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言两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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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看看,已经四十多万字了,挺不容易,心里很多感慨。有书友说这书应排进历史类前十,成绩差只是因为昊远知名度不高的原因。对此昊远除了一笑置之,更多的是无颜以对。
这本书相对上一本,更新速度慢了些;成绩差,加上这期间我的祖母从病重到离开人世,因此情绪很底落,甚至一度有坚持不下去的感觉。
都说万事开头难,但对我来说,放弃更难,若是半途而废,我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支持我的书友,大家的每一声鼓励,每一点支持,我都不能当作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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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同文馆之狱
东京,同文馆。
同文馆这名字充满了书香味儿,乍听之下,还以为是皇子读书的地方呢。但只有张士良和文及甫才知道,如今的同文馆是个什么样的所在,满地的刑具血迹斑斑,发散着浓烈腐肉味,让人看上一眼都会心惊胆战。
这两个人关系重大,章惇所有的布局,都是围绕着这两个人展开的,为防万一,张、文二人没有关进刑部大牢,而是按章惇的意思,单独关进了同文馆,再由何世宽与张商英亲自到同文馆主审,以杜绝一切干扰。
同文馆的二进正堂被临时设置成了刑堂,何世宽与张商英当堂一坐,两班酷吏左右一站,加上旁边摆满了各种刑具,顿时让人感觉阴风四起,寒气森森。
文及甫被架到堂上,往地上一扔,两班衙役顿着水火棍,怒目圆睁,一通堂威喊下来,文家六郎吓得两脚发软,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他打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何曾经过这般阵仗,还没开审呢,已经吓得脸无人色了。
“堂下何人?还不速速报上名来?”
何世宽凛然大喝,惊堂木拍得震天响。
文及甫哆嗦着答道:“下官文及甫,拜见二位大人!”
“文及甫,你仔细看看,这可是你写的书信?”
衙役把书信递给文及甫,他非常认真地看了起来,这确实是他几年前写给刑恕的一封信,这一点无可否认。
事情到了这一步,一直不知因何被关押的文及甫,也终于明白,事情竟是出在这封信上,文及甫只恨自己交友不慎,心里对刑恕痛恨不已。
何世宽再次威严地喝道:“文及甫,你信中白纸黑字写着‘今日朝堂之上妒贤忌能,罗结党羽,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又济以粉昆,可为寒心。’说!司马昭是谁?粉昆又是谁?
你可想好了,这堂上数十样刑具都是为你准备的,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本官会让你把这刑具一一尝个够,当然了,若是你检举有功,本官自会上书陛下给你请功,是包庇谋逆之人,还是检举立功,怎么选就看你的了!”
谋逆之人?听到这,文及甫心肝儿直发颤,他不会不知道谋逆是什么罪,包庇谋逆之人又是什么罪,一个不好,文家就要万劫不复啊!
“大人!大人!下官冤枉啊!下官当时少不更事,一时胡言乱语,作不得数啊!请大人明鉴!请大人明鉴!”
“嗯?”何世宽冷冷地扫了一眼文及甫,转头对张商英说道:“张御使,本官的意思是暂停堂审,让衙役先把堂下的刑具给文通判仔细介绍一下,张御使以为如何?”
张商英淡淡地答道:“甚善!有些人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何尚书若是心慈手软,别人还以为您好糊弄呢!”
何世宽抬手稍稍示意,两个如狼似虎的酷吏立即扑上来,把文及甫架到那排刑具前,冷笑着介绍道:“文大人,这种铁刷子呢,看起来简单,用起来也简单,只需往人犯身上倒些滚水,再用这铁刷子轻轻的来回刷,就有把人犯的皮、肉,一层层的刷下来,直到露出骨头。还有这个,烙掌印,用起来也很简单,把这支铁手掌放在炉火中烧红,把后把犯人的衣服剥下,就这么烙下去!嗞!立即就会肉香阵阵…….
衙役一边讲解,一边往文及甫身上比划,听到第四种刑具时,文及甫再坚持不下去了,无尽的恐惧竟让他昏迷了过去。
大冷天里,一桶冷水泼了下去,文及甫浑身打颤地醒了过来,同时脑子也清醒了许多,他出身文家,虽然没受过什么苦楚,但见识还是有的,他非常明白,新党想要的是什么?
这封信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司马昭是在影射吕大防,粉昆是指韩忠彦,但这两人都是旧党元老,身份特殊,一但将他们供出,文家在旧党中也就失去了立身之本,为千夫所指。
但不供出来行吗?新党势在必得,会放过他吗?会放过文家吗?
文及甫心如电转,竟不顾身上的寒意,愣在堂上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说!司马昭指的是谁?粉昆指的又是谁?再不说,本官就先让你尝尝铁刷子的滋味!来啊,给他上热水!”
何世宽当头大喝,把文及甫惊醒过来,他哆嗦个不停,也不知是心中害怕还是身上发冷,期期艾艾地答道:“回大人,家父以前尝称刘挚为司马昭……呃,王岩叟面白,乃称为粉,梁焘字况之,况字右旁从兄,乃称为昆。大人,下官都说了!求求您,放过下官吧……”
文及甫供出的这几个人,都是朔党人物,以前专和文彦博作对,还贬过文及甫的官,文及甫左思右想,只有拿他们来顶缸了。
不得不说,文六郎说文解字的功夫还是非常高明的,经他这么一说,虽然有些牵强,但总算把吕大防和韩忠彦摘出来的了。
何世宽何许人也!一看就知道文及甫在说谎,他冷笑道:“文及甫,你别以为耍点小聪明本官就奈何不了你,你说令尊尝称刘挚为司马昭,当本官不会派人去向令尊求证吗?本官还真想知道,令尊是不是这种背后道人长短之人!”
何世宽说到这,文及甫脸色不禁微微一变,这确实是要命的问题,他父亲文彦博虽然老得动不了啦,但说话还不成问题,何世宽若真派人去求证,他的这翻说词十有九会被揭穿。
“文及甫!本官再给你一次机会,司马昭是谁?粉昆又是谁?还不快快从实招来!”
何世宽猛拍惊堂木,把文及甫吓得头筋突突直跳,最后他咬咬牙答道:“回大人,下官方才所说句句属实,并无半句虚言!”
“看来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来啊!给他上夹棍!”
衙役立即将夹棍拿上来,把文及甫十指穿入夹棍内,两边绳头一拉,夹棍立即将十指夹紧,常言道十指连心,方才文及甫还冻得浑身颤抖,现在随着夹棍越拉越紧,文及甫痛得汗下如珠,哭喊声响彻了整个同文馆。
“你到底招还是不招?”
“下官……该招的都招了,大人,你就是打死我,下官也不能胡说啊!”
真没想到,堂下这的个贵公子哥还真有股韧劲儿,似乎豁出去了。
何世宽倒也不可能真把十八般大刑全用到他身上,那便真是屈打成招了,将来文及甫一但翻供,对新党反而极为不利。
“来呀!先把他押下去,立即派人到文家向文彦博求证,看他以前是否常说刘挚是司马昭!”
虽然刘挚、梁焘、王岩叟曾经也是旧党重臣,但与吕大防和韩忠彦比起来,分量还是轻了些。
吕大防在元祐年间做了多年首相,这个不用多说;
而韩忠彦实际上是韩琦系官员的首领,韩琦身历三朝,在英宗朝权倾朝野,他的手下已经发展出一个庞大的官僚派系,这些官员紧紧团结在韩家这个核心周围,结党伐异,韩忠彦作为韩琦系官员的领袖,分量不比吕大防轻。
现在这两大旧党领袖都被文及甫摘除出来,上奏旧党阴谋废立时,分量就嫌不足了,对此新党自然非常不满意。
不满意归不满意,但凡事讲求个证据,屈打成招或凭空捏造都不是办法,新党虽然一直被旧被视为奸佞,但事实上他们行事还是比较讲原则的;
举个两个实例:在苏轼被贬时,章惇一再向他伸出过援手;而到章惇被贬时,苏轼却成了贬谪章惇的参与者。
元祐年初,高滔滔要废除神宗皇帝的新法,新党以‘父亲死了,儿子三年内不应更改父亲遗志’为理由加以阻止,这是儒家正统理念!司马光等人无从反驳,于是便拉出了一块‘以母改子’的遮羞布,以此废除新法。
高滔滔只是代替赵煦暂时管理国家,她并不是皇帝,若是‘以母改子’这个理由成立,那岂不是说高滔滔是皇帝?那赵煦这个真正的皇帝该往哪儿站?
到底谁才是奸佞?
至少新党不会认为自己是奸佞!因此,新党虽然急欲着旧党打得永世不能翻身,但也不会毫无原则的乱来。
何世宽、张商英很快将审理情况上报章惇,对文及甫如此牵强附会的解释,章惇只是冷冷一笑,下令殿中侍御使来之邵亲往文家询问文彦博,一但这对父子两的话对不上,那就说明文及甫在说谎,到时可就别怪咱们大刑侍候了!
与此同时,章惇接到了杨逸从雁门关发来的急报,章惇有些愣神,杨逸竟然出现在雁门关,这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等他看清急报内容后,不禁更为惊讶;
杨逸成功让辽国减免了十万贯岁币,余下的也改纳为赠,这对初执政的新党而言,是一个了不得的成就。
这将从另个方面给新党正了名:我新党就是比你们旧党强,你们旧党九年来割地纳币,我们新党才执政一年,立即取得了如此骄人的成就,属优属劣,不言自明。
而令章惇惊讶的不是这些,而是杨逸提到的辽国叛乱,还有与阻卜等草原部落的交易。
若不是杨逸言之凿凿,大宋哪里知道辽国内部如此糜烂、叛乱如此频繁?
看完杨逸这封急报,章惇一刻也不耽搁,立即大步流星的往宝文阁而去。
第122章 洛阳之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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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逸到洛阳时,范纯仁竟亲自迎出城外十里长亭。
他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两鬓萧疏,由儿子范佑质扶着,立于瑟瑟寒风中等候。
现在官府还没启印,而且杨逸这一路行来十分低调,很少有地方官员出城迎接的,这乍一听说范纯仁亲自迎出城来,心中不禁十分感慨,连忙跳下车,趋步进亭拜见。
“范相公何须如此,下官实在当不得。”
范纯仁上前将他扶起,和声说道:“任之为国事驱驰万里,不畏严寒艰险,成功说服辽主减免十万岁币,有大功于国,老朽迎出十里算得了什么!”
范纯仁这次是以私人身份相迎,因此他并不以官职相称,俩人稍稍寒暄过后,他让随从送上温酒,就在亭中与杨逸对饮了三杯;
范佑质接着上前向杨逸行了个大礼,恭敬地说道:“家父年老体弱,被贬南荒,幸得杨学士施以援手,杨学士大恩,佑质无以为报,请受我一拜!”
“范兄快快请起,我曾闻令尊所言:公事公言,我知有公,不知有私。令尊德高望重,为事皆以公心为准,本不应及罪,我为令尊进言,也只是公事公言,又岂能挟恩求报?”
范纯仁确实是个光明磊落的人,等杨逸与范佑质答对完了,他抚须感叹道:“年前陛下将辽事尽托于任之,老夫曾上表竭力反对过,当时是担心事关重大,而任之过于年轻,缺少经验;如今看来,倒是老夫杞人忧天了!此事还望任之莫怪!”
杨逸连道不敢,对范纯仁这份磊落胸怀,杨逸也很是佩服,另外范纯仁是苏州人,说话带有很浓的江南口音,让杨逸感觉很亲切。这长亭之中寒气甚重,倒不好让范纯仁在此多留,于是大家很快登车一同回城。
洛阳是大宋的西京,街市非常繁华,行人摩肩接踵,叫卖声不绝于耳,更因刚过新年,沿街店面都搭着崭新的彩楼欢门,人们新衣新帽,脸上还洋溢着节日的喜气,各个瓦子勾栏之中,人潮涌动,戏班杂耍处处,让人流连忘返。
同时洛阳也是旧党的大本营,当年王安石当政时,司马光、文彦博、富弼等十三人退居洛阳,仿白居易九老会故事,置酒赋诗,评击朝政,筑堂绘像,号为洛阳耆英会,迄今在旧党中留为佳话,对于许多旧党人物人而言,洛阳就仿佛是他们心中的圣地。
杨逸作为新党的重要成员之一,走进这座旧党大本营时,心中不免有许多感慨,旧党的派系众多,但洛阳无疑是打上旧党烙印最深的一个城市;
看来要抹掉旧党的精神印迹,光挖司马光的墓还不够,洛阳这边也必须做些文章才行啊!
什么耆英会的,必须以官方的名义把它打成非法组织,否则就会成为后来者的榜样。
杨逸在驿馆换了常服,这才前往范纯仁府上,进门一看,杨逸对范纯仁的操守更为佩服了,他府上极为简朴,室内摆设尚不及市井间的中人之家华丽。桌上的菜色也只是几样普通的家常小菜,连肉都很少。
大宋官员的薪俸极为丰厚,即便不贪污,光是薪俸也能过上非常奢华的日子,杨逸虽然建议重新启用苏轼和范纯仁两人,但相对而言,他对范纯仁更钦佩一些。苏轼贪不贪杨逸不知道,但苏轼和范纯仁相比,私德和生活作风上绝对呈鲜明的反比。
苏轼在声色犬马方面,样样是个中顶尖人物,在杭州为官时,一次出游,上千艳妓同行,场面之浩大,蔚为大观。
当初苏轼反对王安石的差役法时,曾有这样一份奏章:自古役人之必用乡户,犹食之必用五谷……士大夫捐亲戚弃坟墓,以从官于四方者,宣力之余,亦欲取乐……若厨傅萧然,则似危邦之陋风,恐非太平之圣观。”
这话的大体意思是这样:普通的乡户,天生下来就应该是要服劳役的,就象人必须要吃五谷杂粮一样,咱们士大夫四处去当官,连祖坟都没时间回去看看,很是辛苦,这办公之余,自应该玩乐一翻。若是咱们士大夫也要交役钱,这怕就没米下锅了,这还让士大夫活吗?士大夫不生活不奢华点,怎么能体现出太平盛世的圣景来呢?
交几十文役钱你就没米下锅了,恐怕你送给别人的小妾,送给王诜的高俅就不止值几十文吧?
而这竟是苏大才子反对差役法的理由,堂而皇之上奏朝廷!
若是将苏大才子这份奏章,和范仲淹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文章刻在一起,相信大家一定会对华彩词章冠绝天下的苏大才子更加佩服吧!
杨逸不知道以节简闻名的范纯仁,看了这份奏章有何感想,反正杨逸感觉非常有意思!
杨逸不反对凭自己的能力过奢华的日子,他也不认为交点差役钱,就能影响到士大夫的优渥生活。象苏轼那样,带上千小姐出游,只要不花公款,他也乐意看到这样的美景。
象范纯仁这种严于律已的人,注定只能做为一种道德模范,因此他感叹地说道:“以前常听人说范相公节简清廉,俸禄多用于接济乡邻亲友、助学济贫,今日一见,始信为真矣!”
范纯仁一边请他入席,一边笑道:“任之此翻赞喻,老夫实在惭不敢当,杨家在东京的药铺定期给贫苦百姓施药,田租比别家少收一成,和任之的义举比起来,老夫便算不得什么了!”
“诚如范相公所言,惟俭可以助廉,惟恕可以成德。在恕与俭上,晚辈不及范相公万一,对百姓施点小恩小惠,又何足挂齿?”
“任之此言差矣,莫以恶小而为之,莫以善小而不为,只要是善举,何分大小?”
“多谢范相公!”
中国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但奇怪的是,中国人之间的交流,却又大部分是在酒桌上完成的,象这种朋友或同僚之间的宴请,大家通常都是吃得少,说得多。
即便是范纯仁也不例外,俩人稍稍动了动筷子,便都停了下来,话题也很快转到朝政上。
范纯仁抚须说道:“宋辽已百年无战事,涿州之变是个意外,任之虽然取得了易水大捷,但这无损于辽国实力,对辽政策,老夫依旧以为应以和为贵,擅起刀兵,于两国百姓皆无益处,任之这次能顺利把和议谈下来,着实出乎老夫意料,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来,我敬任之一杯。”
杨逸笑笑,范纯仁在个人品德上很值得人尊敬,在内政能力上也很突出,但在军事外交上绝对是弱项,他曾在西北为官,与西夏交手是一输再输,损兵折将,因此,想让他对外持强硬态度很难。
但这次会面,杨逸并不单纯地看作是自己与范纯仁的一次平常私会,或许,这是新旧两党建立沟通的开始。
“范相公,涿州之变确实是个意外,是弥勒教精心策划的一次阴谋,然而范相公可曾想过,国与国之间,存在着无数的意外,谁也不知道何时、何地、何事,稍稍一碰,就会引发两国的大战;
河北之地皆是平原,始终是我大宋软肋所在,辽军一但攻破第一道防线,骑兵可直抵东京城下,范相公,晚辈始终认为,忘战必危,此言乃我大宋最真实的写照。”
范纯仁听了杨逸这翻话,不禁微微皱了皱眉,他确实是想通过影响杨逸,达到影响新党对外政策的目的,因为除去杨逸与章惇忘年之交的关系,他这次立此大功,在新党中的话语权已不容轻视。
“任之也别忘了,国虽大,好战必亡的道理,任之一再强调河北无险可守,乃我大宋的软肋所在,有大兴兵戈之意,对此老夫也不敢苟同;
孟子云: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
只要我大宋内修德政,消除党争,众志成城,则河北还何来大宋软肋之说?
如今大宋内弊众多,民生困苦,急需休养生息,因此无论是对辽,还是对西夏,我大宋都应适可而止;
如今朝廷的各项新政本就不甚得民心,若再一味的对辽夏示以强硬,使战事频生,恐非朝廷之福、百姓之福啊!”
范纯仁一味的强调人和,而忽视了地利的因素,对此杨逸有些不以为然,虽然说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但光有人和,没有地利,要想保证国家安定,往往就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若大宋真强大到‘固国不以山溪之险’了,那忽视河北的地利问题到也无妨,但现在的大宋显然还没有这么强大,这时说什么‘固国不以山溪之险’,未免有些脱离实际了,因此,杨逸认为强兵修甲是刻不容缓。
杨逸也明白范纯仁的本意,他反对大宋对外用兵,他强调人和,强调内修德政,就是希望说服新党放弃对外咄咄逼人之势,安心发展内政。
范纯仁的担心是有一定的道理的,现在西北正在积极备战,准备慢慢蚕食西夏,这必将引来西夏强烈反弹,而河北又开启了大战的先例,这次虽然赢了,也成功减去了十万贯岁币,但也在一定程度上触怒了辽国,大宋面临两面开战的可能性大增。
有鉴于于此,杨逸也不打算反驳他,话锋一转说道:“范相公可知态度一向强硬的辽国,这次为何轻易服软,并同意减免岁币?”
这正是范纯仁一直疑惑不解之处,若按辽国以往的做派,吃了这么大的亏,绝对咽不下这口气,因此杨逸的话把他的好奇心彻底勾了出来。
“还请任之细细道来!”
“范相公,事实上辽国这些年灾荒频发,国政糜烂,国内乱象已生,各少数部族叛乱不休,这次下官使辽,打听到阻卜等部的联军,已经打到上京城外的倒塌岭一带,草原上更是烽烟四起,室韦、北路、西路群牧司纷纷陷落,连西北路招讨使耶律挞不也都不幸战死,可以说辽国亡国之象已现。”
范纯仁大讶,杨逸的这翻论断太过惊人了,他难以置信地说道:“任之所言,未免有些言过其实了吧?”
杨逸对此不予辩解,接着说道:“而我大宋呢,传国百三十年至今,土地兼并之严重历朝历代前所未有,冗员、冗费、冗兵拖得朝廷喘不过气来,国库入不敷出,国内各种矛盾极为尖锐,老态渐露,若再不改革图强,一但辽国被新兴的草原部族取代,其挟大胜之威,强劲之战力而来,我大宋将如何抵挡?范相公啊!下官绝非妄言……”
“任之!”
范纯仁听到最后,实在忍不住打断杨逸的话,在大宋上下看来,无论如何宋辽仍是天下最强大的两个国家,若说有人能一下子灭亡这两个国家,谁会相信?
杨逸苦笑道:“若是宋辽联手,这天下确实没有敌人!”
第123章 洛阳之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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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辽联手?
这样的话题扯得有些远了,杨、范二人很快打住。
范纯仁对杨逸提到辽国已有亡国之象却很在意,一再的追问其中细节。
对此杨逸并没有隐瞒,将自己在辽国的所见所闻一一道来。
“范相公,自耶律洪基继位以来,辽国内政不修,奸臣当道,先是皇叔耶律重元起兵谋逆,再到耶律乙辛诬告懿德皇后萧观音和伶人赵惟一私通,引发十香词案,逼杀辽后萧观音,两年后连辽太子耶律俊都不能幸免于难,最后虽然耶律乙辛伏诛,但这每一件事情,诛连都十分广,使得辽国元气大伤,贤者尽去;
如今随着耶律洪基逐渐老迈,更加昏庸,任用的文武重臣多是碌碌之辈,内部争权夺利,倾轧不断,虽有皇弟耶律和鲁斡较为贤能,但经历耶律重元谋逆案后,辽主对耶律和鲁斡并不十分信任,只给了一个上京留守的职位,并不足以支撑辽国整体的败落。
晚辈这次使辽,对辽国方方面面都作了一次了解,辽国各道连年灾荒,致使物价腾贵,民不聊生,作为主要产粮区的南京幽州,斗米竟比我大宋东京贵三十文,市井之间流民涌动,卖儿卖女;
从晚辈与萧达林一战便可看出,如今的辽**备不修,战力低下,早已不复当年之悍勇,西西北路招讨使耶律挞不也率领数万大军前去平叛,竟被阻卜部两三千人马击溃,耶律挞不也战殁于乱军之中,西部、北部群牧司、与各个驻守漠北的军司纷纷陷落;
现在的漠北草原,用烽烟四起来形容再恰当不过,阻卜、排雅、仆里、同葛、虎骨、扑果等部纷纷起兵反辽,这些部族虽然还都很弱小,但鉴于辽军低下的战力,一但不能及时扑灭,很快将呈星火燎原之势;
而这种情况下,契丹上层还过着醉生梦死的糜烂生活,没有一人想要变法自强,目光还一味盯着我大宋,只望从我大宋多讹些好处;
这次辽国战败,加上内部局势不稳,被迫向我大宋低头,充分显露了辽国的虚弱,造成的后果将是难以预知的,辽国部族众多,这次南京道战败看似无关大局,但必定使得辽国各个部族更加离心离德,叛乱的势头必定会加剧;
归于以上种种原因,所以晚辈认为辽国已现亡国之象;
范相公,事实上留给大宋的时间并不多了,一但辽国倒下,我大宋面对的必将是一个更加兴盛的强邻,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若大宋再一味的守旧自满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啊!”
杨逸对契丹军政的这翻长篇大论,确实让范纯仁异常震惊。
大宋君臣对辽国其实非常缺乏了解,无论是军政民生,都局限在迷迷糊糊的认知之中,对漠北各个部族的叛乱,更是闻所未闻。
辽国这次为何轻易向大宋低头?范仁纯心中的这个疑惑终于解开了。
但对杨逸最后的论断,他依旧有些不以为然,即便辽国真的亡国了,但何至于大宋也会跟着遭殃?
杨逸也知道,想通过这样一翻话,就说服范纯仁是不可能的,因此也没多费口舌,范纯仁消化完有关辽国的消息后,反而语重心长地说道:“任之啊!我大宋确实有许多弊政需要解决,但治大国如烹小鲜,急于求成往往反会坏事,如同久病之人,忽然施以猛病只会便得病情加剧;
老夫以为,现在对外应以和为贵,内政更应徐徐图之,任之的西北蚕食之策,内政的新税法,都不免操之过急啊!
你可知道,现在因丈量土地,各地士绅怨声载道,各级官员离心离德,流血冲突不断!一但被心怀不轨之人加以利用,我大宋恐怕也将内乱丛生,烽烟遍地啊!”
杨逸既然把这次会面看作新旧两党沟通的开始,于是耐心地说道:“范相公,对辽国,咱们目前确实应以和为贵,但对西夏则不然,西夏纯粹是一个无赖国家,你对它妥协,它就会更加嚣张,不断进犯;
元祐九年间,铁一般的事实证明了西夏的无赖本性,因此,对西夏绝对不能采取绥靖政策,必须打,打到他疲弱不堪为止,最好是能灭其国,否则我大宋就别想安宁。
至于内政方面,‘治大国如烹小鲜,应徐徐图之’这句话确实很有道理,然则晚辈认为,用在革新上,却有些不妥,纵观千年历史,要想中兴图强,用徐徐图之的办法从未有哪朝成功过;
商鞅变法,赵武灵王的胡服骑射,无不是顶着强大的压力,一举力推,持之以恒方能成功,若是一遇到阻力,便想以折中之法应付,所谓的徐徐图之,不过是等着慢慢消亡而已!”
就杨逸所知,除了他提到的这两个变法之外,更典型的还有后世的清雍正施行的官绅一体纳粮,这些成功的变革,哪一次不是论定之后,强力推行才能达到目的,在反对势力极其强大的情形下,徐徐图之只会等着被对方扼杀;
重症不能下猛药,这个道理用在革新上,未必正确。
听了杨逸的话,范纯仁抚须深思了一下,才接着说道:“然我大宋当前首要之务,还是应以肃清吏治,消除党争为主,吏治不清,再好的法令也难以施行,任之所提出的新税法,不但使得举国动荡,且于吏治及方面并无补益,老夫担心强硬施行下去,此法终会走样;
任之复又提出以增加职田安抚官员,我大宋官员薪俸本就不低,各种冗费繁多,全国官员何止千万,一下子增加这么多职田,此举虽然无须直接自国库开支,却是将负担转嫁到百姓头上,因此,老夫认为同样不足取;
任之啊!增之容易裁减难啊!此举一但成为常例,今后想再减下来怕是不可能了。”
杨逸不得不佩服范纯仁,看问题十分精准,他说增加官员职田,是朝廷将负担转嫁到百姓身上,这一点杨逸也不得不承认。
朝廷并没有多余的田地划给官员作为职田,那这次增加的职田从哪里来?
只能通过官方兼并的形式得来,这样一来,必定迫使更多的人失去土地,范纯仁说得并非没有道理。
这个问题杨逸也想过,对此他答道:“范相公,首先,用职田增加官员的收入,这不会直接增加朝廷的负担,再则职田的数目皆有明确定限,官员从中非法鱼利的可能相对少一些;
为了应对朝廷这次增加职田给百姓带来的影响,晚辈同时建议朝廷,把新垦土地免税三年的期限增加到五年,而差役法的施行,也将极大提高百姓垦荒的热情;另外新税法的施行,也必定能抑制民间富户兼并土地的规模;
这几种举措同时实施,相信增加官员职田,并不会对普通百姓造成太大的影响,总而言之是利大于弊。
至于范相公提到新税法至使士绅强烈抵触、地方不稳,下官认为,每一样新法的施行,必定不可避免地伤及一部分人的利益;
但若是不改革,朝廷又将无以为继,同时失地百姓不但生活无着,还要背负沉重的苛捐杂税,同样会迫使他们铤而走险,揭竿而起;
正所谓两害取其轻,士绅即便交纳赋税,也不会伤及根本,这种情形下,真愿铤而走险的人不会很多;但贫苦百姓则不然,他们无田无地、无衣无食,朝廷的赋税还全部压在他们身上,为了活下去,他们除了造反,别无他途。
因此下官认为,新税法确实让士绅不满,让地方有所动荡,但和原来比起来,朝廷承受地方叛乱的风险反而小了很多。
新税法很重要的一条,就是统一税赋,废除原来众多的杂税,这一点对一直困扰朝廷的冗员、冗费问题的解决,也将起到非常积极的作用;
税赋一但统一,不但极大地减轻百姓的负担,同时也减轻了官府的负担;原来杂税众多,一县需要上百、甚至数百吏役帮闲才能完成缴税工作,而这些吏役帮闲的佣金,也是从各种杂税、例钱中支付,这使得百姓承受了更多的盘剥;
而统一税赋,所须人手将大大减少,甚至只需原来的一成人力,就能完成任务,那么官府就能解雇众多的役吏帮闲。
因此,范相公说新税法于吏治并无补益,晚辈实在不敢苟同,范相公,自古治官容易治吏难,若能成功罢去大部分吏役帮闲,那朝廷要厘清吏治就容易十倍,晚辈所说,不知范相公以为然否?”
“任之所言,虽不无道理,但却有本末倒置之嫌!”
杨逸说了那么多,范纯仁突然来这么一句,让他不禁愣了一下,确实,范纯仁称得上是正人君子,行事自然倾向于按部就班,这完全是一种性格取向、行事观念的问题。
大宋面临的主要问题,确实是整治问题,而无论是王安石的新法,还是杨逸提出的新税法,在肃清吏治方面,都没有提出明确的纲领,都有剑走偏锋之嫌,也难怪被范纯仁这类君子视为歪门邪道,得不到他们积极的支持。
杨逸苦笑道:“范相公,有句俗话说得好,无论是黑猫白猫,能抓住老鼠就是好猫;或许在范相公看来,目前的新法确实有些本末倒置,但只要对大宋有益,又何必纠缠于先后顺序呢?”
范纯仁立即反击道:“任之此言差矣!正所谓名不正,言不顺,凡事不以正途行之,即便暂时取得一些成果,也必处处受人垢病,终难持久。”
我这怎么就不是正途了?
杨逸听了郁闷之极,就算不是正途,但至少不是歪门邪道吧?
用兵作战,还讲究个正兵、奇兵呢!对,我这最多只能算是‘奇途’!
范、杨二人又足足辩论了两个时辰,直到天近三更才罢休。
最终谁也没能说服谁,但辩论的气氛很好,双方虽然意见不同,但并没有翻脸成仇,反而都从对方的身上得到了许多新的启发。
对此,杨逸已经很满足了,范纯仁在旧党中声望极高,能与之开启一个沟通渠道,这对大宋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
最后范纯仁说道:“任之今日所言,其中确有许多独到之处,老夫会仔细加以考虑,老夫也希望任之能认真看待老夫所言,大宋经不起折腾了啊!”
“今日有幸与范相公一会,聆听到范相公许多真知灼见,晚辈万分庆幸,希望今后能有更多的机会聆听范相公教诲,范相公,之前言语上晚辈若有冒犯之处,还望范相公大人不计小人过,请范相公受晚辈一拜!”
第124章 时穷节乃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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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使来之邵到文家求证文及甫所言是否属实,虽然用了诡诈之道,但文彦博沉默片刻后,竟承认自己以前常说刘挚是司马昭;无意中与文及甫的供词对上了号。
文彦博是九十高龄的人了,老而成精;文及甫被押,来之邵突然到来,或许这本身就让这头老狐狸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当来之邵指责他背后伤人,暗骂刘挚是司马昭时,文彦博突然反其道而行,承认自己确实曾骂刘挚是司马昭;这样一来,反而让新党有些被动了。
文及甫和张士良这两个案情,本来是一个完美的呼应,现在却未免有点美中不足,章惇接到并报后,立即下令对张士良开审,这一次无论如何不容有失。
同文馆里,同样是那间正堂,同样是何世宽和张商英主审,但张士良却没有文及甫那么幸运,一被拖到堂上,何世宽一言未问,就先下令打了二十杀威棒。
等张士良被打得皮开肉绽,何世宽才冷声问道:“张士良,你可知道罪?”
张士良哭喊道:“大人,小人真的不知身犯何罪,求大人开恩!求大人开恩……”
“嗯?你这个祸国乱政的阉佞,都到了此时你还想妄言抵赖,本官问你,你与陈衍同为崇庆宫内侍,丈着宣仁太后信赖,多年来横行不法,内则离间两宫,外则频频联络元祐佞臣,欲行阴谋叛逆之事,罪恶滔天,至此你还想抵赖不成,来啊!鼎镬刀锯皆让这阉佞尝试一遍再说!”
章惇敢悍然杀了陈衍,对他张士良还会有什么顾虑?
文及甫是文官,何世宽施刑时多少还有些顾忌,他张士良是个太监,在文官眼中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行起刑来那是一点都不打折扣的。
望着摆满堂边的刑具,张士良胆都快吓破了,这时再也顾不得许多,惨然说道:“大人,小人冤枉啊,元祐年间,小人等确实经常联络吕大防、苏轼、刘挚等重臣,但并非是阴谋叛逆啊!”
“你们两个内侍,与朝中大臣频频来往,不是阴谋叛逆是什么?还不从实招来!说!”
何世宽须发萧萧,声音大得惊人,光那股子气势就能把胆小者吓瘫了。
张士良知道不说只会被酷刑折磨致死,只得艰难地说道:“大人饶命啊!小人等频频联络朝中大臣,实在是太皇太后每天要处理的政事太多,在朝堂上与大臣议政时,常常无所适从,于是让小人等多与朝中重臣接触,提前打听清楚大臣们第二天要汇报何事,使太皇太后心里有个准备,这样处理起政事来才会更加顺畅周全,大人,小人都说了,我等真没有串通朝臣阴谋叛逆啊!”
何世宽和张商英一听,脸上神色顿时怪异万分,被旧党捧为女中尧舜的高滔滔,竟是个政治白痴,要靠这种可笑的手段,才能应对每日的政事!这真是……千古奇闻啊!
太好了!继续!
何世宽大拍惊堂木,接着森然问道:“张士良!宣仁太后病重期间,你与阉宦陈衍疏隔中外,离间皇亲,滥用职权,窃用国器,擅发钦命,种种行径罪恶滔天!来啊!大刑侍候,直到他招认为止!”
堂下的衙役立即如狼似虎的扑上来,拉着张士良就往刑具上按;把张士良吓得小便都失禁了,一时臭不可闻。
他呼天抢地的嚷道:“大人啊!小人冤枉啊!小人当时只是负责记录,御玺是掌握在陈衍手里,他确实有滥用职权,滥发圣旨之举,可这与小人无关啊!小人当时还劝诫过陈衍,大人,小人冤枉啊!求大人开恩!求大人开恩!啊…….”
直到张士良痛得一声惨叫出口,何世宽才下令停刑,这让张士良有种虎口逃生的感觉,整个人瘫倒在地上。
正当张士良松懈下来之时,何世宽突然狂拍惊堂木,大喝一声:“说!宣仁太后数月不能视事,致死不还政陛下,任由崇庆宫一个太监窃掌御玺,欺压陛下,她意欲何为?说!宣仁太后是不是打算废除当今陛下,另立新君?”
张士良先是愣了一下,立即抢天大呼道:“太皇太后不可诬啊!小人从未听过太皇太后有废立当今的言语!大人,太皇太后不可诬啊……”
“来啊!给我大刑侍候!”
对张士良,何世宽确实是大刑用尽,但可惜的是,无论何世宽对张士良施加何等酷刑,张士良都咬死不松口,就是不承认高滔滔有废除赵煦的心思。
高滔滔或许真没有明确受意过大臣,要废掉赵煦,但由于她早就预知赵煦亲政必会重拾神宗新政,这一点,可以说是她不能容忍的,加上她致死不放权的行为,不得不让人怀疑,她确有废掉赵煦的打算;
否则,当时赵煦已经十八岁,也已经大婚过了,在她自己病重不能理事之后,根本没有理由不还政于赵煦;
或许,她只是以为她的病情还象前几次一样,还能好起来,她以为她还有时间,因此没来得及废掉赵煦而已。
何世宽和张商英在张士良身上,没有得到最终想要的结果,只得如实上报章惇,新党突然间又重新面临严重的危机。
得不到想要的结果,就无法追究高滔滔的罪行;
无法追究高滔滔,就无法废掉向太后;
一但赵煦出现不测,皇权最终还将会落到向太后手里;
新党到时就要死无葬身之地,新政就要再次被人践踏在地,所有新党为之努力的一切,又将变成镜花水月,过眼云烟。
为此,章惇又招开了一次新党核心层的会议,商讨对策;曾布、蔡京、蔡卞等人都参与了这次私会,但结果令人失望,大家依然没有想出什么良策,各人背负着沉重的心情匆匆散去。
曾布的府邸位于兴国坊,和遂宁王府离得很近,高墙大院之中,新年时张灯结彩留下的喜庆之意尚在。府里的廊阁庭院,水榭楼台,处处透着幽与雅的气息,书房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字:儒术远追齐稷下,文词近比汉京西。
曾家无愧于这幅字的称颂,从曾布祖父一辈算起,几十年间,曾家三代人共出了十九名进士。
在这个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年代,这是极为了不起的事情,其兄曾巩年刚弱冠便名满天下,在后世更是被列为唐宋八大家之一。
曾布中进士后,先是在地方为官,后来被时任开封府尹的韩维看中,委以重任,神宗皇帝拉开变法大幕,曾布再经王安石推荐,与吕惠卿共同参与制订青苗、助役、保甲、农田之法,成为新党的主要骨干之一;
然而在熙宁七年,迫于旧党及高滔滔等人的压力,神宗变法之心有所动摇,下令曾布彻查市易法,曾布查过后为认,市易法是‘挟官府而事兼并之事’,并如是上奏。
王安石和吕惠卿因此认为曾布有意阻挠市易法推行,将曾布贬知饶州。
凭心而论,曾布对市易法的结论是非常公允的。
但是,曾布作为新党的骨干之一,不可能不知道王安石施行市易法,急欲敛财的用意;
当时大宋的外部的战略态势,已经恶劣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北边的辽国咄咄逼人,更要命的是,青唐的吐蕃已经与西夏和亲,两者一但结盟,大宋的关中就成背腹受敌,川蜀恐怕也要完蛋。
宋神宗,宋朝最有为的一个君主,王安石,提出天变不足惧,人言不足恤,祖宗之法不足守的卓越宰相,就是这样的两个人,制定的新法全部冲着敛财和强军而去;
青苗法、差役法、均输法、市易法等主要冲着一个财字,保甲法、保马法等则冲着一个军字,而且连试点都不及搞,推行得是如此的急,难道他们急于把国家刮空,只是为了给庞大的官僚队伍发薪俸?或是为了中饱私囊?难道这就是神宗皇帝和王安石的真面目?
剥开历史的迷雾,你就会发现,宋神宗和王安石抛开吏治,而专注于敛财和强军,无非是急于扭转外部越来越恶劣的战略态势。
从王韶上平戎策起,大宋在熙宁五年拉开了熙河开边的大幕,洞庭之滨,章惇也在对南方叛乱的山蛮大举用兵,横扫十数州,大宋此时正在两面开打,而打仗是要烧钱的。
就在这个关键时候,作为新党骨干的曾布,竟迫于压力拿出市易法是‘挟官府而事兼并之事’的论断;
确实,市易法就是官府在搞垄断,但王安石为什么这么干,曾布会不清楚?
从这个层面上来讲,曾布的论断看似公允,却是背叛了新党的,王安石贬他不冤。
曾布之所以重新得到新党认可,源于后来司马光让他主持修改役法,他严词拒绝了,导致再次被贬,也重新得到了新党的认可。
但他投机的本性终究难以完全消除,今天的新党私会,让大家都产生了浓浓的危机感,曾布的这种感受尤为强烈;一回到自己的府上,曾布立即把自己的幕僚石曼舒叫到书房。
见到曾布阴沉的脸色,石曼舒低声问道:“相公,可是前方又起战事?杨逸不是已经和辽国议和成功了吗?”
韩忠彦被贬谪后,曾布接任了枢密使,因此石曼舒有此一问。
“非也!比前方再起战事严重十倍。”曾布一五一十将事情始末道出。
石曼舒听了神情也立即凝重起来,确实,随着赵煦的身体越来越差,文及甫与张士良一案是新党唯一的希望,此举一但失败,赵煦若是驾崩,皇权毫无疑问将会落到向太后手中,若是不及早想好对策,到时恐怕很难全身而退。
然而在没有弄清曾布心思之前,石曼舒也不敢胡乱献计,于是谨慎地问道:“相公有何打算?”
曾布脸色阴晴不定,内心正在做着艰难的决择,再次背叛新党,是他不愿意做的,第一次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还说得过去;
若是再来第二次,他曾布必定迎风臭十里,恐怕无论是新党还是旧党,对他都难以见容了。
然而眼看前面是火坑还往下跳,又是智者所不为,这是一个两难之局,难啊!
“有时间,曼舒你不妨到王诜府上走动走动,其它的不用我多说了吧!”
曾布突然来此一句,石曼舒稍稍凝神,不禁对曾布的决定拍案叫绝;
王诜与遂宁王来往密切,而遂宁王最得向太后欢心,这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曾布此时与王诜搭上线,就于是和遂宁王答上了线,既不用背负背叛新党的臭名,又等于是和向太后搭上了线,这步棋走得极其微妙;
一但赵煦驾崩,向太后单掌苦苦支撑,同样急需有人支持她,如此一来,曾布轻易使能抢到拥立之功,自可安然度过这次严重的危机。
“相公放心,僚下一定谨慎行事,避免走漏风声!”
第125章 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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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赵煦亲政后,驸马都尉王诜的行为已经收敛多了,原因很简单,当初因蜀国长公主的事,他惹怒过神宗皇帝,曾被神宗皇帝夺回爵位,远贬地方。直到宣仁太后高滔滔垂帘听政,他才有机会复官。
而现在,轮到赵煦当政了,赵煦是神宗皇帝的仰慕者,追随者,谁知道他会不会象他父亲一样,再次将自己一撸到底呢?
还是安分守己些为好啊!
可人倒霉起来,喝水都会噎着,王诜就算夹起尾巴做人了,还是没能逃脱厄运。
几个月前,他府的谭愿经刑部查实,竟是弥勒教在东京的负责人,王诜本人也被刑部传唤了好几回,虽然最后没有证据表明王诜本人也加入了弥勒教,但他容留不法却是事实;
弥勒教这次叛乱,差点造成宋辽两国全面开战,天都差点捅破了;
谭愿之事一经报去,赵煦甭提多气了,真可谓是新仇旧恨一齐涌心头,结果王诜被再次被夺爵罢官,虽然没有贬出东京城,但原来高滔滔赐给他的产业一律收归朝廷;
如今的王诜一没了俸禄,二没了田产收入,家中一群小妾连买胭脂水粉的钱都紧张,一个个花容惨淡,王诜多看一眼都感觉腻味儿。
还好他在画方面确实很有造诣,甚得遂宁王等人青睐,大家不时接济一点,否则现在怕是没米下锅了。
这天王诜正在房作画,家中几个小妾却因点珠花头面吵成一团,王诜被吵得心浮气躁,一气之下,把桌的砚台给砸出了门外!墨汁泼了一地。
这下终于清静了!
可王诜却开始心痛了,那砚台是苏轼送的,如今生活无着,拿去典卖总还值个百十贯,这下全毁了!
正当王诜气得要揍人的时候,门房来报,说是有位石大官人求见。
“不见!不见!”
王诜正烦着呢,翻开名贴见下方写着石曼舒,这名字连听都没听过,他哪有心思去和个陌生人磨牙。
门房的小厮犹豫了一下,见王诜脸色如墨,不好再说什么,正要转身离去,王诜却突然说道:“等等!”
他再次打开名贴,没错,石曼舒这名字的下方,还有几个不惹眼的小字:曾枢密府。
“快把人请进来!”
花厅里,石曼舒笑得一脸和气,通过姓名之后,也不急着说明来意,而是让随从把礼物一样样的抬来,高丽的人参、合浦的南珠、西域的毯子、占城的香药、象牙,真是无奇不有,样样珍贵,这些礼物加起来怕得有千贯以。
初次见面,如此大手笔,令王诜诧异不已,他还没天真到认为曾布是担心自己没米下祸,让人送点礼物来慰问自己;如今自己无权无势,连爵位都被夺了,曾布堂堂的当朝枢密使,在自己身花这么多心思,不打听清楚他岂能安心。
“石先生恐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如此贵重的礼物,您这是何意?”
石曼舒躬身一揖,和声笑道:“些许薄礼,不成敬意,让驸马见笑了,驸马笔墨丹青冠绝一时,连苏学士也赞喻不绝,在下更是仰慕万分,早就想登门求教,又恐过于冒昧,今日惴惴而来,唐突之处,还望驸马莫要见怪!”
石曼舒绕了一大圈,就是不提来意,倒和王诜聊起了画来;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面人,石曼舒又是送大礼,又是不断的恭维,虽然明知他来意不会这么简单,王诜也只好耐心地应酬着。
石曼舒极为健谈,和王诜卿了半天画,求得一幅秋江图后,心满意足地告辞了,自始至终不提一句其它事,仿佛他真是来求画的,这让王诜实在搞不清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这次会面之后,石曼舒便不时带着礼物来访,一来二去熟悉了,双方的话题也就不再局限于画;
这天喝得微醉时,石曼舒忽然说道:“驸马才高八斗,未能入朝理政着实可惜,这次被夺爵,我家曾枢密很同情驸马您的遭遇,有心帮驸马进言,奈何官家还在气头,一时也无法可想,不过……”
王诜心中一动,说道:“石先生有话但说无妨。”
石曼舒不经意地说道:“在下听说驸马与遂宁王交好,若是遂宁王或者太后能出面先帮驸马美言两句,我家曾枢密在朝中予以配合,想来驸马定能心想事成,如今官家龙体欠安,恐怕也没精力和驸马多作计较,不知附马以为然否?”
王诜一听这话,几天来心中的疑云豁然开朗!
石曼舒看似是在说王诜的事,但话中透出的意思却非同寻常,大有石破天惊之感,他一是点明赵煦身染重病;二是曾布与向太后配合,定能心想事成。
这分明是曾布有意与向太后结盟之意,拿王诜来说事,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
现在朝中局势极为微妙,朝堂之,已经被新党全部控制,但新党又有一个致命伤,那就是赵煦的病情;
赵煦这几个月多是卧床不起,虽然还能强撑着批阅奏章,但病情一直不见起色,反而有不断加重的倾向。
按现在的情形,一但赵煦有个三长两短,则皇权必然落到向太后手中。
皇权就象一个人的脑袋,尚省和枢密院分掌军政,就象两只手臂,若是向太后的‘脑袋’联合曾布这支‘手臂’,就等于是皇权联合军权,则章惇这一臂,就不可能再有分庭抗礼的能力,到时岂不是真个心想事成?
王诜心中非常激动,若真能促使曾布和向太后、遂宁王结盟,将来的拥立大功就少不得他一份。
对王诜而言,还有什么比这更具诱惑力的呢?
想通了这些,王诜毫不犹豫地说道:“曾枢密盛情高义,在下感激不尽,就请石先生转告曾枢密,遂宁王和太后那边,在下一定联络好,到时还望曾枢密在朝中帮着美言几句,事若成,定不负曾枢密拳拳之意。”
曾布作为枢密使,新党的核心要员,这次背叛,对新党而言,就是怀中抱着一只毒蛇,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它会给你致命的一口。
章惇日理万机,自然不会去注意一个被夺爵了的驸马都尉,也就无从得知曾布的背叛;这次文及甫和张士良的案审所得,虽然没有预想中的完美,但章惇并没有放弃的意思,年假刚过,他立即将文及甫的供词递到了赵煦手。
这是整个计划的第一步!
这次文及甫虽然撇开了吕大防和韩忠彦,但供词对刘挚、梁焘、王岩叟三人有意废除赵煦却是言之凿凿。
宝文阁里,本来脸色就苍白的赵煦,看了文及甫的信和供词,顿时变成一脸铁青。
这些年来,有件事一直让赵煦疑惑不解;按说他是皇帝,傻瓜都知道他迟早是要亲政的,吕大防、刘挚等人为何就敢一直无视他这个皇帝,一直拿屁股冲着他这个皇帝呢?
他们对自己如此不敬,就不怕自己亲政后收拾他们吗?他们为何如此有恃无恐呢?
现在一切终于明白了!
原来这些人早就想着废掉他这个皇帝,也只有这个理由,才解释得通吕大防等人漠视自己的行为。
赵煦心中愤怒异常,一时却不加以表态,这只是文及甫的一面之词,刘挚等人并未真正实施谋逆过,若以此将刘挚等人诛杀,很难以服众;
他望向殿中的章惇、何世宽、张商英三人,淡然问道:“元祐诸臣,果有阴谋废立之意吗?”
“陛下,他们确实有谋逆之意,只是反迹未著!”章惇三人异口同声地答道。
三人的回答非常微妙,是经过深思熟虑后得出的结论:他们只是未及实施而已。
你或许可以认为章惇他们是血口喷人,但若非如此,你又怎么解释吕大防、刘挚等人的行为呢?
难道吕大防等人都很傻、很天真!以为高滔滔能长生不老,赵煦永远不会亲政、或者亲政后不会追究他们多年来藐视皇帝的行为?
而且从辩证的角度来说,赵煦性格偏执,从小就明显的倾向于革新,赵煦一但亲政,必定是旧党的恶梦,吕大防等人不可能不知道这些;
赵煦的思想已经不可改变,旧党要想好好地活着,唯一的途径也只有废掉赵煦,从这一点来说,旧党有谋逆的动机。
而他们一直漠视赵煦,也可以看作是背叛的前奏;
错了,他们不是背叛,事实他们从未将赵煦当成皇帝过!
否则作为一个忠直的臣子,即使赵煦没有亲政,也不应该如此漠视赵煦!
而赵煦大婚后,他们更应该劝高滔滔撤帘,还政于赵煦,这才是一个臣子应尽的本份;
但吕大防等人并没有这么做,直到高滔滔病重不能理事,吕大防等人依然没有劝高滔滔还政的意思!
因此站在赵煦的角度,说吕大防等人背叛,还真是美化他们了。
愤怒的赵煦很快下旨,吕大防、韩忠彦、刘挚、张焘、王岩叟等人全部贬谪岭南,遇赦不赦!
文家六郎说文解字的本事虽然不错,但赵煦也不是傻瓜,因此吕大防和韩忠彦一样没有放过。
刘挚、梁焘、王岩叟三人被直接指证,罪行自然更重,除本人被贬外,子孙也全被谪迁岭南,由地方官府看管。
这个结果在章惇预料之中,但这并不是他最终想要的!
吕大防等人事实贬到什么地方,差别已经不是很大,除非能正式给他们定谋逆大罪,这才能算是给这些人盖棺定论,今后无论谁做皇帝,这些人都不可能再有翻身的机会。
关键还是隆祐宫啊!
隆祐宫不倒,将吕大防等人全部贬到天涯海角也没用。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章惇再次找来蔡京、林希等人密谈。
第127章 老娘变二娘
第127章老娘变二娘
同文馆中,张士良除了承认陈衍在高滔滔病重期间、曾有专权行为外,其的咬死不松口,这让新党极为被动。
首相府的书房里,章惇几人对坐良久,个个神色凝重。
道理很简单,无法追废高滔滔,就无法给元祐年间废除新政的行为作盖棺定论;
更无法撼动隆祐宫里的向太后,新党之前所做的一切,不但都将付之东流,还将招来旧党更加猛烈的报复。
蔡京沉吟着先开口道:“宫外不行,不如咱们从宫内想想办法,自孟皇后被废,正宫之位一直虚悬,刘贵妃怀了陛下的龙种,已经将近五个月,若是顺利诞下皇子,便是无可争议的大位继承人了;
因此,咱们不妨推刘贵妃一把,刘贵妃出身卑微,向太后瞧她一直不顺眼,前翻还将她打入冷宫,差点施以极刑,刘贵妃心中岂能没有些怨恨?
此时咱们若是将她扶上皇后之位,多少也能与向太后抗衡一二,将来一但她顺利诞下龙子,对咱们更是有利。”
蔡京所言,不失为一步好棋,只是现在离刘贵妃分娩还有五个月,而且她生男生女尚未可知,而赵煦却象风中残烛,谁也不知道他还能支撑多久,是三年、五年;还是三天、五天;总之难以预料,因此蔡京这步棋未免有些远水不解近渴。
章惇手指断断续续地轻敲着桌面,先表态道:“无论如何,皇后之位确实不宜久悬,眼下刘贵妃身怀六甲,乃皇后之位的不二人选,明日咱们就促请陛下立后,各位以为如何?”
此事对新党有利无害,各人自然不会反对,但大家也明白,这只是长远之计,于眼下的危机未必有多大用处。
张商英接口说道:“张士良这边也不应就此放弃,咱们可先上奏陈衍勾结司马光、刘挚、梁焘、吕大防等人,疏隔两宫,斥逐刘瑗、焦守一众随龙内侍,剪除人主心腹羽翼,欲行废立之事。”
章惇把张商英这翻话细细想了一下,认为值得一试,张商英的意思无非是先坐实陈衍与司马光等人的谋逆罪名,如此一来,虽然没有直指高滔滔授意废掉赵煦,但陈衍是高滔滔的贴身太监,给陈衍定罪,也就达到了影射高滔滔的效果。
潜在的意思也就是说:若没有高滔滔授意,陈衍一个太监哪来的胆子,竟敢勾结外朝行废立之事?
在目前找不到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也只能用影射的办法了,只是想通过这些影影绰绰的方式,让赵煦狠下心来追废高滔滔,希望总是渺茫了些。
林希则更狠些,只听他说道:“章相公,咱们何不让刘贵妃去向陛下点明,向太后一直对遂宁王关爱有加,而且大宋有兄终弟及一说;其它的无须多言,相信陛下也定能醒悟;如此一来,未必不能促使陛下废掉宣仁太后。”
常言道成者为王败者寇,说是为理想也好,为权位也好,当初旧党打击新党时,甚至利用一些传闻轶事,任意加以穿凿附会,对新党成员进行诋毁迫害;
现在双方到了你死我活的关口,新党还有必要严守君子准则吗?
正所谓一路通,路路通,蔡京很快接口道:“当初宣仁太后、与向太后对陛下生母朱太妃极为刻薄,因朱太妃出身寒微,便任意喝斥责罚,视朱太妃如奴仆一般,咱们何不让刘瑗、焦守在陛下面前多提提这些旧事!”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一个包罗万象的计划慢慢浮出了水面。
大宋立国至今,官员的任命和升迁自然形成一了套规则,有些东西不一定有明文规定,但大家都必须遵守。
一般考中进士后,直接留京或是外放,这个倒不一定;但是有一点,象杨逸中进士后直接留京的,必须外放至少一任地方官,有了外放的资历,才可能进入朝廷高层;
这种规则还是非常科学的,否则你一直在京城,对如何治理地方并不熟悉,让你进入高层后,制定出来的政策很容易脱离实际,于国于民皆无益处。
杨逸无意打破这套合理的规则,也不是舍不得离开东京这个繁华之地,他只是觉得,新党正处在生死攸关的时刻,在这个时候要求外放,就象当逃兵,这是杨逸无法接受的。
李清臣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苦口婆心地说道:“老夫并非纯粹是让你逃避这场风浪,你想过没有,你如今已经是集贤院直学士,这次出使辽国,又有大功于朝,朝廷不得不赏,若是再让你留京,官职往上一迁,你也基本算是进入朝中高层了,这违朝廷用人原则,岂能服众?再则你升迁如此之快,且无外放资历,定使天下侧目,这对你有害无益,不管你心里怎么想,有老夫在,容不得你胡来!”
李清臣是真担心啊!以赵煦对杨逸的看重,加上他与章惇的关系,还有一个尚书右仆射的老丈人做靠山,打破常规直接进入中枢并非不可能;
但这种打破常规的擢拔,对杨逸本人有百害无一利!现在朝中有他有章惇顶着,杨逸越早外放,对他本人反而越有利;
有了外放的资历,再争取在他们这些老家伙致仕前调回京城,到时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进入中枢了!
如此一来,将来就算他和章惇相继致仕,杨逸也可以凭自己的资历屹立不倒。否则等将来他们相继致仕,杨逸才不得不外放地方的话,能否再次顺利回京,这就成了一个未知数。
李清臣用心良苦,杨逸能体会到,他又躬身一揖道:“我并非不愿外放,只是此次万里迢迢
使辽,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下,外放之事还是过几个月再说吧!李尚书关爱之情,我铭感于心!”
“你……”
李清臣一看说不动他,不禁又猛拍桌子,大有恨铁不成钢之意,可恍惚之间,他突然感觉到杨逸这种不避不让、迎难而上的性格,和自己是如此相象,除了慨然一叹,他竟有种劝不下去的感觉。
“陛下龙体欠安,未能早朝,你签下的两国和约就交予礼部,由ff8老夫递上去即可,按惯例出使回来有数日休假,你先回去歇着吧,老夫所言之事,这几日你自己再好好想想!”
看着杨逸的身影慢慢消失在签押房外,李清臣才缓缓坐下,不管杨逸叫不叫他祖父,他始终将杨逸当作孙子看待,杨逸的文韬武略让他倍感欣慰,同时杨逸的光芒太耀眼,又让他倍感担忧;
特别是这次针对张士良的计划失败,新党再度处于风雨飘摇之中,李清臣自己无所畏惧,但临老了,总难免有些私心,他是真想保存杨逸,不管是为了新政,还是为了自家,虽然外放也不一定能使杨逸幸免,但总比让他继续在朝中掺和的好。
到了地方,只要杨逸能切切实实多出些政绩,到那时,即便朝中人事如何变更,杨逸也总能多些立身之本了。
李清臣独自想了很多,最后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必须让杨逸外放,为此他决定下值后立即拜访苏家。
杨逸冒着风雪回到景明坊家中,母亲杨氏带着一家人在大门等着,有泪水,有微笑,洁白的雪花飘落石阶下,一层又一层,杨逸远远下车,趋步上前拜倒:“孩儿不孝,又让娘亲担心了!”
“儿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快起来!”杨氏一边抹泪,一边上前扶他,手上柔柔地帮他拂去身上的落雪,上看下看,生怕他碰着了磕着了似的。
后边的苏晴和韩碧儿也是一边抹泪,一边笑着,苏睛怀里搂着清娘,不知是谁的功劳,清娘脸上此时看不出有感伤,反而还笑着向杨逸眨了眨眼,这让杨逸放心了不少。
“妾身见过夫君!恭喜夫君再立大功,平安回来!”苏晴上前敛衽一福,修长的身姿袅袅婷婷,韩碧儿在后面也跟着下拜。
杨逸呵呵笑道:“行了,行了!咱们家不兴这套俗礼,我不在家这段日子,只要你们俩没把咱们家拆了,或者闹得鸡飞狗跳就行。”
苏晴一听这话,俏脸便红了起来,杨逸顿感不妙,家里不会被这丫头改造成…….呜呼!可千万别啊!
“走,回家再说!”杨逸急于进家看看,带头就要往里闯。
这时韩碧儿身后赫然闪出一个李怜儿,盈盈拜道:“小妹拜见四哥!恭喜四哥,贺喜四哥,为国立下大功!”
杨逸不禁微微一怔道:“你怎么来了?”
对于杨逸有些突兀的问话,李怜儿如作未闻,甜甜地笑道:“四哥万里使辽,阿翁让我时常过来照应着些,替四哥尽些儿女孝道……”
“不必了,咱们是两家人,用不着你来尽孝道。”
“逸儿,不得无礼,怜儿始终是你的妹妹,你作哥哥的,怎能如此对待自己的妹妹?堂堂男儿身,心胸当放宽广些才对……”
“娘,孩儿错了!”杨逸一看杨氏如此反应,立即低头认错。
李怜儿脸上依旧带着微笑,向杨氏说道:“二娘不必责怪四哥,以前确实是我们有错在先,怪不得四哥,四哥就算打我一顿,也是应该的!”
杨逸一听这话,就浑身不自在,什么‘二娘’,这叫什么事?我娘成了你二娘,你娘岂不成了我娘,最后你娘还是你娘,而我娘就不是我娘了!
这话虽然拗口,但还真是那么回事,就象赵煦,得叫向太后娘,至于他的生母朱太妃,正式场合反而不能叫娘了;这种结果是杨逸无法接受的。
“以后你来就来吧,不过有一点,得管我娘叫杨婶婶,不许叫二娘!听清楚没有?”
包括杨氏在内,一家子全愣住了,一双双眼睛怪异地看着杨逸。
……
第127章老娘变二娘
第127章老娘变ca3二娘,到网址
第128章 不安生
第128章不安生
家里没有预想中的大变样,过道上的积雪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古香古色的轩窗外,腊梅尚有余香未散;季节已快进入二月了,虽然天上还飘着雪,墙角的草芽已迫不及待的破土而出了。
在韩碧儿的服侍下,杨逸美美的泡了个热水澡,洗去一路的风尘。
“碧儿,家里药铺的生意怎么样了?”
杨逸的声音带着懒洋洋的味道,回到了家,整个人都放松下来,面对娇妻美妾,不由得想将外面纷纷扰扰忘个一干二净。
韩碧儿含笑点点头,眼中透出一抹得意和自信,她一边帮杨逸搓着头发,一边说道:“杨郎,你这次出使辽国,历尽凶险,奴奴和大姐在家里都担心死了,这事之前我们都没敢告诉婆婆呢!”
“你们做得很对,以后对娘亲就这样,报喜不报忧好了!”
“这哪行啊,这次我们已经被婆婆责怪了好久呢?”
韩碧儿的声音变得甜甜糯糯的,满是妖娆的味道,随着双手搓动,胸前一双玉兔轻轻跳荡着,杨逸双手忍不住握了上去,韩碧儿不禁发出几声轻吟。
“碧儿,感觉又丰硕了不少呢!我一手都掌握不过来了,真好!”
韩碧儿就象一根遇水即软的面条,一时娇喘嘘嘘地哀求道:“杨郎……你饶了奴奴吧,婆婆和大姐还等着杨郎用饭呢!”
“好吧,今晚再收拾你!”
韩碧儿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俏皮地白了他一眼说道:“杨郎为国事千里奔波,过年时官家赐下不少东西来哩,婆婆过寿时,贵妃娘娘还特意来为婆婆祝寿……”
“停!哪位贵妃娘娘来咱们家?”杨逸听到这不禁一惊,立即打断韩碧儿。
“官家不是只封了一位贵妃吗?杨郎怎么这么问?哦!奴奴记起来了,杨郎出使前,刘贵妃还是婕妤,奴奴听说是因为刘婕妤怀了官家的龙种,官家一高兴这才封她做贵妃的,如今孟皇后被废,若是刘贵妃能顺利诞下龙子,封做皇后恐怕也只是迟早的事;杨郎,奴奴也想要一个孩子……杨郎,你怎么了?”
“啊哈!没什么,不过是突然听到这消息,有点意外,碧儿,刘婕妤……哦不,刘贵妃真的怀了身孕?你确定?”
韩碧儿重重的点了点头,满脸狐疑的看着杨逸,这妖精长着一个七窍玲珑心,杨逸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十分惊诧,表情难免有异,恐怕已被她看出可疑之处来。
“看什么看?瞧你这样儿!陛下至今无子,身体又不好,刘贵妃怀孕就不再是简单的事情,若刘贵妃真能诞下龙子,这将牵涉到一系列朝局变动,这样的大事,我能不慎重思虑一下吗?”。
韩碧儿子身子紧紧贴上去,娇笑道:“奴奴见刘贵妃有孕在身,还特意来给婆婆祝寿,还以为贵妇娘娘特别看重杨郎呢!”
杨逸双眉一皱,瞪了她一眼说道:“碧儿你可别聪明反被聪明误,这样的话能乱说吗?若有下次,小心我不饶你!”
“哎呀杨郎!奴奴才不会傻到到处乱说呢,除了跟杨逸你提起,这话我连跟婆婆和大姐他们都没说过哩!不过杨郎以后还是小心点,免得被别人说闲话。”
韩碧儿小心翼翼的说完这段话,柔软的身子贴着杨逸不断的扭动着,仿佛是排解心中的不安,又仿佛是借此减弱杨逸的戒备心。
杨逸在她的翘臀上重重一拍,然后说道:“我小心什么?行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这事你就别瞎操心了,我娘和朱太妃无论是性格、还是所受的苦楚都有些相似,这也是陛下特意赐我娘三品诰命的原因,刘贵妃来贺寿,想来是出于陛下的意思。”
嘴上虽这么说,但杨逸恨不得这一巴掌是打在刘清菁那个蠢女人屁股上,既然怀孕了,还挺着个大肚子跑来杨家祝寿,生怕别人不知道俩人的好事?
也难怪韩碧儿起疑,这只狐狸精不是一般人,就刘清菁那智商,站在韩碧儿面前,恐怕肚里有几只蛔虫,都被韩碧儿看个一清二楚。
不行,必须尽快找个机会警告刘清菁,不然将来怎么死都不知道,这个蠢女人!
杨逸又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然后才对韩碧儿说道:“碧儿,有你在家里,夫君我无论走到哪儿都很放心。”
“杨郎!”
韩碧儿轻呼一声扑进他怀里,眼中已是泪花点点,“有杨郎这句话,奴奴就算死了也值得了!”
杨逸双手在她胸前一拿一捏,哈哈笑道:“碧儿想死还不容易,今夜有你死去活来的时候。”
“今夜可不行,奴奴可不敢跟大姐抢夫君。”
韩碧儿脸上娇艳欲滴,杨逸含住他的耳垂笑道:“碧儿乖,晴儿他一个人可不行,碧儿记得给夫君留门儿,我半夜里来找你哦!”
“杨郎坏死了!”
“哈哈哈……”
第二天刚好是朝廷沐休的日子,一大早杨逸便陪着苏晴回娘家,过年时由于他远在塞外,未能陪苏晴回去;这是苏晴出嫁后的第一个年关,本应是十分注重的,现在既然回京了,再不去给苏颂请安,那就说不过去了。
杨逸这次在辽国置办了一些上等的毛ff8皮,连莫氏的一份也没落下,对此苏晴非常满意,她靠在杨逸怀里,脸上还着三分睡眠不足的慵懒,眼角又含着回家的喜悦。
杨逸在她弹指可破的脸上捏了捏,笑道:“娘子,瞧你这懒洋洋的模样,回去就不怕家里人笑话!”
“你还说,还不都是你!”苏晴不依了,在他手臂上咬了一口,一副娇嗔的模样。
“常言道,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事怎么能怪我一个人呢?”
“呀!你这坏家伙,还状元郎呢,不知羞,人家不理你了!”
苏晴脸上艳红一片,仿佛喝醉了酒,杨逸搂住她的纤腰,让她紧贴着自己的胸膛,才轻声咏道:“醉里秋波,梦中烟雨,梅花镜中落,青丝枕边白。料有牵情处,忍思量,霜天难晓。甚时跃马归来,认得迎门轻笑。看我红妆,与天不老……”
“什么呀,夫君乱弹琴!好好的一词,被你改得乱七八糟的。”
“只要能博娘子一笑就好!哈哈哈!”
两人说说笑笑,进了明殿坊苏家,莫氏大概早料到小夫妻俩会回来,连酒席都开始张罗了,见了女儿脸上幸福的微笑,二老都是由衷的欣慰。
带来的礼物由莫氏和苏晴料理,苏颂很快就把杨逸带到书房;
刚一落坐,苏颂就抚须说道:“贤婿这次使辽,不曾想竟是风波不断,你能临机决断,没让事态一发不可收拾,甚好,不过贤婿你还是鲁莽了些,与辽国既然已谈妥和议,你又去与叛乱的阻卜部接触,这分明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杨逸老老实实地听完,才答道:“岳父大人,西夏之所以敢这么嚣张,屡屡犯我大宋,还不是因为辽国在背后支持,既然如此,咱们大宋支持一下阻卜部,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小婿觉得这么做并没有错。”
“糊涂,西夏经我宋辽册封,是名副其实的一国,辽国交好西夏,明里暗里给予支持,咱们大宋有口难言;但阻卜乃辽国治下部族,咱们大宋支持其反辽,这与直接向辽国宣战有何差别?大义上咱们站不住脚啊!
此等大事,你未经朝廷允许,便擅作主张,更是鲁莽之致,幸好如今知道此事的人不多,否则弹劾你的奏章怕是铺天盖地而来。此事我已向陛下进言,万不可施行,此后你也无须再提此事,可曾听清楚了?”
苏颂语气虽然透着责备,但他性格恬淡,涵养功夫也好,并未作横眉怒目之态、大声加以喝斥,这让杨逸很乐意接受他的意见。
“岳父大人教训得是,此事确实是小婿思虑不周,有些鲁莽了,不过就此放弃未免太可惜了,草原各部闹得越凶,对我大宋好处越大,这是毋庸置疑的;小婿想来,既然咱们大宋不方便直接出面,不妨在横山一带找个羌人部族做中间人,代替大宋与阻卜部交易,这样就算辽国知道了,咱们也有了推托的余地。”
苏颂不意他突然提出这个天马行空的构想,听完怔了好一会儿。
若真能挑起辽国内乱,傻子也知道对大宋有诸多好处,之前苏颂反对,赵煦犹豫,使得此事悬而未决,就是担心因此引起宋辽全面大战,那么支持阻卜部就得不偿失了。
“岳父大人!岳父大人!”
苏回过神来,轻咳两声接着说道:“你这个计策倒是值得商榷,不过,以后这种擅作主张之举,不可再行,事关国之安危,自应由朝廷来议决才是正理,若人人都象你一般,那大宋岂不乱成一团?”
“是,小婿知道错了!今后一定谨记岳父大人教诲。”
苏颂满意地颔首道:“你这次使辽有功,朝廷自应予以嘉奖,有所升迁自在情理之中,鉴于你如今已是集贤院直学士,已不适合再留于京中,我明日即上表,提议将你外放地方,你自己心里要有个准备。”
这下轮到杨逸发愣了!
这都怎么了?俺这才刚回京ed2,屁股还没坐热呢,一直二个就恨不得连夜将自己踢出京城,天理何在啊!
“岳父大人,小婿若是外放了,十三娘可就难得回来看您老人家了。”
“你少拿十三娘来讹我,大不了我让她留在京城,你眼里若是还有我这个岳父,外放之事就不必多言。”
“这……”
……
第128章不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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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吹风
第129章吹风
宝文阁。
今天赵煦气色看上去较往日好些,无须人扶也能坐起来了,焦守服侍他喝完药,脸上不禁露出欣慰的模样;
抛开富贵荣辱不说,人和人在一起久了,也总会有些感情;
焦守和刘瑗几人,打赵煦还小就跟在身边服侍,心中更是多一份家人般的亲情。
赵煦刚想让焦守把奏章拿过来,给他批阅,焦守却先拿出一双毛茸茸的厚袜子,说道:“这春寒逼人,官家先添双袜子吧,太医说官家身子弱,足底尤其不能受凉,太妃娘娘得知之后,亲手做了两双厚袜子,让奴才拿来给官家穿上。”
赵煦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地说道:“这些杂事,怎么还劳动太妃亲手去做?宫里这么多人养着何用?”
“官家息怒,奴才也劝过太妃娘娘,可太妃娘娘自个说了,自官家登基以来,她这个做娘亲的,就没能看护过官家一天,是冷是饿也都不知晓,心里有愧于官家,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尽尽做母亲的责任,能为官家缝缝补补,心里也舒坦一些;奴才听了,也就没敢再劝。”
赵煦目光慢慢垂下来,默默不语,他接过焦守手中的厚袜子,拒绝了宫女服侍,自己亲手穿到脚上,脚上立即变得很暖和,而心里更暖和。
焦守说的是实情,事实上从九岁登基开始,他就象一个失去了母亲的孤儿,在高滔滔严厉的看管下,他们母子俩连见一面的权利都没有。
他登基后,朱太妃的地位不但没有得到应有的提高,高滔滔为防朱太妃母凭子贵,威胁到自己的权利,对朱太妃极力的打压,待这个柔弱的妇人苛刻之极。
规定朱太妃出行时,不得用红伞,黄伞更是想都别想,只准用青伞;
不得立宫殿名;
不许单独走宣德门;
月例用度和普通嫔妃毫无二致;
想见儿子,等过年过节时,或许能远远望上一眼!
还动不动就对朱太妃如奴仆般加以斥骂。
想到这些,赵煦心里阵阵的抽痛,母凭子贵本是世之常情,为什么到了自己这里,就成了母因子贱呢?
自己登基为帝,为何却成了自己母亲受难的开始呢?
是谁让自己母子咫尺天涯?
自己身为皇帝,凭什么自己的母亲却让别人喝斥如奴仆?
赵煦心绪难平,很快又想起了杨逸的那份请罪书,想起杨逸为了维护自己的母亲,一次次地和别人打架,打到别人不敢再骂,最后甚至不惜背上悖逆的罪名,一切,只为了母亲!
焦守还在悠悠地说道:“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奴才想来,在太妃娘娘的心里,官家大概就象出了九年远门的孩子;
官家出门前,太妃没能为官家缝缝补补,如今官家好不容易回来了,太妃娘娘要补上心里的欠缺,这也是人之常情;
奴才又怎忍心,再去劝阻太妃娘娘尽这份心,官家若要怪罪,奴才甘愿领罪就是!”
赵煦慢慢闭上双眼,不让泪水流出来,朱太妃的不平遭遇,一直是他心里难以抹去的痛;
他尽量让自己平静些,淡淡地说道:“起来吧,朕有些天没能去太妃那边请安了,太妃她身子还好吗?”
“回官家,太妃娘娘身子骨倒还好,就是日夜为官家担心,奴才等如何劝慰都无济于事,还望官家能好好调养身体,也免得太妃娘娘如此操心。”
“朕知道了!”
赵煦一时再无心机批阅奏章,让焦守扶着自己,前殿后殿的走了一圈。
一圈下来,他气息便有些微喘,焦宁连忙扶他到椅子上坐好,让宫女送上参茶来。
正当此时,隆福宫的太监郝随在殿外求见,郝随如今是刘贵妃身边的内侍,赵煦生怕是身怀六甲的刘贵妃出了什么事,赶紧宣郝随入殿来。
“官家圣躬万福!”郝随进门就谨慎地下拜。
赵煦淡淡地问道:“你来见朕,所为何事?可是贵妃身体不适?”
“回官家,奴才不敢隐瞒,前两日贵妃娘娘身体就有所不适,贵妃娘娘担心影响官家调养,因此不让奴才等报知官家,自个找了太医开药,可昨天用了药,贵妃娘娘身体仍未见好转,奴才担心误了诊治时机,这才私自跑来向官家并报。”
赵煦眉头轻挑,怒斥道:“贵妃娘娘有孕在身,朕一再交待尔等小心看护,如今出了事情,你们竟敢隐瞒不报,简直是罪大恶极,来啊……”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官家饶命啊……”郝随一见风色不对,立即将头磕得咚咚直响。
旁边的焦守担心地劝解道:“官家息怒,龙体要紧啊!既然贵妃娘娘身体不适,还是让太医抓紧诊治为好,官家如此震怒,万一伤了身子,贵妃娘娘得知后,着急难安之下,对病情岂不更为不利?”
赵煦一扫地上的郝随,低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还赶紧把太医都叫过去给贵妃诊治!”
郝随艰难地答道:“官家,奴才已经叫过太医了,可是贵妃娘娘说,太医昨天开的药又涩又苦,为了肚里的孩子,才勉强把药咽了下去,结果用药之后仍不见好转;如今奴才再传太医,贵妃娘娘却再也不肯让太医诊治了,奴才劝也劝不了,心里着急,这才不得不来向官家并报的。”
“这帮庸医!”
赵煦狠狠地骂了一句,他自己的病一直医不好,对宫里的这帮太医本就不满,现在连刘贵妃的小病也医不好,心里自然更气,可如骂归骂,如今刘贵妃怀了身孕,这病还真拖不得。
他想了想对焦守说道:“杨逸昨天不是回京了吗?你派人去传他进宫给贵妃诊治,告诉他,若是他也治不好,不管他有多大功劳,朕也非把他贬到岭南去不可。”
“奴才遵命,这就让人去传杨学士!”
杨逸刚刚出了苏家,就被宫里一个小太监拦住,只好让苏晴自己先回家,自己跟着小太监直奔皇宫而去。
一路上,杨逸得知事情始末后,不禁心生狐疑,刘清菁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自己一回京她就病,这分明是有意为之。
也好,这个蠢女人,自己也正想找机会教训她一顿,找死也不用找这种死法啊!
隆福殿,自打刘贵妃怀孕以来,赵煦就下令严密把守,生怕刘贵妃出什么意外,巍峨的宫殿外面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人员出入、饮食用品、都要经过严格检查才能进入。
殿内静悄悄的,为了不影响刘贵妃休息,宫女们走路都踮着脚尖;
杨逸随着小太监进了里殿,这里和当初的冷宫判若云泥,处处销金镶玉,非常华丽贵气,供暖方面更是尽善美,这大冷天,杨逸穿的衣裳多,入殿后被暖融融的气息一逼,差点冒出汗珠子来。
他一进寝宫门口,迎出来的小菊就对外间的太监宫女吩咐道:“这里有我和茉莉看着就行,你们都退下吧,别吵着贵妃娘娘。”
“臣杨逸拜见贵妃娘娘!”杨逸做做样子行了一礼。
罗床上,刘贵妃显然刚刚细心化过妆,那明艳无比的脸上,带着一抹魅惑众生的浅笑,小腹已经隆起很高,但这并不影响她满带春情的媚态;
杨逸不自觉地眨了两下眼,有些怀疑床上靠着的,就是一只绝世的妖精。
“杨郎,奴家想死你了,你知道吗?奴家真的怀上了你的孩子,你快来看看……”刘清菁脸上巧笑嫣然,那里象有生病的样子。
“看什么看?你这蠢女人!”杨逸坐到床边,毫不留情的低声斥道:“你擅自跑到我府上贺什么寿,这本就不应该,现在我刚回京,你竟然又装病将我传进宫来,这不是找死吗?”
被杨逸狠狠地瞪着,刘清菁不禁微微缩了缩脖子,可怜兮兮地求道:“杨郎,你别生气好吗?奴家想你了嘛!你娘亲过寿,你不在家,奴家变着法子,好不容易才能去给你娘亲贺寿,你倒好,一见面就这般喝斥奴家!”
刘清菁说着泪眦荧荧,玉容切切,真个是我见犹怜,可惜他遇到的是杨逸。
“行了!少在我面前来这一套,这次也就算了,若有下次,恐怕咱们都得死,你明不明白?”
“奴家知错了,这还不行吗?杨郎,您别生奴家气了好不好?”
刘清菁就象个做错了事的小媳妇,靠到杨逸怀里撒着娇,小意地哀求着,正所谓一物降一物,这世间的事,有时就是这般不可思议;
如今刘清菁在宫里顾盼自雄,甚至用娇横和嚣张来形容,也不为过,可不知为什么,杨逸对她越凶,她却越兴不起抵触的念头,心甘情愿的做个雌伏在他身下的小女人。
或许,那惊魂的一夜,已经深深地烙进了她的骨子里,无论是精神还是**,她都被彻底征服了。
“不是我有意责怪你,你这样的做法着实太过凶险,你不为我们俩着想,也该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才对。”
“奴家真的知道错了,哎哟,杨郎你快听听,孩子踢我哩!”
刘清菁说着,就将他的脑袋往自己的小腹按,杨逸捉住她的手说道:“别闹,我不宜久留,得先给你把把脉,看看一切可否正常才能放心。”
“对对对,杨郎快把脉,看看奴家怀的是男是女。”
“你当我是神仙吗?这哪能靠把脉判断出男女来。”
“杨郎在奴家心里就是神仙嘛!你快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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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0章 逐波东去几人忙
第130章逐波东去几人忙
百草堂开业不到一年,如今已是名闻遐迩,成了京城首屈一指的大药铺;
这里有一个美艳妖娆的女东家,京里的公子哥儿,没病也装病来百草堂蹭两副药,就是为了多看两眼这个娇滴滴、火辣辣、俏生生的女东家。
这里花大价钱请来了致仕的胡御医坐堂,胡御医老得走路都要人扶了,百草堂是怎么说动他再度出山的,外人不得而知,但光是御医这块招牌,就能使病患对百草堂信心十足,前来求医者络绎不绝。
这里每个月还有五天的免费堂诊、外加施药的义举,光这一项,就赢得了京城百姓的交口称赞,百草堂的信誉一时无二。
生意的红火,药材的需求量自然就非常大,如今的百草堂共有两位管事负责采购药材,丁十九就是其中之一。
一大早,韩碧儿就把丁十九叫到后堂,冷着脸指着采购账册问道:“十九郎,这陈留枸杞别家采购一斤才两百三十文,咱们铺子采购量大,怎么反而每斤比别家多出二十五文呢?”
枸杞有养精补气的功效,杨逸给百草堂配置的几种滋补药酒,都要用到枸杞,需求量非常大,而陈留出产枸杞,京城的药铺大多就近到陈留去进货。
进货价格属于商业秘密,一般各个药铺都秘而不宣,丁十九没想到韩碧儿如此精明,竟能弄到别家的进货价格,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
“韩东家,是这样,今年陈留的枸杞产量少,加上咱们百草堂大量采购,价格就被哄抬了起来,别家先去,价格自然低一点,咱们去得晚些,这价格便高了一些。”
丁十九说得合情合理,但他眼角微微的一点闪烁,可没能瞒过韩碧儿,她不动声色地说道:“原来如此,看来倒是错怪你了,好了,你先下去吧!”
青叶目送丁十九远去,将房门一关就问道:“娘子,你怎么不多问两句,就这么相信他了?”
韩碧儿作怪地在青叶翘臀上一捏,媚态横生地笑道:“有必要问那么多吗?陈留又不远,明日咱们就悄悄去一趟,采购这一环节是重中之重,丁十九是否可靠,咱们不亲自查个清楚,终究难以放心。”
清叶被她顺手揩了油,俏脸通红的躲开,嗔怪道:“娘子你坏死了!”
韩碧儿合起账本,眉眼儿一挑捉夹道:“好啊,昨夜被官人折腾得死去活来,你还一个劲的喊他好人,我这才碰一下,你就说我是坏人,果真是女心向外啊!”
“呀!娘子你……哼!你还不是一个劲的喊:好人,我要死了!我要死了!自己应付不来,非要拉上人家,你还说!”
“哟!感情你还不愿意!那好,以后我就不让你去侍候官人了……”
“娘子!人家说错了还不行嘛!”
“嘻嘻,我就说嘛,有了杨郎这样的人物,你还能看得上别人那才见鬼了。”看着青叶那忐忑、懊恼的的俏模样,韩碧儿不由得更乐了。
叶青赶紧转开话题说道:“娘子,大官人才回来两天,你就要去陈留,你真舍得?”
“不是我舍不得,恐怕是你舍不得吧?放心,咱们坐车快行,一天就能走个来回,误不了你的好事!”
“娘子你……哼,不跟你说了!”
青叶说完这句,一溜烟的逃出门去,韩碧儿独自在房中笑得柳腰欲折,酥胸乱颤儿……
这些日子,遂宁王到隆祐宫请安的次数频繁了许多,在神宗存世诸子中,向太后最喜欢十一子赵佶。
赵佶聪明伶俐,在金石书画这些方面,很小就显出非凡的天赋,对向太后嘴巴也甜。除此之外,向太后之所以特别喜欢赵佶,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向太后无子,而赵佶的母妃在赵佶四五岁时就死了。
这就形成了一个相互需求的微妙关系。
向太后渴求一个儿子,赵佶没娘又巧乖,最合她的要求;
赵佶需要一个娘,特别向太后身为神宗的正宫皇后,有这样的娘再好不过。
或许,历史上向太后竭力将赵佶扶上皇位,主要原因就是——赵佶没娘。
算虚岁的话,赵佶今年已经十四岁,该懂的他都懂了,本来对皇位他也没什么想头,但现在六哥赵煦久病不愈,膝下又无子,这让赵佶突然间看到了登极的希望。
常言道,希望越大,就越会患得患失,此刻他正拜倒在地,抹着眼泪哭诉道:“太后,出了这么大的事,您怎么一点不着急啊?章惇他们手段使尽,要追废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同时也是要针对太后您,这些奸贼行此谋逆之事,太后您为何不出面揭穿他们……”
“十一郎稍安勿躁,你先退下去吧,容老身想想!好好想想!”
赵佶只得再拜,告辞出宫去;其实向太后心里,何尝不是着急万分,但她知道现在不能乱,千万不能乱;
根据曾布那边传来的消息,章惇等人虽然没有得到确证,但却使出诸般手段,让焦守、刘瑗一班内侍,不停地在官家面前替朱太妃叫屈,极力勾起官家对宣仁太后和她的怨恨。
刘贵妃那个女人,也一再去向官家哭诉,提醒官家要为她肚子里的孩子着想,一件件、一桩桩,最后矛头无不是指向她。
赵煦性格偏激,一但他真被激怒,后果不堪设想。
“清仁,宝文阁那边还有什么动静?”
向太后声音冷若冰霜,又带着微微的颤意,终于要图穷匕见了,这宫廷之间的斗争,虽然没有刀光剑影,其残忍程度却丝毫不亚于战场上的杀戮,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行错一步,就将万劫不复,即便是她身为太后,也不能幸免。
尚清仁脸上也是忐忑难安,谨慎地答道:“太后,正如遂宁王所报,焦守这些狗才,天天都在官家面前进谗言,说当初太皇太后和太后您,如何如何欺压朱太妃,这些狗才无中生有,血口喷人,仗着有官家护着,竟然如此肆无忌惮,简直该千刀万剐!”
焦守等人是不是无中生有,向太后自己心里最清楚,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沫,有些生气地说道:“我要你说这些干嘛?我是问你官家听了有何反应。”
“官家口头上到没有什么表示,只是每次听了焦守几人的谗言,都忍不住紧闭双眼,似乎是为了不让眼泪流下来,太后……”
向太后手上的佛珠噗的一声,掉到了地上,脸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尚清仁怔了怔,连忙上去捡起佛珠,然后将向太后扶到椅子上坐好。
“太后,奴才日思夜想,现在章惇一众奸佞有官家护着,朝中忠直老臣又全被远谪蛮荒,咱们要想铲除章贼一伙,从朝堂上着手怕是不可能了,唯一的可能只有从地方上着手。”
“地方上?清仁有什么主意快快道来!”
“太后,奸党的立身之本是新政,他们处处鼓吹新政,官家用他们,也正是因为新政,太后请想,若是新政出了问题、大问题,奸党也就失去了立身之本,到时官家还会这般相信他们吗?
太后,据奴才所知,当初神宗皇帝重用王安石,太皇太后她们多次劝谏神宗皇帝罢免王安石,皆无效果,最后也只能在新政上想法子,这才成功让王安石罢相。”
“不错,不错,是有这么回事,清仁,你快说,咱们该怎么办?要快啊!”
尚清仁理了理思路说道:“奴才听说,如今因为丈量土地,天下百姓皆是心怀不满,聚众械斗,以致闹出人命的情形时有发生,咱们大可利用这一点,把事情闹大,到时新政进行不下去,再让元祐老臣们上表,弹劾章贼等**国殃民,到时就怕是官家,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也只得罢免章贼一伙,以谢天下。”
“好好好,清仁说得不错,奸党祸国殃民,为了大宋的江山社稷,祖宗基业,老身说不得也要学学太皇太后了,否则让这帮奸佞这么胡搞下去,大宋怕是就要亡国了!”
“太后,正所谓远水救不了近火,从远处着手怕是来不及了,咱们只能从京城四周想办法,京畿之地若是出了事情,影响也会大些,奸党到时就是想掩盖,也定然掩盖不住。”
尚清仁句句在理,现在章惇等人步步紧逼,再从远处着手,恐怕还没等到起效,自己就先被废了,向太后此时也逐渐冷静下来,望着尚清仁说道:“清仁,你的老家不是在陈留吗?陈留离京不到百里,再适合不过,这阵子老身就常听你嘀咕老家那边闹得不象话,既然这样,那你就安排一下,就从陈留着手吧!”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尚清仁心中暗暗叫苦,他提议在京畿周边着手,确实是考虑的时间紧急、同是为了加强影响力,没想到向太后竟让他从自己的老家着手。
要知道鼓动乱民这种事,一但闹起来,场面难免有失控的可能,说不定他尚家要第一个遭殃,但主意是自己提出的,尚清仁只能哑巴吃黄连,硬咽下这份苦果了。
“太后放心,奴才这就着手去办,哪怕是豁出尚家,也定要把事情闹起来,以为大宋尽忠,为太后尽忠。”
“去吧,你的忠心老身不会怀疑,事若真成了,少不了你的首功。”
“谢太后!”
……
第131章 高山流水
第131章高山流水
杨逸刚在章府门前下车,章瑶就出门来迎,他先左看右看,才满带失望地就施礼:“杨叔叔,我阿翁料准您今日定会过府,小侄已恭候多时了。”
“嗯?你等我干嘛?我可没兴趣陪你小子玩泥巴,说!你阿翁在家干嘛?有没有背后我说坏话?”杨逸一看这小子勉强的笑容,就知他有事,抬手先在他肩膀重重一拍。
杨逸一问接着一问,把章瑶绕得有点晕,他翻了翻白眼说道:“谁说你坏话了?我阿翁可不是那样的人。”
“这可难说,你阿翁在奸臣榜上,可是排名前三的人物,说人坏话还不是平常事!”
“你……杨叔叔你太过份了!”
眼看章瑶有翻脸的倾向,杨逸哈哈大笑道:“瞧你这小样!就这点胸襟,别告诉我你是章老头的孙子,我呀!年纪尚轻,榜上排名都快超过你阿翁了,我都不急,你急个什么鬼?”
“我…….”
“没话说了吧!送你一句立身名言,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你嘀明白?”
章瑶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颓然陪礼道:“小侄知错了,多谢杨叔叔教诲。”
“孺子可教也!奸臣也好,忠臣也罢,只要你做的事对国家有利,何须计较别人怎么看你?这世上啊,只要你做事,就会有人骂你,就你那胸襟,什么事也别想干成!”
“杨叔叔,小侄下次再聆听您的教诲好不好?这都快到前厅了!”
“怎么着?嫌我说多是吧?我还……”
“哎哟!杨叔叔您就放过小侄吧,这事万被我阿翁知道,他非剥了我的皮不可,杨叔叔您就可怜可怜我吧!”
“哈哈哈!放过你不难,老实交待,方才你在门前东张西望,意欲何为?”
被折腾得不轻的章瑶,这才记起自己的初衷,连忙陪笑道:“杨叔叔,我听说辽主赐了你一匹宝马,乃传说中的乌云盖雪,小侄我就想开一开眼界,可惜!可惜了!杨叔叔你没骑来,害我在门前白等了半天。”
敢情是这么回事!杨逸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可是绝世的宝马啊!你小子想见识也不难,不过你得叫……”
“叫什么?”
“叔翁!”
“你休想!”
今日白雪初晴,阳春回暖,章惇没有选在书房见杨逸,而是在池边凉亭中置了个小火炉,细煮青梅酒,石凳上垫上了毛皮,水上有黄鹂春声唤早,高枝上有落雪飘落如杨花,在这里品酒赏雪倒也怡情。
杨逸进亭时,壶中酒香正开始溢出,散发着醉人的味道。章惇在亭中抚琴,疏淡的琴声宁静而悠远,如同天际的白云,无挂无碍。
杨逸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怡然自得地自斟自酌,闭着眼睛听了一会,突然叹道:“这琴声真象巍峨的高山啊!唔!变了,又仿佛潺潺的流水了……”
旁边的的俏丫环忍不住噗哧一声,抿嘴笑道:“杨学士,我家相公弹的不是《高山流水》,是……”
“是什么不重要,反正我就觉得你家相公象一座高山,你就象一湾流水!一刚一柔,绿水青山,因雪白头……”
“咳咳!”
章惇终于弹不下去了,再让杨逸这么胡扯下去,搞不好就要给他捏造出一段黄昏恋来。
“你们都退下吧!”
章惇轻声吩咐一句,几个丫环含羞带怯,袅袅退去,章惇这才接着说道:“当初让任之出使辽国,算是选对人了,就你这张嘴,辽国君臣想不大败亏输都难。”
“章老头,少说这些没用的,虽然做人要淡定,但也不是你这种淡定法,我来问你,我历尽千辛万苦,才联系上阻卜部的长辖底,一进雁门关就给你发八百里加急,这都多少天了?到底支不支持阻卜部,你连个章程都没拿出来,这回你可真让我失望啊!”
章惇不可以意,拿过酒壶也自斟了一杯,才呵呵笑道:“任之稍安勿躁,此事有利有弊,苏相、李尚书他们都有顾虑,陛下一时也是犹豫不决,老夫也不好逼得太紧。”
杨逸右指轻轻敲了敲桌子,说道:“咱们完全可以去弊存利嘛!只要有个简单的理由推托,辽国就奈何不了我大宋,除非他先放弃西夏,否则就没资格怪我大宋,我为何急于做成这事,章相公你想过没有?
现在草愿正是冰封季节,牧民都聚到了一处避寒,可以最大限度的避人耳目,正是我们与阻卜部交易的最好时机;
一但开春冰雪消融,牧民就会四散到草原之上,到时阻卜部赶着大批战马而来,想完全避人耳目就难了;
还有一点,阻卜部刚刚攻下辽国北路和西路群牧司,手上有近十万上好的战马,若是等他们败亡,这些战马又将回到辽军手中;
现在如此庞大的马群在阻卜部手上,对他们来说反而是累赘,此时交易,咱们可用最便宜的价格得到这批战马,战马啊!章相公,骑兵才是王道啊!”
“任之对横山的羌人部族可有了解?”
杨逸一听这话,顿时眼前一亮,这丫的分明是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知音难求啊!
让羌人去做中间人,这瞒不了辽国,但这不要紧,大宋需要的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借口。
就象辽国一直支持西夏,他说西夏是主权国家,辽国和西夏交好大宋没理由干涉,反过来也一样,大宋只是和横山羌人交易,辽国也没理由干涉。
这就是国与国之间的游戏规则,大家都知道对方的真实勾当,但明面上只有个说得过去的借口,没有违背游戏规则就行。
当然,如果是以前的辽国,它也完全可以强行向大宋开战,但现在,大宋并不怕它!
真要开战起来,辽国大军才到南京道,国内各个部族恐怕就先把上京城占领了,它辽国敢与大宋全面开战吗?
“章相公可是已有安排?”
“快了,此事陛下已经点头,任之这下可以安心了吧?”
“安心谈不上,章相公应该知道,这并非小事,很可有影响到宋、辽、夏、三国今后的格局,说实话,此事不好把握啊!将会引起何种连锁反应根本无法预料。”
“哈哈哈!任之难得露回怯,老夫可算是一饱眼福了。”
杨逸也不辩解,转而说道:“不瞒章相公,我路过西京时,曾与范纯仁有一席长谈,对内对外,他都提出了不少中肯建议,从他的态度看来,他无意反对革新,只不过对咱们急进的做法持否定态度而已;
范纯仁提到其中一点就是,不肃清吏治,再好的政策颁布下去,施行时也难免走样;而这次我出使辽国,对京畿、河北、河东的土地丈量情况,都作了一些了解,其中确实存在不少问题,虽然咱们采取了各县对调吏员的方式,尽可能地减少了营私舞弊的行为,但要完全杜绝,难!
据我了解,负责丈量土地的吏员被当地士绅贿赂,以至虚报、少报、隐瞒不报、以上等田当下等田,以熟地当荒地的情况,绝不在少数。
有些地少人多的地方,不法官绅甚至将土地强报到佃农名下,由佃农来负担赋税,若不然,这些佃农就无地可耕,只得逃亡。
这些现象,都是吏治不清造成的,现在必须想法尽力补救,否则很可能出大问题。”
章惇听后,一双浓眉紧紧锁了起来,新法施行,一定会遇到许多问题,这个当初大家就有心里准备,但从现在实际施行后的情况看来,难度还是超出了原先的预计。
“任之以为当如何补救?”
杨逸想了想说道:“一下子要全面肃清吏治,这根本不可能,但完全可以对台谏官员来一次大肃整,然后将大部分台谏官员派往地方,针对土地清丈之事反复、交替进行巡查,一发现问题立即处理,对那些官绅勾结的行为严厉惩戒;
除此之外,还要组织数支有经验的队伍,由信得过的官员带领巡行各地,对已清丈过的田地随机抽查,重新丈量,一但发现虚报、假报行为,就对之前负责清丈的官员进行严惩,以震慑有心作弊之人。
现在各地大致只清丈了三四成的土地,一切来还得及,章相公以为如何?”
“老夫以为,还可以让目前负责清丈土地的吏员,相互揭发存在的不法行为,一但查实,检举者将予以重赏。”
“可以,不过必须是在肃清了台谏官员的情况下,由台谏官员去查,否则有些人为了重赏,很可捏造事实,导致大量冤案错案发生。”
章惇轻展双眉,没有再说什么,之前没有让当地吏员相互揭发,就是怕出现这种冤错案件,现在他提出,自然想到了这一点,对杨逸把握大局的能力他还是很欣赏的。
“同文馆之事,才是咱们最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任之到现在也不问一句,老夫还真有些奇怪啊!如此主次不分,这可不象任之的为人!”
杨逸好整以暇地向章惇邀饮了一杯,才答道:“并非不问,而是早问过了,说实话,针对此事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现在能做的章相公你们都做了,在我看来,至少还要几天时间,等焦守、刘贵妃他们把话递够了,时机才算成熟,到时就看章相公如何发起最后一击了。”
“不瞒任之,这最后一击,有多大把握,老夫也无法肯定啊!”
章惇罕见的发出一声长叹,顿时让气氛变得凝重起来,若非真没把握,以章惇的为人,绝不会如此仰天长叹,若是连章惇都没把握,谁还有把握?
杨逸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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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2章 红契白契
山陈留县位于开封城东南面,距离开封不到百里,沟通京城与江淮的漕运大动脉汴河,就从陈留城北流过若是货船走水路,陈留到开封刚好是一日路程,进出京城的商客,通常都会在陈留住宿一夜,每夭停靠在城北码头的舟楫数不胜数因此,陈留县城虽然不大,但却极为繁华,操着南北口音的客商多如过江之鲫。zzww.zz
这夭中午,一辆风尘亻丨亻丨的马车驶进了陈留西门,透过半卷的车帘,可见里面坐着一个士子和一个书童,除此之外,车里还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冠,三入正是亲来陈留查看枸杞行情的韩碧儿一行,为了出行方便,她和青叶都换上了男装。
药铺的采购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职位,一但出了问题,将会对药铺的经营造成重大影响,对丁十九稍有怀疑后,韩碧儿立即决定亲自查个水落石出,有入在想她眼皮底下玩花样,这是韩碧儿绝不容许的。
可一进县城,韩碧儿立即感到气氛异常,街边聚集了成百上千的百姓,有的垂头丧气,有的义愤填膺,闹闹嚷嚷的讨论着,从听到的片言只语中,韩碧儿大致判断出是有关清丈土地之事。
“郭二郎,快把车停下,你赶紧去打听打听,这些百姓在闹什么,快去!”
新税法是杨逸提出的,清丈土地是新税法施行的前提,碰到这种事,精明的韩碧儿岂能不多留个心眼。
赶车的郭二郎得了吩咐,连忙把车停好,跑到那些百姓中间去打听,后知后觉的青叶劝道:“娘子,咱们多管这闲事做甚?还是赶紧去打听枸杞的行情吧,不然今晚怕是赶不回京城呢!”
“你这傻丫头,你没听他们嚷的都是土地清丈之事吗?枸杞算什么,这才是正经大事呢!瞧这形势,若是陈留出了大乱子,弄不好怕要波及杨郎。”
“大官入?哦哦,那我也去打听一下。”青叶不由分说,也跳下车了。
这时一直在闭目养神的林缥缈轻声说道:“有入在故意煽动百姓闹事。”
她自始至终没睁开过双眼,韩碧儿不禁狐疑地望着她,车外的攘扰声响成一片,她可听不出有谁在煽动,难不成这假道士还真能掐会算?
“信不信随你!”林道长依1日闭着双眼,但说出的话,却让韩碧儿为之气结,心里也更加警惕起来。zzww.zz
很快,郭二郭便跑回来并报:“韩东家,小的打听过了,是这样,陈留尚家拒绝交还原来百姓诡寄在他家名下的田地,百姓把官司打到县衙,结果知县判尚家赢了官司,百姓不服,这些夭已经闹了好几次,闹事的入数越来越多......”
“陈留尚家?”韩碧儿更加狐疑,药铺的枸杞大部分就是跟尚家购买的,她对尚家自然有一定的了解。
其实只要是经常往来陈留的入,没有不知道陈留尚家的,城中有三成的商铺是属于尚家的,除此之外,城外至少还有三万亩田地落在尚员外的名下。
尚家不仅富有,权势更不容低估,尚家二郎尚云志如今是齐州知州,这也就罢了,更了不得的是,据说尚员外的弟弟是隆宫的管事太监。
隆宫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当今向太后所居的宫殿。
有这样的权势,尚员外可以说跺跺脚也能让陈留颤三颤,说话比知县大入还管用,因此整个陈留依附尚家的百姓不计其数。
经郭二郎和青叶你一言我一语的补充,事情基本算是清楚了:
原来尚家名义上有三万多亩土地,但事实上,半数田地是普通百姓诡寄到尚家名下的。有被迫的,也有自愿的。
百姓拿自家的土地来诡寄,尚家收取的租子比原来朝廷的两税少一斗,别小看这一斗,虽然它只值七、八十文钱,但对于生活困苦的百姓来说,一斗米往往就是他们熬过青黄不接时的救命粮,因此还是有非常多百姓自愿将田地诡寄到尚家名下
结果绍圣新税法一出台,这下可乱套了,绍圣新税法最大的特点是免去所有杂税,正税也变成了计亩征收,也就是说,不管你诡寄到谁的名下,都不能免税了。
如此一来,大部分百姓纷纷想收回自己的土地,因为朝廷免去了所有杂税,正税虽然有所增加,但真算起来百姓需要交纳的总税额,反而比原来少了将近一成,他们还是挺乐意接受
尚员外却不乐了,这下不但他家的一万多亩田地也要交税,而且百姓一但要回自己的田地,他家一还要少收一万多亩的租子,损失可就大顶夭了,这简直是要了尚员外的老命o阿!
尚员外丈着自家的权势,横下一条心来,交税就交税,反正不能把田地还给你们这些苦哈哈还也可以,以前你们交给我家的租子,比朝廷的赋税一亩少一斗,占了我家这么多年便宜,现在别想拍拍屁股就连入带地开溜先把欠我的一斗租子交来再说,没有这么欺负入的,朝廷欺负我,你们这些苦哈哈也想欺负我,没门!
百姓也不千了,田地本来就是我的,寄到你尚家名下,咱们可是按商量好了的数额,年年向你交了租子了的,现在你又要追加一斗,那和原来朝廷的赋税有何分别?
要是这样,当初我们还把田地寄到你尚家千嘛?何不直接向朝廷交税,那样我们还能博个忠诚纳税户的称号呢!
双方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闹得不可开交,尚家手上握有地契,百姓手上握的白契。
所谓的白契这里要交待一下,大宋是允许自由买卖土地的,但是为了抑制土地兼并,买卖过程中官府要收取高昂的手续费,然后给交易双方的契约盖上官印,正式承认这份契约生效,这种盖了官印的契约百姓称之为红契。
有红就有白,许多百姓舍不得出这毕手续费,于是便撒开官府,私自交易,他们私下签定的契约没有官印,因此便叫白契象百姓与尚家的这种诡寄行为,也牵涉到白契,双方先到官府签一份红契,将田产在官面上转到尚家名下,因为尚家是官宦之家,可以免税,转到尚家名下的这些土地,百姓就不用交税了。
然后百姓再和尚家签一份白契,白契上说明这些田地是百姓的,同时规定好每年要向尚家交多少租子。
在绍圣新税法颁布之前,若是双方因交易发生纠分,拿这种白契去打官司的话,是得不到官府承认的。
但颁布新税法之时,杨逸和章他们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对白契朝廷也重新作出了明文规定。
针对这种诡寄行为,新规定对白契签于红契之后的,官府予以承认,官宦之家必须把土地退还给百姓。
万一白契签在红契之前的,对不起,田地是入家的了,官府不予以承认,你只能自认倒霉,官府对你偷税这么多年也不追究了,你家没土地,今后也不用交税了,就这样吧!
当然,政府正鼓励垦荒,新开荒的田地五年不收税,这也不失一条出路,你可以去试试。
朝廷这么分别处置,是通盘考虑过的,涉及诡寄的田地,通常都是白契签于红契之后,也就是说,大部百姓的田地是能要回来的可若是都以白契为准,那岂不是说官府盖章的红契全没效力了?那么官府的公信力何在?出于这种顾虑,朝廷只能按契约签订先后顺序,来划定到底是红契有效,还是白契有
可偏偏尚家这里,大部分诡寄的田地都是白契签于红契之前,原因是尚家信誉非常不好,之前有百姓先签红契,尚家竞不再和百姓续签白契,直接把签了红契的田地给霸占去了,因此百姓对尚家极不信任,大都选择先签好白契,再到官府去签红契。
这种行为极为罕见,偏偏在陈留就发生了。
尚家占着理,拒不返还百姓的田地,百姓告到县衙,知县钱隆是个认死理的入,直接按规定把田地判给了尚家,若是涉及的只是一、二十户的百姓,也没入敢闹起来,可一万多亩地,涉及的百姓足有上千户。
这下入多壮胆,百姓们不千了,多次找到尚家交涉无效之后,入们情绪越来越激动,已经引发数次小规模的斗殴事件,伤了十几个入这种因清丈土地引发的斗殴事件,如今各县也时有发生,最后都是不了了之,大概因此并未引起知县钱隆的足够重视。
但韩碧儿听了立即意识到事态非常严重,其它州县斗殴,涉及的入群没这么大,容易解决,而陈留这里涉及上千户百姓,那就至少有几千入,真乱起来,那还得了,真不知道这位钱知县是千什么吃的?
不好!这位知县再蠢,也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此事因尚家拒还田地而起,想到尚家和隆宫的关系,韩碧儿很快明白,事情不象表面上这么简单。
这是一场阴谋!冷静!冷静!看着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韩碧儿着急万分,脑子飞快地转着。
“郭二郎,你立即快马回京,把情况向大官入并报,记得点明尚家与隆宫的关系,此事十万火急!要快!”
第133章 没有最卑鄙,只有更卑鄙
山杨逸与章在池边的亭子里,正谈到同文馆之事,又见章瑶带着张商英和何世宽进来,两入是同文馆的主审官,此次未能查出确凿的证据,脸上神色都不大好,几入从新见礼一翻,刚刚落坐,张商英连灌了自己三杯,仿佛喝闷酒一般。zzww.qihuwuscmzz
章扫了张商英一眼,皱眉问道:“夭觉何至于此?有话不妨直说。”
张商英停下杯子,冷冷地笑道:“章相公可知我今日遇到了谁?真巧o阿!来这的路上,我偶遇了曾布的幕僚石曼舒,正从王诜·的府上出来,据闻他喜欢上了王诜·的书画。”
又是驸马都尉王诜·,杨逸心中不由得一动,曾布的幕僚喜欢王诜·的书画,这看似平常之事,难保没有什么阴私勾当,据他所知原来的历史上,正是曾布第一个附和了向太后,才使得赵佶得以登上皇位的。
杨逸坚信,这世间看似偶然的事件,都有着必然的因素在起作用。
何世宽接口说道:“夭觉兄只怕过于敏感了吧,王诜·在书画方面,确有独到之处,而据我所知,石曼舒也确是个喜受书画之入,王诜·只是一个闲散的驸马都尉,且已被夺爵,石曼舒与之来往,何必大惊小怪?”
确实,何世宽的话听起来很有道理,一个是幕僚,一个是无权无职的前驸马都尉,两者因共同的爱好有些来往,这再平常不过想当初,章不但和苏轼交好,还给刘挚的儿子当过‘家庭教师,呢。
章沉吟不语,现在可以说正是决定新1日两党生死存亡的时刻,站在他的位置上,必须要有洞悉一切的眼光,把握全局的能力,杜绝一切可能发生的隐患。
石曼舒与王诰·往来,虽然不能说明什么,但是必须小心防范,曾布现在是枢密使,说是军方第一入也不为过,一但这样的入物背离新党,依附着他的党羽必然望风景从,对现在的新党来说,将是致命的。
只昌现在曾布在朝中几乎已经可以和章分庭抗礼了,没有确切证据,根本动不了他,否则新党是自乱'阵脚,不用1日党反攻,新党自己恐怕ˉ崩离析、自己咬成一团了。
真个是屋漏偏逢连日雨o阿!
杨逸沉声说道:“不怕一万,忄目万一,章相公,王诜·一向与遂宁王交好,而遂宁王最得向太后欢心,现在首要之事,必须立即查清遂宁王与隆宫之间有何异动,否则咱们可能陷入死地而不自知。”
章横扫一眼在坐诸入,见张商英他们没什么异议,立即便唤来自己的幕僚余滔,将此事吩咐下去。
要查隆宫和遂宁王,自然是让焦守、刘瑗他们去办,作为入内内侍省都都知,皇城司便在他们控制之下。【高品质更新ww.qihwuhscm】
经此一事,各入心情更加沉重,杨逸也不敢有丝毫大意了,有关同文馆的后续安排,他都一一问了个通透章等入的安排大致如此:先让焦守、刘瑗,外加刘贵妃给赵煦吹风,激起赵煦对高滔滔和向太后的新仇1日恨时机一到,再将张士良的供词呈上去,张士良的供词虽然没有明确表明高滔滔当初有废掉赵煦之意,但却点明了陈衍曾勾结司马光、刘挚等入,欲行废立之事,陈衍是高滔滔的贴身太监,这达到了影射高滔滔有意废掉赵煦的效果。
这么千虽然有失光明磊落,但1日党彳很光明磊落吗?
王安石执政之时,从未搞过政治/迫害。对1日党的上层入物,更是高官厚禄的供着司马光、文彦博他们在洛阳,过着神仙般的生活,让他们可以豪情万丈的指点江山,引领1日党与新党作对,可以说新政之所在很多地方变形走样,倍受垢病,少不了1日党的一份功劳。
而司马光一上台,对新党大搞政治迫害,新党被打击得一个不剩,是他们开启了贬谪岭南这扇政治魔门,是他们弄出了元丰榜。
特别是元丰榜,只因政见不同,他们将新党全贴上奸佞的标签,张榜公布夭下,开启了正真的党争之门,这种卑劣的手段,算上溯到新石器时代,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李定因为私怨,迫害苏轼的乌台诗狱被无限的放大,即便千年后,几乎仍是入尽皆知而1日党搞的车盖亭诗案,除了首相蔡确遭殃外,几乎所有新党成员都被牵连进去。
李定针对的只是苏轼一个入,还是因为苏轼在李定不为母守孝一事上,一再讽刺李定而引发的,整件事带着很浓的私仇色彩,谈不上群体性的政治迫害。
而1日党搞的车盖亭诗案,是按着元丰榜名单一个个的贬,新党成员几乎无一幸免,如此浩大的政治迫害,却被刻意的淡化了相对乌台诗狱,知道车盖亭诗案和元丰榜的入少之又少,这是为什么?
1日党斗完了新党,还不过瘾,他们自己又分为几派继续斗,互相拆台,捉对踢打,真是生命不止,战斗不息!
这群入把朝野搞得乌烟瘴气,而竞然成了后世历史公认的君子,请问他们君子在哪里?
废除新法之后,元九年间,内斗、党争几乎成了这些君子的全部工作,正如李清臣出的那道恩科试题描述的一样:
自元科举考试恢复以诗词歌赋为主,选出的进士多是夸夸其谈,没有什么实际能力废除青苗法,常平仓等惠民机构却没有完善,使百姓更加困苦廷议役法好坏,九年没结果,弄得役法一团糟黄河改道了,是向东导回还是顺它北去,九年来争论不休,搞得年年水灾泛滥割让土地去讨好西夏,结果适得其反,西夏气焰更嚣张,九年间起兵攻宋多达四十三次放弃税收利润,说是给百姓好处,工商业反而停滞衰退。
李清臣的这道恩科试题,是用铁一般的事实,给元九年间这群君子的工作做了一次总结除此之外,元丰改制时,朝廷已经裁去一部分官员,结果1日党一上台,为了控制朝局,他们又将这些裁去的官员大量招回,新党是斗垮了,结果放眼望去,满朝充斥着1日党官员,入挤入,比赶庙会还热闹。
光给这些入发俸禄,朝廷喘不过气来,1日党本身又不善理财,怎么办?只有再次裁员了。
但招回容易裁掉难,吕大防才透出裁员的意思,次相刘挚立即与之反脸成仇,大批的1日党官员拉帮结派,一同告到御使台,谁敢动我的奶酪,直接找你拼命,来吧!
弄得高滔滔和吕大防都瑟瑟发抖,这可怎么办?裁,这么多入找你拼命不裁,国库连老鼠都偷得光顾了。
最后夭才苏辙给出了个主意:先不要硬性裁员了,同时紧急刹车,别再往各部门塞入,等现有的官员慢慢老了,千不动了,致仕了,也等于裁员成功了!
这下皆大喜欢了!入入说是苏辙简直是救世的夭才。
这他娘的算什么事?
这年头可没有六十岁退休之说,等这些入老死要等到什么猴年马月?二十年?三十年?
到时北宋都灭亡了!还要你裁个鸟入!
政治、军事、科举、役法、吏治、财政、河防、外交他们都弄得一团糟,是这样一群只知内斗的入,为什么却能成为后世公认的君子呢?
很简单,历史是他们白勺徒子徒孙写的,从他们把高滔滔捧成‘女中尧舜,>道,这些入写出来的史书带有多浓的主观性!
杨逸认为,跟这些对外婉转承欢,对内狠厉无比的君子,没必要讲太多光明磊落!
更千万别忘了,政治从来都是肮脏的!
千了!
卑鄙也好,无耻也好,含沙射影也罢,强悍的入生不需要解释!
杨逸正开动脑筋,反复梳理北宋之后的千年历史,希望能剽窃到几个更损点的主意,把这些君子都变成裙子,挂着墙壁上去展览。章瑶却在这时跑进来喊道:“杨叔叔!你家中下入说有十万火急之事要见你!小侄已将入带着前面花厅,杨叔叔赶紧过去见见吧!”
十万火急?用上了这个词,杨逸不敢怠慢,向章几入告罪一声,立即快步往前厅去。
前厅里郭二郎气喘吁吁,一见杨逸立即拜倒,急声说道:“大官入,陈留县大批百姓聚到一起,很可能引发骚乱',韩东家让我急报大官入,说这可能是有入在背后煽动.......”
“停!”杨逸听得一头雾水,瞪着语无伦次的郭二郎说道:“捡重要的,赶紧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郭二郎咽了咽口水,重新顺清思路后,把陈留的事情一一道来,杨逸越听越心惊,听到此事竞牵涉到隆宫的尚清仁时,他立即反身出厅往凉亭跑去。
阴谋!这绝对是一场阴谋!
而且无巧不巧,刚好在京畿附近、在新党将要发却最后一击时发生,杨逸宁愿相信夭上会掉馅饼,也不会相信这不是阴谋。
章几入见一向沉着的杨逸竞是飞介而来,不檗诧异万分,纷纷站了起来。
“章相公,大事不好,陈留县豪绅尚清雅,拒不返还万亩百姓诡寄的田地,如今数千百姓啸聚陈留城中,并受入鼓动,随时可能发生大规模骚乱',尚清雅的二弟是隆宫内侍尚清仁,这中间恐怕另有阴谋,陈留知县钱隆装聋作哑,竞不上报朝廷,该死......”
“不!钱隆已经上报过了,表章上声称自清丈田地以来,陈留民意沸腾,恐有乱'民啸聚闹事,通遍只字未提陈留具体细节,只是一味的要求朝廷暂停丈量土地,以减缓事态。看来,钱隆是早有准备o阿!”章脸上已经冷得能刮下一层冰!
杨逸一听,更确定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了。
现在各地因清丈土地,发生的械斗并不在少数,章每夭收到这类奏表不知凡几,比钱隆说得还激烈的大有入在,朝廷岂能一一派入细查?
钱隆不提民情细节,一味用‘民意沸腾,之语遮之,然后强烈要求停止清丈土地,分明是故意让朝廷产生误解,以为他是夸大事实,意欲阻止新政施行,而将来一但出事,他又可以凭此脱罪。
“章相公,现在首要是先稳住陈留局势,阻止大规模骚乱'发生,要做到这一点,只有火速调遣附近驻军前往控制陈留,章相公,要快o阿!”
章连官服都来不及更换,立即快马直奔皇宫而去,杨逸三入也紧随其后而行,在这关建时刻,一但京畿附近因丈量土地发生大规模骚乱',整塘水将立即被搅浊,到时别说追废高滔滔了,新党不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算万幸了!
向太后,够狠!
政治,果然是只有更卑鄙,没有最卑鄙!
第134章 陈留乱起
第134章陈留乱起
陈留方面,郭二郎才飞马出城不久,从四面聚来的数千百姓,就开始叫嚷着涌向尚家,韩碧儿一直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见此情景,一颗心还是提到了嗓子眼上。
“不行,咱们必须跟去看看,林道长,你不是说有人在故意煽动百姓闹事吗?等下你无论如何抓个煽动闹事的人,此事关系重大,拜托林道长了!”韩碧儿急声说完,向林缥缈福了一福,便率先跳下车去了。
青叶着急万分地阻止道:“娘子,娘子,去不得,去不得,万一……”
“没有万一,为了杨郎,为了杨家,更为了我们自己,青叶,咱们别无选择。”一但豁出去了,韩碧儿便很快镇定下来,快步向汹涌的百姓走去;
她虽然穿着文士装束,但掩盖不了那婀娜的身姿,别人一看就知道是个雌儿,林缥缈跟着来,就是为了给她作护卫,此时也只得紧跟上去。
置身数千愤怒的百姓当中,切身体会之下,你才明白这是多么可怕的事,人们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人挤着人,手上有拿锄头的、有拿扁担的、汹涌向前……
其中不时有人在大声疾呼:“乡亲们,官府不给咱们作主也就罢了,但尚家想就么白白吞掉咱们的田地,天理难容!当初咱们可是都签了契约的,尚家狼子野心,做这样的事已经不第一次了,这次竟想把大伙的田地全部吞掉,一万多亩田地啊!尚清雅他就不怕撑死?乡亲们,只要咱们团结一致,尚家就没什么可怕的!不还咱们田地,誓不罢休!”
“誓不罢休!”
“誓不罢休!”
“誓不罢休!”
…….
随着不停有人在鼓动,数千百姓的情绪已经到了爆发的边沿,高举着锄头、扁担,口沫横飞地大喊着,其中有白发苍苍的老人,甚至有**岁的幼童,脸上有茫然、有悲切、有懊恼,而更多的是愤怒。
官府以前就不承认白契,在这一点上,他们确实怪不到官府头上,但作为和他们商议好后签订白契的尚家,如此背信弃义,想就这么吞掉他们的田地,这众多的百姓又怎会就此心服?
对于庄户人家来说,田地就是他们的命根子,甚至把田地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官府不帮他们作主,他们只有直接到尚家理论,人多势多,谁怕谁?
许多人此刻脸上都露出了豁出去的表情,多次交涉无效后,他们都到了忍耐的极限,或许无须人鼓动,也必将引发一场冲突。
“林道长,求求你了,你快去啊!你看,就中间那个,叫得最响的那个!”街上的人群太拥挤了,一片混乱,韩碧儿明明看到了鼓动百姓的人,但她一个弱女子,根本无力挤过去,只得低声哀求林缥缈,过去悄悄把人擒住。
林缥缈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紧紧地护在她身边,她是真担心自己一走,韩碧儿被人挤倒在地,践踏至死。
韩碧儿催得急了,她就答道:“贫道这一身道袍本就惹眼,挤进中间去擒人,难免被人发现,到时咱们非被愤怒的百姓打死不可,你别自作聪明。”
韩碧儿定了定神,林缥缈说的确实在理,而且自己的思路似乎也错了,现在重要的不是擒住那些煽动之人,是如何阻止这数千百姓前去尚家。
周围也有不少衙役在驱赶百姓,但看情形,他们分明是出工不出力,做做样子而已,对汹涌向前的人流,根本不起半点作用。
韩碧儿一咬贝齿,带着青叶两人迅速退出人群,抄着小巷向前急奔!
青叶气喘吁吁地询问:“娘子,娘子,咱们要去干嘛?”
“到前面去,阻止这些百姓前往尚家闹事,若是我没猜错的话,这些百姓一到尚家,在有心人的鼓动下,必定会造成流血冲突。”
青叶更慌神了,急声说道:“娘子,就咱们三人,怎么阻止这么多百姓?这这这……这根本不可能!”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可能,无论如何,咱们要尽最大的努力阻止他们,陈留县的衙役分明是在故意纵容,现在能指望的就咱们三人了。”
韩碧儿说得斩钉截铁,她虽然也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但还在咬牙坚持着;
既然跟了杨逸,她就没有别的选择,现在的日子她很满足,她也不想再去选择。
陈留县衙,钱隆安坐于后堂之中,他今年已经五十多岁,元祐七年考中进士,或许由于数十年如一日的苦心攻读,他头白已经大部分斑白,整个人也十分消瘦,两颊深陷,高高的个子让他看上去更象一根竹竿。
作为‘女中尧舜’高滔滔当政期间选出来的进士,他是高滔滔坚定的拥护者,没有高滔滔复十科取士法,哪有他高中进士的机会?钱隆本人就是这么认为的。
丫环煮好了团茶送上来,钱隆接过,淡定地喝着,虽然,陈留县城已经是群情鼎沸了,但身为朝廷命官,就当有泰山倒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定。
而且,这不正是自己希望看到的吗?
县尉胡敬新风风火火的冲进后衙,一见钱隆就施礼道:“县尊大人,百姓已经冲尚家去了,咱们下一步怎么办?”
钱隆淡然说道:“怎么办?等着看好戏就是了,对了,准备好快马,等本县的文书一写好,立即飞报东京,到时别忘了挑个嗓门大的信使,本县已三次上报朝廷,言明我陈留民意汹涌,随时可能发生骚乱,朝廷竟然不闻不问,这次信使到了东京,可要嚷大声点,否则朝廷还未必相信咱们陈留出事呢!”
胡敬新有些担心地说道:“县尊大人,前往尚家的百姓足有数千人,万一这事态失控可怎么办?”
“失控?谁要你去控呐?尚清雅一家老少,已经避到后衙来了,难不成这些泥腿子还敢来冲击县衙?本官借他几个胆!”
钱隆说到最后,竟是一副凛凛然之态,官威倒是十足!
见到胡敬新还是忐忑难安,张口欲言又止,钱隆只得和声安慰道:“敬新啊,你就放心吧,该报的本县都报上去了,朝廷不予理睬,还一意孤行继续清丈土地,以至事态终于不可收拾,那是为相者失职,本县就这么点衙役和厢兵,如何镇压得了如此浩大的骚乱,朝廷怪罪不到咱们头上;
况且,事情一出,恐怕朝中那些宰相们也没空闲来理会咱们了,应付铺天盖地的弹章尚且应付不过来,谁能保证尚书省不会换人呢?
再说了,不是还有太后她老人家护着嘛,你还瞎操心什么?好好干吧,将来少不了你的一份大功。”
一想到唾手可得的大功,胡敬新也就安稳了许多,眉头一展说道:“县尊大人,下官觉得,骚乱一过,咱们还是应该迅速控制住场面为好,抓些人进来先取口供,一来嘛,可以避免朝廷说咱们不作为,二来嘛先把此事办成铁案上奏朝廷,至少也要让朝廷有个先入为主的印象,对样对咱们肯定有利得多!”
“不错!不错!敬新果然是难得的人才,将来少不得要让尚公公在太后面前为你美言几句!去吧,就这么办!”
“是,县尊大人!”
愤怒的百姓汹涌而过,街道两边的点铺纷纷关门歇业,生怕遭受池鱼之殃,一些街头恶霸无赖的加入,让场面更是火上浇油;
他们本就唯恐天下不乱,发现衙役消极怠工、故意纵容之后,闹得那叫一个欢,不时扔几块石头砸沿街的窗子,或踢几脚店铺的大门,眼下的情景让他们象打了鸡血般兴奋,这些人也往往是场面失控的导火索。
突然,大街上横着的一排大车,挡住了数千百姓的去路,中间的大车上,韩碧儿手提铜锣当先而立,一挨百姓涌近,邦!邦!邦!一阵铜锣声盖过了喧嚣的人声。
趁着百姓愣神的功夫,韩碧儿大声喊道:“乡亲们,我是易水大败辽军的杨学士的家人,与杨学士同来陈留,杨学士已经火速出城调兵,大军离城已不到十里。”
正所谓人的名,树的影,杨逸不但是新科状元,去年还刚刚在易水大败辽军,特别是他以九十八骑大破辽军三千,生擒敌将的事迹,在民间早已被百姓当作传奇故事津津乐道,作为京畿附近的百姓,岂会没听说过杨逸的威名?
韩碧儿扯虎皮来充大旗,一见效果甚佳,立即紧接着喊道:“杨学士调兵前来无意伤害你们,但是,你们眼下群情激愤,数千人啸聚在一起,很容易受人利用,引发大规模骚乱,到时杨学士也只能带兵平乱了。”
听了这话,百姓们都露出退缩的表情,杨逸带九十八骑就能大破三千辽军,如今带大军前来,他们这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还不是等死的份,听到大军离城不到十里,便是人群中那些故意煽动百姓闹事的人,也不禁心存胆怯。
邦!邦!邦!
韩碧儿再次大敲铜锣,让议论纷纷的百姓静下来,才继续喊道:“乡亲们,你们的遭遇杨学士已经了解清楚了,杨学士让我转告大家,他保证半月之内,朝廷一定会妥善处理好你们与尚家的契约;
杨学士是新税法的制订者,统一赋税,计亩征收,都是为了让那些大户不再吞并穷苦百姓的土地,杨学士作出的保证,乡亲们难道还信不过吗?
乡亲们,都回去吧!朝廷很快就会派人下来处理你的事情,都回去吧,否则出了乱子,反而会殃及你们自身和家人!都回去吧!”
……
第135章 作梗
第135章作梗
章惇虽然是首相,但并没有调兵权,因此杨逸三人只能跟着他直奔宝文阁而去,还好,赵煦很快接见了四人。
一施完礼,杨逸迅速把陈留的情况向赵煦复述了一遍。
章惇紧接着说道:“陛下,来此之前,老臣已经让御使来之邵火速赶往陈留查证,但从目前得到的情报来看,陈留之事分明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煽动民乱,意欲阻止新政施行,如今数千百姓啸聚于城中,事态随时都会失控,因此,当务之急是先派一营兵马飞扑陈留,先把事态控制住,再细查背后策动之人。”
章惇虽然没有直指背后策动之是人谁,但赵煦听到事涉隆祐宫太监尚清仁时,眉头已经紧皱了起来,在四人连声促请之下,赵煦很快给枢密院下旨,调一营骑兵赴陈留。
至此,杨逸等人也只能暗暗祈祷了,陈留离京不到百里,骑兵一两个时辰就能到达,但愿一切还来得及!
然而,令人愤怒的事再次发生了,枢密院使曾布接旨后,并没有立即调兵,而是慢吞吞的拿着赵煦的圣旨来到宝文阁。
进殿后,曾布便先声夺人的反问道:“陛下,据臣所知,朝廷并未接报陈留发生叛乱,京畿禁军负责拱卫东京,关系何其重大,在没有确切消息的情况下,岂能轻动?此例一开,今后禁军驻防制度恐将被打乱,臣身为枢密使不得不顾虑周全,请陛下三思,暂且收回成命!”
曾布所言堂而皇之,大宋禁军驻防确实有异常严格的规定,特别是京畿禁军,轻易不能乱动,这是事实。
但凡事得看轻重缓急,如今只是调动五百骑兵前往陈留,而且已经由赵煦亲自下旨,怎么算是乱动?
曾布不奉旨调兵,反而先来争论个不休,这未免有些故意作梗之嫌。
赵煦望向杨逸,沉默不语,杨逸只得出来说道:“曾枢密,朝廷并非没有接到奏报,据章相所言,陈留知县钱隆已经数次上奏朝廷,说陈留县民情沸腾,有骚乱之象,今日下官又接到家人急报,说数千百姓啸聚陈留城中,群情激愤,大乱将起,此时陛下降旨调兵,正是理所当然,曾枢密何故刻意阻挠之?”
“荒谬!陈留知县钱隆的奏表,本官也曾见过,比他说得严重十倍的表章比比皆是,难道朝廷据此处处调兵?至于你家下人得来的传言,不管是否属实,若是朝廷依据你家一个下人的三言两语,便擅动京畿驻军,这岂非更加荒谬?军机大事,岂能当作儿戏?”
曾布这翻反驳,一下子击到杨逸的软肋上,确实,朝廷若是依据一个下人的话,便擅动京畿驻军,这确实有些说不过去,在这一点上,曾布占尽了道理,杨逸一时竟不知从何反驳。
曾布接着大义凛然地说道:“陛下,京畿禁军虽不可擅动,但既然已有传言,事关陈留数千百姓,朝廷也不能置之不理,臣建议先派员前往陈留,查明事情真相,同时禁军做好准备,一但事情确凿,再迅速调兵也为时不晚。”
曾布说得头头是道,眼看赵煦有所犹豫,一直没作声的章惇沉声说道:“陛下,陈留离京不足百里,一但这里发生骚乱,恐天下为之震动,如曾枢密所言,事关数千百姓性命,大意不得,因此咱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理应迅速调兵前往陈留,有陛下降旨,即便陈留没有发生骚乱,权当调这一营兵马出去练兵又何妨?请陛下决断!”
“请陛下决断!”
杨逸和张商英三人立即跟着附和。
五百骑兵,外出不到百里,来回无须一日时间,谈不上什么耗费,章惇所言有理有据,曾布明白,自己若再强行阻拦,那么用心就将暴露无遗,今后就得和新党彻底决裂了,因此在赵煦再次降旨后,曾布也没再多说什么,领命调兵去了。
可如此一来,时间又被拖去了大半个时辰,这对陈留如火的情形来说,或许将是不可挽回的一个时辰,杨逸不禁更加忧心忡忡。
曾布!好一个曾布!
韩碧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以大军将至威逼,以杨逸的声誉作保证,尽力劝说数千百姓暂时退去,等待朝廷派员下来处理;
眼看效果不错,许多百姓已萌生退意,毕竟聚众闹事,一直是官府忌讳之事,一个不好就会被朝廷当作乱民镇压,他们心里岂能没有些顾虑。
可就在此时,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喊道:“大伙别信她的,这人女扮男装,藏头缩尾,分明不是什么好人!杨学士大败辽军,何等英雄好汉,岂会自己躲出城去,让一个妇人来出头?她根本不是什么杨家人!杨学士更不可能调兵来欺负咱们穷苦百姓!她说什么大军已离城不到十里,她骗人!骗子!打死这个骗子!”
“对对对,我认得她,她根本不是什么杨家人,她是尚清雅新纳的小妾,最爱女扮男装四处鬼混,她把大伙骗得团团转,不过是为了阻止咱们去尚家理论,其心可诛,打死她!打死她!”
“打死她!”
“打死她!”
…….
眼看场面再次失控,以为被糊弄之后的百姓更加愤怒,韩碧儿猛敲铜锣也毫无效果,几块石头从人群中向她砸来,幸好旁边的林缥缈眼疾手快,将石块挡开,即便如此,车边的青叶也吓得惊叫了起来!
“青叶别慌,快快快!快点火!”
韩碧儿一边爬下车,一边急声喊着,青叶这才记起自己的任务,眼看汹涌的百姓举着锄头扁担,大喊着就要冲到跟前,青叶吓得双手直哆嗦,火折子半天也打不着。
“我来!你们快退!”
这千钧一发的关头,林缥缈不由分说抢过火折子,哧的一声打燃,那排横过大街的车子上,顿时响起一片噼噼啪啪的爆竹声,一时硝烟弥漫,火花四溅,这些爆竹虽然不能置人性命,但还真没人敢闯过来,人潮一时被挡住了。
硝烟弥漫之中,大车两边已经互相看不清,韩碧儿趁着这当口,跌跌撞撞跑到街边,对十来个青壮大声吩咐道:“快快快!把鼓敲起来,你们!你们十个照我方才说的快喊,一但百姓散去,余下的钱我马上付给你们,快快快……”
咚!咚!咚!
一阵重鼓擂响,那十个被韩碧儿临时花钱请来的壮汉,也齐声大喊起来:“杨学士带军进城啦!杨学士带军进城平乱啦!大军来喽!大军来喽!”
估计韩碧儿许给多他们的钱不少,这十来人扯开嗓门大喊着,加上隆隆的鼓声,一时竟也颇有声势!硝烟对面的百姓看不清这边的情形,难辨真假,被这声势一吓,胆小的已经开始玩风紧扯呼了!
难为韩碧儿了,这么短的时间,弄来大车,弄来鞭炮,弄来牛皮大鼓,还雇来这些大嗓门的壮汉!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在此妖言惑众,谎称大军来袭,至使城中大乱,来啊!把这些妖人给本官全部抓起来!”
一串大喝声中,陈留县尉胡敬新带着二十来个衙役,气势汹汹的扑来,刚才他们消极怠工,现在却是刀枪枷锁铁链具全,一个个仿佛凶神恶煞一般。
常言道县官不如现管,这陈留县的百姓,有几个不认得威风凛凛的县尉胡敬新?对于韩碧儿花钱请来的那些壮汉来说,胡敬新既是县官又是现管,一见这架势,哪里还顾得了许多,撒丫子就跑!
韩碧儿也没想到这关键时刻,会出现这种情形,花钱请来的人跑光了,鼓没人敲了,话没人喊了!
剩下她们仨面面相觑,这下真个是弄巧成拙了,百姓没吓跑,鞭炮一散去,这边又没大军,鬼还会相信她!
面对气势汹汹的衙役,懊恼万分的韩碧儿娇叱道:“我乃当朝杨逸杨学士的家眷,你们谁敢动我!”
胡敬新眼看大事差点坏在韩碧儿手里,到了这般田地她还大言不惭,不禁怒喝道:“你这妖人竟还敢冒充杨学士的家眷,通通给本官拿下!若敢反抗,格杀勿论!”
“尔敢!你这狗官,城中百姓聚众闹事,你不加以阻止,竟然还想……”
一条水火棍呼的架过来,韩碧儿顾不得再说,跄踉而退。
锵!林缥缈长剑霍然出鞘,身形如疾风飞旋,韩碧儿在她身后着急地喊道:“莫伤人性命…”
“贫道晓得!”
林缥缈出剑如风,冲上来的几个衙役还没看清影子,啪啪啪几声,脸颊上都重重的挨了一下,半边脸随即火辣辣的,迅速肿了起来!
胡敬新也不禁吓了一跳,他真没想到这位俏丽的女冠竟有如此功夫,看看那几个捂着脸颊惨叫不停的衙役,胡敬新一边带头前冲,一边厉声大喝道:“一起上,后面那两个娘们没有功夫,先抓住那两个!上啊!”
衙役们醒悟过来,分散开来,从四面合围上去,这下子林缥缈武功再好,也不敢逞强了,紧紧护在韩碧儿两人身前,且战且退,处境岌岌可危!
ps:希望大家多支持,努力更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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