出几声火钝声音,可能是一些溃兵及流氓想要抢劫杀人被巡逻的舜乡军当场击毙。

    吴争春对王胤昌施礼道:“叛乱己定,兵宪请。”

    王胤昌道:“好,好。”

    今晚的事有一种让他如在梦的感觉,他身旁的杨守备,洛阳知府诸官将也是惊ún未定”众人打着火把,在吴争春及大队舜乡军的陪同下来到东门城墙处”墙根下面,满是忙忙碌碌的该段乡勇社兵们。

    他们早从营地惊梦”不过事情未解决前他们也不敢出门,只是惊恐地相互缩在一起。直到舜乡军前来通知他们,让他们出来打场战场,收拾场地,他们才如娄初醒,一大群一大群的出来。

    王胤昌此时看到的便是一队队的乡勇社兵们,他们从城墙上,墙根下,各个梯台上,将死去的刘见义麾下诸多家丁亲将收拢到一起。

    那些尸体一具接着一具,己经密密麻麻摆放了一地。伤口各异,有被鸟统打死的,也被长枪刺死的,余者的死法也不少,无一例外的,都是脸上带着惊恐失措的神情。

    地面处处的血迹,浓厚的血腥味在寒冷的夜空弥漫,许多乡勇社兵都是一边收拾一边呕吐。虽然这些天的守城战各人见多了血腥,然不久前地上这些尸体还是己方官兵一方,分外让人受不了。

    短短时间内,无数的叛乱营兵被打死在地,这些舜乡军大爷杀起流贼狠辣异常,对己方叛离的军士也毫不手软。而且他们的战斗力也太恐怖了,仅在这东门城墙段,死去的刘见义部下就怕有好几百人,还皆是他部下的营兵及家丁们。

    游击营的士兵不比各城守备官兵,皆是专业的募兵,平日拿粮饷堆起来的,在大明各军向是作战的主力,更不说营兵更精锐的家丁了。然而这些人便如杀鸡般,短短时间内,便被那些舜乡军杀光,太吓人了。

    王胤昌看向城墙上面,那里火把通明,诸多全副武装,身披甲胄的舜乡军士守在那里,他们携枪持铳,只是冷冷看着那些乡勇忙碌。而经过他们身旁时,似乎感应到他们的杀气,很多忙碌的乡勇社兵皆在全身哆嗦,收拾好地上的尸体后赶紧离开他们身旁。

    城墙下的尸体越积越多,王胤昌等人也有呕吐的迹象,忽然人群一阵sa动,原来一队社兵将刘见义等人的尸体抬来了。各官将围上去观看,皆是叹息,刘见义可谓死得极惨,身上血肉模糊不知多少个枪眼。他身旁一具具尸体,皆是他营内千总,把总等军官,往日这些也算是风云人物,眼下却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又是何苦。

    王胤昌捂住鼻子,看了几眼后连忙转开脑袋,刘见义死不瞑目的样子太渗人了。他沙哑着声音,良久憋出一句话:“刘见义饱受朝廷恩义,不思报效,反而降贼冉应,该有此报。众官需引以为戒。”

    他身旁的人都是点头附合,王胤昌随便交待几句,也没责心思多停留,又随吴争春等人转到南门。

    这边与东门一样也是火把通明,舜乡军与陈永福前锋营那部协守官兵守在城墙之上,当地的乡勇社兵忙忙碌碌,也在收整着满地的尸体。城墙根下,一样堆满了死状各异的罗泰部下军兵。

    在那大堆的尸体面前,沈士奇与那前锋营千总正在谈笑风生,指指点点,见到吴争春,王胤昌等大批人马过来,沈士奇才大摇大摆的迎上来。

    见到罗泰那具比刘见义更惨数倍的尸,王胤昌与身旁洛阳各官终于忍不住吐了满地,他们不敢相信这具身上布满钝眼及枪眼,如一堆肉泥似的东西,就是往日那个孔武有力,以武勇著称的开封游击。

    王胤昌无力在南门前停留,匆匆转到了北门”在这里,舜乡军新军千总高寻负责指挥处理。而在身旁,河南总兵王绍禹只是麻木看着,他失ún落魄,连王胤昌等一大票人马前来也没有觉。

    看到王绍禹,王胤昌就气打不一处来,他部下的孙宗等人竟也有参与叛乱,身为总兵”直属部下开城降敌,王绍禹更是负责防守北门,竟连部下的降敌举动茫然不知,要不是舜乡军……王胤昌不敢想象那种后果。

    “王绍禹,你带的好兵!”

    王胤昌语气森寒得似乎要刺破王绍禹的心田”他全身一颤“俚恐叫道:“兵宪,请听末将分说。”

    “你去向朝廷解说吧!”

    王胤昌冷冷抛下一句话转身就走”他身旁各官也是用看死人的眼神瞅了一眼王绍禹,紧紧地跟在他身后去了。就在这一刻,王胤昌己经决定抛弃王绍禹,今晚洛阳兵变,需要有人出来负责。

    负责的人当然不可能是他王胤昌,最好的人选,当然就是援洛总兵王绍禹了。王绍禹贪毒无能”除了捞财有一手,治军带兵一无是处,再生这样的事情,王胤昌决定与王绍禹撇清”并将他作为替罪羊。

    他会很快上书弹劾,请旨裁决河南总兵王绍禹,至于接下来的总兵人选,王胤昌己经有理想目标,那就是陈永福。

    今晚之事他需要进宫向福王分说,回去的路上,王胤昌交待吴争春谨守城池,小心城外的流贼。

    其实在失去城内内应后,这黑暗的晚上没有什么军队有能力攻城,吴争春明白这一点,王胤昌当然也明白。出于上官的职责,他需要交待一番。

    不过他心下知道,洛阳城己经安然无恙了。

    对于城外的李自成等人来说,内应失败,心下的失落是难以形容的。寒风,李自成心冷如冰,牛金星也是哑口无言,他自诩张良,刘基在世,多日的谋划小,似乎胜券在握的事情,闹到最后,好象成为一场笑话。

    牛金星不明白内应为什么失利,王斗等人是如何察觉自己计谋的。按理说不应该啊,内应之事自己做得很隐密,不可能泄漏的。然事实就在眼前,由不得自己不信。

    城内动静外面也是听得清楚,舜乡军抢先在刘见义等人动手前〖镇〗压平乱,行动时有条不紊,没有全盘的情报掌握是不可能成功的。牛金星忽然有一种感觉,便似暗时刻有一双眼在窥探己方动静,任何举动皆在王斗诸人掌握之,这种感觉让他毛骨悚然。

    今晚的打击对他难以想象的夹,平日牛金星口若悬河,眼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也不知道该如何扭转局面。

    良久,身前的李自成叹了口气:“内应己经失败,退兵吧。”

    吹了半夜冷风,快要冻僵的闯兵只好无可奈何地退回营去。

    虽天上有明月,各人有举着火把,不过回营时仍是乱糟糟一片。夜晚行动,旗帜什么的都看不到,对军队的要求太大了,更不用说夜盲症遍地,组织度极差的流寇了,这回营行动间一片糟乱便可以理解。

    这类情形李自成等人见得多了,并不以异,只是今晚内应袭城失利,军心更丧,各兵各将看上去垂头丧气,却让李自成凛然。或许,自己该退兵了。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李自成回到营地后怎么也睡不得,望着火把通明好洛阳城出神。

    在北关,王斗与陈永福静立西面关墙之上,听洛阳城内杀声大作。不久后消息传回,刘见义、罗泰等叛将己经服诛,王斗神情平静,陈永福也觉得理所当然。

    二人最关注不是这个,当晚巳时,温方亮己经领着自己部下舜乡军,还有温达兴领着两队的夜不收出了北关,偷偷往涧山而去。也不知道今晚的夜袭他们顺不顺利。

    二人静立风,身旁皆是密密的舜乡军及前锋营将领,一直到了寅时,天sè快亮时,忽见洛阳西面十数里的涧山位置火光冲天,jī烈的铳,声,喊杀声隐隐可闻。

    “动手了!”

    陈德忍不住说了一声。

    各人都不说话,只是用千里镜往那边眺望,希望那边的情形能看得更真切些。

    不知过了多久,夜空那边几道璀璨的火箭射上天空,北关上一片欢呼:“得手了!”

    王斗脸上1ù出笑容,看看身旁的陈永福,也是一副喜不自禁的神情。

    在洛阳西门城楼上,看着涧山方向,吴争春与高寻微笑起来,沈士奇更咧开嘴大笑。城下的洛阳官兵,乡勇社兵们都争先恐后奔上城墙,对着那边的火光指指点点,不知那里生了什么事。

    刚从福王府疲惫出来的兵备副使王胤昌,也是吃惊地登上城墙,他身旁的一些亲兵们看着那边,皆是目瞪口呆。

    西关上的李自成暴跳如雷,涧山那边的情形他看在眼里,而且己经有斯守涧山的老营战士奔逃回来,告知官兵夜袭,涧山失守。

    李自成暴怒之下又如坠冰窟,他不明白,涧山囤军上万,有自己心腹大将田见秀与刘希尧看守。西关到涧河一带又有层层军营,官兵是如何穿过去,又夜袭得手的?

    涧山变故,也纷纷传遍闯军各个营地,劳累一夜,睡得正死的闯兵们纷纷从梦惊醒,他们走到营地之外,看着涧山那边的浓烟呆出神,各人心头均闪过一个念头:“完了!”!。

第381章 决战(上)

    第8章决战(上)

    卯时,天刚微微亮,王斗与陈永福率领自己的护卫急奔而入洛阳。(www.uu234.com阅读网,最快文字更新精彩小说!)

    很快,在洛阳城分守藩司内,王斗与福王世子朱由崧,兵备副使王胤昌相处一室。大厅内济济满堂,也坐满了洛阳城各大小官将,这都是应王斗之请,急忙从城内各处招集过来的。

    顾不上谈昨晚刘见义等人的事情,王斗开门见山,言与流贼决战的时机己经成熟,他决意率舜乡军出城,联合陈军门麾下兵马,与贼在野外大战,希望兵宪支持。

    “贼攻城大败,军心己失,昨夜内应失利,兼之我师袭其营地,贼粮秣断绝,军心更丧,此为千载难逢的良机”

    王斗语不惊人死不休,一出口就透露了昨晚涧山营地的杰作乃是舜乡军所为。

    如一颗石头抛进池塘内,立时引起堂内的极大*澜。各人都是议论不休,人人兴奋,再不知兵的人,也知道计毒莫过绝粮,闯贼囤积粮草地带被袭,此时肯定人心惶惶,确是决战的良机。

    朱由崧笑道:“原来昨晚夜袭贼营,是王将军搞的事,怪不得动静这么大。”

    前兵部尚:“不知袭营之人是贵军哪员将领?”

    “温方亮温千总。”

    “温千总身处险地,孤军作战,我师要立时派出援军才是。”

    “大人明鉴,我军立时出城决战,便是对温千总最好的支援。”

    温方亮偷袭成功,占据了涧山险要地带,他麾下的兵马,都是从崇祯九年起,便在舜乡堡打出的老军,大部分军士都有五、六年的战场搏击经验。

    依他麾下犀利的铳兵与枪兵,占据涧山,便是在流寇数万人攻击下,守个几天都没问题。

    当然,若是孤军无援,流贼源源不断的进攻,突围走是可以,不过袭击之事也告失败。所以王斗需要尽快出城作战,在野地将李自成所有的军队一举击跨。

    出城作战很快成为在座各人统一的思想,关于兵员方面,除了温方亮,王斗在洛阳所有的军队五千余全部参战,原来防守洛阳的三部军士也全部抽出。陈永福留五百兵士在北关防守,余下的二千兵丁也一样参战。

    如此主力部队当有七千多,这样的兵力放在崇祯八年前算不少了,那时的流贼很好打。便是普通的官兵七千之众,也足以在野地击溃十几万流寇。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从崇祯八年起,农民军的战力就生了质的变化,洪承畴曾在奏疏言:“先时贼避兵逃窜,今则迎兵对敌,左右埋伏,更番迭承,则剿杀之难也。贼人人有精骑,或跨双马,官兵马三步七,则追逐之难也。”

    眼下的官兵,或许最多可以打三倍的流贼,这还是贼兵饥兵占多数的情况下。放在河南府,官兵此时眼下更是胜少败多,城池接连失陷,如今李自成兵力“雄厚”,连老营在内,精骑就有四、五千,步卒更是有两、三万,裹胁的饥兵有十几万。河南当地的官兵,哪敢与李自成野战?

    不过对王斗与陈永福,王胤昌等人还是充满信心的,以舜乡军及前锋营的战斗力,以七千对二十万应该没问题。特别现在的流贼军心丧失,野外决战不比攻城战,流贼更容易惊恐溃逃。

    朱由崧对王斗更充满信心,他只是问了一句:“野外决战,王将军与陈将军真有把握?”

    在得到王斗肯定答复后,朱由崧就不说话了。

    看到王斗的神情,或许觉得有便宜可占,王胤昌也想带些洛阳守备官兵及乡勇社兵协同出战,不过被王斗坚决劝阻了。

    他们能守好洛阳城,力保后方不失,就是对自己最大的支持。王绍禹部下倒还有两千多营兵,不过王斗担心带他们上战场后,其部搞出一轰而散的闹剧,还是免了。

    野外决战的地带,王斗准备放在涧水的东岸,这处河面的两边密密皆是各类营寨窝棚,纵广直有十几里。驻扎的,全是李自成亲近的各营头目。自己结阵逼去,若他们不想全盘崩溃的话,就不得不在涧水的东岸旷野处与自己列阵对战。

    而在洛阳城北面二十里的邙山脚下,还有城南洛水岸边,虽然也驻扎有不少的闯军,不过多是一斗谷、瓦罐子、李际遇等河南土寇的营盘。

    眼下闯军军心丧失,各家打各家的主意,自己攻打李自成嫡系营地,这些土寇头目会不会救援是个问题,若他们不救援,自己便少了应对几万的流贼“兵力”。

    若他们救援,王斗也不认为多这几万人会对大局产生什么影响。只不过他们可能会从东面及北面过来,对自己在野地的大军形成包围之势罢了。不过那些手拿长矛木棒的饥民,王斗并不在意他们的包围。

    他的主要对手,最终还是李自成那数千的精骑,还有两、三万的步卒。

    议事后,舜乡军与前锋营快动员起来,不论是洛阳城内的舜乡军与前锋营军士,还是北关城的军队,一队队的披挂整齐,到北门与北关之间的地带集合。

    站在北门城楼之上,看朝霞慢慢出来,一队一队的军士身披铁甲棉甲,穿过城门,在城外慢慢汇集成阵,王斗心豪情壮烈,这就是自己的军队啊。

    身旁的陈永福,同样是红光满面,对此战充满期待,他己经得到王胤昌暗示,未来将举荐他为河南总兵官。若是一战击溃流贼,得到这个总兵位子就更有把握了。

    在二人的身旁,还有世子朱由崧,兵备副使王胤昌,洛阳守备、洛阳知府等密集当地官员,他们都是一样前来祝捷送行的。各人心,当然希望王斗此战一战告捷,那洛阳城就真的安然无恙了。

    城外队列慢慢扩大,李光衡的骑兵千总己经汇集在野,他的近千骑兵列好严整的队形,人人身披棉甲,前面的骑兵手持骑枪,后面使用马刀。寒风吹来,他麾下骑士盔上的红缨与火红的马鬃拂起飞扬,配上各人左臂上红色的圆盾,似乎一片火红肃杀的颜色。

    还有高史银的有马步兵千总,吴争春,沈士奇,高寻的三个步军千总,温达兴率领余下的夜不收全部集合完毕。

    赵瑄也集合了他的炮车千总,十门红夷大炮,还有缴获自闯军的三十五门大将军佛郎机炮也全部拉来,整齐地列在阵前,炮口黑洞洞的,杀气腾腾。

第381章 决战(下)

    第381章决战(下)

    舜乡军五千余人列阵,没有一丝声音。一股如山的威势扩展开来,让人感到心口窒息。

    洛阳众官皆是又敬又畏,陈永福也是看得眼热,若自己有此强军,河南总兵之位唾手可得。.

    不久后,陈永福的部下也集结完毕,除留守的五百兵,一千五百余普通营兵,五百余家丁,同样列队在舜乡军的右侧。他们衣甲装备虽然没有舜乡军那么jīng良,但同样斗志昂扬,对将要来临的战事充满期盼。

    洛阳城的百姓早被惊动,昨晚刘见义与罗泰叛乱,众人一个晚上也没有睡好,各类小道消息满天飞扬。今早起来,还没等大伙消化昨晚之事,惊天的消息又是传来,舜乡军夜袭成功,今rì便要出城决战,将城外流贼彻底击溃。

    没有任何人组织,洛阳城各坊居民自觉出来,一家家的挤在各街旁边送行观看。

    天sè放亮时,街巷各处,己经布满了如cháo的人流。他们看着前锋营与舜乡军的战士一队队的出城,眼中均饱含了期盼,希望官兵此战大捷顺利,彻底保住洛阳城池太平。

    辰时,所有出战军队集结完毕,在护卫簇拥下,王斗等人下了城楼,却见北门及北大街一带己是人山人海,说不清有多少洛阳居民挤在这里,连这一带的屋顶上都爬满了人。

    看见王斗与陈永福过来,cháo水般的欢呼声响起,无数的百姓高喊:“祝王将军,陈将军大捷,将流贼杀个片甲不留。”

    王斗与陈永福抱拳,更引得cháo声一片,万众瞩目下,连带王斗等人身后的王胤昌众官都是一副矜持郑重的神情。

    走到城门外,离自己军队不远,王斗停下脚步,回望这十三朝古都那巍峨厚重的身影,这段时间在洛阳城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不可否认,虽然自己出兵的初衷只是在洛阳等地博取名望功业,但这块土地,仍然给他留下难忘的回忆。

    对着眼前的城池与人流,王斗深深作了一个揖。

    抬起头时,王斗眼中露出坚定的神情:“洛阳之事,该彻底了结了。”

    他猛地抽出自己的佩剑,喝道:“必胜”

    “必胜”

    舜乡军及前锋营七千将士抽出自己兵刃齐声怒吼,声震九霄,雪亮长刀利矛刺破苍穹。

    “必胜”

    陈永福高举自己的利剑,神情狰狞。陈德,谢一科等人挥舞利刃,高声吼叫,面部扭曲。

    “必胜”

    世子朱由崧热血沸腾,猛地举起了自己的双拳,尖声大叫。

    他的声音让身旁的王胤昌众官吓了一跳,没等他们说话。山崩地裂般的声音在他们耳边炸响,却是整个洛阳城的军民都被带动起来,无数的军民吼叫,最后席卷全城,有若山呼海啸。

    ……

    “什么声音?”

    在闯军老营中,李自成猛地惊醒,惊疑不定地望向洛阳城的方向。

    昨夜刘见义等人内应失败,对他及麾下各将打击极大,而且回到西关不久,又传来涧山失守的消息。

    有若平地一声惊雷,让李自成差点晕死过去。涧山囤积着闯军大量的粮草,至少占了全军的一半。粮草重要xìng不言而喻,有道是计毒莫过绝粮,失去粮草,闯军就有溃败的危险,特别在这军事连连失利的关头。

    李自成亲自带老营兵赶到涧山,顾不得责罚看守粮草的心腹大将田见秀与刘希尧,连连指挥部将yù将粮草夺回,不料该部明军极为坚韧,涧山脚下留下累累尸首,也不能攻上山一步。

    一直到天sè微亮,心力交瘁的李自成在部下的劝说下,才回到原来驻扎老营兵马的符家屯营地歇息,也不回西关,就近指挥战斗。不料才躺下不久,就被洛阳城传来的惊天吼叫声惊醒了。

    ……

    与此同时。

    “将军的人马出动了。”

    涧山上,空气弥漫着浓厚的血腥气,各类闯军的尸体东一具西一具到处都是,洛阳城的呼叫声隐隐可闻,望着那个方向,温方亮俊雅的脸上露出凝重的神情,“大战来临了吗?”

    ……

    “官兵倾巢出动,主力便是那王斗的舜乡军?”

    很快哨骑一波一波,将洛阳城的动静尽数报与李自成知晓,他先是一惊,在义军接连失利的情况下官兵倾巢而出,来者不善。不过李自成xìng情坚毅,所经大小战事无数,一生不知遇到多少艰难困苦,很快冷静下来。

    他长身而起,眼中shè出寒光:“也罢,就让我李自成与王斗在野地决战,看看那舜乡军是不是有三头六臂。”

    他传令:“田见秀与刘希尧不动,继续监视涧山之军,三关义军尽撤到大营,速传各营当家到老营议事。”

    ……

    崇祯十四年正月十六rì,辰时,王斗与陈永福领舜乡军及前锋营军士合计七千余,从北门向着十几里外的闯军大营逼去。

    初,洛阳近郊有“拦马墙”,有零落屋舍,断垣残壁,近郊田地沟渠,只以伍、甲、队分列前行。不过行了数里,大地广阔荒凉,残破村落抛在远处,大军己是合在一起,列阵而行,军甲森严。

    而在前方,便是闯军那连绵营寨,从北一直蔓延到南边。

    这场战事牵动了洛阳所有军民的心,不说守留的守备官军及乡勇社兵尽数登上城墙观看,便是城内百姓也各显神通,纷纷抢占城内各处制高处。福王朱常洵也带着宫人,爬上文峰塔的顶楼,努力的向西面张望。

    “万人一心兮,泰山可撼。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主将亲我兮,胜如父母……”

    戚将军这首《凯歌》传唱大江南

    北,不但是舜乡军的军歌之一,便是陈永福的前锋营也是人人传唱。在这决战浴血关头,或是有感,低沉的军歌从陈永福前锋营那响起,很快便蔓延到整个军阵,伴着行军鼓点,雄壮的军歌响遏行云。

    “干犯军令兮,身不zì yóu。号令明兮,赏罚信。赴水火兮,敢迟留”

    大军结阵,一往无前,高寻部甲总甲队鸟铳兵陈晟持铳而行,跟随而唱,他踏过田野,踏过河流,面对大战,十数万流寇,眼神坚定。

    生命有如朝露,父兄死在胡虏刀下,午夜梦回,尽是亲人临死时凄楚绝望的眼神。随军南下,贼匪众生,满目疮痍,此情此景,心中何所思,又何所想?

    他不知道别人可清参军为何而战,他却明白,早立志向,此生决意杀尽胡虏,追随将军平定天下,使家国重归太平。便是这条道路充满尸骨,他也不惧,当生命随风凋零,也有自己的灿烂。

    忽然陈晟双目一凝,透过清晨凛冽冰寒的雪点雾气,前方的荒野尽头,铺满了无尽的流贼,数不清的各sè旗帜,无边无际,不知道有多少人。

    “大战,开始吧”

    陈晟握紧手中的火铳。

    ……

    “官兵来了”

    暗云低压,劈面冷风贬人肌骨,“闯”字大旗下,李自成骑在乌驳马上,举目向东面张望,刺骨的寒意都不能让他动容分毫。

    在他身后,是刘宗敏、刘芳亮、李过、高一功、袁宗第、宋献策,牛金星,李岩诸将幕僚。如李自成一样,他们神情都极为郑重。显然知道此战非同小可,特别在粮草被夺,义军连连失利的情况下。

    此外便是各家各营的步卒饥兵首领,他们匆匆赶来,神情惶恐,粮草被夺对他们打击非同小可,要不是老营强力镇压,监视汇集,他们很多人己经带着部下溃散而去。

    在压抑的气氛中,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李自成浓眉一蹙,隐隐的号角军歌声中,东面的大地突然蔓延过来一道黑线,这黑线一出,便如滚滚洪流钢铁,杀机激荡天地,让人感觉窒息,惊恐

    众人一惊,更是凝神向东方张望。便在这时,阳光扫除寒雾,整个明军军阵都展现在众人眼前。密密枪林,层层旗帜,火红的甲胄,火红的旗帜,一片红sè整齐的海洋,向着大地徐徐移动。大阵中间,两杆写着“王”与“陈”的大纛分外醒目。

    红sè海洋震撼逼来,背靠朝阳,众人望去,无不产生空间扭曲的奇异感觉。那处军歌更是听闻清晰,说不尽的豪迈:“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此等威势,众人无不sè变,李自成大笑,扬鞭指道:“好一部官军,好一个王斗啊”

    他回头张望己方将领,一干心腹

    亲将,刘宗敏、刘芳亮、李过、李双喜、高一功等人,虽然为明军军势所摄,脸sè有些苍白,但还是神情坚定。只有那些饥兵头领神情紧张,表情各异。

    他心中冷笑一声,知道攻打洛阳失利,粮草被夺,此战对手又是屡战屡胜,犀利勇猛的王斗军,这些人己经生出异心,他也不理会,只是问道:“各家首领,还有谁领兵没到的?”

    因王斗等人来得突然急速,因此得知官兵出城的消息,李自成只来得及召集附近营地的首领们议事迎战,驻扎在邙山等地的瓦罐子,一斗谷诸人,只派快马信使通令他们急速领兵来合。

    此时农民军阵地上,不断有数千上万的饥兵汇合,集成大阵,然后那些头领急匆匆来闯王处报道,眼见饥兵越来越多,草草一数,己经超过十万人。不过到了这个时候,瓦罐子诸人还是踪影不见。

    听到负责洛阳总事的袁宗第回报后,脾气暴躁的刘宗敏己是破口大骂,各将也是脸sè难看,只有李自成不动声sè,他扬鞭指着不断前行的明军大阵道:“各家兄弟,我李自成从不认输,自起事来,不论是跟随高闯王,还是打潼关,打巴西,几次被困再起,纵然千军万马,我又何惧之有?”

    他猛然策马,在各阵中穿行,对着饥兵振臂高呼:“各家兄弟姐妹,朝廷无道,不理百姓死活。洛阳的福王富甲天下,如此饥荒,却不肯发分毫帑藏赈济百姓,王侯贵人剥榨穷民,任人冻馁。他们纸醉金迷,我们却凄凉悲惨,这公平吗?”

    连战失利,官兵势大,粮草被夺,突来会战,各部饥兵虽汇集,人数是官兵十倍众,却人人惶恐,但听了李自成的话,慢慢安静下来。

    是啊,这公平吗?大家平头百姓,人人辛苦耕种,便是丰年也没有吃饱饭过,到了灾年更是卖儿卖女,艰辛度rì。特别近年大灾,贫苦之人把树皮草根都吃尽了,又吃干牛羊皮雁屎,甚至人相食。而那些权贵闭阁饮酒,过着荒yin无耻的糜烂生活,这凭什么?

    想起这些,很多人都流下泪来,又对官府官兵更增憎恶。

    李自成的声音继续传来:“我李自成本是银川驿卒,吃着公家饭,我也想太平安静过rì,可朝廷不让我活啊,我只有起来造反。自成不才,聚集了我们这些兄弟姐妹,顺天应人,除暴恤民,让大家将来都能过太平安生rì子”

    他策马飞快在各阵中穿行,声音远远传扬,各亲卫亲将紧随在后,猛地李自成声音一提,狠狠地指向官兵那处:“可是,有人不让我们如意,对面的官兵,甘当朝廷鹰犬,权贵的走狗他们不让我们有饭吃,有衣穿,他们的刀,将挥向我们兄弟姐妹,我们该怎么办?”

    身后亲将适时高呼

    :“跟他们拼了”

    “拼了”

    无数衣衫褴褛的饥兵激动起来,不论男女老少,很多人都举起手中的长矛木棍高吼。

    “我们要求活”

    “求活,求活”

    随着亲兵亲将们的高呼,越来越多头包红巾的饥兵举起长矛兵器,高吼呼啸声蔓延到整个闯军阵地,十数万人的吼叫,最后汇集成一片:“跟随闯王,天下太平”

    “决一死战,决一死战”

    悲壮的歌谣响起:“朝求升,暮求合,近来贫汉难存活。早早开门拜闯王,管教大小都欢悦。杀牛羊,备酒浆,开了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吃他娘,着她娘,吃着不够有闯王。不当差,不纳粮,大家快活过一场”

    见己方如此士气,各将都是大振,文人幕僚中,牛金星松了口气,抚着自己的美须,暗暗点头:“还好,大势未去。”

    不过目光投向明军阵地,又神情复杂,心中暗想:“大明气数未尽,竟有此等强军,可惜我己从贼,不能回头”

    李岩望着李自成的背影,心情激荡:“闯王心怀天下百姓,真明主也,虽一时之挫,不足挂齿。只惜舜乡军如此强师,甘为朝廷鹰犬走狗,若为闯王羽翼,何愁天下不平”

    同时心下忧虑,王斗的舜乡军给他极大的威胁,己方虽然士气高涨,但是……

    看看对方森严甲阵,再看看己方。特别是那些饥兵,更谈不上什么阵型,乱七八糟聚成一堆一堆,毫无纪律可言,且老弱妇孺皆有,装备也是杂乱不堪,真打起来……

    不过虽然参差不齐,但十多万人汇成的战阵,依然看起来极为壮观,给李岩不少信心,官兵虽盛,但人少,打起来胜算还是不少。又在心中寻思,舜乡军之强绝非偶然,或许基业定后,要向闯王进言,效仿舜乡军编练新军。

    在与舜乡军接触后,他便有意收集王斗资料,虽只是只言片语,资料不详,但也看出端倪,王斗之军有若隋唐前期府兵,人人有田分,家家有衣食,加之赏罚分明,自然人人肯战。

    大明天灾**,抛荒田地不计其数,寻得一州一府,分给将士田地,再严明编练,强军可得。

    ……

    大地苍茫,漫天兵阵,一边是十数万闯军,一边是数千官兵,双方不断接近,大战一触即发。

    王斗与陈永福联军逼近闯军阵列两里停下,对面那似乎深沉无边的人海,让人没有压力是假。人说“兵上一万,无边无沿”,便是上万人列成密集队列,这也排出去一里多地。十几万人可以排出多远?似乎整个天地只见人头旗海。

    此时那方人海cháo动,悲壮的歌谣呼喊阵阵传来,士气如此,让人讶然。

    陈永福的家丁营与王斗的护卫总合成中军阵地,“

    王”、“陈”大纛之下,王斗与陈永福并辔而立。看着闯军阵地,陈永福有些惊讶,说道:“本以为闯贼连连失利,仓促会战,定然军心惶惶,未想到竟有如此士气”

    王斗说道:“此贼数落数起,每每集军数十万,不可小视。”

    没人比王斗更了解李自成,此人虽然在战略上短视,但身经百战,在战术上却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若没有自己的因素,历史上李自成此时己经攻下洛阳,此后一发不可收拾,直到灭亡大明,虽说最后被满清捡了便宜。

    王斗眺望远方,双目悠远而深长,这是自己参与规模最大的战争,虽说只是十几万流寇。但若是胜利,对己方的军势名望难以言说,鹿死谁手,就看接下的战事了。

    他扬鞭指道:“闯贼饥兵众多,我不与缠斗。闯贼之重,在于jīng骑,大战起时,我以铳炮牵制其十万步卒,以锐骑直插两翼,灭其jīng锐,大势可定”

    陈永福点头,他老于军伍,当然明白王斗说到重点,贼阵五重,向以饥兵步卒马军消耗官兵实力,便是饥兵死光了,只要老营骁骑逃脱,卷土重来,又是几十万大军。所以与流寇作战,重点便是要消灭其心腹老营。

    又听远处闯军阵营激昂呼啸之声,王斗嘴角露出一丝哂笑,环顾左右,舜乡军将士神情坚定,不为所动,但陈永福将兵则有些惴惴,对方士气高昂,人数也太多了。

    与陈永福互视一眼,王斗策马出来,在各阵之间缓缓而行,平静说道:“流贼,何所谓流贼,便是四处流窜的匪贼他们不事生产,也害得别人不能生产,他们所到之处,只余下残破,灰烬。大家看看脚下这片土地,周遭这些残破的村落,这些都是流贼造的孽。他们就是蝗虫,所到之处,席卷一空,直到一无所有”

    众将士都听得心有戚戚,特别是舜乡军将士们,他们代表的是地主阶级的利益,与流寇是天然对立的两面,更是不住点头,眼中shè出锐利寒冷的光芒。

    “我们是王师,吊民伐罪,处置叛贼是天经地义。扫清流贼,不但与国大利,便是在场诸位,将来封妻荫子,封侯拜将也是等闲。古人云,行大善不拘小恶,对流寇,我们不必心存怜悯,只有剿灭流贼,国家才有太平,百姓才有安乐rì子”

    “让这些乌合之众在大军面前颤抖吧”

    他猛地抽出利剑,斜指闯军战阵那方,喝道:“逼阵前进”

    “必胜必胜必胜”

    激昂的战鼓声中,众军喊着口号,铳炮在前,保持严整阵形,踩着整齐的脚步,如一堵铁墙般直逼而去。浓烈的杀机与自信荡漾,相信世间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挡他们前进的脚步

    官兵结阵逼来,闯军阵地原本激昂悲愤的情绪登

    时一窒,十数万人齐唱的歌谣也一下哑住,如风吹麦穗般最前波的饥兵们一阵sāo动。官兵威势太强了,不是士气高就能弥补双方战力差距的。

    李自成冷哼了一声,说道:“来得好”

    他传令:“步卒弓手铳手上前,shè住阵脚,不让官兵过于逼近,乱了阵形。”

    李自成久经战阵,当然明白阵形的重要xìng,饥兵毕竟是饥兵,没经过什么战阵。面对jīng锐官兵,若让他们步步紧逼,那种浓厚的威势下,心下一怯,阵形一乱,就有连营溃败的危险,必须保持距离,波*攻击,消耗其实力。

    不过看到官兵阵前的铳炮时,李自成眼中闪过一丝yīn霾,与舜乡军作战这些时间,最恶的就是对方的火炮。不论是大将刘芳亮的汝州之战,还是攻打洛阳的战事,义军都吃了舜乡军炮火无数的亏,真是谈虎sè变,在对方火炮轰击下,能不能稳住,真是有待思量。

    只可惜己方火炮不耐战斗,而且在洛阳攻战中消耗得差不多,没有制衡的利器。

    明军战阵如墙而进,越逼越近,二里,一里半,最后双方大阵接近一里,特别是舜乡军的夜不收,更是逼近闯军阵营百丈之内,绕着大阵不断奔跑呼啸。

    在闯军眼中,这些夜不收哨骑身跨数马,戴着帽儿盔,身穿齐腰甲,那甲甲叶露在外面,却是明甲样式,便如中原小校小兵贯穿的裲裆。不过裲裆多是布制,他们却是铁甲。

    这些夜不收忽远忽近,忽哨而至,骤然远遁,不时发出利啸之声,让人见之心寒。看许多人马上挂着角弓,竟可以骑shè。各方强悍之意,比己方老营还要jīng锐,而且这类哨骑有数百之多,看得李自成及闯营各将面sè郑重。

    闯军整个阵形严阵以待,奉李自成之令,正对明军阵列这方,密集的刀盾手,弓箭手,火铳手等,己经汇集到大阵前方,余下的一些小炮也推上前去。本来李自成攻略河南府各地,缴获火炮众多,不过洛阳攻防战中,三十五门大将军炮被缴获,还有数百门小炮被毁,留在手中己是寥寥无几。

    这些上前的军士,多是闯军步卒,穿着罩甲,头戴毡帽或是明盔,原来便是归降明军,或是马贼,打老仗的义军等。那些饥兵,多是裹胁百姓,很多还是老弱妇孺。又哪里会shè箭打铳放炮?

    或许是看到了闯军的应对,刚刚超过一里之地,对面明军不再逼阵,而是停了下来,不过闯军各将看到那边战阵前的炮手忙活起来,显是要炮击己方,不论将兵,都是脸sè苍白起来,特别最前方的饥兵们,更是心下惴惴。

    “又是这一手,可恨”

    刘芳亮脸sè铁青,对舜乡军的火炮,他是深恶痛绝,又没有办法。

    李岩眉头紧皱,思索应

    对之法。

    只有李自成仍然神情平静,看不出心中所想。

    在王斗这边看去,千里镜中,闯军仍是典型的五重战阵,十几万人马,饥民在外,接着是步卒,次马军,又次骁骑,最后是老营家口。

    情报所得,此时李自成还没有如后来那样分标营、前营、后营、左营、右营等营人马,旗帜颜sè也没有区分,不过以队为单位己经出现。大至骑兵每队50人,步兵每队100人、或150人。

    看得出来,闯军步卒,马军多是青壮,更不说骁骑了,这便是李自成的老营兵。至于老营家口则是一些孩儿兵,女兵,家**小等,处于最核心的保护圈中。

    饥兵虽多,不过多是流民老弱,裹胁炮灰,编制也没有那么清晰,阵形大小,人数多寡,视其首领势力而言。但饥兵总体众多,也让整个闯军大阵显得势众,排布极广,看起来有若一个内弯的半月形大阵,对己方隐隐形成包围之势。

    可以看出李自成的打算,若是己方猛攻正面,形成犬牙交错之势,他们便可以从侧翼攻击,给己方造成压力。

    王斗冷哼一声,看看己方战阵,护卫总,中军部,还有陈永福的家丁营汇成中军。李光衡的骑兵千总与高史银的马步兵千总护在两翼,吴争chūn,沈士奇,高寻三个步军千总,还有陈永福前锋营余下人马在前军。

    夜不收骑士游弋在外,最后是赵瑄的炮军千总领十门红夷大炮,三十五门大将军佛郎机炮列在最前,早己准备完毕。

    王斗深吸一口气,说道:“传令赵千总,火炮齐shè,炮轰贼阵。”(未完待续。

第382章 胜利

    闯军阵地这边,忽闻明军方向传来三声高吼:“必胜!必胜!必胜!”

    便听炮声轰隆,数不清的炮子劈头盖脸而来。

    便是在洛阳战中许多闯军将兵见识过舜乡军火炮的威力,但此时野曱战中再次经历,仍然让人感觉有如噩梦。四十五门火炮的shè击,而且皆是群子,便如暴风骤雨般,一下子将整个闯军阵地打蒙了。

    红夷大炮威力较猛,以往连续发shè不能超过三次,每发shè四十发后还必须暂停一小时,以使炮管冷却。不过经过火曱药配方完善,现在军中火炮shè程更远,开炮次数更多,已经可以打五炮再散热,威力更增。

    特别佛郎机炮没有散热这个顾虑,双方距离不到一里之地,大佛郎机不但可以打进闯阵,shè程还笼罩闯军前阵饥兵许多队列。

    而且佛郎机火炮使用子铳,熟练的明军炮手二十秒钟可以打出一炮,舜乡军炮手却不需要二十秒。在闯军这边的感觉中,便是明军火炮源源不断,永不停歇一样。

    呼啸的炮子不断激齤shè而至,所到之处,血肉横飞,断肢飞扬。不说正面阵前的闯军各刀盾兵,弓箭手,铳手,炮手一下子溃散。便是被炮弹波及的后面几个军阵的饥兵们,也是惊恐逃散。

    虽说方才士气激起,但金属风暴的恐怖又岂是这些饥兵可以承受?若是一刀一枪明面厮杀还好,这等炮火的威力,便是一等强军也难以忍受。更不要说往rì这些还是平头百姓的存在。

    不但如此,那些未被波及的军阵,众多闯军士卒都是阵阵sāo曱动,心惊胆战,特别目睹一些中炮士卒的惨状后。

    中军位置,李自成等人脸sè极为难看,虽说大阵极厚,火炮的威胁终究只是少部分阵列,也打不到中军这边。但官兵一开炮,至少数个饥兵阵列近万人陷入混乱,给这场战事蒙上浓厚的yīn影。

    炮军一开炮就有如此战绩,让整个明军阵地喜逐颜开,士气高涨。不但如此,洛阳城观战的军民门也是欢呼一片,人人皆呼:“官兵火炮厉害。”

    此时王胤昌众官与世子也爬上了文峰塔,随福王一起观战。从三十米高的塔上望去,敌我区别明显,两块大阵,一大一小,小阵是我,红而锐,大阵是敌,杂而乱。

    炮击过后,敌阵的sāo曱乱看的很明显,楼上众人皆是兴奋,世子高兴地道:“打得好啊,人说王将军勇冠三军,打得da子抱头鼠窜。以前我还不明白,现在知道,有这火炮,不勇也不成哪。”

    福王眯着小眼睛看着那方,良久,才有些不可相信地道:“为何王爱卿炮营如此犀利,而我师却不能如此?”

    这话让洛阳众官尴尬,王胤昌说道:“回殿下,炮药铅字好说,只是炮手训练不易。”

    福王叹道:“王将军有大才,麾下杰俊倍出。”

    这话有点不好借口,前兵部尚书吕维祺若有所思,兵备王胤昌说道:“有此良将,家国幸甚。”

    而在闯军那边,眼见局势如此,李自成果断传令,让各阵收拢溃兵,稳住阵脚,有敢sāo曱动者,就地斩杀。同时命令前军众多饥兵立刻出阵营战,主动攻击,使敌火炮不得发shè。特别是略处于明军阵列外侧的饥兵阵地,更是如此。

    众将都是点头,义军阵地展得极广,明军毕竟人少,排开的阵列长度与义军相比,有如大拇指与中指的区别。范围之外的饥兵出击,都可以威胁其侧翼,也没有火炮的威胁。

    “义军攻势,**不止,马曱军、骁骑押阵,有敢逃脱者,立斩当场!”

    “告诉那些当家的,击败官兵后,缴获辎重任其挑选,务必奋勇向前,不得后退!”

    立时流水般的传令兵将闯王的号令传了下去,本来旗号最便,不过那些饥兵还有头领有几个看得懂旗号?不说他们,大明军备废黜,很多朝廷将官都看不懂旗号。

    “杀退官兵后,全军酒肉犒劳、、、、、、”

    “斩杀官兵者,一级赏银五十两,甲一副,上好兵器一把、、、、、、”

    “敢后退者,斩杀当场!”

    随着闯王的命令一道一道前来,前军的饥兵们雷动起来,饥曱荒时代,对生死早已漠然,能有酒肉吃,或是战后封赏,不论是在闯军中有个好前程,将来回到乡里也能过一段舒心rì子。

    众人纷纷道:“跟那些官兵拼了。”

    “人死鸟朝天,老曱子早就活够了。”

    各阵的首领亲随更是拼命鼓动起来,不比步卒、马曱军一队人数有所定额,饥兵组织分散,多事同城同乡的相亲,甚至整村的人都在一起。以有威望之人,或是亡命悍勇之徒为核心。这种裹挟饥民,每遇战事,除了实在太老太弱太小的人留在营中外,便是一些青壮妇女,十一、二岁的少年,多有持长矛木棒立于阵中者。

    一时间,各饥兵阵中,哪些队比较悍勇的,或是哪队中比较强悍的勇士,纷纷组织起来,排在首先攻击的阵列。各人神情激动,拼命给自己打气。

    官兵的火炮仍在轰击,忽然闯军中军阵地一声炮响,声嘶力竭的呐喊声响起,无数面黄肌瘦的饥兵冲出阵地,高举兵器cháo水般向官兵军阵涌来。

    王斗举起千里镜看去,一波一波的饥兵出动,前后不绝,人海茫茫,有如波浪般涌动。

    声势不小,真是人海战术。

    陈永福放下千里镜,神情凝重,对王斗说:“我师毕竟人少,不能这样与他们消耗!”

    王斗点头,看闯兵的攻势,除了正中外,还有外弧众多的饥兵正冲而来,看其意图,或是一起攻击正方,还极有可能趁机攻击自己的两翼。毕竟闯军这种内弧战阵有这个优势。

    王斗立时传令,炮军继续轰击,轰散正面攻击的饥兵们,火铳手长枪曱手准备作战。又传令两翼的骑兵,视军情不定,出动队总击溃那些朝两翼奔来的饥兵们。若他们溃逃,可以驱赶其冲击中军或是马曱军阵地。

    战前王斗与陈永福的战略意图是骑军与闯贼jīng骑作战,不过闯阵极厚,马曱军、jīng骑被饥兵们重重包裹在内,要想与之作战,还需击散外围的饥兵们再说。

    立时中军部旗手将王斗的将令传到各方,各千总部,把总部都有jīng通旗语的旗手存在,领略中军将令非常快捷。这又是舜乡军的一大优势所在。军情如火,谁能快一步布置到位,谁就抢占一分先机。

    陈永福又举起千里镜看一会,对王斗说道:“闯贼正间大阵,每每贼军溃败时,也需派出骑手驱赶,加速其部溃散!”

    王斗点头:“陈总兵长于军伍,此是正理。”

    陈永福爽朗一笑,与王斗并肩作战,老实说没有压力是不可能的,王斗只是参将,自己一个副总兵每每只能做配角。虽承认双方间的差距,不过陈永福何尝没有表现自己,展露风华的心思?

    他命令自己儿子陈德领家丁营出战,视军情不定,攻击闯军正间大阵,击溃便驱,其严整便退。

    看王斗有话要说,陈永福摆了摆手:“王将军勿要劝说,战场没有父子,只有兵将,陈德虽是我儿,也需奋勇杀敌。”

    得到陈永福命令,陈德兴奋地应了一声:“是,父亲!”

    又高声叫道:“儿郎们,随我来!”

    领着五百家丁,如风而去。

    看着陈德离去,谢一科有些羡慕,他也想如陈德那样去杀敌啊。护卫总主官虽然风光,地位尊崇,不过谢一科还是更怀念以往做夜不收时的刺曱激生活,前线与敌厮杀,让鲜血溅到自己脸上。

    不过就如王斗不能再象以前那样冲杀在前,现在的谢一科,也不能由住自己的xìng情。王斗的安危事关东路前途,数十万军民所在,何等重要,由不得谢一科再如以往小兵时的做派。

    有得就有失啊,谢一科暗暗叹了口气,感觉自己成熟了。

    此时cháo水般的闯军饥兵涌来,已经于舜乡军炮军千总接战,密集的饥兵阵型,不时被呼啸而来的炮弹砸开一条条血肉胡同。中者无不血肉横飞,断肢残臂,如此惨烈的死法,众饥兵心惊肉跳,各人强忍恐惧继续冲上前去。

    由于人流密集,许多人都是不由自主被别人带着冲锋。然后越冲上前去,官兵火炮越猛,特别各饥兵阵中,那些原本比较悍勇之徒,在炮火模扫下,更是伤亡惨重。

    不过这时,官兵的火炮突然停了下来,众人大喜,有人高呼:“官兵没子药了,各家兄弟冲上去,斩首一级,五十两银子到手。”

    一时人人踊跃,人cháo有如洪水,争先恐后冲上前去。

    随军冲锋的二愣子却突然有一种恐惧不安,下意识地放慢脚步。

    二愣子人如其名,人长得粗大,甚至有点痴傻的样子,笑起来更是憨憨的,所以虽然大名叫杨元发,别人却一直叫他外号二愣子,不论以前在酒楼跑腿,还是入了闯军饥兵,一直如此。

    其实二愣子外表痴傻,内心jīng着呢,在郏县酒楼做伙计时,不知多少冲他大呼小叫的客人吃他的口水菜,还夸他憨厚,赏他几个铜板小钱,让他心中直乐。

    闯王大军攻陷郏县,又将城铲了,县城中大部分百姓从了城,二愣子随老爹,还有家中几个兄弟一起入了伙。

    二愣子想法很简单,闯贼害自己没饭吃,他拿闯王没办法,就要让别人也没饭吃。别人可以抢自己,自己也可以抢别人。这或许是很多从贼裹挟百姓的报复心理,财帛被掠夺一空,无法活命是一,自己不好过,也要让别人不好过。

    加入闯王大军后,二愣子以活命为第一要务,所以jīng明的老爹死了,同样还有jīng明的几个兄弟也死了,看上去痴傻的二愣子却一直活到现在。

    此时二愣子包着头巾,拿着木棒,学着以前官兵样子打着行縢(绑腿),裹着一件棉袄,缩手缩脚,呵着寒气,和许多饥兵没什么两样。

    不过他对危机嗅觉非常敏锐,看着前方黑压压的炮口就觉得不安,所以在大家都喊叫着往上冲时,他却故意放慢了脚步。

    他的举动被旁边的几个汉子察觉,立时一个汉子的棍棒落在他的身上,骂道:“你个憨货,藏头露尾,萎萎曱缩缩,尽在这装模作样,官兵没子药了,还不往上冲?”

    二愣子认得他,本是同一坊的泼皮,纠集了几个青皮,不论往rì在城里,还是入了闯军,这些人都没少鞭打欺负他,特别这个泼皮,现在仗着自己是这一队的哨总,更是趾高气扬。

    虽被棒打,二愣子又哪敢还嘴还手,立时陪笑,心中却在盘算着什么时候冷不抽给他们一下。

    旁边一个心腹奉承那泼皮:“哨总大人,何必跟这种憨货一般见识,我们冲上去,早点砍官兵首级,立功拿赏银是正经。”

    立时一伙人不理他,也不顾队列大呼小叫用力往前冲,唯恐军功被别人夺去。

    二愣子更放慢脚步,将身影缩在人流之后,见眼前人头攒动,各人高举长矛棍棒,个个神情渴望贪婪。

    猛然大地抖动,炮声惊人,二愣子一下子摔倒在地,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他努力抬头望去,却见前方哨烟滚滚,无数人在凄厉嚎叫,官兵原本停止的火炮又在一门门发shè,喷出大股大股的火光与浓烟。

    每道火光喷出,原先密集的冲锋阵列便一道一道被打空,股股血雾激起。

    “散炮子,是散炮子。”

    二愣子喃喃说道。

    他见过官兵或是闯军的虎蹲炮,内有无数铅子铁弹,人被打中,便是成碎肉漏子的下场。这些官兵的散炮子更可怕无数倍。

    再看去,那伙泼皮已经人影不见,怕是打成碎肉了。这样的大寒天气,那碎肉会成什么样子?

    二愣子心下快意,死得好,让你们欺负我。一边又是恐惧,一个激灵,他猛地跃起,回头就跑,一边高呼:“败了,败了。”

    这波冲阵饥兵已经被舜乡军霰曱弹打得心胆俱裂,再听二愣子这样喊,更是无数人紧随着跌跌撞撞往回跑去。

    二愣子一边跑一边回头看,见无数人跟随自己奔跑,心下得意,大家都跑,回到阵中,上官就不能随意处置自己了。不过想想,不能跑在最前头,兔当出头鸟,还是大家混在一起。

    忽听后面一阵大叫,二愣子惊讶回头看去,蹄声滚滚,硝烟中冲出一群骑兵,凶神恶煞地挥舞马刀追杀自己这帮溃逃的饥兵们。二愣子一声大叫,丢了手中棍棒,使出吃nǎi的力气,嚎叫着拼命奔跑。

    不过两条腿哪跑得过四条马腿,一个骑兵掠过他的身旁。那骑兵是陈永福家丁营中打老的骑士,搏战经验极丰,他的刀也不劈砍,只是刀刃向前,借助马的速度快速划过二愣子的身体。

    二愣子向前扑倒,最后一个心思:“千辛万苦,还是没活下去。”

    “还好,那伙泼皮死在自己前头,也不亏了、、、、、、”

    、、、、、、

    此时不论敌我战阵皆是号角齐鸣,战鼓震天,充满了激动人心的气氛。护卫右翼的庚部,骑军千总李光衡此时也接到了中军部的将令,击溃那些朝侧翼奔来的饥兵们。敌若溃,便驱其冲击对方的大阵。

    李光衡的骑兵千总与高史银的马步兵千总护在两翼,由于此战要大用骑军,高史银的马步军千总,也要随在骑军后面冲阵。所以两方军队都分拆开,李光衡的骑兵各分两总在两翼,高史银同样如此,皆由骑兵队率领。

    此时见流寇数千人朝己方奔来,李光衡一哼,粗犷的脸上闪过寒意,区区数千流寇,己方一总骑兵就足以应对了。他喝令:“传杨把总,令他率本部人马出击,斩杀流贼。”

    立时那骑兵把总得令,率领自己一总两百多骑兵,以严整的队列,席卷如风,滚滚向那些流寇冲去。

    而在左翼,此地由马步军千总高史银领两总人马,还有骑兵千总一个副千总领两总骑军一起防守,由那骑军副千总统一指挥。

    此时左翼已得中军将令,再看万余流贼枉冲过来,副千总与高史银同时冷哼,脸上闪过嗜血不屑的神情。

    那副千总道:“万余流贼,出动两总人马足以应对!”

    高史银狞笑道:“好,就让孩儿们杀个痛快。”

    二人略一商议,决意出动一总骑军,一总奇步军,以骑军为前锋,击杀敌人。

    那得令的骑军把总一声大吼,猛地抽曱出自己的骑刀,用力一指前方:“杀贼!”

    “万胜!”

    出战的健骑无不轰然响应,策马如龙,以无可阻挡的气势席卷而去。

    所有骑军都持着骑枪,后面马步军持着长刀,他们共排成四列。前两列为骑军,后两列为马步军。锋利的长枪,雪亮的长刀,沉重的铁蹄震动了大地,有如让人窒息的死亡鼓点。

    滚滚铁流,踏破朔风,舜乡军的战马皆是高大雄壮,沉重的马蹄叩击大地,一片有节奏的闷响。人数虽少,气势惊人,挟带碾碎一切的声势,看得冲锋而来的流寇们骇然停止,惊恐尖叫。

    饥兵们sāo曱动不安,有人想继续冲锋,有人却是胆怯后退,任凭首领们威胁鼓动都是无用,一时间他们的阵型混乱不堪。

    密如骤雨的铁蹄声中,舜乡军两总铁骑如旋风一般卷至,在一片绝望惊恐的呼叫声中,恶狠狠地撞进了那万余饥兵的队列中,立时惨嚎声,撞击声响成一片。如烧红的铁烙,铁骑枉冲进阵内,一下子将饥兵队列装个七零八落。

    前两排舜乡军骑士都是jīng锐骑军,他们手中的骑枪,可以轻易刺中目标的要害部位,而且控制力道jīng妙,加之这些饥兵谈何甲胄,所以一路刺去,骑枪始终不失。

    这两排骑士开路冲撞,后面持刀骑士紧随在后,队列严整,光凭马力,就所向披靡。

    “杀!”

    赵荣晟大吼一声,策马疾进,长刀一划,恶狠狠掠过身旁一名饥兵脖颈,看着鲜血飞溅,头颅飞起,心中充满快美杀戮的念头。

    爷爷说得好,江山如画,多少英雄豪杰为这种壮丽而相互厮杀!鲜血不但没有让自己怯懦恐惧,反而激起了心中无限豪情,或许,自己就是为乱世,为杀戮而生。

    不过自己只是马步军,跟在骑军后面冲杀,什么时候才能一骑绝尘,取敌上将首级于万军中呢?

    王斗苦心训练的近现代骑兵何等威力,可以与强悍的清军骑兵对冲对战,这些连阵型都没有的饥兵队列可想而知,很快就被两总骑军穿个通透,毫无抵抗之力。

    穿透这些饥兵的军阵,那骑军把总略整队列,又拨马回来,继续以严整的队形冲击饥兵队列,将他们冲得支离破碎。这些出阵冲锋的饥兵打乱,不知如何是好,或到处跑,或往己方大阵逃去。

    左翼的高史银等人看出便宜,当机立断,率领剩余的两总骑军再次出发,与先前骑军一起,驱赶那些溃兵,冲击他们本方军阵。而在这个时候,不论是右翼,还是中阵,尽是骑兵尽出,驱赶饥民溃兵,更增闯军大阵的混乱。

    “贼众败矣!”

    明军阵地中,王斗看得清楚,在己方骑兵的不断冲击下,闯军饥兵军心阵势已乱,若他们的马曱军,骁骑不出战,这样往复冲击下,只有大溃一条路。饥兵大溃,那些步卒也别想幸存。

    他立时传令:“全军逼近,压迫敌阵!”

    、、、、、、

    闯军的中军大阵中,李自成脸sè铁青,设想虽好,却根本达不到目的。自己要求义军攻势,**不止,马曱军、骁骑押阵,不过只是先前几波,饥兵被明军jīng骑打得大败后,就处处大乱了。

    舜乡军火炮鸟铳厉害,骑兵同样如此,那些出战的饥兵根本不是对手,消耗目的根本达不到。

    便是马曱军押阵,大乱之下,饥兵们都往己方马曱军冲击,显然在他们认识中,舜乡军骑兵更可怕。

    遥望己方大阵,人人惶恐,特别那些饥民,早先鼓起的士气早就没了,攻打洛阳种种不利,还有粮草被夺等一系列yīn影又涌上他们心头。已无战心。

    看各阵sāo曱动的样子,再听对面战鼓激起,对方军阵已动,火炮火铳在前,有如山岳,步步压来,局势如此,需得立做决断。

    必须出动马曱军了,李自成心想。刘宗敏、高一功、袁宗弟等人满脸愤怒,也在请战,显然心中不服、虽然饥兵不堪战,但己方还有马曱军、骁骑未动,鹿死谁手,还不得而知。

    特别刘宗敏声如暴雷:“闯王,给俺五百老营,三千马曱军,俺就不信,那些官兵有三头六臂。俺打了这么多年仗,又怕的谁了?”

    李双喜,张鼎也在请战,他们皆为李自成的义子,初生牛犊不怕虎,也叫囔着要率骑兵出动,与官兵决一死战。

    就在李自成下定决心,就要发布命令时,刘芳亮与李过对视一眼,忽然一起下马,跪在地上:“闯王,不能再打了!”

    众人一愣,刘宗敏暴跳如雷:“刘小子,李小子,你们在干什么?什么叫不能打,你要我们不战而逃吗?你们是不是魂魄被那王斗小儿打没了?”

    看众人愤怒的眼神看着自己,刘芳亮抱拳诚恳道:“请刘爷与各家兄弟听我分说。”

    他对李自成道:“闯王,现在我们义军中,连马队带老营不过几千人。不是我长官兵的威风,那些马队不会是舜乡军骑兵的对手,而那些老营骨干,闯王舍得拿出来拼光吗?”

    众人一愣,均知刘芳亮说的话不好听,却是实情。马队不说,原先便多是归降官军的骑兵,或是一些马贼杆子,虽然有马,其实也是乌合之众,打原来的河南府官兵可以,与舜乡军骑兵对战,凶多吉少。

    至于老营兵,多是老八队出身,虽然可以与舜乡军骑兵对战,不过这些人个个都是十几年战场搏杀留下来的老兵,怎么舍得拿出来拼命?便是用十几万饥兵、步卒换这些老营闯军各将也不干。

    刘芳亮继续道:“最好的结果,是我们与王斗兵拼个两败俱伤,难道真以为可以灭了他们?只是继续拖在这里,在洛阳僵持下去。我们的大半粮草已经没了,再拖几天,怕是到时想走,也走不了了。”

    众人神情更是难看,刘芳亮这话也是实情,只是个人心中仍有不服罢了。

    刘芳亮再道:“闯王,各家兄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有这些老兵在手,我们哪里去不得?再说了,王斗毕竟是客兵,不可能久留在河南。等他们走了,河南等地,有时我们的天下。这些步卒、饥民留给官曱府又怎样,到时我们回来,他们又是我们的兵马!”

    这话说得极为露骨,不过牛金星与宋献策皆是不语,李岩张了张口,看到众人神情,却是叹了口气,心想:“义军终是脱不了流寇本xìng。闯王虽有大志,却为形势所逼,何rì天下方可太平?”

    李自成默然不语,其实他打老了仗,战场嗅觉一向敏锐,知道强打下去,真怕会全军覆没,把家底都打光了。

    不过自己不甘心啊,想当初在河南府兴起时,无往不利,特别牛金星,李岩等人来投,宋献策更献图謯,“十八孩儿,当主神器。”那时候的自己,是多么意气风发?

    为什么洛阳会出现王斗呢?难道这些rì的经历,都是自己在做梦吗?

    他是决断之人,瞬间平静下来,心中已有退意。

    他眺望结阵逼来的官兵大阵,缓缓道:“只怕王斗等人不会任我们从容退走!”

    此言一出,闯军各将纷纷道:“闯王,让我留下来断后。”

    “闯王,让我留下来拖住官兵。”

    多年的生死兄弟,闯军各将间感情极深,特别这些李自成的心腹将领们,人人皆yù留下来断后。

    李自成心中欣慰,对激动最大的郝摇旗道:“大勇兄弟,你留下来断后。”

    自商洛山的事后,郝摇旗在闯军中饱受排挤,此时闯王委以重任,他激动无比,大声道:“闯王,各家兄弟放心,我郝摇旗拼了这条命,也要让大伙安然退走。”

    李自成道:“好,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

    又叹道:“其实商洛山的事情,我从来没有怪你。”

    郝摇旗听了这话,更是热泪盈眶,拍着胸脯只是说不出话。

    李自成又道:“双喜和鼎儿也留下来,我给你们两千马队,所有的步卒也留给你们,你们务必小心。”

    李双喜和张鼎皆是李自成义子,让他们留下断后,可安将士之心。

    二人大声应了。

    李自成是知兵之人,知道这种情况若老营率先退走,必是全军溃散,谁也走不了的结果。必须先主动出击,缠住官兵,然后才能且战且退。这断后任务,极为重要,而且九死一生。

    李自成对三人授以方略,可率马队快速冲击明军大阵,舜乡军火炮鸟铳虽利,但炮铳的发shè毕竟缓慢,以快马速度,或许可以越过炮火,冲入明军阵地,加之步卒饥兵紧随跟上,当可达到缠斗目的。

    三人都是应命,李自成又细细叮嘱他们,言明务必保全xìng命,到永宁城集结,不可恋战。

    再传下一系列命令,让涧山的田见秀与刘希尧撤军,与自己大部队汇合,各人各领命匆匆而去。

    李自成虽决意走,闯军各心腹将领也均有退意,不过军阵中,饥兵与步卒,还有一些马曱军却不知晓。见官兵军阵步步紧逼,眼见就要压上来,正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郝摇旗、李双喜和张鼎率领数千马队出来,对军阵中万余步卒大声喝囔:“兄弟们,官兵欺我们太甚,跟他们拼了!”

    郝摇旗更是跳上马背,亲自举起一面大旗,大声呼喊:“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怕个球鸟,兄弟们,跟那些够官兵拼了!”

    一策马,率先狂叫着冲了出去,烟尘滚滚,李双喜和张鼎率两千马队紧随在后。

    眼见老营重将亲自杀敌,更有闯王两个义子,受此激励,不但阵中步卒,甚至原本众多就要溃散的饥兵们也是大振,纷纷呐喊,高叫着随大军冲了出去。

    此时中军如雷般的鼓点响起,首次鼓舞,更是一片的“杀官兵”声音,越来越多的饥民加入。

    眼见闯军马队步卒冲来,后面跟着数不清的饥兵,陈永福冷哼一声:“垂死挣扎!”

    王斗心中一动:“李自成要逃了。”

    他立时传下命令:“铳炮接战,枪兵严阵以待。骑军冲击流贼步卒饥民。传令涧山的温方亮,随时准备出击作战。”

    事实也是如此,闯军马队步卒的冲击,有若重演崇祯十二年镶黄旗鳌拜的前锋故事,在舜乡军炮火与火铳之间,他们的冲锋很快化为泡影,马队步卒饥民死伤惨重,也未能冲入舜乡军阵地,达到缠斗目的,更不要说断后了。

    看到前方一切,闯王身边各将皆是脸容苍白,又暗暗庆幸,幸好听从刘芳亮的话语劝说,没有让老营与马队全部出动,否则家底就拼光了。

    只有李自成暗暗切齿,舜乡军铳炮如此猛烈,只片刻间,义军伤亡就惨重非常,马队前仆后继,不断倒下,只恐自己的两个义子凶多吉少,他在心中恨恨:“王斗,王斗,我与你势不两立!”

    他不敢怠慢,李双喜等人用生命在拖延时机,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当李自成率老营与一部分马队逃脱的消息传出,整个闯军阵地一片哗然,所有饥兵步卒都有种被抛弃的感觉,他们再无战心,或是奔逃而走,或是奔入各营地抢掠财帛,十几万大军轰然而溃。

    胜利了,虽早知道这个结果,但事实来到面前时,王斗还是忍不住激动,他与陈永福发下一系列命令,骑兵追击,特别是夜不收与李光衡的骑军,紧追李自成的老营不放,勿要放走那些巨寇一人。

    很快的,高史银的马步军,还有陈永福的家丁们也加入追击行列。

    还有原本在涧山的温方亮,在看到闯将田见秀与刘希尧等人仓皇退走时,已明白了此战的结果,除留下一总军士看守粮草外,余者也加入追击的行列。

    兵败如山倒,到处是喊叫逃命的闯军士卒,看到官兵大胜,洛阳城的军民在欢呼胜利的同时,城内乡勇社官兵们也出城前来,协助打扫战场,抓捕俘虏。

    势不可违,在一片“降者不杀”的声音中,无数失魂落魄的饥兵步卒们纷纷跪地投降,等待未知的结果。

    陈晟手持自己的鸟铳,感慨万端地看着这一切,眼前事无数哭喊饶命的饥兵们,先前那些马队步卒冲击战阵的情形还历历在目。他们疯狂的样子,差点以为要被冲破军阵,那时的自己,脑中一片空白,只是机械地战斗着。

    陈晟不知道自己火铳打死了多少人,看着满地的尸体及鲜血,虽然知道这条路必然充满着尸骨,还是忍不住心下感慨。

    洛阳之战,十几万流贼溃散,史书上会记下这一笔,但死去的那些人,又有谁会记得呢?

    “世事如风,恍如梦幻一场。”(未完待续

第383章 反响、去襄阳

    洛阳之战,闯牟一清干甲,众贼脱挽而奔,车倾塞道,官兵紧跟不舍。李自成一路逃,官兵一路追,从洛阳、宜阳、永宁、卢氏,一直追到他们奔入山野为止。

    流贼降者十万计,本来一直按兵不动观战的一斗谷等人见闯王大败,大惊同时立刻拔营逃命。途中众贼溃散,或是不知去向,或是投降官军,只余一些心腹随一斗谷等人逃脱。

    此战官兵缴获兵器辎重不计其数,打扫战场时,发现各营地闯军丢弃的大量粮食,统计涧山粮库所得,共约得麦、豆五万余石,还有遗牛三千余头,马骡数百。

    各营留下的金银细软不多,只得白银三万余两,想必粮草携带不易,这些轻快的细软,撤退时闯军老营便带走了。

    不过打扫闯军营地,还发现遗留妇女四干多,令各亲属认领,尚余七百余口,送各寺庙尼庵供养。

    打扫营地同时还发现各营地污秽无比,尸体遍营,断发满地,间以牛、驴、马皮肠肺,臭气冲天。兵备副使王胤昌命地方军民就地掩埋,多rì未能清完。

    官兵一连追击闯贼数rì,一直到崇祯十四年1641年正月二十rì追兵回转,战果完全统计出来,可谓辉煌无比。

    不说缴获,也不说投降的流贼,单单此战,便斩杀闯营多个大将,计有李双喜、张鼎、刘希尧、李侔,马世耀、谢君友、吴汝义等人。

    别人不知道,王斗却知道这个名单的份量。李双喜、张鼎不说,皆是李自成的义子,张鼐rì后还被封为义侯。李侔是李岩的兄长,刘希尧、马世耀、谢君友、马重僖,皆是rì后五营重将。刘希尧还是右营的制将军,吴汝义也被封为太平伯。

    此战李自成一败涂地,不过遗憾的是,追击官兵虽对外宣称闯贼只余数十骑窜入山中,但根据夜不收的机密情报,王斗却知道李自成身边人马,老营加马队,骨干还有一千多人。

    王斗叹息:“终是不能灭了李闯,李自成的逃跑本事,我不如也!”

    洛阳大捷,如一声惊雷,以飞快的速度向四面八方传扬开去。不说河南府境内沸腾,便是捷报传到开封府,南阳府,归德府,汝宁府等地,皆是一片狂喜庆贺之声,官兵士气高涨,各地流贼一片呆滞。

    王斗之名,名震中原,士子传扬,皆知宣府镇有一军曰舜乡军,一时王斗种种过往,皆为人津津乐道。

    河南巡抚,还有洛阳城的福王,兵备,知府等人联名上奏,详情解说该战前因后果,列了一个详细的请功单子,还有若干弹劾抨击单子,以快马送达京师。

    消息传开,京师轰动,朝臣贺表如cháo,崇祯皇帝也松了口气,不但叔父无恙,而且在这松山之战就要打响的关头,洛阳大捷有如一注强心剂,对军心士气的好处不言而喻。

    王斗自到了河南,从汝州大捷到洛阳大捷,特别有救藩大功,如何封赏,朝臣需仔细商议。

    而这个时候,王斗也该走了,捷报送上的当rì,王斗便决意离开洛阳。

    洛阳大势己定,杨嗣昌一再催促,特别历史上的襄阳之变近在眼前,自己需急急赶去,再夺大功,名扬湖广。

    王斗记得清楚,历史上的崇祯十四年二月初五rì,张献忠用计攻战襄阳,今天是正月二十rì,算算没多长时间了。依这时的路程,从洛阳到襄阳,没有一千里也有八百里路。

    而且还要早到几天,防止事情有变。

    王斗眼中shè出寒光,在洛阳城让李自成跑了,这次襄阳的张献忠,决对不许他再跑了!

    后世的满清将屠川恶行栽在张献忠头上,不过也不因此就说张献忠是好东西,观其生平,杀人屠城是常有。他们与清兵没什么两样,王八看绿豆,大哥别说二哥。对明末这些农民军首领,王斗没有一丝一毫的好感。

    崇祯十四年正月二十一rì,王斗率军离开洛阳,洛阳军民倾城相送,一直送过洛水。

    送行的人中有洛阳众官,还有陈永福父子在内,他们还要在洛阳驻防一段井间。观陈永福红光满面,就知道其心中满意,也是,此战大捷,不说军功,河南总兵跑不了,缴获分成还不少。

    当然,王斗也心中满意,此战,自己同样收获不少。

    他看着这个老将意气风发的脸,笑道:“待末将再矣回来,就要称呼陈镇了!”

    陈永福大笑:“彼此彼此,王将军何不是如此?”

    是啊,此战封赏下来,王斗一个总兵是跑不了,如能节制一镇,便可称呼总镇。

    在大明朝,称总督,巡抚为军门,不过对总兵的称呼,大明各个时代却没有定数。

    景泰、成化以前称为“总戎”。万历中期起,大帅、大将军的称呼引以风cháo,以至朝臣都看不下去,上疏皇帝呼吁制止。

    到了明末时,称呼一镇总兵多为“镇”,“总镇”,比如当时左良玉,猛如虎追剿张献忠时,官兵便抱怨二人,发出“想杀我左镇跑杀我猛镇……”等言语。

    当然,若是挂印,称其封号更为高贵。

    两人又寒暄数句,陈永福说道:“一路顺风,老夫在开封府静待王将军捷报归来,到时我们再把酒言欢。”

    王斗点头,他知道陈永福的心思,除了结交自己,还想将自己儿子陈德送入东路讲武堂。王斗也有心在河南布下一个棋子,同意了陈永福的请求,不过这要等自己领军归来再说。

    不过临行时,王斗对洛阳的局势略有忧虑,闯兵降者十万,洛阳的官府与汝州官府一样,除收编一些青壮为军外,余者归田,这些人最后会不会成为后患?

    不过当时皆是如此,官兵降贼,贼降官府,对当地内部内务,自己不好过多干涉,只能祝他们好运了。

    乡老端来一杯米酒,其杯极大,这是洛阳当地的风俗“栈行酒”,意味故人远行,此时不醉,更待何时?

    乡老端着杯子,众百姓在旁异口同声地道:“大将军满饮此杯,一路顺风,我们洛阳的百姓,永远忘不了将军的大恩大德。”

    他们的声音很朴实,却发自内心,王斗的眼眶有些cháo湿,回望古都那若隐若现的身影,再望眼前这片大地生活的人民。

    王斗接过酒杯,猛地一饮而尽。

    临出洛阳时,王斗曾召开军议,由他亲自带领自己的护卫总,还有温方亮乙部,李光衡庚部,高史银壬部直奔襄阳。这些军士或是骑兵……或是有马步兵,行动如风,一rì百里是等闲。

    大军中,还有温达兴率两队夜不收随行,王天学等医官,中军部的镇抚……些参谋赞画等。这是王斗为了抢占时机,所以步军,炮队,辎重大队都留在后面。

    为了加快速度,炊事车都不随行,只每人携带炒面袋,肉干袋等物,可食用十五rì。由于马匹需要大量的豆料,所以随行的,还有大批的马骡,一些必须的辎重营帐等物,也用马骡驮运。

    王斗率这三千多人先走,余者正常行军,向大军跟来。王斗还传令给汝州的辎重千总孙三杰,让他率辎重队将洛阳的收获全部运到汝州,然后所有的粮草运到郏县,以该处为囤粮重地。

    洛阳战后,王斗获得麦、豆二万石,这是河南官方为补河南巡抚李仙风欠下的七万两银子,还有一些军中应得的缴获分成。从开封到汝州,一直到洛阳,算算在河南的时rì,舜乡军己计获得白银十万两,粮草五万石,马骡二千多匹,算是收获不错。

    洛阳到汝州一百几十里,王斗率三千骑兵二十一rì从洛阳出发,傍晚便到了汝州城下。此时洛阳大捷早己轰传境内,汝州军民更是敬畏,知州乡伸连忙出迎,设宴款待王斗诸人,又抬酒肉慰劳大军。

    王斗要事在身,召来孙三杰交待事宜后,第二rì便往宝丰奔去。

    洛阳、汝州、宝丰、叶县、裕州、南阳、新野,一直到襄阳,这便是王斗的行军路线。

    大军一路行去,神鬼避散,王斗这只大军个个披甲,人人有健马,一看就是jīng锐的官兵,谁敢招惹?

    话说小乱避于城,大乱避于乡。乱世来临,从洛阳一直前往南阳,到处都是结赛自保的百姓。

    对乱世的预感,老百姓是非常敏锐的,任何村子,庄子,四周都筑有夯土围墙,围着庄子还挖有深壕,出入用吊桥,四角还建有箭楼,二十四小时都有人眺望。

    富点的庄子,围墙还用砖石堆砌,大姓、大宗族,更是深墙大寨,有若军堡。

    太平盛世那样,四面透风,小而不设防的村庄现今是不存在的,不说大股流寇,如今多如牛毛的盗匪,马贼之类,便让所有的村庄都筑起了围墙。

    当然,很多村庄寨子看起来是民,其实也不时兼当匪贼的做派。别说一些弱小的过路商人百姓,就是看起来孱弱的官兵也敢打劫。非有实力者不可远游。越是乱世,镖局武馆越是兴盛。

    不过王斗一路领军南下,皆是平安无事,正月二十七rì,大军己是直过南阳,并不停留。

    此时算是过了秦岭淮河一线,野外田地不再尽是小麦与油菜,也出现一些稻田。还有屋顶的瓦片,渐渐显得轻巧。

    野外绿意渐多,虽是干旱,比起河北,中州等地,却好上很多。

    不象那些地方,除了黄土地还是黄土地,原野上连树木都很少。

    当然,这个好只是相对而言,崇祯十四年的时候,连苏州府都大旱,各地满是蝗虫,米价一石要银四两。此时的大明,不论大江南北,都处于艰难的关头。

    崇祯十四年正月二十八rì,近牛,新野地界,临近县城不远。

    蹄声如雷,顺着消水西岸不远的官道上,黑压压奔来了不知多少的骑兵。

    烟尘冲天,大地抖动,看那种气势,似乎连城墙大山都要撞塌。路上走动的行人商旅,都赶紧退到路边,心惊胆战的看着这些不知哪来的骑士们。

    看样子是官兵,众人更是小心,低头顺目,甚至很多人还跪下来,官兵可不是善类,小心被他们杀良冒功,抢劫害命啊。

    好在这些骑士并不理会他们,轰隆隆的奔驰着,从他们身边e一掠过。各人只觉自己脚下不住震动,身旁的树木,地上的枯枝,都在不停跳动着。

    蹄声如雷般响个不停,良久,终于过去了,各人都舒了口气,起身议论纷纷,哪来的官兵。

    刚才有人偷眼看了下,这些骑士个个鲜红衣甲,满身彪炳,身上披着斗篷,胯下匹匹都是神骏健马,好家伙,一看就是百战jīng锐。也不知哪家总督或是巡抚麾下标兵。

    看领头打的旗号是“王”,哪家将领姓王的?

    不说这些百姓的暗暗议论,王斗领着大军滚滚向前,丝毫不理刺骨的寒风。他们皆是五骑一列,护卫总当先,李光衡骑兵随后,温方亮、高史银又随后,虽然奔驰中队列不乱。

    如此声势浩大的一只骑兵来到,河对岸的新野城守军己经发现,他们个个脸上大变,鸣jǐng的铜锣“咣咣咣”的打得山响,一时城内外鸡飞狗跳。

    王斗扬起手,立时中军部尖厉的喇叭声响起。

    “停止前进!”

    健马嘶鸣中,所有的骑士都迅速停了下来,整只队伍除了战马的响鼻声,就没有别的声音,显示训练有素。

    王斗策马出来,若有所思地看着河对岸的新野城,中军部各官,还有温达兴,温方亮,李光衡,高史银等人也聚到王斗身边。

    王斗仔细打量河的两岸,消水宽阔,周边尽是平原,不过东岸的新野城面积并不大,城墙也颇为破败,在城的四周,各有一个小关。离队伍不远处有一座浮桥,跨越了河的两岸,通往新野城的南关。

    王斗颇有兴趣地道:“为官莫若执金吾,娶妻当如yīn丽华。听闻yīn丽华乃新野人氏?”

    赞画秦轶笑道:“是的将军,非但如此,新野在三国时便己出名,三请诸葛,火烧新野可是家闻户晓。”

    他指着周遭的土地道:“而且,新野百里平川,东有棘水,北有批水,西有消水,又有湍水,可谓八水竞流,沃野百里,南阳之重,尽在于此。

    王斗点头,从一路行军来看,南阳、新野等地虽然也见流民乞丐,不过至少百姓生活还算安定,每村每庄都有人气,不象河北,豫北等地经常千里不见人烟。

    同时心中掠过yīn影,依照历史,张献忠夺取襄阳后,几个月中,连陷当阳光州、随州、新野、叶县、舒城、亳州、泌阳等地,每到之处,杀人屠城,焚僵一空,这座新野城,也免不了灾难。

    不过自己到了新野,一天路程就可到达襄阳,依历史,张献忠袭击襄阳时,不过jīng骑再千,余者大部数万人,尽在离襄阳城一百多里外的宜城,由罗汝才带领。

    哼,自己带了三千骑兵,定要将他杀个片甲不留。(未完待续

第384章 得知

    新野城守军胆战心惊地看着河对岸的骑兵,因为不知是敌是友,开始不敢轻举妄动,后来见王斗等人没有敌意,也不抢掠,似乎是官兵,这才大着胆子,将一个小校遣下城去,探知王斗等人的来意。

    那小校得了五两银子的重赏,硬着头皮,从浮桥处向大军过来。

    他走过浮桥时,谢一科手一挥,两个护卫策马过去,将他直接带过来,其间还看搜去了腰刀兵器。

    那小校不敢反抗,老老实实的,只是越是临近,越是脚步发软,这些军爷哪来的,装备就不说了,那种凶神恶煞的气息,怕是个个都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也不知杀了多少人。

    那小校被带到王斗身边,连忙跪下叩头:“小的新野城守营旗总马子仁,见过大将军。”

    王斗知道中原官军的编制与边镇略有不同,听了他的官名也不以为意,他策于马上,温言说道:“你不用害怕,本将乃宣府镇东路参将王斗,接兵部行文,前往四川剿灭献贼。大军劳累,yù在贵境休整一rì。”

    那小校哪知道王斗的威名?听了这话,却是松了口气,原来是客兵过境,连忙道:“是是,小的这就去回禀上官。”

    王斗说道:“嗯,你去吧。”

    看了谢一科一眼,谢一科会意,抛去一锭银子:“赏你的。”

    那小校麻利接在手上,一看竟是十两银子,心下大喜,非但没事,还发了一注横财。

    他连连叩头:“多谢大将军,多谢大将军。”

    乐颠颠的回去禀报了。

    很快,又来了个千总,带着几个师爷样子的人,见大军威势,各人暗暗心惊,不过千总持礼虽恭,却要求看兵部行文。

    此人职责所在,王斗也不为难他,让他看了公文。

    那千总看过公文,师爷确认无误,明显的松了口气,说道:,原来是勇冠三军的王大将军,末将失礼了。末将新野守营千总赖邦宪,将军有什么需要的,吩咐一声便是。”

    王斗没想到此人竟知道自己的名字,看了他几眼,说道:“有劳了。”

    接着在这千总的带领下,前往大军扎营歇息的地方,却是离新野城南关不远处的几座寺庙。这里庙宇众多,有龙王庙、关帝庙、马神庙、财神庙等,足够三千大军扎下的。

    那千总又与王斗恭敬说了几声,言道守备与知县很快就会前来拜访,然后匆匆离开,回禀上官去了。

    王斗吩咐扎营休息,一时人动马嘶起来。

    舜乡军扎营自有条例,不论是在野外还是在屋舍。野外不说,若在屋舍,一总一街,把总随之。一部一方,千总随之,最后中军绕之。各部不许相混,各总各队不许相混,如不随本队住者,皆以军法治之。

    大军扎营,早己经验丰富,各部皆是有条不紊,王斗与护卫总,中军部居于关帝庙,大纛高高挑起。心中寻思,新野到襄阳一百多里,今rì养jīng蓄锐,明rì一早起程,一天工夫,便可到达襄阳了。

    不说王斗这边扎营,新野城的百姓原本很多人逃入城内,见太平无事,又重新城门打开,人来人往,恢复平静生活,只是城池内外,皆对这部官兵议论纷纷。

    营地外围还聚了一些闲人观看,指指点点,不过各人对官兵,特别是客兵的畏惧深入骨髓,不敢靠近,只是远远围观。

    约过了半个时辰,南关处鼓乐喧天,一行人吹锣打鼓而来,却是新野知县及守备领着一些士坤乡老前来拜访劳军,行李中担着几坛酒,一些米面,还有两个壮汉挑着一头肥猪,那猪兀自挣扎叫唤不停。

    王斗迎了出去,见那知县脑袋甚大,戴着乌纱,穿着丝盘领右衽青袍,胸前有七品鸂鶒的补子,系着素银的腰带。

    知县甚为肥胖,年在四十许,他旁边的则是新野守备,一身武将打扮。云翅盔,穿着罩甲,甲叶露在外面,锵锵作响,却是明甲样式,还有一副臀手,鞓带上挂着一把腰刀。

    知县等人来到面前,见营地行伍森严,心下一惊,又见眼前一位大将,一身华美的明光铠,腰悬宝剑,头上八瓣帽儿铁尖盔,嘴上留了短鬃,神情威严,双目锐利有如鸷鹰,身后还跟着几位大将,皆是英武不凡,更是一凛。

    知县连忙抢前几步,出列而来,拱手道:“下官新野县知县张有贤,久闻定国将军忠义无畏,勇冠三军,如雷贯耳,今rì得见,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他说话摇头晃脑的,便如在颂歌似的。

    那守备也连忙拜见,他早见王斗大军时,己是矮了一截,又见王斗威容,更是唯唯诺诺,话也说不清楚。

    话说当官最重威仪,为将最重气势,王斗两者都不缺。

    他自靖边堡起家,数年间南征北战,尸山血海,又掌控东路数十万军民的命运,不论边地大将,还是朝中诸公,都不敢怠慢。等闲人等,见了王斗,气势上先就矮了三分。

    王斗说道:“两位客气了,请!”

    众人进入关帝庙,进了大殿,那知县随行之人,也将那些劳军之物抬到殿前广场,张知县又拜:“区区薄礼,寥表乡民寸心。”

    寒暄几句,张知县邀请王斗进城,说给大将军接风洗尘,宴请歇息。

    王斗摆了摆手,问道:“听闻新野有一小食叫板面?”

    说起这个,张知县的油脸上笑开花,说道:“原来大将军也听过我们新野的板面。是的,这个面食我们新野叫板面条,相传乃是三国猛将张翼德所制,爽口耐嚼,远近闻名

    哪。”

    王斗点头:“好,张知县,你安排下去,做四千碗板面条过来,让我将士们也尝尝鲜。”

    知县一下呆住:“这,四千碗……”

    他有些为难,虽然他愿意破这个费,但要很快做四千碗板面出来,也不是容易的事。

    王斗一伸手,又从谢一科处接过一袋银子,抛在张知县的面前:“我也知道为难,这样吧,你拿银子回城,动员城内各茶楼酒肆,我公平买卖,也不会亏了他们。”

    张知县不由自主提起袋子,好家伙,入手沉重,内中白银的撞击声哗哗作响,他咂了咂嘴,这王将军还真是豪气。也是,看看他们的人马装甲,会是没银子的人?

    又心下暗思:“早前听闻这王斗的事,还有些不信,此时一见,果是品格高贵,仁义之师,风姿嫣然。”

    一时间起了结交的心思,此等名将,此等强军,若援引一二,受用不尽。

    那守备看着知县,眼睛转动,显然也是一样心思。

    张知县又拜:“大将军征剿献贼,劳师远动,岂敢让大将军破费?”

    王斗说道:“无妨。”

    又说:“你准备一此大捅,烧些热水,让我将士们洗洗,费用一起算吧。”

    张知县道:“是,是。”

    吩咐幕僚们进来,亲自在王斗面前吩咐安排,将银子给了他们。

    幕僚们极为诧异,走出大殿,窃窃私语去了。

    很快,此事便在新野城内外传开,一时城乡轰动,有银子派下去,城内外诸多酒楼面馆极为卖力,而且乡民争动,拿出家中大桶,人人去河中挑水,让舜乡军将士们洗个舒服的热水澡,然后快美吃面。

    而王斗此举,也在新野留下一段佳话,传为美谈。

    王斗同样舒服的洗了个燥,换身便服,这个时间,张知县等人一直在大殿相候。

    王咔吩咐将那头猪杀了,做成红烧肉,每部都分一点,由于大军没有作战,各人还喝点酒,去去寒气。

    大锅的红烧肉,大锅热腾腾的板面端上来,香味扑鼻,浇上臊子,热呼呼吃在嘴里,确实舒畅无比。

    其实在后世,王斗曾吃过新野板面,不过那时的臊子原料还有使用红辣椒,此时辣椒却没有普及。虽是如此,味道并不差过后世,显是有自己独特替代之物,便如古时没有味jīng,使用高汤,也极为鲜美。

    大家围绕一张大桌吃喝,张知县与新野守备列席其中,看着王斗与麾下各将吃得香甜,也不免心中自豪。

    言谈中,王斗听闻张知县说话带点皖地口音,不由想起自己见过的彰德府武安知县窦维格,果然一谈之下张知县却也识得,却是自己同年。听到王斗谈起武安县的情形,不由叹息:“明启兄有大才,可惜时运不济,被分到了武安县。”

    这话王斗相信,论起才能,相信窦维格高过这张有贤,不过新野安定,武安残破,这与时运确实有关系。大环境下,任你个人才能再高,也是回天乏术。

    其中,张知县又连连吹捧王斗的一系列功劳,还捉起了不久前的汝州大捷,显然也是关心时局之人。

    王斗微微一笑,心想洛阳大捷的消息还没有传到,等过段时间,你更惊讶吧。

    其实张知县心有疑惑,早前听闻闯贼数十万大军围困洛阳,这王斗也领军去救,怎么又在这,难道闯贼败走了,这不可能吧,几十万大军啊。还是这姓王的私下脱逃?这话却不好说。

    王斗又问起杨嗣昌情况与襄阳城的动静。

    张知县答道:“杨阁部大军十万众,直追入川,献贼插翅难逃。”

    又道:“襄阳军府重地,饷金、甲器皆聚于城内,每门有副将防守。城内有襄王,知府,巡道,固若金汤,未听闻有什么异状。”

    王斗点头,显然的,不论是襄阳城,还是附近官将,都想不到张献忠会轻取城池吧。

    他心下沉吟,依历史,由于左良玉的缘故,张献忠、罗汝才部在毫无阻拦的情况下,顺利地出了夔门,经巫山进入湖广。正月二十五rì,他应该攻克了兴山,杀官军守将吴国

    懋,知县刘定国,然后东进至当阳,荆门一线,探得襄阳城守备单薄,定计奇袭。

    在夺得襄阳城的过程中,内应起了很大的作用,襄阳事后,奉敕前往勘襄阳失事的司礼监策笔太监王裕民题本中,就有说,jiān细伏于城内”,又说,“降丁盈千盈百,往来城中,不知是贼是兵”。

    可以说,不论李自成与张献忠,还是其它的流贼头目,都非常善于使用细作内应。

    王斗沉吟的时候,舜乡军各将也是相互使着眼sè,将军这么关心襄阳,难道那边会发生什么大事不成?

    现在军中一直传扬定国将军天上星宿下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不论崇祯十一年那场战事,还是洛阳之事,都证实了将军的先见之明,若是在襄阳又立大功,那……

    崇祯十四年(1641年),二月初二rì。

    湖广,承天府,荆门州。

    荆门素有荆楚门户之称,境内多山地丘陵,此时在州北的荆山之内,坑洼不平的驿道上,正风尘仆仆走着一只军队。

    他们的装备并不好,大多数士兵包着头巾,穿着齐腰甲,都是布甲。或是包着头巾,穿着雨裆,脚着麻鞋,打着行縢。很多人衣衫破烂,便是打着的旗号上,也有许多破洞。

    不过他们jīng神很好,队伍中不时传出哈哈大笑之声,又常有戏谑歌声传来:

    “前有邵巡抚,常来团转舞。后有廖参军,不战随我行。好个杨阁部,离我三天路。”

    每当这歌声一响,便是众人一阵疯狂的大笑。

    山路崎岖,蜿蜒到云雾深处,在队伍的中军位置,多是骑军,上面打着,“张、罗”等旗号。两杆将旗下,一个粗豪的声音传来:“孩儿们的jīng神头不错,好,就是要这样,不坠我叉军的威风。”

    说话的是一位骑着油黑健马的大汉,这大汉戴着红缨毡帽,打着披风,身材很高,略有此干瘦,一张黄脸,弓人注意的是他的长须,从嘴边两腮一直垂下来,怕有两尺之长。

    一双铜铃般的大眼,不时闪过凶光,神情中尽是桀骜不驯之sè。

    在这大汉身旁,同样策马坐着一位打扮象富商似的中年人,两撇鼠须,眼珠转动灵活,一看就是颇有心计之人。他与大汉不时交谈,说话时皆带陕地口音,正是被明廷恨之入骨的张献忠、罗汝才二人,当时并称为“献,曹二贼”。

    二人被督师杨嗣昌大军围剿,采取“以走致敌”的战术,一路从湖广入四川,又从四川入湖广,使追剿官军疲于奔命,此时更跳出包围圈,海阔天空。

    此时张献忠大骂:“驴球子的,自占了兴山,咱义军就没再打下一座城池,军中粮草不足。曹爷你说,我们到宜城去,会有收获吗?”

    罗汝才沉吟道:“敬轩不必着急,就算到宜城没有收

    获,我们还可以到随州,应山一带去。现在湖广的官兵都调往四川,布防空虚的地方多的是。就算湖广不可为,我们还可以到河南去,听说李闯王在河南发展不错,声势很大,有了十几万人马,听说还要打洛阳。现在河南的官兵都被牵制了,南阳府,汝宁府各地都很空虚,我义军大有可为啊。”

    张、罗二人攻占兴山后,本有意就近攻打临近的房县,竹山等县,不料郧阳巡抚袁继咸防守严密,便改为行走当阳。二人大军所到之处,风声鹤唳,当地官府居民严密把守,献、cāo二人无机可乘,便一直往荆门,宜城,看看有什么便宜可占。

    张献忠羡慕地道:“李自成己经在围洛阳,那里可是福王的地盘,崇祯小儿的叔父。如果打下洛阳,那闯军的声势可就大了,曹爷,你说他们能打下吗?”

    罗汝才道:“难说,当年我们随高闯王十几万大军围城,打了好多天都没打下,洛阳不比寻常州县,很难打。”

    心中颇有些羡慕嫉妒,自己与张献忠被官兵追得团团转,从湖广逃往四,现在又逃回来,李自成等人却趁机在河南发展,而且还发展顺利,有了那么多的兵马。

    张献忠同样心情矛盾,即盼望李自成打下洛阳,壮大义军威势,又盼望不要打下,要不然当年一起跟随高闯王的人,就爬到自己头上来了。

    此后二人无话,大军一直在荆山的崇山峻岭中行进,很快到了当地一个叫乐仙桥的地方,却是一个驿站。驿兵们看到流贼到来,一哄而逃,不过驿官却被哨骑抓住,带到张、罗二人面前。

    那驿官身材滚滚,白白肥肥,一见就连连叩头:“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张献忠一皮鞭抽下,打得那驿官哭爹喊娘,他大骂道:,你妈妈的毛,一看你这吃得圆滚滚的就是一个贪官,驴球子,给老子砍了,咱老子一看到这些狗官就来气。”

    立时一个老营亲兵出来,在那驿官的惨呼声中,一刀下去,砍在他的脖子上。

    也不知是不是这亲兵故意,这一刀却没有将这驿官的脑袋砍下来,那驿官一时不死,捂着脖子,嚎叫着在地上翻滚,鲜血不断从伤口涌出来,在寒风中冒着腾腾热气。

    众兵都是围在旁边笑看,一直到这驿官不动。

    此时己是近午,见部下劳累,张、罗二人便下令在该驿站扎营,立时众军欢呼起来,东一堆西一堆的在驿站周边聚了一处又一处,或扎营休息,或卸下马具,修整车轮马挽等,一片闹腾。

    中原腹心的驿站不能与九边重镇相比,便如那鸡鸣驿,城周四里有奇,兵驿、邮驿两用,兼有防御功能。乐仙桥这种小驿站,不过周一百多步,设备非常简陋,也扎不了多少人。

    因此便张、罗二人,还有各自部下一些大将入内,生起了数盆炭火,又拿出酒肉吃喝。

    罗汝才狡诈多谋,别号曹cāo,而且为人圆滑,善于调和各部关系,打下城池,子女财物也愿意平分,因此很多农民军首领喜欢与其合作。不过其人也有个毛病,便是贪财好sè,见之美sè,便收罗帐中,便是被杨嗣昌十万大军围剿,这些美女也不愿意丢弃。

    他帐中妻妾成群,个个绫罗绸缎,打扮得花枝招展,还随军养了戏班与舞姬,此时无事,便叫戏班弹奏,舞姬歌舞口

    一时驿馆内尽是丝竹乐曲的声音,间中夹着众人的狂笑之声。

    张献忠是陕西定边人,罗汝才是陕西延安人,二人的部将,也多是陕西延安、米脂、榆林等地人氏,因此站内传出声音,便多是秦地口音的喧闹。

    罗汝才身下铺着虎皮,身旁聚满了各异姿sè俏丽的女子,不时给他喂酒喂肉,敲腿捏背。

    酒酣耳热之时,罗汝才有些感慨,他高声道:“官府一直骂我们是贼,愚民也骂我们是贼,贼就贼,做贼有什么不好?想我老罗贫寒的时候,连个媳妇都娶不上。现在看看,官家的大小姐,富贵家的女子,什么样的姿sè没有?往常她们正眼也不看我一下,现在呢,哪个不顺着我,求着我?做贼好啊,我就喜欢做贼!”

    众人大笑,只有场内女子强颜欢笑,却没人敢露出不满之sè。

    张献忠拍腿大笑:“曹爷你真是个多情种子。”

    众人又是一阵狂笑,罗汝才部下大将杨承祖、王龙等人,更是搂过身旁女子用力亲吻,放浪形骸。

    而在张献忠身侧,则坐着献部大将白文选、闯世王马武、三鹞子王兴国诸人,此外还有几个小将,便是同为张献忠义子的孔可望、刘文秀、李定国、艾能奇四人,并称为“四将军”。

    这四人皆是明末清初炙手可热的风云人物,特别李定国、孙可望二人,更在史书上留下厚重一笔。

    此时听了罗汝才的话,李定国,此时应称为张定国的,眉头细不可闻的一皱,对罗汝才的话有些不以为然,他年在二十许,长身玉立,坐姿端正,充满了英武昂扬之气。

    李定国十岁便随张献忠转战南北,为人勇猛,喜读兵法,颇有谋略,军中人称“小柴王”。

    因常读史书,对世事自有其认知看法,对罗汝才的言语作派很不以为意,不过他征战多年,历经生死,早养出自己的城府,并未在颜sè上表现出来。

    他缓缓喝下一杯酒,目光不经意掠过上首的孙可望,却见别可望的目光刚从自己脸上收回,不由心中一凛。四义子中,孔可望自小为张献忠收养,有着超然地位,不过其为人残暴善妒,因自己威胁到他的地位,己经暗中有所针对。

    此时站内各人皆有酣意,张献忠道:“今rì欢乐,大军休整,明rì一早就去宜城,希望有个好收获。“

    正说着,却突然进来一个老营哨骑,对着堂内各人禀报几句。

    “什么,襄阳军备松弛?”

    张献忠猛地坐起来:“这军情可是真实?“

    那哨骑跪着道:“小的岂敢欺蒙大帅,这消息千真万确,大帅不信,召那几个兄弟进来问话便是。(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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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边军一小兵介绍:
崇祯七年三月,山西陕西大旱,赤地千里,民大饥。四月,李自成入河南,与张献忠合兵攻取澄城。七月,后金军进围宣府,兵掠大同,沿边城堡多失守。大明内忧外患,风雨飘摇!这年的七月,王斗意外来到大明,成为宣府镇保安州舜乡堡一普通小兵……※※※【大明宣府镇军队等级:小兵、甲长、管队、防守,操守、守备、游击、参将、副将、总兵。】明末边军一小兵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末边军一小兵,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末边军一小兵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