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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何昊远     大宋私生子txt下载     大宋私生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6章 就在今日

    第136章就在今日

    县尉胡敬新战力还是不错的,挡住林缥缈虽然非常吃力,但仗着人多势众,而林缥缈又得顾着韩碧儿和青叶俩人,一时反而占了上风!

    呼!林缥缈顾此失彼,一根水火棍劈过青叶头顶,把她的幞头打落,一头青丝披散如瀑,虽然人未伤着,但青叶已经吓得尖叫不已。

    胡敬新身材魁梧,臂力惊人,一把大刀每次皆是全力劈出,寒光逼人,劲风透体,林缥缈手握长剑不敢与之硬碰,只得以快打慢,逼得胡敬新后退自保。

    “快!退往小巷子!”韩碧儿临危不乱,左边的小巷狭窄,只要成功退进去,胡敬新一伙就无法发挥人多的优势,因此急声提醒着林缥缈。

    唰!唰!唰!

    林缥缈连出三剑,将胡敬新逼得连退三步,趁着这当口,她再度旋转如风,以剑身拍倒近前的几个衙役,然后带着韩碧儿俩人迅速退入小巷之中!

    “快!快叫弓箭手过来!”胡敬新看到竟奈何不了三个娘们,大感脸上无光,不惜调遣箭手过来射杀!

    “快跑!快啊!”

    林缥缈听了大急,等箭手真个到来,她自己都没把握逃生,这下不但青叶幞头掉了,就连韩碧儿都跑掉了一只鞋,样子十分狼狈;

    而就在此时,随着硝烟慢慢散去,大街上又豁然开朗起来,数千百姓刚有部分开溜,这边鼓声和喊声就停下来了,所以未能真的将百姓全部惊散,硝烟一散开,大街一目了然,哪来的大军进城?

    “乡亲们,看到了吧!没有大军,全是尚家的人在造谣惑众,尚家人分明是做贼心虚,想阻止咱们前往尚家,才弄出这样的阴谋诡计,乡亲们,去尚家,不还咱们土地!誓不罢休!”

    “不还土地,誓不罢休!”

    “不还土地,誓不罢休!”

    ……

    发觉上当受骗的百姓,这回更是群情激愤!那些横在大街中间的大车竟不是被推开,而是被愤怒的锄头砸成了木头碎片,然后人群如潮水般一涌而过;

    胡敬新的人惊得纷纷走避,这回不是他们消极怠工,他们是真的怕了,那几辆大车被愤怒的锄头瞬间砸碎的情景,给了他们太深的震撼,他们从未想过,一向温顺如羊,任他们欺负的泥腿子,爆发出来的力量竟是如此惊人。

    这下倒稍稍缓解了韩碧儿三人的危局,三人跑出了小巷,韩碧儿和青叶累得倒在屋檐下,一时手软脚麻,连弹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青叶抹着额头的汗珠,心有余悸地说道:“娘子,咱们还是赶紧出城回京吧!就算官府的人不抓咱们,咱们骗了那些百姓,被他们遇见的话,他们也非打死咱们不可。”

    “不行!不能就这么走了,就算阻止不了,咱们也必须去看看事情经过,免得将来被人颠倒黑白,把责任扣到杨郎身上,青叶你明不明白,这事因清丈土地而起,大乱一成,杨郎他第一个就脱不掉干系!咱们必须去看着。”

    韩碧儿说完,当先爬起来,想了想又吩咐道:“青叶,你不必跟去了,咱们的马郭二郎骑回京了,你想办法去雇一匹马,还有一个车夫,套上咱们的马车在西门外等着。”

    “不!娘子,你去哪里,奴婢就跟到哪里,奴婢岂能让娘子一个人涉险……”

    “争什么争?这都什么时候了,赶紧按我吩咐的去做,事关重大,咱们随时得赶回京城去!”

    “鞋!”青叶不敢再争,立即脱下自己的鞋让韩碧儿穿上。

    其实目前最佳的做法,应该是让林缥缈一个人去尚家那边查看情况,她有武功在身,若是身边没有累赘,反而方便行事。

    韩碧儿也想到了这一点,但她没有提出来,这事关系太大,而林缥缈一向沉默寡言,使她对林缥缈的临机决断能力不甚放心,这才坚持自己前去。

    尚家这边早就做好的应对准备,高墙大院之下,数百青衣小帽的家丁人人手拿木棒,严阵以待,然而当看到数千百姓举着锄头、扁担汹涌而来,叫嚷谩骂的声浪连绵不绝,这些家丁也不禁开始胆寒起来。

    大管家尚七看在眼里,厉声吼道:“慌什么慌?不过是一群泥腿子,还敢把咱们尚家怎么样?谁敢冲过来,就给我往死里打!”

    尚七倒提着大棒,撸着袖子,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还真是个镇场子的好材料,经他一吼,数百家丁都挺起胸膛来,怒视冲近的人群。

    “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到我们尚家来闹事,你们要干什么?要造反吗?”

    尚七对着冲近的人群嚣张地大吼着!大棒顿在地上嘭嘭作响。

    被激怒的百姓此起彼落地大喊着:

    “不还土地,誓不罢休!”

    “不还土地,誓不罢休!”

    “不还土地,誓不罢休!”

    ……

    尚七大怒,狂吼道:“反了!反了!官府已经将土地判给我尚家,我尚家何曾欠你们哪分地?有本事你们再告到官府去!你人这帮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聚众造反……哎哟!反了!反了!给我打!”

    尚七正嚣张地大吼着,汹涌如潮的百姓当中,突然飞出几块石头,其中一块正砸在尚七的腰眼上,把他砸得一个趔趄,他于是立即下令身后的家丁动手。

    数百家丁提着木棒一涌而上,劈头盖脸的就地开打,前头的百姓很快就被打倒数十人,有的满脑袋是血,滚地惨叫不止。

    那几块石头不知是谁砸的,现在已经没人管这些了,百姓们没想尚家如此蛮横,上来就打,有人胆怯了,更多的人暴怒了,挥动着锄头扁担予以还击;

    场面彻底失控了,到处是锄头棍影,血雨腥风,哭喊声、呼嚎声、怒骂声连声一片,如同火山爆发时沸腾的湖面,翻滚不息。

    胡敬新带着几十手下,本来打算事情闹大后,选个恰当的时机出手控制住场面,可如今瞧这暴乱的情形,双方一但见血后,已经都失去了理智,靠他这点人手哪里还控制得住?

    另一边,韩碧儿和林缥缈赶到附近后,看到这个场面也不禁惊得脸色发白,到处是血,到处是伤残的人,有的百姓被击倒后,生生被践踏致死,除了上过战场的人,谁曾见过这么惨烈的场面,连一向镇定自若的林缥缈,手心也不禁渗满汗水,无量寿福念个不停。

    完了!这下完了!

    一下子出了这么多的人命,杨逸作为首倡新税制的人,彻底成了众矢之的,天下人的矛头很快就会全向杨逸指去,就算是皇帝,恐怕也无法顶住巨大的压力,而杨逸终将成为最适合用于平息众怒的那个人。

    想到这些,韩碧儿不光是手心出汗这么简单,而是浑身一片冰冷,如坠冰窖一般,这下完了!真的完了!

    隆祐宫。

    窗外晦色阴阴,天空中正在酝酿着一场冷雨,没有雷声,天地显得是如此的沉闷。

    帷幔轻拂的大殿中静悄悄的,只有那佛珠拔动时,发出有节奏的轻响,一切似乎都很平静,但那越拔越快的珠声,却透露出了向太后此刻心中是何等的急躁。

    宝文阁里焦守、刘瑗等人,天天在官家面前提朱太妃以前的可怜遭遇,隆福宫的刘贵妃也时常挺着个大肚子,去宝文阁提醒赵煦,他的孩子将来可能面临的悲惨遭遇。

    自从得知章惇等人的整个计划后,向太后心如火焚一般,有这些人不停的在官家面前吹风,官家的忍耐程度迟早会达到极限。官家很能忍,这些天一直没表示什么,但这却更让向太后感到心惊胆颤。

    就象前九年一样,官家也一直在忍,一声不吭,但这种长久的忍耐,导致的结果就是——元祐旧臣被一扫而空。

    向太后能预感到,章惇那最后一击、直指中宫的一击,即将到来!

    陈留,就是向太后选择的反击点,这是一场血与火的博弈,这将直接决定着,整个大宋未来的走向!

    这场暗流激荡的大潮过后,你死!还是我活?

    正在向太后心潮澎湃的时候,一串急促的脚步声进殿而来。

    “太后!就在今日!”

    尚清仁的声音充满了激动的颤音,向太后停下手中的佛珠,缓缓睁开双目,一片寒光洒在尚清仁身上,如同冰水当头浇下。

    “你立即做好准备,等钱隆的急奏一到,就在城中大造声势,同时联络各府宗亲勋贵,明日,一齐发动!另外,快马飞报天下旧臣!以天下之力,齐压东京!”

    “是!太后,奴才唯有死而后已!”

    向太后冷冷一扫尚清仁,说道:“你尚家做出的牺牲,老身自会记在心头,此时已无须你再来表忠心,赶紧去把事情办好,这次可能是咱们最后机会了,赢了,大宋转危为安,输了,老身将清灯木鱼,了此残生!”

    “奴才明白!”

    向太后最后森然说道:“目前还不知道章贼等人有何反制措施,宝文阁那边更是重中之重,一定要给老身盯好,稍有风吹草动,立即并报,否则!恐怕你们这些奴才都将死无葬身之地!去吧!”

    尚清仁凛然作答,心中仿佛压着一块巨石般,快步出殿而去。

    ……

第137章 争分夺秒

    第137章争分夺秒

    “县尉大人,那妖女和那个女冠又来了,就在左边的街口处!”

    一个外围的衙役飞奔到胡敬新面前,大声禀报着,他方才被林缥缈一剑扫在脸颊上,此时还火辣辣的,心里满是报复的怨念;

    而且韩碧儿换上男装后,不得无损于她的美,更具一种别样的妖娆,这些衙役何曾见过这种妖精级的美人,真恨不能剥下她那身男装,好好的压在身下泄泄火。

    “马六,你带几个人去盯着,查清她们的来历,最好能把她们擒下,听明白了吗?”

    尚家前面的暴乱虽然让胡敬新忧心忡忡,但韩碧儿方才凭一已之力,差点把数千百姓吓散,这样的人来历绝对不会简单,胡敬新不得不谨慎对待。

    眼看数千百姓的骚乱,已经超出了预计的规模,搞不好要波及全城,胡敬新不敢怠慢,吩咐完马六后,匆匆奔回县衙找钱隆商议对策去了。

    尚家门前的血还在不断的流着,几百家丁终究无法顶住愤怒的百姓,节节后退,无数的百姓挥动着锄头冲进尚家,见人就打,遇到东西就砸,甚至有人开始纵火,滚滚的浓烟四处弥漫,仿佛血火杀戮的战场。

    死者横尸地上,伤者悲声哭喊,四处是散落的锄头木棍,还有触目惊心的血迹斑斑!放眼望去,就如同末日惨景一般。

    “老天爷啊!这都是为了那般……”一个百姓满头是血,哭喊着冲进小巷,终于惊醒了极度震惊中的韩碧儿!

    回京!必须立即回京!必须第一时间把此事告知杨逸,尽可能赢取更多的准备时间!

    “快走!”

    韩碧儿低呼一声,率先向西门方向奔去,她的脚步踉踉跄跄,奔出几步一下子就向前栽倒,幸好林缥缈看在眼里,一把扶住她!

    韩碧儿狠下心来,推开林缥缈急道:“你不用管我了,你自己找匹马,赶紧回京,将此事告知杨郎,快啊!一定要赶在陈留的信使前面,越快越好!!”

    “不行,有人盯上咱们了,我一丢下你,你非被……”

    韩碧儿不等林缥缈说完,立即抢着道:“我是杨家人,他们就算是把我抓去,也不敢把我怎么样!你快走,哪怕是抢先一刻钟,杨郎他也可能少点被动,快啊!”

    韩碧儿心肝都提到嗓子眼上了,这流血惨案一出,也不知将要掀起怎样的滔天巨浪,一个不好,杨逸就要在这场浪潮中跌下万丈深渊,她如何能不急,一边喊一边推着林缥缈,只望她能早一刻赶回京去。

    林缥缈干脆一把将来拉到背上,背着她就往西门跑,边跑边道:“你简直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些人连煽动百姓造反都敢做,还有什么他们不敢做?你若是落到他们手里,恐怕杨学士更加被动,咱们在街上又是锣鼓又是鞭炮,弄不好别人要把罪名全推到咱们身上,说是咱们引起城中暴乱,到时杨学士想不死就难!”

    没错,这世上屈打成招的事多了去了,对方手段使尽,还会对自己客气吗?

    而且陈留暴乱一但报到城京,杨逸自身就处在风暴之中,恐怕再难分身营救自己,弄不好自己反而成为别人用来对付杨逸的一步好棋。

    韩碧儿伏在林缥缈背上,心中千头万绪,林缥缈奔跑起来身体起伏不定,韩碧儿被顿得头晕脑涨,难以静下心来思考对策。

    后边马六带着七、八个人紧追不舍,他们也不敢逼得过近,林缥缈那快如疾风的出剑,让他们余悸犹存。

    “六哥,她们好象是往西门而去!她们要逃跑!”

    “没错,方才是三个,现在只剩下两个,六哥,弄不好其中一个娘们已经备好车马在西门等着,咱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县尉大人要咱们把人擒住,要是让人跑了,谁担待得起?王二、方兴,你们立即回头找马,到西门与我们汇合,快!”

    西门外,青叶不负所托,果真找来了马匹和车夫,正在路边焦急地等着,一见林缥缈背着韩碧儿奔来,她不禁失声叫道:“娘子,娘子,你怎么了?可是受伤了?”

    “我没事,快!快上车回京!”韩碧儿花容惨淡,被林缥缈背着一路跑来,震得她五脏六腑不住的翻腾,吩咐完这句,靠在车厢里喘息不定。

    京畿附近的官道修得还不错,狂奔的马车上虽然也颠簸,但比在林缥缈背上好多了,韩碧儿喘息了一阵,稍稍回过劲来,脑子也很快恢复了清明;

    她望了望又开始闭上眼睛打坐的林缥缈,说道:“林道长,你现在不能跟我们回京,咱们此时回去,到京城时估计城门已关,咱们很可能无法进城。你得留下,负责截住陈留的信使,千万不能让信使过去!千万!千万!拜托林道长了!”

    韩碧儿的顾虑非常有道理,她们无法进城,很可能就联系不上杨逸,而陈留的信使却不在此限,就算城门关了,人不能进去,急奏也能递进去,而且她们坐的是马车,不可能快得过驿用快马。

    “放心吧,除非信使不走这条官道,否则陈留的急报就进不了京。”车子刚慢下一些,林缥缈抛下这句话,便纵身跃下车去。

    马车继续狂奔而去,只剩下林缥缈一个人在官道上踽踽独行,仿佛一个游方的道士,一盏茶功夫过去,身后便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林缥缈回头一看,却不是陈留的信使,而是在城中一直追着她们的衙役。

    马六也远远看到了林缥缈,先是微微一愣,很快他就兴奋地喝道:“快散开,不要与这妖道纠缠,这妖道在此,那马车上就剩下那两个不会功夫的娘们了,咱们追!”

    马六大吼着,率先向路边的旷野冲出,远远的绕开,他对林缥缈很怕,但对没有武功的韩碧儿两人却是满心期待。

    那两个娘们一个清丽,一个妖娆!想起来就让人浑身冒火,少了这个臭道士,那两个娘们落在自己手上,还是任自己拿捏,对付女人,马六自觉有的是手段。

    林缥缈没想到马六这伙人还会追来,随着这些人纵马向旷野绕避,她纵有千般本事,也只能望洋兴叹了!

    马六一伙在半里外又绕上大道,向韩碧儿马车远去的方向急追,林缥缈眼睛都喷出火来了,发泄般的拔出长剑,将路边的小树斩成两段……

    怎么办?怎么办?韩碧儿她们的的马车迟早要被追上,到时车上两个弱女子……

    林缥缈从来没这么心急如焚过,信使!信使!她只期望陈留的信使快点来,好截信、夺马、救人!

    韩碧儿和青叶现在就象两只忐忑的鸟儿,车后刚刚有马蹄声传来,她们就争相掀开车帘张望!

    “不好!娘子,是陈留的衙役,这些乱贼追来了!”

    “我看到了,别慌,不能慌,千万不能慌!”韩碧儿象是在安慰青叶,更象是在迫使自己静下心来!

    “快,再快点!我加你一倍钱!”青叶一边对车夫喊着,一边抢过马鞭,坐到车门处不停地抽打着马匹,马声啸啸,车轮滚滚!风一般卷过一个百户人家的小集子,路边的百姓惊得纷纷走避。

    钱!青叶的这个字眼提醒了韩碧儿,眼看后面的七、八骑越追越近,韩碧儿一下子掏出钱袋子,一边向车窗外撒,一边大喊:“乡亲们,捡钱喽!快捡啊!谁捡了是谁的。”

    这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去哪里找?小集子里的百姓见到撒了一地的钱,还有人喊去捡,谁不纷纷扑上去争相哄抢!路上顿时挤满了抢钱的百姓。

    马六他们只得勒马喝斥,可钱能使鬼推磨,何况这些穷苦百姓呢,大伙拼了命抢成一团,谁还去理你马六马七的。

    韩碧儿明白,这只能暂时阻拦一下后面的追兵,对方迟早还会追上来,韩碧儿脑子飞着,希望来想出个脱身之计。

    车子一驶出小集子,前面便有两条岔道,西北方向这条直通京城,西南方向这条通往赤仓镇。

    “停车!停车!”韩碧儿突然大喊,接着对勒马的车夫说道:“快放我们下来,这是我们的事,我们不想连累你,你快往赤仓镇逃吧,逃得越快越好,否则被那些恶吏抓住,你非死不可!快!”

    车夫本来就怕得要命,只是青叶开出的价钱,足够他下半辈子过上舒适的日子,所以才能撑到现在,听了韩碧儿的话,恨不得把她当成救世观音,哪里还有半分犹豫,驾着马车就往赤仓镇方向狂奔而去,少了青叶和韩碧儿两个人,车了几分,转眼就消失在赤仓镇方向。

    韩碧儿俩人躲在路边的草丛里,马六一伙就从她们身边飞奔而过,他们下意识地往京城方向飞驰了一两里,马六才注意到路上的车辙印没了,连忙骂骂咧咧的掉头,向赤仓镇方向继续狂追。

    等他们蹄声远去,韩碧儿才带着青叶跑回小集,可找遍了小集子竟没有一辆马车,心急如焚的她也只能雇来一辆驴车,再次往京城赶。

    小毛驴虽然跑得欢实,速度却实在让人上火,青叶不禁嚷道:“快啊!抽它!再快点!”

    “我说小娘子,我这是毛驴,又是不是马,再抽也比不得马快啊!”车夫还有些心痛自己的毛驴,不软不硬地顶了一句。

    “我不管,再快点!我给你加钱!快!”

    马六等人一但追上马车,就会发现上当,必定再度掉头追来,怎么不教人心急火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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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穷匕见

    第138章图穷匕见

    急得两眼直冒火的林缥缈,终于把陈留的信使给盼来了!对方头戴范阳帽,向穿红色驿卒服饰,不断地抽打着战马,如电飞驰而来!对路边踽踽独行的道士看都懒得多看一眼。《

    等那信使经过身边时,林缥缈突然飞纵而出,长剑连鞘一扫,那信使猝不及防,惨叫一声被扫落马来,在地上滚了好几个筋斗才停下。

    那无主的战马也嘶叫着停了下来,林缥缈飞奔过去,先牵回战马,割下一段缰绳,把那摔得起不了身的信使绑在旁边的树林里,嘴巴塞好,信筒取走,这才上马向京城方向驰去。

    可要命的是,林缥缈从小长在杭州洞霄宫,根本没骑过马,才跑出几步,她就差点被颠下来,好在她功夫高,双手紧紧抓住马鞍,两腿紧夹马腹,硬是撑住了,可那速度就别提了,比韩碧儿他们赶的小毛驴快不了多少!

    且说前面的青叶挥着鞭子,手都快抽筋了,但毛驴拉车,速度在那摆着,能快到什么地方去?

    韩碧儿俩人现在只渴望有匹马,花多大的价钱她们都愿意卖下。

    上天仿佛听到了这两个心急如焚的人在祈祷,就在此时,前方突然传来闷雷似的马蹄声!

    马!好多的马!

    多得韩碧儿俩人数不过来,一只只铁蹄敲打在地上,震得人心头发麻,数百铁骑夹着满地的黄尘飞奔而来的情景,看来青叶有些发懵。

    而那头小毛驴更被这惊人的声势吓得不轻,赶车的汉子再也控制不了它,连人带车被小毛驴拉到了野地里!

    “禁军!是朝廷的禁军,一定是杨郎他们派往陈留的!”韩碧儿大喜,跳下车子跑到路边猛挥着衣袖。

    “哎!停下!停下!我是杨逸杨学士的家眷,我有陈留的消息告知……”

    五百铁骑飞奔而过,蹄声震耳欲聋,鬼才听得到她喊什么!马上的士卒还以为是游学的书生见了他们雄壮的军威,因此欢呼鼓舞呢!

    结果韩碧儿不但没能喊停一人,反而扑了一脸的的土,真个是欲哭无泪!

    青叶一脸无奈的走上来问道:“娘子,娘子,咱们怎么办?”

    韩碧儿狠狠地抹了抹脸,没好气地答道:“还能怎么办!继续赶你的小毛驴去!还不快点!”

    青叶不敢再作声,跳上车子继续挥鞭打驴去了。

    好不容易赶到半道上的马陵镇,换得一辆马车,韩碧儿俩人才得以向京城飞驰而去。

    尚书省里,杨逸、章惇、蔡京、张商英、林希、黄履、何世宽七人围坐一堂,个个寒若冰霜,陈留之事目前虽然还未得知细节,但基本可以肯定,这是一场策划好的阴谋,而隆祐宫就是这场阴谋的发源地。

    这场阴谋早不来,晚不来,时间拿捏得如此巧妙,这使杨逸不禁浮想联翩;张商英在章惇府上提到的石曼舒,宝文阁里曾布的反应,虽然没有证据,但这些事串联起来,足够说明一个事实——曾布这厮背叛了!

    而且,他一定将新党的所有计划告知了隆祐宫,这才使得向太后把时机拿捏得如此巧妙。

    “不能再等了,咱们必须立即发动最后一击,否则一但陈留发生大变,咱们所有的准备都将付诸东流。”

    杨逸刚说完,黄履立即反对道:“不行,现在陈留情况未明,未必就真会大乱,即便真的发生骚乱,只要死伤不算惨重,应该还能应付得过去,同文馆之事,咱们证据本就不足,若是火候未到便仓促发动,恐怕真个是徒劳无功!”

    象黄履一样抱着侥幸心里的,还有何世宽和林希俩人,黄履话声一落,林希便沉吟着接口道:“本官赞同黄中丞的意见,同文馆这里是咱们唯一的机会,绝不容有失,因此不到万不得已,不应仓促发动,否则一但失败,咱们便只有坐以待毙了!”

    杨逸不为所动,严词反驳道:“各位想过没有,陈留之事既是别人精心策划,岂会再给咱们留下余地?各位若再心存侥幸,恐怕到时追悔莫及啊!而则,目前火候也不见得还欠缺多少,焦守几人连翻进言了好几天,陛下虽然一直没什么表示,但并不代表他没听进心里去,各位想想陛下的性子,从来都是不动则已,动则雷霆万钧!事前何曾表露过心态?”

    “任之,我等能理解你的心情,其实大家同船共渡,何分彼此?并非我等不着急,但事关重大,这次咱们是只能胜,不能输,不得不慎啊!焦守几人侍候陛下多年,对陛下知之甚深,他们既未有所表示,咱们岂能胡乱发动?”

    一直没有表态的蔡京横扫了各人一眼,十分平静地说道:“我支持任之的想法,正如黄中丞所说,咱们这次是只能胜,不能输,因此更不能心存侥幸,认为陈留之乱不发爆发;而且,对方有何后着咱们根本不清楚,而咱们的计划对方却了然于心,若再按原计划行事,恐怕反而落入别人的算计之中。”

    眼看众人争持不下,章惇不得不开口说道:“各位不必再争了,老夫今夜决定就留值尚书省,但有陈留急报传来,老夫说不得只有将其先扣下了!真到那份上,咱们再发动便是!”

    “章相公,此议不妥,万一对方已有准备……”

    “任之放心吧,现在城门已关,老夫派几个可信之人,前往各个城门守着便是,同时让焦守他们把紧宝文阁!当可保证万无一失!”

    章惇既然如此决定,大家也就没再争论,杨逸踏着初临的夜色,刚刚出得宣德门,便见马汉卿着急地迎上来,二话没说塞给杨逸一条锦帕。

    杨逸接过一看,只见锦帕上以血成书:

    妾身一滴血,

    三千离乱声。

    愿君感此意,

    莫待天向明。

    四句诗之后,落款是一个‘碧’字。

    杨逸看完,连忙问道:“汉卿,锦帕何来?”

    “回大人,东门守卒刚刚送到咱们府上,属下不敢怠慢,立刻送了过来!”

    杨逸不复多问,再度奔回尚书省,韩碧儿由于是托城上守卒传信,因此不敢说得太直白,但光是一句‘三千离乱声’,已经让杨逸心肝儿一阵发凉!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而且是如此的骇人听闻,数千人的骚乱,在阴谋的推动下,不知有多少人倒在血泊中?

    韩碧儿或许是紧急之中找不到纸笔,但杨逸怀疑她是刻意用血书来提醒自己,陈留在流血,这是一场浸满鲜血的阴谋!

    没有退路了!

    大乱一起,总得有人出来承担责任,自己作为新税法的制订者,第一个就将面临千夫所指,贬到天涯海角或许已经是最好的下场了。

    尚书省里,只余章惇、林希、黄履三人。

    除了章惇这个首相外,其它两人留下也是刻意安排的,因为今夜是关键,谁也不知道最终出现何等重大的变故,黄履是御使中丞,御使台的主官,可为见证;林希是中书舍人,中书舍人的职责是起草诏书,这三个人留值,正是为了应付陈留有可能发生的重大变故。

    房中灯火明灭,杨逸快步进房,在三人讶异的目光中,将那条血染的锦帕拍在桌上,沉沉地说道:“章相公,没有退路了!发动吧!”

    章惇三人目光如炬,灼得那条锦帕仿佛就要燃烧起来!

    血!终于还是见血了!

    章惇整个人刹时间凌光四射,如同一只即将扑向猎物的雄狮,他缓缓拉开抽屉的动作,让杨逸突然间想起了一个词——图穷匕见!

    不管隆祐宫有何安排,布下了何样的铺天大网,打算用血火造出何等的声势;现在新党只有一招——长虹贯日,直刺心脏!

    章惇抽出了张士良的那份供词,然后寒声对林希说道:“就请子中执笔吧!”

    这是一个关系到新党存亡的决定,关系到大宋未来走向的决定!

    林希握笔的手从未感觉如此沉重过,他定了定神,才不至于让自己的双手发生颤抖,UU小说一个个小楷浓墨如注,银钩铁划,字字惊心!

    林希写的不是奏章,而是一份标准样式的诏书,所有的措词、用语,都是以赵煦的口气来书写的;

    而措词之强硬,用语之诛心,让人仿佛听到了铿锵的杀伐声,内容从神宗驾崩起,历数高滔滔执政九年间的种种罪行:

    以母改子,毁灭神宗一生之心血,断送大宋中兴之转机;

    发元丰榜,大兴政治迫害,使大宋陷入水火不容的党争:

    虐朱太妃,喝斥如奴仆,刻薄无情,丝毫不顾人子之感受;

    专权乱政,致死不撤帘,九年间不修内政,外媚敌国,致使民生凋弊、外敌频犯。

    阴谋废立,暗嘱太监陈衍,勾结司马光、吕大防之流,欲行废立之事,以便能长期垂帘!

    ……

    只要盖上御玺,这就是一份令行天下的——圣旨!

    它将追废高滔滔,对司马光、吕大防等人的谋逆罪行加以盖棺定论,将旧党打得万劫不复!

    而这股席卷天下的巨浪,也必将把隆祐宫冲垮!从精神到**上,把旧党打得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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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夜奔

    第139章夜奔

    尚书省之中,灯火明灭,气氛凝重,寒风一吹进来,仿佛就被凝结住了;室外残雪寒凉,室内更是冰凌四射,自从确认陈留发生血案之后,坐中四人的目光都变成了可以杀人的匕首,冷冷森森。

    隆祐宫为了争权夺利,已经到了藐视苍生性命的地方,而作为对手的新党,也再不会有半点怜悯之心。

    倒!必须有一方倒下,否则这天下休想平静!

    林希的草诏还没写完,章惇又冷冷地说道:“子中,加上一句,隆祐宫内侍尚清仁,阴谋阻挠新政,勾结地方逆臣,意欲煽动天下叛乱!”

    林希点点头,继续奋笔疾书。

    窗外沉沉的夜色,漆黑如墨,感觉一场夜雨随时都会落下,浓浓的阴云低低地压下来,仿佛天地将合一般,让人心中沉甸甸喘不过气来;

    黄履突然问道:“章相公,派往陈留的禁军何人指挥?”

    “铁骑军指挥使郭安!”章惇浓眉一横说道:“放心吧,曾布刚迁枢密使不久,他控制不了郭安。”

    杨逸一拂大袖接口道:“章相公,这样还不够,不光不能让曾布控制郭安,章相公必须让郭安严密封锁陈留,尽量不让消息走露,否则各地心怀不满之人,恐怕会望风景从,纷纷效仿,到时天下泱泱,处处动荡,新政也只能被迫中断。”

    “此事老夫已经吩咐下去,不过,这本身就是别人策划的阴谋,咱们想封锁消息,只怕很难,只有等明天一切见分晓之后,再行处理此事了!”

    杨逸明白章惇的意思,无非是等最后一击奏效之后,再将这场阴谋揭露出来,然后以血还血,用最冷酷的手段加以震慑。

    就在此时,林希长笔一搁,长长吁了一口气,几人立即停止交谈,目光一下子全集到了那份草诏上,这份草诏以浓墨写就,但它注定将是红色的!血淋淋的红色!

    隆祐宫之中,同样是灯火未息,向太后不停地拔动着手上的佛珠,心中仿佛灌铅一般,最后终于忍不住霍然张开又眼,冷冷地望着尚清仁问道:“清仁,你不是说就在今日吗?为何此时尚不见有陈留的消息传来?”

    尚清仁心中也是七上八下,惴惴不安,此时也只得强笑道:“太后不必着急,之前奴才就交待过,让他们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恐怕钱隆是想等事情一发不可收拾时,才上报……”

    “哼!”

    向太后一声冷哼吓得尚清仁心头一颤,身子佝偻,脑袋低垂,再也不敢说下去,向太后这才斥道:“朝廷大军恐怕快到陈留了,他钱隆的消息尚未传来,你还想为他辩护?你知道不知道,此事关系到大宋安危,社稷存亡,你就是这么办事的?”

    “太后息怒!太后息怒!此刻城门已关,恐怕是章惇等人控制了城门,使得消息一时无法传入,但纸终究包不住火,明日城门一开,朝野必然尽知陈留发生大乱,太后,就算迟了一晚又有何妨,大乱已成,量章惇一伙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

    “但愿如此吧!”

    这个解释倒让向太后安心了不少,章惇等人既然知道陈留发生了叛乱,大军也已派出,控制城门当然也在情理之中,但章惇终究不可能只手遮天,最迟明天消息终会传入京城,向太后脸色缓和了一些。

    “太后,您还是早点歇息吧!明日恐怕得有诸多大事需要太后费神呢!”

    内宫已落锁,再等下去也无济于事,向太后在尚清仁服侍下,开始宽衣解带,上床就寝。

    就在此时,一个太监提着灯笼,从宝文阁那边急行而来,浓浓的夜色让他手上的灯笼就象一团鬼火;

    一入隆祐宫范围,他立即撒腿就跑,晃荡的灯笼照着他惨白的脸色,如厉鬼夜游,一挨进入内殿,他就声嘶力竭地喊道:“太后,大事不好,章惇等人草拟了追废太后太皇的诏书,连同张士良的供词,已递进宫来,官家正在批阅,太后啊…….”

    “什么?”

    向太后大惊失色,掀开锦被就跳下床来,速度之快简直让人叹为观止,她外衣也不穿,披头散发就往外跑。

    一边跑一边凄厉地喊道:“清仁,还不快快去通知朱太妃,让朱太妃速速前往宝文阻止官家,快啊!”

    隆祐宫顿时一片大乱,宫女拿着衣服,太监打着灯笼在后面直追,向太后跌跌撞撞,拼尽全力向宝文阁奔去,慢一刻,可能御玺就会盖在那道诏书上,迟一点,可能就会天崩地裂!

    宝文阁这边,焦守和刘瑗默默垂首,屏着呼吸,连大气也不敢透;皇宫入夜后按例要落锁,但若遇大事,大臣的奏章还是可以通过一扇专用的小窗递进宫来,而且这种紧急奏章一但递进来,是必须快速送给皇帝批阅的。

    此刻赵煦手上拿着的,就是章惇几人通过紧急通道递进来的供词和草诏,张士良的供词明确无误地写着,前崇庆宫内侍陈衍,勾结司马光、吕大防等人,欲行谋逆之事,供词上有张士良的亲笔画押。

    而草诏上,历数宣仁太后的种种罪行,一件件,一桩桩,勾起了赵煦所有的旧恨,他真的很恨高滔滔和元祐党人,这些人不但毁了他父亲的新政,还把屎盆扣到他头上,竟然说是他毁掉了自己父亲毕生的心血。

    这些人九年来把他当作牵线木偶,从九岁到十八岁,从未把他当皇帝看过,高滔滔致死不放权,元祐群臣没有一个为自己说过半句公道话,在他们眼里,高滔滔才是皇帝,而自己,不过是他们用来堵天下悠悠之口的摆设。

    想起高滔滔无理斥骂自己的娘亲,而自己的娘亲磕头不起,凄惶无助的情景,更是让赵煦悲愤填膺。

    而这些人,把自己当九年摆设之后,竟然还想废掉自己!

    赵煦无声地拿起御玺,目光沉沉地落在那份草诏上,真的要盖下去吗?

    这一盖,大宋将掀起何样滔天巨浪……

    就在赵煦犹豫不决之时,宝文阁外传来沸腾的人声,向太后衣衫不整,哭喊着冲进殿来,扑到御案上呼天抢地的诉道:“官家啊!你怎能听信谗言,而不顾天下万民的感受?宣仁太后在时,我每日在崇庆宫侍奉,天日在上,宣仁太后何曾有过废立遗言?

    此刻我已就寝,猝闻此事,让我心悸不休,肝肠欲断,当初宣仁太后待官家甚厚,先帝驾崩之时,斥退雍王、曹王,执意立官家为帝,尚是官家连宣仁太后都狠心追废,不如直接赐我一条白绫,老身就吊死这宝文阁倒也干净……”

    向太后泪如雨下,她不是装,是真的心悸不休,是真的凄惶难定;赵煦这御玺一盖,就跟判了她死刑没什么差别了,她一声声地大哭着,诉说不休,跟来的宫女太监跪倒一地,跟着低泣不已,场面惨惨惶惶。

    向太后的话不但没能打动赵煦,反而让他心里更加反感:你当初每日侍奉崇庆宫,太监陈衍窃掌国器数月难道你会不清楚?为何你不加以规劝?你与宣仁太后狼狈为奸,一再打压我娘亲,就算宣仁太后有废立遗言,你会告诉我?

    时至今日,你竟然还拿宣仁太后来压我?从宣仁太后致死不放权的行为来看,当初她斥退雍王、曹王,执意立九岁的自己为帝,并不是宣仁对自己有多好,不过是见自己年纪小便于控制,让她有机会垂帘听政而已;

    若她真是为了我好,为何我大婚后不撤帘还政?为何直至病死都不放权?

    想到这些,赵煦脸上阴郁异常,正要开口让向太后回宫休息,殿外又跌跌跌撞撞地奔入一个人,赵煦一看,不是自己的娘亲是谁?

    只见朱太妃同样衣衫不整,惊慌失措,一进殿便惶然哭道:“官家啊!宣仁太后她可是你的大妈妈呀!你怎能追废她于地下?你若执意这么做,让我还怎么活呀……”

    面对向太后的哭泣,赵煦可以充耳不闻,但面对自己这个柔弱的母亲,赵煦却怎么也狠不下心来。

    朱太妃一生谨小慎微,生怕行差踏错一步,被人说三道四,现在赵煦要追废宣仁太后,向太后必然也将受到连累,天下人会为怎么看待她这个做娘的?

    还不都得说是她在背后指使,让儿子追废宣仁,降罪向太后,好让她这个做娘的能坐上太后高位,若是真背上这样的污名,她还怎么有脸活下去?

    这就是朱太妃心里的顾虑,赵照看她一声声地哭诉着,心便慢慢软了下来,自己欠这个娘亲的太多,又何忍心让她再背负污名?

    向太后一见这般情形,她哭便小了很多,悄悄地向后退了退,把朱太妃让到前面来,她心里再明白不过,若说这个天下还有谁能劝得赵煦回心转意,非朱太妃非属!

    常言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而朱太妃就是这样的可怜人,她根本不知道追废高滔滔的意义所在,她只知道不能让人说三道四;

    高滔滔、向太后当初待她如何刻薄,她就认为是理所当然,因为高滔滔是婆婆,向太后是大妇。

    她根本不知道政治的本质就是你死我活;

    她根本不明白赵照一但驾崩,她面临的将是怎样凄凉的下场;

    这一刻她竟是声泪具下的劝着赵煦!

    本就有些犹豫难决的赵煦,最后黯然一叹,当着朱太妃的面,将追废高滔滔的草诏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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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逆天(上)

    第140章逆天(上)

    宝文阁里,焦守和刘瑗俩人从头到尾看着,可惜这样的场合根本没有他们插嘴的份,只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当赵煦最后当着朱太妃的面,把追废宣仁太后的草诏放到烛台上点燃,那一瞬间,焦守和刘瑗俩人眼睛也被灼痛了。

    不等向太后和朱太妃离开,刘瑗就悄悄将事情经过传递了出来。

    杨逸四人还在尚书省焦急地等待消息,然而,等来的却是一个晴天霹雳!

    这次众人殚精竭虑,千算万算,谁也没算到最后事情竟然坏在朱太妃手里。

    想想众人还打算全力将她扶上太后之位,如今这一切感觉是如此的荒谬,这个可怜又可恨的女人啊!

    乌云压城城欲摧,烛光明灭心如灰!

    章惇、杨逸、黄履、林希四人久久不语,人人都象坠入了冰窖一般,浑身僵硬。

    新党完了!新政完了!

    众为为之努力的一切,最后不是毁在敌人手里,却是毁在朱太妃这个可怜的女人手上!怎么说?还能怎么说?

    明日陈留的消息传来,就是向太后与旧党大举反击之时,新党怎么挡?

    新党虽然控制了中枢,但地方半数还是旧党官员,而且一但新党陷入危机,无数的墙头草必将倒向旧党一边,成为替旧党摇旗呐喊的急先锋,到时新党能怎么办?

    新政伤害最大的是了天下的官绅,而他们的代表就是朝中的勋贵,这些人无权参与朝政,你平时可以将他们忽视掉;

    然而一但有事,你就会发现,他们的关系如同一张铺天大网,能将你缠得喘不过气来;

    之前章惇的铁腕手段,赵煦的避而不见,使得他们集体收声了。明天,一但陈留之乱传开,他们必将再度蜂拥而来,将陈留之事无限的放大,新党怎么应付?

    曾布背叛了,这已经不用怀疑,或许明天,曾布立即就能成为新党的终结者,他的背叛,将会让新党陷入可怕的分裂,最终瓦解,到时还能怎么办?

    之前局势,就象是新党围住了旧党的都城,而旧党的外围大军,又从四面八方围住了新党的攻城部队;

    新党能做的就是倾尽全力,一举攻下旧党的都城,生擒旧党的主帅,旧党外围的大军将不攻自破;

    而现在,新党挫败在旧党的坚城之下,未能将敌帅一举成擒,明日要面临的,将是旧党的十面合围,外加中心开花的猛攻;

    前有坚城,内有叛乱,外有大军合围,这是一个十足的死局,新党还能幸免于难?

    灯光下,就连章惇也突然苍老了几分,那棱角分明的面上,是一道道刻满了沧桑的霜痕,杨逸仿佛看到了原来的历史上,他喊出那句“端王轻佻,不可君天下”之后,颓然离去的身影!

    杨逸心里有种抽痛的感觉,极度失落之下,突然激起了孤注一掷的彪悍,他霍然拍案而起,抓起墨条,注水,磨墨,章惇三人一直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杨逸磨好墨,将剩下的墨条猛然一掷,啪的一声砸在地上,然后沉声对林希说道:“不!绝不能认输,请林大人执笔!”

    章惇不愧是章惇,他此时面上的神色已如寒铁般坚毅,冷然说道:“不错!就请子中执笔再写一回,陛下能烧掉一份,咱们就能再写一份!”

    林希拂袖而起,不再多言,提笔沾饱浓墨重写草诏,一笔一画,力透纸背!

    新党这次是背水而战,根本没有退路,只能向前,再向前!纵然以血肉铺就,也只能向前冲出一条血路来!

    “来啊!即刻通知蔡卞、张商英、何世宽、蔡京、刘拯等人,明日禁宫开启之时,同往宝文阁!”

    章惇招来自己的护卫,仔细吩咐着,从声音上听不出他有任何情绪的波动,但沉稳的语调之下,掩藏的却是一个石破天惊的决定!

    这一夜密云不雨,杨逸四人都没有回家,令人奇怪的是,有关陈留民乱的急奏,也一直未见到来,这不但没有让杨逸等人放心,反而让人揪心不已;

    杨逸甚至怀疑向太后是通过别的途径传递消息,从而瞒过了朝廷,一等天亮就发动猛烈的反击。

    一夜煎熬下来,身心具疲,东边一缕晨曦慢慢亮起,皇宫的重楼高阁、殿脊粉墙也慢慢挣脱了黑夜束缚,露出它们巍峨的身影。

    浅赭淡青的色彩在飞檐斗拱间弥漫开来,接着,红色一点点的变浓,直到朝霞似火一般燃烧,血一般流淌……

    是的,这注定是一个血色的早晨!新旧两股力量将会在这个早晨激烈碰撞、生死对决!

    没有硝烟,却足以开天辟地;没有血流飘撸,却足以让整个天下变色。

    随着禁宫大门缓缓打开,章惇为首,踏着第一线阳光昂然而入,接着是尚书右丞蔡卞、御使中丞黄履、刑部尚书何世宽、户部尚书蔡京、中书舍人林希、殿中侍御使张商英、给事中刘拯……

    众人沉默不语,足音沉沉。

    宝文阁里,赵煦起了个大早,自病重以来,他很久没起这么早了,睡眠不足使得他脸色看上去更加苍白,腿上盖着一张厚毯,端坐御案之后,面无表情地看着鱼贯而入的一众重臣。

    “陛下圣躬万福!”

    “众卿免礼!”

    例行的礼仪过后,殿中又变得落针可闻,章惇缓步上前,亲自将林希重写的草诏递给赵煦,除了一脸的坚毅,整个过程章惇一言不发。

    赵煦接过草诏,看也不看就用力甩在御案上,横扫殿中诸人一眼,怒声喝道:“尔等不想让朕进英宗庙了是吗?”

    众人都未料到赵煦有此反应,头一句就问出这样诛心的话来,高滔滔是赵煦的祖母,也就是英宗的皇后,现在让赵煦追废高滔滔,单纯从孝道上论,确实算是悖逆不孝。

    不管孝不孝,现在绝对不能退却,章惇强硬地答道:“陛下,宣仁尽毁先帝心血,擅国乱政,欲谋废立,罪行累累,陛下岂能以一个孝字而讳之!”

    “尔等不必多言,朕意已……”

    “陛下!”

    不等赵煦说完,杨逸便悍然打断,直面赵煦大声反驳道:“毁掉先帝一生心血的是宣仁太后,断送大宋中兴之机的是宣仁太后,意欲废掉陛下的是宣仁太后;追废宣仁太后,陛下或许无颜再进英宗庙;

    可若不追废宣仁!敢问陛下又有何颜面再进神宗庙?有何颜面进太祖庙?太宗庙?难道大宋列祖列宗在天之灵,愿意看到朝纲被宣仁败坏到这般田地吗?”

    杨逸丝毫不让,竟怒声将赵老大、赵老二都搬了出来,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他接着悍然疾呼道:“陛下!先帝有了过失,要下罪己诏向天下谢罪,并背负千秋污名;而宣仁何止是有过失,她这是老奸擅国,罪行累累,难道竟可避免追究?则先帝何其无辜!天理何在?”

    “好!好!好!杨逸,你好大的胆!”

    “臣就事论事,何惧之有?倒是陛下您,臣一直以为您有一颗勇敢的心,但今天看来,陛下您分明是胆怯了!您担心背上悖逆不孝的骂名,宁可置宣仁累累罪行于不顾!

    臣为了自己的母亲,敢和别人一次次的拼命,敢于背上悖逆不孝不罪名,臣想请问陛下!您又为朱太妃做了什么?你又为了大宋承担了什么?

    陛下想过没有?昨夜臣等草诏一送到宝文阁,为何太后立即得知?甚至连一向深居内宫、不问世事的朱太妃也被惊动?朱太妃不明就理,被人利用,难道陛下连这些都想不到吗?今日,臣言无不尽,唯一死耳!”

    杨逸一连寸的声讨和发问,反而把赵煦震得愕然难语,他的话看似杂乱无章,实际句句都是精心挑选过的,比起那些空洞的大道理,更能刺痛赵煦的心灵,杨逸说完,毅然摘下自己的官帽,慢慢跪倒待罪。

    一向强悍的张商英立即接着轰道:“陛下!陈留之乱,为何偏偏是隆祐宫内侍尚清仁的尚家引发?为何他们竟敢在陛下身边安插耳目、窃听机要?是谁给他们这样的胆子?是谁在背后给他们撑腰?若不追废宣仁,这些人毁灭新政之心终究不死,新政迟早要妖折,陛下启用臣等是为了新政,陛下若不想新政继续下去,要臣等何用?”

    张商英吼完,也随之摘下官帽跪倒在地,场中空气几乎凝结了起来!

    赵煦气得一拍御案,愤怒地喝道:“好啊!尔等这是要逼宫吗?”

    强悍的新党并没有被震住,赵煦吼声刚落,林希就立即接着吼道:“虽千万人,吾往矣!陛下,几个月前咱们君臣在此议行新政,是您呼出了这样的豪言壮语,为何如今却退缩了?陛下是臣等的主心骨,您退缩了,还要臣等何用?”

    “朕行新政之心未改!”

    章惇须发具张,毅然逼前一步大声说道:“然宣仁是毁掉先帝新政的罪魁,是阴谋废立陛下的祸首!若不追废宣仁,反对新政者就会以她为旗帜、以她为榜样!不停的加以阻挠,不停的发动阴谋叛乱,到时别说新政难以为继,恐大宋之天下也将遍地烽烟!到时,陛下何止是无颜进英宗庙?敢问陛下!您将何以面对大宋的列祖列宗?您将何以面对无辜的天下苍生?”

    ……

第141章 逆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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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喣在杨逸、章惇等人连翻逼问下,被问得哑口无言,确实,宣仁太后就是旧党的核心,就算她死了,也依然是旧党的旗帜、旧党的精神领袖;

    不追废她,不将这面旗帜打倒,不将旧党的精神内核打破,反对新政的人就会以她为旗帜,前赴后继、永无休止的站出来反对革政!

    想到这些,赵煦再次动摇了,目光落在那份草诏上,默默不语。

    包括章惇在内,众人纷纷摘下官帽,一齐拜倒,三呼促请!

    “请陛下决断!”

    “请陛下决断!”

    “请陛下决断!”

    洪亮的声音在宝文阁中轰然回荡!

    赵煦眼神复杂的扫了众臣一眼,他心里非常明白,这些人是他令行天下的基石,这些人忠于自己,也忠于新政,若是没有这些人,在自己病重无法上朝的情况下,恐怕已被内外隔绝,失去了朝政的控制权。

    正是由于有这些人在,自己至今依然能令行天下;就象宣仁当初有吕大防等人效忠,即便数次病重,依然能牢牢把持着朝政一样;

    杨逸等人以集体辞官相逼,这确实就是在逼宫,因为众人都知道,除了这一步,再无他法!

    与其将来等旧党来贬谪众人,还不如现在放手一博,这或许会使新党与赵煦之间产生裂痕,但与无法追废宣仁太后的可怕后果相比,这道裂痕是可以承受的。

    赵煦被如此相逼,心里确实很生气,很想将这些人全部罢官!

    但罢免章惇这些人,离开了这些最坚定的支持者,对目前的他面言,跟自挖坟墓没什么两样;新政将立即会毁于一旦,旧党会强力反弹,他个人的威信也会随着新政的失败跌到低谷,加上病重无法临朝驾御群臣,他这个皇帝很快就会失去朝政的控制权;

    宝文阁里,君臣之间就这么僵持着,空气凝结了,各人的心跳声清晰可闻,

    直到过了许久,赵煦才沉着脸缓缓摊开草诏,艰难地拿起御玺!

    所有人一下子都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望着他那只握着御玺的右手!

    这只手若是落下去,历史将就此改变!

    大宋的命运将就此偏离原来的轨迹!

    或许不再有靖康耻、不再有宋室南迁、不再有中华第一次全境沦陷!

    “请陛下决断!”

    “请陛下决断!”

    “请陛下决断!”

    众人再次三呼促请!

    呯!

    赵煦使尽全身力气,几乎是用砸的方式,重重的把御玺盖了下去!然后赌气一般将圣旨扔下来,冷冷地看着下面的众臣。

    章惇暗暗吁了一口长气,重新戴好官帽,两手郑重地捧起圣旨,高举过顶,领着众臣恭恭敬敬地再次给赵煦叩首行礼。

    “陛下圣明!”

    “朕还圣明?朕明天恐怕就将被天下百姓指为悖逆不孝的昏君,朕还圣明?滚!通通给朕滚出去!”

    赵煦怒不可遏,如同发泄一般大声喝斥着,原本苍白的脸上浮上一抹妖异的潮红。

    “陛下确实可能要背上悖逆不孝的罪名很久,但臣等坚信,青史终有一天会给陛下正名,天下百姓终有一天会对陛下今日的决断充满感激!”

    “杨逸!你再多说一句,真以为朕不能把你贬到岭南去吗?滚!”

    在赵煦的暴怒声中,众人退出宝文阁,然后迎着灿烂的朝阳急奔尚书省。

    胜利了!胜利的朝阳是如此的灿烂!

    或许,未等旧党接到总攻的信号,他们的帅旗已经被新党砸个稀巴烂。或许,隆祐倒塌的声音就是他们的丧钟,让他们瑟瑟发抖的丧钟,一声声地在大宋的天下回荡!

    众人带着欣慰的笑容,踏着轻快的脚步,迅速投入打扫战场的工作中去:

    尚清仁这个隆祐宫内侍虽要立即拘押;

    陈留的叛乱需要尽快查明真相,公布天下;

    向太后的去留需要快速议定;

    天下汹汹而来的反对声浪需要提前做好应对措施;

    曾布需要找个适合的理由立即贬谪;

    ……

    追废宣仁太后的诏书一经颁布出去,举世一片哗然!

    东京城的街头巷尾无不对此事议论纷纷;一批批宗亲勋贵来到宣德门叩阙哭闹,希望拯救他们心中的‘女中尧舜’;接受了九年旧式教育的太学生在酒楼茶肆大声评击,以当年的元丰榜为基准,义愤填膺地历数朝中一个个‘权奸’,甚至敢于破口大骂,口沫横飞。

    隆祐宫。

    那串檀香木的佛珠散了一地,向太后做梦也没想到,她等来的不是陈留叛乱的急报,不是京中宗亲勋贵、天下旧党的群起响应,四面围攻;不是新党轰然倒下、新政戛然而止;

    等来的却是这样的惊天噩耗!

    为什么?那份追废宣仁太后的草诏,不是被官家当着朱太妃的面烧了吗?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向太后心若死灰,头面无心梳洗,木然坐在销金屏后之后,心里开始一遍遍地诅咒着朱太妃,以前精心安排在宝文阁的眼线,昨夜急奔到隆祐宫并报之后,就被焦守等人发觉了,失去了这个眼线,今早宝文阁中发生了什么,向太后根本无法得知。在她看来,除了朱太妃,恐怕没人能让性格偏激的赵煦改变主意。

    “这个卑鄙恶毒的女人!”

    向太后大骂而起,发疯地推倒前面的屏风,打碎架子上的花瓷,把身边能砸的东西通通砸碎在地……

    完了!所有的心思机巧都变成了白费。

    “尚清仁,你说!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向太后一个巴掌狠狠地甩在尚清仁脸上,把他打得满口是血。

    尚清仁瑟瑟地跪在地上,他的恐惧不是来自于向太后的打骂,他比谁都清楚,他完了,向太后或许还能留得一命在,但作为向太后的羽翼,他绝对逃不脱极刑的惩罚。

    “太后啊!救救奴才吧!看在奴才一直忠心耿耿侍候左右的分上,太后您救救奴才吧!”

    尚清仁哭喊着,扑上去拉住向太后的裙摆,结果被向太后一脚踢在了面门上,如滚地葫芦一般翻了两圈。

    “救你?都是你办的好事!若不是陈留之事延迟一天,老身至于落到这般田地吗?这会儿你要老身救你?谁来救老身?谁来救老身?”

    向太后刚吼完,殿外苏珪带着皇城司的人悍然而入,不由分说把满脸绝望的尚清仁押了出去!

    同时,在尚书省强有力的指挥下,陈留知县钱隆、县尉胡敬新、尚家家主尚清雅等人当日就被押进京来;

    何世宽以雷霆之势开审,尚清仁兄弟勾结钱隆等人,故意煽动百姓叛乱,阴谋阻挠新政的事实很快被公之于众。

    尚家的财产被全部没收,用于抚恤骚乱中死伤的陈留百姓,几个主谋全部处以极刑;向太后虽然没有立即被废,但令出居瑶华宫,法号清心,为神宗皇帝守孝祈福。

    曾布以违抗圣旨,耽搁军情,致使陈留民乱不可收拾获罪,贬知房州。

    这场风暴至此远远没有结束!

    随着宣仁被追废为庶人,司马光、吕大防、韩忠彦等人阴谋废立、祸乱朝纲的罪名一并被落实;

    司马光加追其罪,议定挖墓鞭其尸!吕大防、韩忠彦、刘挚等人赐死!

    大宋是不杀士大夫,但谋逆大罪除外!

    追废宣仁太后,给司马光、吕大防等人定下谋逆的罪名,绝不仅仅是新党为了私怨发动的报复行为,它是一场大义名份的最终对决!

    新党胜了,高滔滔、司马光等人将会被打成历史的罪人,会被从神坛上踢下来,钉到耻辱架上,这样才能对他们废除新政的行为加以盖棺定论,才能消除他们身上的光环和影响力。

    若是新党败了,高滔滔就继续是女中尧舜,司马光等人就继续是千年后仍被人顶礼膜拜的君子,而以章惇为首的一众新党,就不可避免的名列《奸臣榜》上,成为后世言之凿凿的、引发大宋党争的、最终导致大宋沦亡的罪人。

    历史或许将会由不同的人来写,名列《奸臣榜》的,或许不再是新党干将,而是司马光之流!

    司马光个人操守不好说,史书上没有关于他私德不好不记录,但他的一生,基本没什么值得称道的政绩,严格来说,他并不适合出任高官,他最适合的位置是去太学教历史;

    他名誉之所以这么高,甚至在大宋位列第一,全是因为他写成了一部《资治通鉴》,这是中华大地上固有的尊敬文人的思想在作怪;

    人们下意识地认为,只要是文学家、史学家、大学者就是君子,就是好人,其实这哪跟哪啊?

    学识与人品,完全是两码事,从司马光能扯出“以母改子”这样的遮羞布,他的人品就很值得怀疑。至少可以说明他在政治上并不是非常君子,为了达到目的,他几乎是不惜一切。

    现在新党赢了!司马光的光环将会被打碎,他和高滔滔是旧党精神支柱,随着这两个人被踏碎在地,旧党,只能等着慢慢烟消云散!

    杨逸站在尚书省的窗前,灿烂的朝阳照在脸上,暖洋洋的,直到此刻,他才确定新党真的赢了!以一种无比强悍的方式,直逼中宫,斩将夺旗,赢了!赢了!真的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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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武陵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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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司马光等人的罪责一论定,之前提到的那种尊敬文人的思想,似乎又开始在作怪了,吏部尚书许将、尚书右仆射苏颂、礼部尚书李清臣等人找到宝文阁,对挖墓鞭尸和诛杀吕大防等的做法加以反对。

    赵煦经过一夜的心里挣扎,而且悖逆的污名也已背定,他反而平静了下来,那种强硬的作风再次出现在他脸上;

    望着许将几人,赵煦淡淡地说道:“汉唐之时,对谋逆之臣也有施以极刑或掘暮鞭尸之举,这不足为奇!”

    许将立即反驳道:“陛下,汉、唐二代,原有此事,但本朝列祖列宗,从未妄戮大臣,所以治道昭彰,远过汉唐;今陛下一开此例,恐非大宋之福。”

    大宋确实有不杀士大夫的祖制,这一点,一直得天下读书人的称颂,而读书人是治理国家的基石。因此,许将以此为谏,赵煦一下子就沉默了下来。

    李清臣也随之说道:“司马光等人确实有罪,但罪不及此,其谋逆之行未显,陛下若是行掘墓鞭尸之举,恐难以让天下百姓心服。”

    严格来说,李清臣此人是属于新政,不属于新党;对革新他是坚定的支持者,但他清高的性格便得他又不屑于结党,因此,章惇等人到宝文阁逼宫,并未叫上他;此时他来直言进谏,和他一向的做派倒很相符。

    李清臣话声一落,不等赵煦说话,苏颂也跟着规劝道:“陛下,掘人之墓,非盛德事,陛下欲大治天下,当以宽仁为主,君主立德,则天下景从;若以暴制人,则天下只惧不敬,陛下纵在大治之心,恐适得其反矣!”

    在几人的一翻劝谏下,赵煦态度软化了下来,最终司马光的墓保住了,吕大防等人的命也保住了。

    章惇等人听得知结果后,倒也没再表示什么!

    挖人坟墓、诛戮大臣确实不是好事,这种事其实谁也不愿意去干,但不如此,恐怕就无法将旧党的精神支柱彻底打倒,新党今后还将要和旧派势力作长期的博弈!大宋的精力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要花在内耗上。

    好在,高滔滔追废了!向太后出居瑶华宫了!

    迫在眉睫的威胁解除了,今后新党可以从容地由上而下,慢慢梳理大宋,从科举取仕到政令民生,一点点地去改变天下人的意识!

    与天斗,其乐无穷!高滔滔都倒了,剩下吕大防几个蹲在岭南那边,还有啥可怕的?

    这次追废高滔滔事件,整整延续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间,被牵连者无数,在章惇的受意下,新党一不做二不休,利用这次机会对三省六部来了一次大清洗,原来充塞各个机构的庸吏闲员为之一空!

    这自然激起了更大的反抗,一如元祐年间一样,被裁掉的官员成批成批的到御使台告状、申诉,要死要活;

    而且其中很多人被牵连进来确实有些冤枉,说他们当初参与谋逆案,那纯粹是扯谈,他们没那资格参与,这样他们到御使台闹起来就更加理直气壮了!

    可惜,现在的皇帝不是高滔滔,而是赵煦,首相也不是吕大防,而是章扒皮;

    这根本就是章扒皮受意下的一次变相裁员,说他们参与谋逆案,不过是官样文章,他们之所被裁掉,真正的原因是他们平庸、多余,否则真是参与谋逆的话,岂只是裁掉这么简单?

    章扒皮再一次诠释了什么叫铁血宰相的手腕,谁闹得最凶的,你也不用回家了,去开发岭南吧!

    新党没有苏辙那样的天才,能找到那样皆大欢喜的办法用于裁员,新党只有强悍的态度,连高滔滔都被俺们干掉了,剩下几条小鱼小虾还能让你翻上天去?

    当初是高滔滔把你们招回的,你们还想当官,不难,追随高滔滔去吧!她在地下应该很久没听到别人叫她‘女中尧舜’了,必定十分盼望你们下去纳头便拜。

    而且,这次御使台本身,就被置于风口浪尖上颠来倒去,根据杨逸与章惇商定的补救方案,御吏台的大肃整是重中之重,人员变动之大,是各部之首;

    章扒皮的大刀砍过去,御使台血淋淋一片,这种情形之下,御使台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心思理会别人的告状、申诉?

    你们找我告状,我找谁告去?

    期间,新党由章惇带头,上表请封朱太妃为太后,向太后名义上虽然没有被废,但她出居瑶华宫为神宗皇帝守孝,从此只能青灯木鱼相伴,事实上已经等于被废了。

    然而意外的是,朱太妃坚决不受太后的封号,还来找赵煦哭泣了好几回,希望把向太后接回皇宫,以免天下人说三道四。

    还好赵煦在刘贵妃不断的吹风之下,也明白绝不能再接向太后回宫,新党也绝不容许这种事情发生,朱太妃是个没主意的柔弱妇人,哭诉几回无果之后,也只得作罢;

    朱太妃怕天下人的风言风语,坚决不做两宫太后之一;刘贵妃却没这个心里障碍,皇后之位她不知盼了多久,新党上表请封,她便欣然接受,赵煦本就宠爱她,此事水到渠成,基本没什么疑义,封后的吉日已定好三月十八。

    要说这次风暴中最平静的部门,大概就是集贤院,这里是朝廷把进士培养成官员的地方,还没培养出来呢,怎么会被裁掉呢!

    当然,也有个别倒霉蛋,杨逸装作若无其事地收拾好私人的东西,与席乐同、万世芳、刘宇、李德禄等人一一拜别,怏怏地出了集贤院,在大门处回头再看看,一种恋恋不舍的感觉油然而生。

    集贤院是个养人的好地方啊!刚在这儿歇几天,人也变白了,嘴也不吐粗口了!吃饭饭香了!

    杨逸一向平易近人,看门的杂役一见他站在门边,笑呵呵地上来讨好道:“杨学士这么早下值呀,哟!手上这么多东西,小人帮你送到车上去吧!”

    “不用,不用,我还能拿得动!”

    “没事,没事,还是小人来吧,小人能在集贤院,总归是托了杨学士的福,说来还是咱们集院好啊,如今各衙门到处是被裁掉的倒霉蛋,就咱们集贤院安然无恙……”

    “谁说咱们集贤院安然无恙?我,就是咱们集贤院独一无二的……倒霉蛋!”

    杨逸没好气地瞪了瞪这个没眼色的杂役,抱着自己的东西,迈着八方步,走了!

    看门的杂役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杨学士竟然被裁掉?

    这……这……这怎么可能?这比宣仁太后被追废还要让人难以置信啊!

    不过,瞧杨学士迈的这步子,真好看!就象在游吟!

    真不愧是咱们集贤院出去的人!

    向晚的斜阳,淡淡地照着临水的窗格上,染红了半扇轩窗,也染红了一池融融的春水,庭户无声,寂寂寥廖半床书;

    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托着香思,坐在窗下的书桌前,看着窗外一片片飘落的桃花瓣,有的落在水里,有的落到泥土中,风中有余香轻轻送……

    少女的娥眉蹙成一抹远山影,淡淡的轻愁落在脸上,染出一季的春愁如絮,檐下的鹦鹉还在来回叫着‘清娘乖’,少女只是抬头望了它一眼,双眸又落寞的垂下来,静静地看着窗外花落花飞。

    桌上一泫浓墨平滑如镜,一片花瓣刚好飘落下来,顿时被染得半红半黑,砚内也荡开了一圈细细的涟漪,少女轻轻一叹,执笔轻轻一沾墨汁,挽起衣袖在红笺上写下小楷几行:

    风住尘香花已尽,

    日晚倦梳头。

    物是人非事事休,

    欲语泪先流。

    闻说风溪春尚好,

    也拟泛轻舟。

    又恐风溪舴艋舟,

    载不动许多愁。

    搁笔时,少女又是一声轻叹,如秋夜传来的孤雁;那一眨一眨的双眸中,有晶莹的微光在流淌。

    “清娘!怎么了?又不开心了吗?”

    杨逸刚好走进来,听到少女这声轻叹,心里不由得生出许多歉意,从回到东京那天起,他就知道这个城市对清娘的触动太深,她反而没有了身处漠北时的开朗;

    但这段时间朝中掀起了滔天巨浪,他每日奔忙,几乎没有时间顾及清娘,甚至不知道她每天是怎么过的。

    “杨大哥,我没事,大概只是犯了春困啦!”

    少女赶紧抹去眼中的热雾,对杨逸甜甜一笑。

    杨逸走到妆台边,拿来梳子,正打算帮她梳起散乱的秀发,却发现书桌上墨汁未干的诗行,心中突然有些颤动,仿佛某根心弦突然被人拨痛了;

    依稀记得,李后主在国破家亡之后,曾写下‘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的词句。

    那时,李后主的愁是在水里流淌。

    而现在,清娘的愁被她搬到了船上。

    这愁,离人更近了,更加实质化了!

    小小的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只是,清娘这样年纪,本该是无忧无虑,整天幻想的花开的声音、蝴蝶的翅膀、抑或是天空的云彩的年龄,何来这么多愁?

    杨逸放下梳子,揽着她的瘦弱的肩头,一起坐在窗前看斜阳,亭阁那边,有黄昏的蝴蝶飞过邻家的院墙,仿佛在追逐一缕风中的花香。

    “清娘,蝴蝶的翅膀美丽吗?”

    “嗯!”

    “你却似乎忘了自己的翅膀!”

    杨逸尽可能不去提李格非夫妇,明知这并不能减少清娘心中的伤感,但他实在不忍心去提。

    “我……杨大哥知道吗?小白狼天天被关在小院那边,好可怜的!”清娘突然把话题岔开,也似乎有意在逃避什么。

    “在说你自己吧!”

    “不是!”

    “我方才看到你抹眼泪了!”

    “我……”

    杨逸这才取过梳子,专注地帮她梳起一头秀发,他不会打双丫髻,于是帮她在脑后打了个马尾扎,用碎花手帕系好,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脑袋,说道:“清娘,大哥喜欢收藏金石字画,只是呢,大哥事忙,而且眼光也差些,清娘能不能帮帮大哥?”

    “好呀!”少女脸上很快浮起由衷的笑意,一双眼睛弯弯如月。

    杨逸也笑得很开心,人不能太闲,更需要一些生活的情趣,收藏本就是清娘一生最大的爱好,杨逸把这么‘艰巨’的任务交给她,每日有所寄托之后,或许能让她少想些故去的父母,少了忧愁。

    “那咱们就说定了,明天咱们就到市面上去淘宝,你呀,不但要看准了,还要负责教大哥收藏方面的知识,有没有问题?”

    “可是人家也懂得不多……”少女声音小了下来,脸上有些羞红。

    杨逸在她粉嫩的鼻尖一捏,呵呵笑道:“懂得不多可以学嘛,清娘这么聪明,还怕学不会?当然了,你若不是不喜欢那就算了!”

    “喜欢!喜欢!”清娘生怕他后悔似的,赶紧搂住他的脖子,嘟着小嘴满是撒娇的味道。

    少女纤腰一束,身子虽然还没有完全长开,但已有几分娉婷的姿态,散发着淡淡的处子幽香。

    杨逸指着对面的两层楼阁说道:“看到了吗?咱们的目标就是——让里面装满金石字画,闲来徜徉其间,闻闻石韵诗香,岂非人生最大的乐事!”

    “嗯嗯!”

    少女开心之极,轻盈地回过身子,把一个香吻送上了杨逸额头,含差带怯地看着他。

    这年头人都早熟一些,对于情事,少女应该是有些朦胧的认知了的,这倒让杨大官人脸上有些发烫,少女毕竟才是娉娉袅袅十二三,豆蔻梢头二月初;这算不算夺去了人家的初吻呢?罪过!罪过!

    真论起来,她这样的年龄还真是许多风/流才子的至爱,比如杜牧、白居易等人,十七八岁的姑娘对他们来说,已经是懒得一看的老女人了。

    算了吧!这样的事咱们还是能免就免吧,春天来了,说不定什么时候春雷便会滚滚而下,到时咱往哪里躲去?

    更让杨逸难为情的是,苏晴与茗儿刚好这时候走了进来,这段时间一直是她在照顾清娘,每天没事就会过来看看,方才的一幕看全落到了苏晴眼里,杨逸怕她生出误会,连忙说道:“睛儿怎么来了?”

    面对杨逸,苏晴脸上带着一抹玩味的笑意,她也不答话,俏生生地白了杨逸一眼,把清娘抱到怀里嗔道:“清娘,你可不能太惯着那些丫头,瞧瞧!瞧瞧!好好的一头秀发,被她们梳成这样子,象话嘛!”

    “嘻嘻!”清娘发出几声清脆的笑声,搂着苏晴的粉颈轻声说道:“睛儿姐姐,这头发是杨大哥帮我梳的!可不是丫头梳的!”

    “这就难怪了,我说怎么比那些傻丫头还不如呢!”苏晴也不看杨逸,说着把清娘的头发打散,拿起梳子重新帮她梳理起来。

    这下旁边的茗儿再也忍不住,轻笑了起来,尴尬不已的杨大官人飞起一巴掌,啪的一声,茗儿捂着自己的翘臀跑开,脸上艳红一片。

    “哼!姑爷就知道欺负人家!又不是人家说你!”

    “子不教,父之过,这主子该打,自然是由丫头代为受过。”杨大官人大言不惭,把茗儿噎得香腮鼓鼓的。

    苏晴与清娘对望一眼,噗哧连声,俩人笑成一团。过了好一会儿,苏晴才仿佛想起了什么,对杨逸好奇地问道:“官人,你今天为何这么早下值呢?”

    杨逸向来不把朝中的事情带回家,脸上笑容不减的答道:“最近朝中发生这么多事情,挺累人的,集贤院也什么事,今天便提前回来了。”

    苏晴半信半疑,从杨逸脸上看不出什么疑点,也就没再追问。

    “院中春色正好,难得今日清闲,走,咱们一起出去看看。”

    杨逸说着带头往外走,后院的池塘边杨柳轻拂,淡若春烟,几个侍女正在九曲桥上给池中的锦鲤撒食,水中翻起了一片片红影。杨逸干脆吩咐侍女到厨下置办些酒菜,送到池中凉亭里来,清娘才喝两杯,双腮上便泛起一层酡红,煞是可爱;

    “杨大哥,晴儿姊姊,要不咱们来行酒令吧!”

    对着绿柳清波,晚风淡酒,清娘兴致挺高,苏晴挽起皓腕,执壶说道:“行,那就先从清娘开始,咱们以红字为韵……”

    “停!咱们今天不玩这个,咱们来玩两只小蜜蜂好了!”杨逸懒得动那个脑子,立即加以否决,并提出自己的建议。

    苏晴盈盈横了他一眼,也不点破他的心思,托着香腮问道:“官人,这两只小蜜蜂的酒令,我们都没说过呢。”

    “这个简单,来,我教你们,两只小蜜蜂呀,飞过花丛中呀,飞呀!飞呀……”

    杨逸手把手地教着苏晴,开始她还觉得挺新奇,等杨逸做到那个“噗噗”的亲嘴动作时,她不禁娇呼一声,俏脸比清娘还红!

    “官人,你教的这都什么呀?羞死人了!”

    “做个样子而已,又没来真的,清娘,你学会没有,来,咱们先玩好了!”

    清娘笑着就往后躲,结果杨逸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干脆把她抱到自己膝上,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威胁道:“清娘,你若是不来,大哥以后出门可不带上你!”

    在他一翻威逼利诱之下,清娘只得含羞带怯的伸出右手……

    渡过了初时的羞涩,苏晴和清娘也渐渐放开了,还真有越玩越上瘾的感觉,一时间桃花飞两颊,水润风和应。

    于是这个春日的黄昏,杨家后院蜜蜂飞舞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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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东京晨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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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淡淡的晨光刚刚透过窗,陌头巷口便传来敲打铁牌子的叮当声,来自各个寺院的僧人、头陀沿街行走,一边敲打铁牌子,一边高喊着“普度众生,救苦救难诸佛菩萨”之类的佛家用语,最后报出时辰。

    这是东京城每日清晨的一道景致,起初,报晓的本意是让人莫要贪睡,莫错过清晨念佛的好时机;而且僧侣、头陀具有唤醒痴迷的本事,他们每日能恪守时间,准确无误的前来报时,久而久之,便成了东京城里专门的报晓之人;

    百姓感其风雨无阻,日复一日持之以恒的精神,平时僧侣上门、或过年过节,百姓都乐意多施舍一些。

    僧侣们日日诵经,都练就了一付洪钟般的大嗓门,杨逸好不容易有机会睡次懒觉,被吵醒过来,不禁嘟嚷道:“难怪佛教大兴,这满城百姓每天一醒过来,听到就是救苦救难诸佛菩萨,能不被感化吗?”

    韩碧儿在他怀里挪了挪,让她那妖娆的身子贴个郎更紧些,笑着答道:“天道酬勤,头陀们能每天这么坚持,多收些信徒也是情理之中。”

    “要我说啊,就应该让太学生每天来念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呃!最好是让姑娘们来唱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这样的景致才可心呢!你想啊,有姑娘在门前折花嬉戏,谁能忍住不爬起来瞧瞧,那报晓的效果岂不更好!”

    韩碧儿不禁娇笑道:“杨逸又作怪了!”

    “有嘛?我双手老实放着,何曾作怪了?”

    杨大官人大概是觉得自己太冤,干脆一把捉住她胸前那双温软的玉兔,一翻抚弄之下,韩碧儿那一丝不挂的玉体不禁轻轻扭动起来;这一扭动间,臀沟处突然被一硬物顶进来,那滚烫的感觉激得她失声发出一串吟哦……

    “杨郎,哦……杨郎别弄了,快起来吧,你不是答应带清娘上街赏金石…….哦……”

    箭已在弦上,岂能不发?杨大官人从后面抬起她一条**,腰身向前一挺。

    韩碧儿就象只中箭的天鹅,酥胸前挺,粉颈后扬,一串莺声在破晓的薄雾中飘散……

    景明坊是东京主要的商业区之一,一大清早,各个街口处就聚集来各色各样的人,木工篾匠、杂作挑夫、砖瓦泥工,无所不有,这些人聚集在街口,个个翘首以盼,等待有人呼唤;

    东京城聚居了大量的富商巨贾、功臣勋贵,官绅名士,需要庞大的人力来提供服务,因此每个街口的人力市场便应运而生了。

    而雇用人力大都是在清早,因此每天清早,各个街口都是人潮涌动,喧嚣不已,杨逸带着清娘坐着车子经过时,反而要小心的避开这些人力;这也算是东京的一大特色吧,在街上基本看不到森严的等级,哪怕是宰相的车轿,百姓也照样敢跟你抢道,很少看到诚惶诚恐避让的景象。

    当然,也有些净街能力特别强的人物,通常这样的人不是高官,而是街头恶霸,或是象高衙内那样的纨绔子弟。

    杨逸靠在车壁上,样子有些慵懒,清娘有些担心地问道:“杨大哥,你没事吧?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没事,不过是昨晚没睡好而已,等下一看到好东西,杨大哥我保准两眼放光。”

    杨逸本以为能把清娘逗笑,不想却见她俏脸儿浮上一片嫣红,奇怪,我没说什么呀!这怎么就把小姑娘惹得脸红了呢?

    “碧儿姐姐一定很舍不得杨大哥吧?”问出这句话,少女脸上更红了,就象两瓣桃花。

    由于离别在即,对韩碧儿这只妖精,杨逸如今是夜夜用心浇灌;而韩碧儿呢,更是使尽浑身解数,怀中抱月、观音坐莲,涌泉相报,花样百出的奉迎,只盼能抓紧时间怀上个一男半女,因此晚上能睡好才怪。

    杨逸愣了好一会,啊!瞧清娘这模样,她分明是猜到了什么!这年龄,未免有些早熟了吧?

    “嗯嗯,是有些舍不得,杨大哥我是好人嘛!”

    “嘻嘻!”

    “清娘,你笑什么?”

    “没什么啦!”

    “小丫头片子!”

    ……

    俩人说着笑儿,一同趴在车窗上,欣赏着东京城的一幕幕街景晨曲:

    刚刚进城的农人挑着沾满露珠的青菜快步走过,几个稚童跟在身后唱着儿歌;

    几个工匠正在熟练地为即将开业的商铺扎缚彩楼欢门,欢门上是山形的花架,檐下垂着彩色的流苏,美轮美奂;

    鹰鹘店里等待出售的鹰鹘正在朝阳中欢快地鸣叫着,几个仕女不禁驻足观看;

    香药铺席上的香药混合着街边的花香儿,引来几只蝴蝶翩翩飞舞;

    客栈的大门被几个肩上搭着上好毛皮的胡人推开,一串满带异域噪音的叫卖声飘荡在晨风中;

    油饼店的老大娘一边煎拍着油饼,一边与进门的客人含笑问好;

    穿得象贵妇一般的官媒人撑着红伞招摇过市,大概又在忙着帮哪家公子、闺秀牵线搭桥;

    提着搭袋的老婆婆迈着从容的小碎步,笑得一脸和善,沿街拍开那些高大的朱门,向显贵之家兜售着珍珠。

    勤奋的士子手握经卷,在河边的柳荫牙道上徐行游吟,傍若无人,朗朗的书声和着河上的撸声桨影。

    一这幕幕景致,当你静下心来细细观赏,你就能领略到东京城最令人向往的风情,清娘趴在杨逸身边,脸上带着淡淡的的笑意,眉眼儿弯弯如月,车窗外吹进的晨风轻轻拂动着额前的发丝,有一种飘逸的美感;

    杨逸忍不住捏了捏她小巧的鼻翼,笑着说道:“清娘你看,多美!以后别老趴家里的窗口,要趴咱们就趴车窗口好了!”

    “嘻嘻,人家一个人,老出来玩不好嘛!”

    “这怎么是玩呢?别忘了你的任务,给杨大哥我鉴别古玩。”

    “嗯嗯,人家记下了!”

    说话间车子进了潘楼街,潘楼街有东京最大的金石古玩市场,各种金饰铺子,银器铺子,珍珠玛瑙店面、书画、玉器、古玩店比比皆是,这里每天的交易额不下于数百万贯;

    特别是银器店尤为繁多,东京城里,上档次的酒楼都是用银器盛酒装菜,外卖的酒菜也多是用银器装盛,让顾客拿回家,第二日店家才上门收回;象樊楼那样的顶级酒楼,你几乎看不到瓷盘竹筷,奢华之极;加上勋贵巨贾之家日常生活上普遍崇尚奢华,这便造就了东京金银玉器市场的巨额交易量。

    俩人在潘楼街下车后,杨逸带着清娘就近进了一家书画店,这里除了名家书画之外,还出售各种名砚和金石印章;

    掌柜的一见两人进店,立即展开笑脸迎上来招呼道:“两位客官快快里面请,二位是本店今天的第一批客人,按本店的规矩,每天第一个进本店的客人,只要选购本店的金石书画,都可以享受到本店的九折优惠。”

    杨逸一听,对李清照笑道:“清娘,还真应了那句话,早起的鸟儿有虫子吃,看来咱们以后都得赶早才行啊!”

    清娘抿嘴一笑,未及答话,嘴快的掌柜就接着说道:“这位大官人说笑了,其实就算不是第一个进本店,只要购买的东西超过千贯,本店一样给予价格优惠的,大官人请看,本店名家书画齐全,端砚、歙砚、洮河砚应有尽有,蓝田玉雕,寿山石料样样精美……”

    千贯才打折?千贯还少吗?换算成人民币的话,都三十万了,这都差不多够卖个头牌姑娘了!杨逸心里暗暗嘟囔,这店家算盘打得还真是鬼精。

    “清娘,就看你的了!”

    杨逸这话一出口,掌柜的不禁一怔,本以为小姑娘只是杨逸带来玩耍的,没想到那才是主角,他在杨逸跟前说了半天,这都白费口舌了!

    清娘嘻嘻一笑,拉着杨逸来到一块寿山石前,指着一块蛋黄色的玉石说道:“杨大哥你看,这是寿山石中难得一见的田黄冻哩!细、洁、润、腻、温、凝,印石之六德俱全,最适全用作印章,杨大哥你摸摸看!”

    掌柜的刚张嘴,正想插嘴卖力的介绍,杨逸先对他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才对清娘说道:“清娘,照我看嘛,这玉石也就马马虎虎,掌柜的!给我拿下来看看!”

    等掌柜的转身去拿架子上的玉石,杨逸迅速凑到清娘耳边私语道:“清娘,咱们是来买东西的,不能夸,只能损,明白不?”

    说完他还拍了拍自己的钱袋子,把清娘笑得纤腰儿都弯了,她也凑上来小声说道:“杨大哥,咱们未必要买嘛,你说让人家教你鉴赏金石,人家自然要当着实物教,这样你才容易明白嘛!”

    “不妥,不妥,只要是你看中的,咱们就先卖下,回去之后你再慢慢教我好了!这些商家太精明了,你这一夸,他必定就会抬价。”

    “不怕,杨大哥看我的!”

    清娘嘻嘻一笑,等掌柜的把玉石拿下来,她接过之后,便细细教着杨逸如何鉴赏,完了也不说买,就让掌柜的放回去了。

    掌柜的一看买卖要砸,这哪行啊?

    他连忙说道:“二位客官,这块田黄冻可是本店的镇店之宝,温润细泽,实乃可遇不可求的极品,多少客人出了高价本店都舍不得出售,二位是今日最早进店的客人,眼光独到,一眼就看上了这块极品田黄冻,这第一笔买卖不能不做,这样吧,本店忍痛割爱,以最低的价格卖给二位,以求个开门红。”

    掌柜的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掌上托着那块田黄冰,在二人面前不断的夸耀着,清娘又恋恋不舍地看了那块寿山石两眼,对掌柜的说道:“你这块田黄冻确实很好,想来价钱定是很贵的!”

    “不贵,不贵,原价是一千五百贯,既然两位一眼就看上这块寿山石,也算是有缘人,两位若要,一千三百贯即可拿去。”

    掌柜的一双眼睛变得贼亮贼亮的,一眨不眨地望着清娘;

    清娘再次不舍地看了看那块田黄冰,原本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慢慢黯淡了下来,那恋恋不舍,又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心肝儿一阵抽痛,外面的晨光仿佛一下子灰暗了下来。

    她摇了摇头,喃喃地说道:“多谢掌柜的,只是……我家大哥刚刚丢了官,身上如今只有一千贯,你这玉石我们还是买不起,唉!”

    如今东京城里到处是被裁撤的官员,这倒不假,眼看小姑娘就要哭了,那惹人心疼的小模样让掌柜的都唏嘘不已,连站在一边装着暗自伤神的杨逸都觉得,掌柜的面对这么可爱,又如此可怜的小姑娘,一千贯再不卖,那简直就是铁石心肠,简直就是罪犯!

    反正杨逸觉得自己如果是掌柜的话,早被清娘这翻楚楚可怜之态打动,别说一千贯,恐怕九百贯都卖了。

    “既然二位这么喜欢,又正逢有难处,权当本店给这块玉石找了个有缘人,一千贯二位拿去吧!”

    果然,掌柜的终于抵挡不住了,可玉石一交到清娘手上,杨逸就看到他露出了后悔的神色,杨逸只想赶紧付钱走人,免得夜长梦多。

    谁知清娘这时又说了:“谢谢掌柜的!您刚才说每天第一个进店的客人,都会打九折,这话还算数吗?我和我大哥还没吃早饭呢!”

    说完她还瞄了瞄自己的小纤腰,嗯,小蛮腰儿迎风欲折,说吃了东西恐怕还真没人信,可怜啊!

    哎呀呀!怎么忘了打折这一蕞呢?掌柜的面色变幻不定,一千贯说实话还能赚几个钱,可若是九百贯那可真是赔本生意了,可商家讲究的就是个诚信,就算赔本你也只能认了。

    杨逸拉着清娘上了马车,终于忍不住扑倒在垫子上大笑不止,清娘也笑,脸上又有一种仿佛初次偷东西时的忐忑不安!

    “清娘,你可学坏了啊!学会骗人了!”

    “可是,杨大哥你不是真的被贬官了嘛,人家也不算骗人啦!”

    “唔!有道理!我怎么忘了我被贬官了呢?不行!咱们赶紧去下一家!”

    “呀!杨大哥,这回人家可不来了,这样的事,做一回心里就不安了!”

    “不安?有什么不安的?这样吧,大哥赐你一个号,就叫易安居士好了!易安易安,这样你心总可以安了吧?”

    “易安居士?”

    “不好听吗?”

    “好听!是杨大哥起的自然好听。”

    少女点着小脑袋,甜甜地笑着。

    杨逸却是哭笑不得,什么叫我起的都好听?这分明是你自己起的,记性怎么就这么差捏?十年后的事,怎么就一点记不得了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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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清溪倒照映山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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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废宣仁太后之时,大概是杨逸在宝文阁把赵煦得罪狠了,出使辽国的大功不但没捞到,反而被路踢出了京城。

    李清臣本意是在京畿附近,或是江南一带,为他谋一个外放官职,结果赵煦气他当日在宝文阁带头逼宫,不打算就这么便宜了他;

    虽然赵煦也知道新党这次逼宫是另有苦衷,但作为皇帝,特别是他这种性格倔强的皇帝,对这种逼宫行为是极为不满的,哪怕是为他好,心里也不爽。

    他这种不爽的心态导致的结果就是:杨逸被踢到环州去了!

    环州地处横山南麓,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西夏人三天两头挥舞着刀枪来抢掠,对文官来说,到这样的地方去做官是个恶梦,比去岭南只稍稍好点。

    除此之外,赵煦对朝中重臣也做了一次调整,李清臣成了尚书左丞,他支持新政,但不屑于结党,这次事件中李清臣的表现让赵煦放心。

    范纯仁调回京,出任礼部尚书一职,他成为第一个有幸回京的旧党中人;

    许将迁枢密院使,许将这人也支持革新,军事上态度更是强硬,事实上当初他是第一个建议停赐西夏岁币的大臣;但他一向反对严厉打击旧党,和许多旧党中人私交甚厚,这次追废宣仁事件中,他的态度就非常清晰地表现了出来。

    除此之外,一直被划成元祐党人的韩维也调回京,出任吏部尚书,韩维这人和范纯仁一样,曾被旧党喻为“三贤”这一,当初司马光要尽废新政,他的态度几乎与范纯仁如出一辙,认为应该取长补短,去劣存优,不应一概尽废,也因为这种态度,他和范纯仁一起被旧党踢出了东京城。

    通过这次权力调整,可以看出,赵煦确实对上次新党逼宫很不舒服,他正在慢慢起用一些对新政既不强烈反对,党争上态度也相对温和的臣子,这样的权力构架相当微妙,既让主持革新的新党掌握着大局,又能有效防止象上次那样的逼宫事件发生。

    两辆马车出了万胜门,覃子桂等人在路边挥手相送;常言道儿行千里母担忧,看着车子慢慢远去,杨氏眼泪终于忍不住滴了下来,任韩碧儿和李怜儿怎么劝也无济于事,其实韩碧儿自己何尝不是泪眼朦胧。

    这次由于去的是环州这样的战事频生之地,杨逸没让母亲杨氏一同前往,韩碧儿现在管着家里的许多产业,也一同留了下来照顾婆婆杨氏。

    这次出京,最高兴的应数小白了,由于它渐渐长大,杨逸不放心让它和清娘太亲近,一直关在家中一座独立的小院里,如坐牢笼一般,每天清娘去给它畏食,才有片刻撒欢的时候。如今一出东京城,它便车前车后的窜个不停,若不是脖子上有绳子拴着,恐怕已不知窜到哪里去了。

    苏睛依依不舍地把头从车窗外收回,一下子扑到杨逸怀里,轻泣道:“官人,要不妾身也留下来照顾婆婆吧!”

    她这话不是作假,自从嫁入杨家,杨氏比她娘家的父母还宠着她,凡事有求必应,态度和蔼可亲,这次一去怕不得有两三年,她是真舍不得杨氏了。

    杨逸轻抚着她的头发安慰道:“娘亲的心思你还不知道,你若真留在京里,她反而会不高兴的。”

    杨氏只盼着苏晴早日为杨家开枝散叶,岂会同意苏晴留在京城?当初苏晴一提出,立即被他否定了。苏晴也知道杨氏的心思,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急,一下抱着杨逸便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沉闷的气氛让杨逸有些不适,他挑起苏晴的下巴,在她红润的樱唇上热烈地吻了下去,直到苏晴差点窒息才放开。

    “娘子别这样,咱们只要早日生儿育女,娘亲无论在哪儿都会很开心的。”

    苏晴歇了须臾,正要答话,突然才记起茗儿这丫头还在旁边看着,粉面不由得烫热难挡,再次扑到杨逸怀里,轻嗔薄怨地拍打着他的胸膛。

    杨逸对茗儿眨眨眼睛,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被他这么一胡闹,沉闷的气氛总算消散了。

    如今正是春花烂漫的季节,从车窗望去,路边野花竞发,彩蝶纷飞,布谷鸟在田间地头一声声是叫着,仿佛生怕庄户人家错过了农时,山丘上的林木新叶带着嫩黄色,春风吹来,起伏如浪,入眼处尽是气生盎然之态。

    清娘就象一只出笼的画眉,她把头伸出车窗外,任春风吹拂着额前的发丝,真个是我见青山都妩媚,青山见我应如是;其实她那清丽的少女风姿,就是最美的诗意。

    中午在路边的茶棚休息时,她带着小白到屋后的山坡上,尽情的嬉戏了一翻,她手上拿着柳枝儿逗着小白,小白如今看上去依旧象只宠物狗,竟学会了对清娘摆尾巴了,它一次次的跃起,要叼住清娘手上的柳枝都没成功,逗得小姑娘发出一串串清脆的笑声。

    回来时,小白脖子上多了一个花环,清娘的裙摆染上了几抹草汁儿,苏晴抽出手帕,一边帮她抹着额头上细碎的香汗,一边说道:“你呀!平时看你在家文文静静的,满身带着诗书味儿,真没想到,这一出来,就玩得跟个野丫头似的!”

    “谢谢晴儿姊姊!”清娘甜甜的说完,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拿出一束红艳艳的映山红,一下子把苏晴的眼睛都晃花了。

    “闲折二枝持在手,细看不似人间有,花中此物是西施,鞭蓉芍药皆嫫母。晴儿姊姊美若天仙,这杜鹃送给你最合适!”

    苏晴含笑将花接过,摘下一朵插在清娘的发髻上说道:“这才是胜过西施的小美人呢!”

    清娘被说得有些羞涩,苏晴见她这惹人怜爱的小模样,不禁捏了捏她的香腮,回头对杨逸说道:“官人,美吗?还不快赋诗一首!”

    一说到诗,清娘双眸顿时亮了起来,在诗词一道上,她对杨逸有着一种盲目的崇拜,殊不知她才是真正值得别人崇拜的人。

    杨逸也不推辞,一拂儒衫的大袖,负手沉吟了一下,目光又落在大小两个美人身上一会儿,才轻诵道:

    何须名苑看春风,

    一路山花不负侬。

    车向晚晴多逸致,

    清溪倒照映山红。

    “好诗!”

    清娘一听完,立即娇声喝彩,苏晴那盈盈的眼波一横,笑吟吟地看着清娘不说话。

    可是何须她说话?被她满含深意地望着,清娘俏脸儿早就红得发烫,低着小脑袋不安地捏着裙带。

    这首诗明里是在歌咏映山红,暗里却将三人的名字都隐含了进去,杨逸和苏晴是夫妻,这倒没什么,可她李清照的名字也被杨逸囊括了进去,这就别有一翻意味了,也难怪苏晴横波望来,清娘立即羞涩难安了。

    直到清娘受不了快要逃开了,苏睛才揽住她的香肩,先看看她头上插着的映山红,再看看她那粉雕玉琢的脸蛋,笑着说道:“果真是清溪倒照映山红,官人这诗再贴切不过了!”

    “晴儿姊姊!”清娘娇呼一声,扑进苏晴怀里,再也不敢抬起头来。

    杨逸向来敢作敢当,不管苏晴的目光含着多少深意,他都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还大言不惭地说道:“佳句本天成,巧手偶得之,你家官人我虽然算不上妙手,碰巧捡到一二佳句也不足为奇嘛!你们就不必过多赞喻了!”

    这都什么话?苏晴立即回了他一个臭美的表情,杨逸回眨两眼,突然弯腰,不由分说将大小两个美人儿抱上车去,两声惊唤声中,杨逸哈哈笑着随即跳到车上。

    “走喽!环州还远着呢!咱们得抓紧一点才行,否则中秋也到不了!”

    车子再度启行,清娘这才敢探出个小脑袋来,脸上红晕未退!杨逸不忍再逗她,伸头出车窗外,却见大道后边赶上来几辆马车。

    车子挺豪华的,一看就知道是官宦人家所有,这是开封通往西京洛阳的官道,往来的高官巨贾不在少数,这几辆马车便是豪华些,倒也引不起杨逸的好奇心。

    令他好奇的是,前面一辆车子上帘子高卷着,一个双鬓微斑的文士手执酒壶,卧于一个美人膝上,且饮且歌!那豪放不羁的模样真是道尽了人间风/流韵味。

    杨逸脑海中不禁浮现起魏晋时期那些名士的风彩,相传当年阮籍就常常以牛车载酒,且饮且歌,也不刻意择路,任由老牛自己走,喝醉了,路走到尽头了,就在路尽头放声哭一场,然后回头继续走、继续饮、继续歌……

    后面马车上的文士虽然驾的不是阮籍那样的牛车,但却不由得让你想起阮籍那样的名士做派,杨逸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物,十分感兴趣,便让马汉卿过去打听,看看来者是何方神圣。

    这路上无聊啊!若是偶尔与这样的风/流人物侃侃也不错。

    马汉卿打听后,得来的结果差点让杨逸眼珠子掉了下来,后面这人竟是——苏轼!

    没错儿,就是字子瞻,号东坡的那个苏轼,如假包换。

    这怎么可能?

    老苏不是在湖州呆得好好的嘛?每日携美荡舟太湖上,多美的事儿,怎么跑这儿来了?

    ps:这几天出了趟远门,人还在外地,因此更新有些慢,各位亲请多原谅!回去之后,一定尽快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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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苏东坡

    第145章

    苏东坡

    苏东坡是名动天下的大才子,走到哪儿都很受人尊敬和追捧,从岭南英州回湖州后,他本来过得挺惬意,湖州地处太湖南岸,是典型的渔米之乡,治理地方之余,他闲来泛舟太湖上,与慕名来访的名士们诗酒相和,声色歌舞,活得挺滋润的。搜索最新更新尽在www

    结果追废高滔滔这场风波一起,苏轼本身就被抛到了浪尖上,当初他独占天下八斗才气,极得高滔滔宠爱,被贬黄州时,高滔滔可不止一次帮苏轼向神宗求情;

    高滔滔当政期间,苏轼不是在朝中出任高官,也是到杭州这样的繁华之地为官,总的来说,高滔滔待他真的不薄。

    正因为他这么受高滔滔宠爱,这次追废高滔滔,苏轼本身就难逃干系;

    当此之时,苏轼若是老实在湖州呆着别吭声,大概尚可保得无事;

    但苏大才子可能也念在高滔滔待自己不薄,新党追废高滔滔,他若不站出来说几句,难免有忘恩负义之嫌。

    于是苏大才子上表,强烈谴责新党追废高滔滔的行为,张商英一直对他不爽,当初张商英清查元祐九年间的公文档案,苏轼是第一个被张商英纠出来的人;如今这风口浪尖上,苏轼又把痛脚伸上来,张商英哪里还会客气。

    于是,苏大才子再次被贬了!

    这些都不是杨逸惊讶的原因,令他眼珠子差点掉出来的原因是,苏轼和他一样,被贬的地点同是环州,他是环州知州,苏轼是环州通判,这哪跟哪啊?名满天下的苏大才子竟成了自己的手下?

    对此,杨逸感觉万分荒谬,这他娘是谁干的?杨逸差点想杀回东京问个清楚,把干这事的家伙纠出来,一路溜到环州去!

    苏东坡这样的大才子给自己当副手,这可不好玩,苏东坡这样的人,是随便什么人都能驾驭得了吗?

    这下苦也!若是自己与苏东坡政见一致也就罢了,偏偏两人还立场鲜明,各站一边,到了环州,想来有好戏看喽!

    老苏啊!好不容易把你弄回湖州,你这是何苦呢?好好的在太湖赏景儿不好吗?哦,还有太湖三白,你可别说你吃腻了!

    为了避免一到环州就与苏大才子闹翻,杨逸决定暂时放下上官身份,以晚辈之礼先去向苏大才子打声招呼,这应该不丢人吧,谁让人家年纪在那摆着,又是名满天下的名士呢,许多人想求见一面还没这个福分呢!

    杨逸一边这么安慰自己,一边下车,翻身上了乌云盖雪,直奔苏轼车边而去。

    苏轼一袭春衫,发髻有些散乱,卧于美人膝上,车子辘辘而行,他对壶畅饮时,不时有酒水滴落,微微斑白的须发,不但没让他显出老态龙钟之感,看上去还多了几分沧桑的人生厚度。

    苏东坡此时已经处于半醉半醒的状态,对杨逸的到来晃若未觉,歌声中带着很浓的川蜀乡音。

    “晚辈杨逸,见过苏大学士,不想今日能一睹苏大学士风采,实乃三生有幸!”

    杨逸跳下马来,在车前长身一揖,苏东坡听到声音,张开迷离的双眼,侧头瞟了他一眼;

    嗯,不认识!

    他极为不羁的举壶又长饮了一口,才半带自嘲,半带调侃地说道:“风采?老夫尚有何风采可言?寂寂东坡一病翁,白须萧散满霜风。小儿误喜朱颜在,一笑哪知是酒红!哈哈哈……”

    杨逸被噎得不轻,小儿误喜朱颜在?俺成小儿了?

    他向来也是个不吃亏的主,苏轼既然这般调侃,他也呵呵笑道:“小儿十八去年冬,赐字任之蛮威风,如今贬到环州府,可喜通判是病翁!哈哈哈……”

    杨逸没有去和苏轼比诗文的意思,这四句打油诗既是自我介绍,也是对苏轼倜侃的回应,他答完起身跳上马背,正准备离去,美人膝上的苏东坡笑声却戛然而止。

    “杨逸?杨任之?”

    杨逸在马上笑着拱拱手:“有劳苏大学士垂询,在下正是杨逸杨任之,今翻与苏大学士同路,一路上咱们多的是时间,眼下就不打扰苏大学士的酒兴了,改日再来求教,哈哈哈……”

    杨逸说完,也不管苏东坡的反应,一抖缰绳,乌云盖雪啸啸人立而起,然后如离弦之箭飞驰而去,一人一马,倒真是英姿飒爽之极,看得车上的两个美人儿眼中直冒小星星。

    望着杨逸远去的身影,苏轼也有些怔神,他理了理散乱的发髻,抄起酒壶又长长灌了一口,被贬环州那样的穷山恶水,他心情难免有些抑郁,这一路且饮且歌的做派,也是一种发泄。

    苏东坡性格虽然豪放,却不是不知礼的人,如今杨逸作为上官,放下架子以晚辈的身份先来拜见,礼节上已无可挑剔,更何况若不是杨逸,他自己恐怕已经贬过海南去了,于私而言,杨逸有恩于他。

    但杨逸作为最新崛起的新党骨干,之前朝政方面且不说,杨逸在追废宣仁太后一事上,第一个摘下官帽逼宫,作用不可估量,苏轼对他这种行为却是极为不满的。

    唉!才第一次见面,彼此间的恩恩怨怨却早难以理清,如今还要同去环州为官,这……苏东坡心情也不禁变得复杂起来。

    杨逸回到车上,清娘立即欣喜地问道:“杨大哥,后边真是苏大学士吗?”

    苏东坡算是李格非的恩师,路遇苏东坡也怪李清照如此高兴,而且苏东坡天纵其才,本就是无数春闺少女崇拜的对象,酷爱诗词的李清照和岂会例外?

    呃……苏东坡加李清照,一个豪放派的代表人物,一个婉约派的代表人物,外加自己这个打酱油派的代表人物;天啊!这下环州热闹了!

    “清娘啊!苏大学士喝醉了,等黄昏入住驿馆,你再去向他请安吧!”

    “这样呀?嗯,清娘知道了!”

    晚上在郑州驿馆入住,杨逸留意看了一下,苏大才子的五辆车子中,有两辆装的是诗书,三辆装的是美人;

    真不愧是风

    流才子啊!随行竟有五个美人,年龄都不大,最小的大概也就十三岁左右,个个姿色不俗;

    而且杨逸留意到一点,苏大才子似乎很喜欢三寸金莲,五个美人中,有三个是裹腿的,走起路来如弱柳扶风,柔柔弱弱的。

    在这年头来说,身边有几个美人不算什么,对此杨逸早已司空见惯,京里的高官显贵,谁家里没有十来二十个小妾?象司马光和王安石那样,一生不纳妾的极为罕见。

    驿馆前院里有一株青松,松下有石桌石凳,清朗的月光从瓦脊上洒下来,有如一地青霜。

    杨逸开了一坛东京带来的醉仙酒,于松下石桌自斟自饮;

    苏东坡由清娘引着,也来到松下,或许一路上喝多了,他此时走起路来尚有些不稳!然而一闻到酒香,他立即推开扶他的美妾!

    “好酒!”

    苏东坡自顾坐下,抄过酒坛就给自己斟了一碗,仰头一干而尽,然后闭目轻抚长须,仿佛在用心的回味。

    杨逸发现他在倒酒时迟疑了一下,大概是诧异如此美酒,杨逸用的竟是粗陋的大碗。

    杨逸含笑说道:“出门在外,我喝酒多用粗瓷碗,苏大学士大概不习惯吧?”

    扶他过来的侍妾也看到了苏东坡的迟疑,盈盈一拜道:“奴家这就去把大学士的青花杯取来。”

    杨逸笑而不语,苏东坡犹闭目抚须,侍妾自去。

    等那侍妾把精美的青花酒杯取来,杨逸依然往自己粗碗中倒酒,除苏东坡外,其他人都不禁愕然,清娘看了看隔桌而坐的两人,脸上有些担心。

    苏东坡把自己的青花杯斟满,也不看杨逸,自顾地说道:“何酒以何杯,自当有所讲究,否则便如明珠投暗,终究少了三分滋味。”

    杨逸端起自己的大碗喝了一口,然后抬头望月,美美的回味道:“明珠投暗,往往才能放射出它自身绚烂的光芒!”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规矩当因时而异,否则死守着骈四俪六,何来苏大学士的华彩词章?”

    “有些规矩可以更改,然天地君亲师,忠义仁智信,岂能更改?”

    “君亲师者当以身作则,不应事事为尊者讳,否则为尊者岂不是可以脱出规矩之外?”

    “人无完人,但世间又需要一些完人,若不为尊者讳,因一些小过失便大肆诋毁,则世间以何人为榜样?天下纲常岂不尽丧?”

    杨逸怔了怔,苏东坡的话很有道理,西方世界以耶稣为信仰,以圣经为道德规范;而中华大地事实上是个无神论的世界,从来没有哪个神可以象西方的耶稣那样,可以成为世人的典范,但社会秩序要想维持,又必须给人树立一些典范;

    于是便有了这种为尊者讳的现象,由上而下,建立起一套纲理伦常。处于社会上层的人,实际上就被当成了世人的典范、或者说是信仰。

    若是随意诋毁,那么整个社会伦理便可能陷入混乱,就象西方的耶稣形象轰然倒塌一般。

    但杨逸又岂会就些认输,他想了想答道:“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宣仁擅改神宗施政纲领,本身就是在破坏纲理伦常,岂可作为世人的典范?”

    ……

    松风阵阵,明月如璧,寅夜风来清凉透体,苏东坡和杨逸,一个拿着精美的青花杯,一个拿着粗陋的大碗,共饮一壶酒。

    但精美的青花杯和粗陋的大碗,本就不应该出现在同一张桌子上,因此,双方注定不可能淡到一起去。

    杨逸不是轻易妥协的人,苏东坡更不是,还好,虽然双方看法各异,却没有就此翻脸;只是那种淡漠的隔膜却有如实质般,横在彼此中间。

    一壶酒尽,环州未来的一把手和二把手,各自散去,只留松下一片清冷的月光。

    回屋的路上,清娘扯了扯杨逸的衣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杨逸笑了笑说道:“清娘别担心,来日方长!”

第146章 青花杯.粗瓷碗

    第146章

    青花杯.粗瓷碗

    自从在郑州驿馆交谈过一回后,杨逸与苏东坡再没在一起谈论过朝政,白天同走一条路,晚上同宿一个驿馆,若即若离,碰面不过点头了之。跟我读h-u-n混*h-u-n混*小-说-网.hahawx.

    请牢记

    但有意思的是,两人不管谁开子美酒,另一个就会凑过去;当然,苏东坡过来时,会自带杯子,而杨逸过去时,也得自带大碗。

    一杯一碗,始终没变过,双方这种怪异的行为,看得清娘她们一愣一愣的。

    有一天,苏东坡喝得七分醉,不小心打烂了一个精美的青花杯,不免有些心痛。杨逸哈哈大笑,趁机把剩下的酒全倒进自己的大碗里,畅快欢饮,完了哐啷一声,把粗瓷碗摔成碎片,不皱一眉。

    “还是粗瓷碗好啊!痛快!”

    “蛮牛饮水,多而无味!”

    苏东坡说完,洒然起身离去,结果杨逸被噎得打了半天酒嗝。

    又一日,轮到杨逸不小心打烂了粗瓷碗。苏东坡立即弃杯,不由分说抢过酒坛,如长鲸吸水,半坛美酒被其一倾而尽,哐啷一声,最后酒坛被他摔成了碎片。

    苏东坡这才吐出满口的酒气,满足地说道:“欲要豪饮,何须粗碗,这般才叫痛快!”

    呀!酒被你喝光了,话也被你说尽了,这还有天理吗?

    “蛤蟆吐气,少自陶醉!”

    杨逸还了一句,也便飘然而去,望着杨逸的背影,这天轮到苏东坡打了半天的酒嗝。

    行到洛阳城,这里是旧党的大本营,苏东坡享受到了神仙般的待遇,这季节正是洛阳牡丹盛开的时候,满城士绅早为苏东坡准备好了牡丹诗会,众星捧月般把苏东坡迎进城去,对杨逸这个新党分子,却是不理不睬,甚至横眉怒对。

    苏东坡含笑而去,杨逸一脸晦气。

    常用言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等到了京兆府时,情况便刚好反了过来,自从定下对西夏的蚕食之策后,京兆府这边的人事便作了大调整,几乎青一色的新党强硬派坐镇,对杨逸个外败辽国,内斗宣仁的风云人物,自然象迎接英雄般把他迎进城去,而对苏东坡这个“旧党余孽”,却是嗤之以鼻。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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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逸欣然而去,苏东坡一脸唏嘘。

    等于了庆州,人烟渐稀,野地苍凉,带来的酒也喝光了,这下没了外因的影响,杨逸和苏东坡终于安生了。

    元祐九年间,西夏每年入侵五、六次,而边军得的指令却是不得擅起边衅,敢于主动抗击夏军的边将,贬谪的贬谪,调离的调离,这种情况下,边境附近的百姓苦不堪言,许多人不得不举家内逃,以躲避夏军的烧杀抢掠。

    放眼望去,入眼处田地大部分已荒芜,所过之处,往往是数十里无人烟,唯余断壁残垣,草色萋萋。

    对此杨逸早已有心里准备,而苏东坡显然感到非常震惊,有些东西若不是亲见,只听下面上报个数字,你很难有深刻的感受,只有当你亲自面对这种凄凉的景象,心弦才真正会被拨动。

    “荜路蓝缕,以启山林,苏大学士,看来此地还是适合粗瓷碗啊!”

    入城之时,杨逸对苏东坡吐出了这么一句话,苏东坡沉默以对,脸上神色有些复杂,此刻他才明白,杨逸一路故意用粗瓷碗,或许就是为了今天这句话埋下伏笔。

    清娘突然牵住杨逸的手,仰起脸来望着杨逸,很认真地说道:“杨大哥,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出京后你要改用粗瓷碗了,清娘以后也随杨大哥改用粗瓷碗好了。”

    杨逸欣慰地抚了抚她的小脑袋,清娘是婉约派的代表人物,但却曾作过一首令人荡气回肠的诗:

    生当作人杰,

    死亦为鬼雄。

    至今思项羽,

    不肯过江东。

    这首诗与李清照所有的婉约词风格绝然不同,一改她那些闺怨作品的柔软哀怨之风,原因是她嫁给赵明诚后,赵明诚任江宁知府时,城中发生叛乱,赵明诚竟弃下满城百姓独自逃跑。李清照听闻此事后,写下这首诗,表达了自己对赵明诚的极度失望。

    从此事可以看出,她虽然是弱女子,但却心存节义,崇拜英雄,认为为了节义,或者说为了百姓,应不惜献出自己的生命。

    而此刻她能说出这句话来,让杨逸觉得她没有变,她依然是那个李清照,令许多须眉无颜以对的李清照。

    杨逸的交接工作相对简单一些,原来的知州早就盼着离开环州这种苦寒之地,提前把所有的文案都整理好了,杨逸一来,直接交给杨逸就行。

    而苏轼的交接工作就有些麻烦了,因为原来环州通判出缺,通判的工作由司户参军、录事参军等人分担着,苏东坡一来,要行使通判的职权,只得慢慢与这些手下一个个的交接了。

    杨逸的住守就在环州后衙,地方倒还宽敞,就是很简陋,许多窗户甚至被窗纸都是烂的,院中一个葡萄架,因无人剪裁,枝叶蔓得到处都是,墙上青苔斑驳,墙根野草丛生。

    苏晴虽然早做好了心里准备,但见此情景,还是不禁直皱秀眉,茗儿小嘴更是噘得都快能挂油瓶了。杨逸见了呵呵一笑,揽着苏晴的柳腰儿开始在院中“游览”起来。

    “官人,别闹了,妾身还要抓紧时间收拾收拾呢!”

    “娘子,我觉得你现在不应该急着动手,而是该开动脑筋!”

    “官人这话是何意?”

    杨逸干脆把她抱到春草地上坐下,和煦的春阳洒下来,草叶微香,他在草地上一躺,把头枕在苏晴腿上,一脸闲适地说道:“娘子,苏家你拆不了,杨家你不敢拆,这后衙的一亩三分地嘛,随你!你不觉得这里可以给你提供充分的施展空间吗?”

    “官人说的是真的吗?”苏晴无限惊喜,一双美丽的眸子四下巡睃着,仿佛突然发现了富饶的新大陆一般。

    “嗯,别把府衙全部推倒重建就行!”杨逸拉过她葱白般的玉指,放在嘴边轻轻一吻,顿时让苏晴俏脸飞上两抹红霞。

    “谢谢官人!”

    “要谢还是晚上再谢吧!”

    “官人你坏死了!哼,不理你了!”

    看着苏晴仿佛一只花间彩蝶,翩然飞走,杨逸闻了闻手上的余香,淡然一笑;

    他没有急于投入工作,高滔滔死时,苏东坡给赵煦上了一份奏章,让赵煦先看三年,再开展工作,这样才不会犯错;这或许不适赵煦,因为赵煦事实上已经冷眼旁观九年了。

    而对初到环州的自己来说,却非常适合,不说三年,至少要把环州的情况了解个七七八八再说。

    平夏楼,环州最大的酒楼。

    录事参军梅正清,司户参军曹太平,司理参军袁晃,司法参军张松,环州兵马钤辖种朴等环州官员一齐筹资,宴请新到任的知州杨逸、通判苏轼;地点就在平夏楼。

    一般州县并没有兵马钤辖这一军职,但环州地处边境要冲,经常要面对夏军入侵,城中驻军足有五千之多,因此章惇执政后,特意设置了一个武职,统辖城中驻军。

    日暮时分,杨逸带着幕僚萧忆来到平夏楼,见到这么有气势的楼名,不禁洒然一笑,对萧忆说道:“看来百姓对西夏人是恨之入骨啊!”

    萧忆四十二岁,人稍瘦,但性格洒脱,才智不俗,是苏颂特意为杨逸挑选的幕僚,他笑着答道:“大人易水一战,大败萧达林,威震天下,如今知环州,想来环州百姓闻之定然是欢欣鼓舞。”

    “这话我爱听,不过,萧先生以后私下跟我说就行了!”

    萧忆回望马汉卿一眼,笑道:“马巡检是自己人,无妨!”

    马汉卿这位新上任的“刑警队长”,一身绿色官袍给他增添了几分英气,被杨逸和萧忆一齐打量着,不禁有些窘迫,好在这时在录事参军梅正清的带领下,环州一众曹官迎了上来,算是替他解了围。

    众人一翻寒暄过后,上得楼来,杨逸才发现苏东坡已经在坐,对杨逸的到来他如作未见,依然旁若无人的自斟自饮,见此情形,环州一众曹官齐刷刷地向杨逸望来。

    杨逸是知州,按说苏轼作为通判,至少场面上应该起身与杨逸寒暄几句,如今他当着一众曹官的面,对杨逸视若无睹,难免让这些曹官产生无限的联想。

    苏东坡才高八斗,名动天下;而杨逸异军突起,功劳和背景都不容轻视;一个是旧党元老,一个是新党新秀,这样的两个人,一下子凑到环州来,而且从苏轼的反应来看,两人显然不合,或许,不可避免的将有一翻龙争虎斗。

    怎么站队,将是这些曹官眼前急需对面的问题。在他们看来苏轼已经摆出了车马,就看杨逸怎么应对了?

    萧忆悄悄暗示了一下杨逸,一路行来,杨逸对苏轼常以晚辈自居,若是这样的场合再如此,必定让环州的官员以为杨逸势弱,从而一齐倒向苏轼一方,萧忆作为幕僚,怕杨逸不懂,于是连忙提示。

第147章 苏东坡判案

    第147章苏东坡判案

    苏轼或许不是故意与杨逸为难,只是那种名士的做派在作怪。""www无/弹窗广/告全文字txt下载这一路行来,两人没少别着劲儿,论诗文,杨逸自叹不如,但若论政略,他又岂甘自居人后;眼下苏轼旁若无人的做派杨逸若示之以弱,今后他这知州的工作确实很难开展。

    对众人齐齐望来的目光,杨逸神态自若地笑道:“各位请坐吧!都不必客气,本官初来乍到,今后还得多多仰仗各位。”

    “哪里,哪里,知州大人文韬武略,胜绝一时,环州能盼来杨知州,乃是环州之幸,更是我等之万幸,知州大人请!”

    以录事参军梅正清为首,各人纷纷客气的作揖,将杨逸请到上首。

    等大家全部落坐,杨逸突然说道:“我与苏通判一路同来,得知苏通判饮酒喜欢用青花杯,而本官习惯用粗瓷碗,各有各的爱好,就请给本官换个粗瓷碗来吧,对了!不知各位喜欢用什么酒具?呃!本官只是随口一问,各位不必在意,请随意!随意!随意就好!”

    杨逸说完,目光从容地打各人脸上掠过,心里暗暗好笑,他娘的,一个个兜着一副花花心肠,就想等着看俺和老苏斗个高下,老子偏要先给你们出道难题!

    梅正清等人果然怔了一下,杨逸这等于是逼他们站队啊!几个曹官还在对望的时候,兵马钤辖种朴首先哈哈笑道:“下官之前听说知州大人率九十八骑,于三千辽军阵中生擒敌将,还心存怀疑过,今日得见知州大人风采,始信为真矣,小二,给本官也换个粗瓷碗来。”

    种朴不到四十岁,浓眉大眼,身材算不上雄壮,但却透着一股刚健之姿。杨逸对他颔首一笑,他的话虽然还算保守,但至少明确表态了。

    梅正清、曹太平、袁晃、张松四人紧随其后,终于也换上了粗瓷碗,苏轼虽然名满天下,而且算是旧党元老之一,但想想杨逸的诸多事迹,加上他惊人的背景,相比之下,旧党大势已去,新党正当此时,苏轼仿佛西山落日,而杨逸就象朝阳灼灼,于是,四人至少表面上选择了粗资碗。

    苏轼对此视若无睹,仿佛毫不在意,只管开怀地畅饮着,席间偶尔也向众人邀饮,看上去就象是赴一场再普通不过的宴席。..//《》广告全文字txt下载

    而杨逸也没有再针对苏轼的举动,他的目的已达到,席间以爽朗之态与众人频频举“碗”,谈笑风生。

    这场宴席以怪异的方式开始,又以平淡的方式结束。不管如何,杨逸只需要一种结果,那就是在环州这一亩三分地上,绝不容许别人挑战自己的权威,哪怕是苏东坡也不行!

    第二天一早,杨逸与苏轼,以及众曹官齐聚长官厅议事,这是州级治所每天例行的会议,主要是各曹官向知州汇报政务,同时听取知州新的工作安排,对一些疑难未决的政务共同商讨,寻求解决的办法。

    大宋州一级的行政构架大致如此:知州之下是通判,二者作为州里的正副手,下辖都曹、户曹、理曹、法曹。

    而录事参军是诸曹之首,白天掌管州印,主持诸曹日常事务,因此录事参军又称为大录或都曹,办公场所为录事厅。同时录事参军兼管作为一州的审讯机构和州院(监狱),负责拘押案犯和证人,受理词讼,审讯刑事案件,下设推级,仗直,狱子等吏人若干名,所兼顾的这一职能近似于后世的法院加监狱。

    司户参军掌户籍赋税,仓库受纳,以及与户籍关系密切的婚田诉讼。职能大致相当于后世的税务局、国土局、民政局、工商局等民事部们的综合体。

    司理参军主管州刑狱,督捕盗贼,纠遨奸非之事,办公衙署称为司理院。司理院也设有监狱,下设推院,杖直,狱子,等人吏若干名,职能近似于后世的公安局加看守所。

    司法参军,只掌议法断刑,主要司法职能是在录事,司理参军等审理案件后,检出适当的法律条文,以供判决时照用,但不许提供判决建议。办公衙署为司法厅。职能近似于后世的检察院。

    通判的工作是协助州长官处理州政,参与司法案件的录问,答押与拟判,行使司法监察权。衙门为常置司。职权与录事参军有所重叠。

    事实上,判官这个职位以前应该算是知州的幕僚官之一,他是知府为了监控诸曹官,宣示自己的权威而存在的。五代之时,诸曹官被知州的幕僚官架空,慢慢的边沿化,这就造成了知州独大,各州府慢慢脱离朝廷控制,形成割/据势力。

    大宋立国之后,通判一职便由朝廷派遣,他的权力在录事参军之上,同时知州施政文书也需要通判签字才能通过,这样一来,通判反而成了朝廷用来制约知州的主要手段。

    从诸曹官的职能来看,似乎事情都让他们做完了,没知州什么事了!

    别急,知州握有最高的地方司法权。也就是说手下的曹官判定的案件,只要知府认为不合理的,都可以推倒重审;而且涉及到人命的重大案件,也必须由知州亲自审理。各种施政方略也必须有知州核定后,方能施行。

    总之一句话,在这一亩三分地上,俺才是老大。看着下首的诸曹官,杨逸如是想;

    今天是杨逸和苏轼上任的第一天,各曹官大概也需要再看看风色,因此没提到什么重要的事务,只汇报了一些简单的日常政务处理情况,杨逸也不可能立即作出什么工作安排,因此这个例会平静的结束了。

    杨逸回到自己的签押房,翘着二郎腿,一边品茶,一边查看环州之前的文书档案,结果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环州地处宋夏边界的横山南麓,北面就是西夏的盐州,这些年来夏军不断的进犯,掠去不少人口,许多百姓不堪兵灾之苦,也纷纷逃离,使得环州大量田地荒芜,也造成了触目惊心的财政赤字。

    杨逸将手上的文牍一丢,对自己的幕僚萧忆说道:“萧先生,这些文案你先看着吧,我带人先到环州各处走走!”

    萧忆仿佛早有所料,淡淡地笑道:“大人有何打算?”

    正所谓用人不疑,杨逸对萧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和盘托出道:“环州的问题不在环州本身,而在西夏,要想治理好环州,必须先把夏军挡在环州境外,否则再怎么治理也是白费心机,夏军一来,一把火又能把你所有的努力毁于一旦。因此如何应对夏军的侵犯,才是治理环州的关键。今后我的精力大致会侧重于治夏,而日常的政务,就有劳萧先生多多费心了。”

    萧忆欣然抚须道:“大人刚到环州,便能洞悉环州之弊,不才佩服之致,敢不倾尽全力以助大人!不过,应对西夏,需要各方戮力同心,非环州一己之力能够解决,大人各处走走看看倒也无妨,然务必不可操之过急!”

    “有劳先生了!”

    杨逸含笑颔首,着小吏唤来马汉卿,一同骑马出了府衙。

    经过旁边的常置司衙门时,杨逸不禁停下了脚步,因为他竟看到苏轼在审案,这才第一天,交接工作都还没完成,苏轼竟然这么勤快的开堂问案了,能不让杨逸好奇吗?

    他找来一个衙役打听了一下案情,原来城中有个叫王子若的穷书生,善于临摹古画,有一回他临摹了一幅前人六舍翁的《潇湘烟雨图》,几乎可能以假论真,有个名叫赵让的人以一百二十贯钱买下,当作六舍翁的真迹珍藏。

    后来,此画被人指出是赝品,赵让这下火了,找到王子若要求退钱,王子若却说了,当初我也没说这幅画是六舍翁的真迹,你自己当成真迹买去,岂能怪我,于是坚决不退钱。

    这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僵持不下,官司便打到了衙门来,苏轼一听闻这是桩有关雅事的官司,便来欣然接手过来审理。

    杨逸听完也来了兴趣,他倒想看看,苏轼会如何判决这桩官司。

    公堂之上,苏轼看完状纸,洒脱地对赵让笑道:“收藏书画,雅事也,因之涉讼,则俗矣!你可知道,前人笔墨流传至今,皆是伪者居多,古今收藏鉴赏者受骗者过半;然而无不多方掩饰,以证明自己目力过人,彼以为假,我独识其真。盖自愚即可愚人,此乃千古收藏家之秘诀也!”

    杨逸在堂外听了苏轼这翻话,不禁大乐,还真是这么回事,你收藏的东西多了,而且从未出现赝品过,那别人必定以为你目力过人;

    今后只要你说是真迹的东西,别也谁还敢说是赝品?还真是自愚而愚人!自己和清娘正打算大玩收藏,这一招还真应该好好学学,哈哈哈!

    堂上的赵让也被苏轼说得有些脸红,正纳纳不知所言间,苏轼接着笑道:“你想效颦,未得其法,岂不贻笑大方?况且细观此画,不让六舍翁真迹,恰为潇湘写一好景,又何必论其真伪呢,现由本官来作一跋,看此画可收藏得?”

    苏轼说完,果然提笔在画上提跋,还盖上了“东坡居士”的私印。

    这下赵让欣喜若狂,捧着那幅《潇湘烟雨图》差点没流下哈哧来!

    一场难解难分的官司,经苏轼这般别开生面的一判,真是皆大欢喜。

    杨逸也含笑离开,苏大才子,嗯,也不是盖的,今天算是偷得一招儿了,哈哈哈!

第148章 前方忽报夏军来

    www第148章前方忽报夏军来

    欲治环州,就得解决夏军这个祸害之源,欲治夏军,就得先治州军,这就是杨逸梳理出来的基本思路。

    因此他带着马汉卿并未直接出城,而是直奔城中守军驻地而去。

    城中驻军共分东西两大营,杨逸进入西大营时,种朴正在操场边上,指挥着士卒操练,见杨逸这个主官到任第一天便来军营,微微有些诧异。

    杨逸略略打量了场中练得热火朝天的军阵,感觉还不错,看上去西军比河北的驻军明显多了几分彪悍,对西军来说,毕竟战争一直未曾停止过。

    等种朴带着一众军官上前行过礼,杨逸当先向营中大帐行去。

    摊开地图,环州处于环庆路西北角,北接横山,南靠庆州,东面有定边军,和保安军,西面是泾原路辖下的镇戎军州;从横山南流而来的白马川和归德川,汇于环州北面的洪德寨,然后南流经环州城西;环州治下无县,只有大小不一的数十个镇或寨堡。

    杨逸没有多一句废话,指着地图直接问种朴道:“往年夏军来犯,通常走哪条路线!”

    种朴闻之神色一喜,这些年来,由于旧党对西夏采取的是绥靖政策,严令边将不得擅起边衅,甚至夏军入侵边将出城抗击,朝廷为了安抚西夏,也常将这些主动抗击夏军的官将贬谪,种朴等人久处西北,不知受了多少憋屈。

    现在杨逸一入主环州,立即摆出这副架势,联想到他在河北骄人的战绩,种朴等将领怎么不满心欢喜。他指着地图道:“知州大人请看,横山东西横亘,在我宋夏之间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障;归德川起源于夏境,在青岗峡处穿越横山,南流入环州,这就形成了一条穿越横山这道屏障的天然通道。

    与之相似的还有白马川这条通道,西夏分别在二川穿越横山处筑有军寨,扼守这两条通道,白马川为清远军城,扼守归德川的是虾蟆寨,由于横山被西夏控制,我大宋无险筑城,因此,这两条通道便成了夏军大股来袭的便利通道。除此这外,横山上小道处处,若是小股夏军,随时可通过这些小道来犯,咱们是防不胜防。”

    “防?”杨逸从牙缝了吐出这个字!然后目光冷冷地从在场诸将脸上扫过,

    “万里长城今犹在,何曾防得了外敌入侵过?从本官来到环州这一天算起,你们都给本官卯足劲,夏军来一个,你们给我砍他一个,夏军不来,你们就越过横山,去砍他娘的!寇可往,我亦可往!”

    “喏!”

    “尔等需要什么,本官会替你们解决,本官只要一个结果,不让夏军越境一步,听清楚了吗?”

    “谨遵大人令!”

    众将再次齐击胸甲,轰然作应,每个人目光中透出一股狂热的光芒,仿佛恨不得立即就杀过横山去。对于边将来说,战斗就是他们的生命,没有战功,他们凭什么升官?

    特别是种朴由为欢欣鼓舞,从他爷爷种世衡到老子种谔,种家人打仗向来是阴招尽出,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何曾有只守不攻过?

    杨逸一见鼓舞斗志的效果达到,立即摆摆手让众将安静下来,接着说道:“今后对西夏,虽然是以攻为主,但尚须防守为辅,对此各位有何见解,不防一一道来,本官会择优而用。”

    军中都虞侯余庆良指着地图,首先发言道:“大人,环州北面多山,寨堡大多是沿归德川和白马川两岸分布,咱们只要能加强这两路寨堡的防守能力,就能把损失减到最低,下官建议在各寨之中以及山峰上建筑烽火台,以烟火传讯……”

    “既然如此,咱们也不必纸上谈兵了,种将军安排好留守将领,其他诸将随本官出城,咱们立即沿河实地察看一翻,各位还有什么建议,咱们实地察看之后再提出不迟。”

    杨逸说干就干,当先出帐而去,各将面面相觑,瞧杨逸这等行事作风,怎么他们反而象是文官,杨逸倒成了武将似的,看来今后还真得利索些才行啊!

    一队两百骑兵,风一般卷出环州北门,沿河向北飞驰而去,放眼望去,环州以北崇山如黛,翠色连天,烂漫的山花火一般开着,雄鹰在空中翱翔,布谷鸟在田边啼叫,春色盎然。

    田间有邻州的吏员在清丈土地,杨逸看到司户参军曹太平也在其间,正忙得不亦乐呼,见到两百骑兵飞驰而过,田间的吏员纷纷引劲张望。

    一路向北,主要的寨堡有乌仑寨、肃远寨、洪德寨,各寨大都建于半山腰,或是易守难攻之处,负责守卫的正规军一般都只有几百人,余者大都是地方乡兵。这些乡兵都是本地人,闲时务农,战时为兵,朝廷不负担粮饷,但要提供武器。

    除了这些居于坚固寨保之中的百姓之外,还有许多百姓散居山间,他们多以打猎为生,绵延不绝的崇山峻岭成了他们良好的避难所,上山打猎能避开夏军的祸害。因此许多百姓宁愿放弃下山的田地,躲入山中。

    洪德寨就是白马川与归德川交汇的地方,这个寨子很有名,因为前几年章楶任庆州知州,就是让手下将领折可适率一万人,在此伏击梁太后十万大军,洪德寨一战,是西北难得的一场大捷,梁太后连裤子都跑掉了。

    折可适智勇又全,是难得的将才,如今已是镇戎军知军,和自己基本是一个级别,当初章楶之所以能屡战屡捷,少了不折可适这个有力的臂助。杨逸看看种朴,但愿种朴不输于折可适吧!

    出了洪德寨,杨逸选择沿归德川往东北方向继续奔驰,又行二、三十里,已经接近归德保。

    归德堡是归德川一线最北面的寨堡,再往北就是荒无人烟的边境线。

    杨逸一马当先,刚刚转过一道山坳,迎头就撞上一个急奔而来的信使,

    从信使口中得知,西夏将领梁格方带着两千夏军正在进攻归德堡。

    小股夏军入境抢掠是常事,杨逸倒没有大惊小怪,他没有立即表示意见,而是望着几个将领征询道:“各位说说咱们该怎么办?”

    都虞侯余庆良说道:“知州大人,咱们只带了两百人马,归德堡中虽说有两营驻军,实则士卒人数不足七百,算上堡中乡兵,也就千人,因此下官以为,与夏军硬碰不明智,还当火速从洪德等寨调兵赴援。”

    虽说军情如火,但刘全担心杨逸初来乍到,而且又是文官,万一有个闪失总是不妙,是以态度难免有些保守,其他几个将军听完也大都点头赞同。

    轮到种朴说道:“调兵增援自不在话下,但此次梁格方只带两千人马,显然是打算抢掠一翻就退去,恐怕等援军到时,梁格方已经远遁了,此次咱们来得凑巧,相信梁格方也始料不及,因此末将建议知州大人在此等待援军,由末将先抄小道到青岗峡一带设伏,到时咱们给梁格方来个前后夹击,一举将这两千夏军留下。”

    杨逸听了大感欣慰,至少种朴没让他失望,于是大声下令道:“指挥使刘武留下等待援军,记住,兵贵精不贵多,到时夏军退走,你只带精兵紧追,种将军,咱们立即抄小道到前头去设伏。”

    军令一下,众将不敢多言,由种朴带路,两百人马抄小道奔驰而去。

    元祐九年间,夏军万人以上的军队每年入侵就多达四、五次,象这种小股人马入境抢掠之后,便快速遁去的行为更如同家常便饭一般,由于横山被西夏控制,大宋一方缺少险隘可守,夏军几乎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可谓是肆无忌惮。

    就象这次,若是等援军到来,估计你又只能看到夏军远去的烟尘了,而大宋也不是没想在归德堡这样的前沿地带多驻些兵马防守,实在这些寨堡容纳不了多少驻军,一但扩建,花费巨大不说,若没有一系列的梯次配套,建起一座孤城又容易被夏军围攻;

    当初永乐城正是在无定河一线建起一座孤城,顶在西夏的咽喉上,西夏立即举兵数十万来围城猛攻,由于永乐城外围没有形成完整的防御体系,一被围住立即陷入孤军奋战的困境,西北各路兵马又互不统属,难以做到统一指挥增援,致使永乐城被围半月之后,二十万军民尽殁。

    永乐城的惨败让大宋心悸不休,从次再不敢在咽喉地带建城,生怕再次发生永乐城那样的惨剧。

    而且司马光他们对外邦向来都是婉转承欢、是微笑服务,生怕友邦惊诧,他们从永乐城的惨败中吸收到的经念,就是放弃抵抗,尽量不去惹西夏,生怕再次引来西夏的报复,他们绝不会去想建立完整的防御体系,避免永乐城那样的悲剧再次发生,这些原因凑在一起,就导致了今天的这种夏军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局面,

    新党执政以来,虽然一改元祐年间旧党绥靖的政策,但想一下子把两国间的战略态势扭转过来也不可能,这需要一个契机,重新寻找一个战略支点,打破西夏全面控制横山要隘的局面,才能真正做到寇可往,我亦可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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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扑朔迷离的战果

    第149章扑朔迷离的战果

    归德堡外,梁格方率领两千夏军正在猛攻寨堡,他这次带来的一半是骑兵,一半是步跋子;

    西夏步跋子是典型的“山地师”,它多是由横山羌人组成,赤着双足也能在山间行走如飞、神出鬼没;

    可以说正是由于他们的存在,使得宋军在横山这道战略屏障的争夺战中,没能占到多少便宜。

    现在负责攻击寨堡的,正是这些步跋子,梁格方则带着一千骑兵,把七百宋军挡在寨堡面前的开阔地带,驻守归德堡的宋将乔尹山,使尽浑身解数,也无法摆脱梁格方的纠缠,眼看着一千步跋子猛攻寨堡,只能干着急。

    归德堡离归德川五、六里,背靠高山,堡前是一道斜坡,易守难攻,但步跋子对山地战、攻城战都极为擅长,堡中三百乡兵应付起来,仍有些吃力。

    乔尹山见夏军兵力只多自己一倍,不甘心就此退回堡中死守待援,他一边带头冲杀一边对手下士卒喊道:“兄弟们,咱们的援军很快就到了,杀啊!莫放走一条夏狗!”

    乔尹山手下有两百骑兵,他就以这两百骑兵为前锋,身后几百步兵则组成圆阵,不断地跟着推进,步骑协同,互为奥援,骑兵一但冲不动,步兵立即用箭雨向两翼漫射,阻止夏军把步骑分割开;

    步兵一遇到夏军冲阵,骑兵又从则翼杀过来驰援。靠着这种紧密的配合,宋军人数虽少,却和夏军杀得难解难分。

    双方的箭矢蝗虫般飞舞着,不断收割着人命,许多人的刀已经砍得刀口翻卷,鲜血染得铠甲一片猩红,战马嘶叫,人潮惨呼狂吼,声浪在四周的山岚间回荡着……

    梁格方见宋军抵抗竟然如此强烈,不禁微微皱眉,元祐九年来,宋军除了个把象章楶那样的刺头,其他人大都躲着不敢出战,梁格方已经习惯了元祐时期打不还手的宋军,现在宋军突然不“元祐”了,他还真的很不习惯。

    梁格方不以武功见长,几个亲兵紧紧保着他,打!梁格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必须打!把这股敢于出战的宋军打怕,打疼!否则其它宋军有样学样,处处与夏军为难,今后夏军还怎么逛自家的后花园?

    他的心腹手下黑山却有些担心,冲到梁格方身边劝道:“大人,这么硬碰下去,咱们占不到什么便宜,宋军援军恐怕很快也要到来,末将以为不如在堡外抢掠一翻,先行退兵,等下次有机会,再拿下归德堡也不迟。”

    在堡外抢掠?这开春季节,堡外有什么好抢的?有的话也早被抢完了,梁格方睥了黑山一眼,说道:“无论如何,必须先把堡外这股宋军消灭,至少也要先将其击退回堡内去,否则咱们就此退走的话,宋军士气必定大涨,于我军极为不利!”

    “大人,既然如此,咱们何不让步跋子暂停攻城,先一同绞杀城外这股宋军!”

    梁格方觉得有理,便听从黑山的意见,下令步跋子停止攻城,撤回围攻城外的几百宋军。

    乔尹山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不能再撑了,否则真被夏军围在城外的话,他这几百人马怕就得交待在这儿了,不等步跋子围上来,乔尹山便下令且战且退,从南门退回归德堡内。

    “报!梁大人,宋军六百援军离归德已不到十里!”

    斥侯兵飞马带来的消息,让梁格方不愿多留,他是来占便宜的,可不想反被宋军把便宜占去了。

    夏军来得快,去得也快,连那些靠双脚跑路的步跋子也是行走如飞,很快归德堡前就只剩下一片狼藉的死尸。

    一路上,黑山几度欲言又止,梁格方何尝不知道这个心腹手下在想什么,这个季节才开始春耕,其实没什么好抢的,宋境的百姓不是退入坚固的寨堡,就是遁入山林中去了,除非侥幸攻破寨堡,否则定是一无所获,象这回还白白损失了一百多人马。

    梁格方一叹道:“黑山,我知道你心里对这次出兵不以为然,但我却有不得已的苦衷,自从叔父大人被嵬名阿吴、和仁多保忠那两个狗贼杀害之后,我梁家已大不如前,要想东山再起,除了战功,别无他途。”

    黑山却不这么认为,梁格方放着前途无量的中书舍人不做,偏偏要到盐州来做一个守将,在黑山看来,这根本就是舍本求末,谁不知道要想争得大权,自然是越接近权力中枢越有利,黑山把自己的这些想法说了出来。

    排兵布阵梁格方是外行,他明白在军事方面,今后还要多多依靠黑山这个勇将,若是让他心里有了芥蒂,自己就更难驾驭他了;

    梁格方于是推心置腹地说道:“黑山,你在我梁家这么多年,一直忠心耿耿,我也不瞒你,自从叔父大人被害之后,我算是想明白了,姑母虽贵为太后,但未必就能靠得住,在朝中就算能象到叔父当初那样,成为首屈一指的宰相又能怎么样?

    在咱们西夏,一切还是以实力说话,如果不能掌握一支忠于自己的军队,迟早只能任人宰割,特别是我们梁家人,掌握大夏皇权数十年,党项八部对我梁家恨之入骨,一但将来朝局有变,恐怕就是我梁家灰飞烟灭之时,黑山,你明白我什么自请为边将了吗?”

    黑山明白了,因为明白,所以崇敬,他本是梁家奴仆,梁格方多年来却厚待于他,如今更是当心腹依重,黑山还能说什么?

    梁家内部的恩恩怨怨,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梁太后擅杀梁乙逋,这根本就是在自挖坟墓,梁太后这个蠢女人,她怎么就不明白,梁山人才是她执宰西夏的基石;这些事情,黑山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而已,现在他感觉梁格方的决定是如此的富有远见,跟着这样的人,黑山心甘情愿。

    梁格方接着说道:“回去之后,先将我带来的财物分给士卒,让他们嘴巴都利索点,就说咱们这次以伤亡百人的代价,击杀宋军千余,朝廷若有封赏下来,本官分文不取,必尽数发给兄弟们!”

    黑山有些犹豫地说道:“大人,这样的事情可一不可再,而且很难保证不走露风声,到时大人恐怕反而容易受人攻奸。”

    “放心吧!我梁家虽然不能再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姑母身上,但她毕竟还是本官的姑母,大夏的政局目前也还在姑母的掌握之中,谎报些军功,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梁格方和黑山说到这,突然,路边的山上箭如雨下,杀声震天,猝不及防的夏军顿时一片混乱……

    杨逸带着两百人马,从山上冲杀下来,如惊雷炸地般,一下子就将夏军斩成两段,使之首尾不能相顾;

    趁着夏军大乱,杨逸向那面梁字大旗一指,两百虎贲跃马扬枪,劈波斩浪地杀将过去,擒贼先擒王,这向来是杨逸最爱干的事。

    与此同时,刘武和乔尹山也很快从后面掩杀上来,正是由于他们一直不远不近的在后面追着,使得夏军忽略了前面可能有的埋伏,杨逸两百虎贲因此轻易便能将夏军斩成两截。

    夏军突遭伏击,阵脚已乱,再受两面夹击,这本是一场没有多少悬念的战争,但结果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夏军竟然胜了!

    西夏兴庆府接到的奏报是:大宋在归德堡增兵,摆出咄咄逼人之势,盐州守将梁格方先发制人,率军攻打归德堡,撤军时在青岗峡附近遇伏,梁格方临危不乱,指挥若定,反而大败宋军,歼敌近两千人,有夺来的一批铠甲为证。

    而环州这边,关于这一战的传言则有多个版本,流传方为广泛的一个版本是:知州杨逸巡视地方,仓促率军追击来犯的夏军,结果在青岗峡附近反而被夏军伏击,知州大人临危不乱,指挥若定,但终因阵脚被伏击的夏军冲乱,最后与兵力占优的夏军战成平手,双方损失都接近两千人!

    知州杨逸还亲自出了布告,承认自己这次仓促临敌,有疏忽大意之失,郑重其事地向环州百姓谢罪。对此,百姓倒是很宽容,毕竟在突然遇伏的情形下,还能与夏军战成平手,这已经难能可贵了。

    对于这些年来受尽了夏军祸害的环州百姓来说,不论输赢,只要敢于出兵抗击夏军,他们就已经很欣慰了。

    而在军营这个小范围内,却流传着另一个截然不同的版本,话说知州杨逸率领两百虎贲在清岗峡附近伏击夏军,同时安排后军追击,两百夹击之下,梁格方率领的两千夏军尽数被俘,但知州大人要学孔明七擒孟获的典故,把夏军将卒都放了,打算把梁定方擒够八回,不让孔明传美于前。

    这样的事,知州大人最喜欢干,你还别不信,当初在河北,知州大人就曾数次擒获辽将耶律仁,这是有前例可循的。

    不过这个版本的流传范围只限于军营里,因为青岗峡一战后,军中士卒就被严令不得擅自离营,每日里由将领带着往死里练,按知州大人的说法,是要尽快练出一支铁军来,以雪青岗峡之耻。

    ……

第150章 酝酿(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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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辽夏三国交界的地方,宋境有府州、麟州、丰州、火山军,辖属河东路;辽境有少量驻军,但大部分是部族军;西夏境内则干脆是数百里无人烟的荒陌。

    回望身后滚滚东去的黄河,长辖底暗暗舒了一口气,这次前往丰州,他们是绕道西夏,避过了辽国的金肃军和河清军,才北渡黄河的。

    黄河对长辖底来说,就是一道天堑,幸好这季节山上冰雪尚未完全消融,黄河还属于枯水季,他们可以轻松渡过。

    过了黄河,北面是横亘数百里阴山,东面是夹山,这一带散居着包括党项、山西、呆尔、白达旦等部族,辽国对这些地方的控制力极为薄弱,这下终于安全了!

    长辖底未必怕辽国那为数不多,而又糜烂之极的驻军,但他实在不想引起辽国的注意,断了与大宋的交易。

    这个冬季,长辖底用五万战马,成功从大宋那边换来了大量的武器与物资。这些战马都是他们从辽国群牧司抢来的,自己用不了这么多,如此大的马群留在手上反而成了累赘,现在能用来换取紧缺的武器和物资,再好不过。

    大宋的制器技术天下第一,无论是刀枪弓箭,都让长辖底感到满意,特别是亲自试过“霹雳瓜”的威力后,长辖底就更加满意了。

    对于冷兵器时代的人来说,第一次感受到炸弹的爆炸威力,虽然只是黑火药,一样会非常震撼,长辖底也不例外,一匹战马换一枚霹雳瓜,贵是贵了点,但自从有了这种利器,伏击、夜袭,真个是无往不利!

    一个冬季下来,阻卜部壮大了许多,草原上的部族向来是崇拜强者,只要你不断的取得胜利,就不断的会有部族前来投靠;

    现在长辖底的部族军已从原来的两千多人,迅速增加到了近七千人马,并且占据了辽国云丰州的九十九泉一带;充足的战马和武器,让长辖底变得踌躇满志,当初选择与大宋结盟,想不到竟给阻卜部带来了如此的生机,长辖底心中对杨逸是非常感激的。

    长辖底转换物资用的并不是大车,而是把物资绑在战马或驼背上,因此行进的速度非常快;

    他手下爱将阿奴带着七百人马在外围游弋,他们的任务不是抢掠烧杀,只要把无意撞进来的牧民驱逐,不让别人发现里面的驮队就行;

    当然,若是遇到那些亲近契丹的部族,阿奴也不介意把他们一屠而尽。

    剌勒川,阴山下,天是穹庐,笼罩四野,夕阳刚刚沉入阴山,山岚间仍有朔风在呜咽,一道山谷内,长辖底刚刚下令扎营,便见南边一骑飞奔而来,远远的,阿奴带人兜上去,想将来人截住,结果对方一人一骑奔驰如电,阿奴竟阻之不及。

    等来人奔近谷口,长辖底终于看清竟是杨逸身边的护卫,而骑着的就是杨逸那匹乌云盖雪,难怪如此神速,阿奴他们竟被抛得远远的。

    “长辖底将军,咱们又见面了!在下马汉卿有礼了!”

    马汉卿直奔到近前,才突然勒住缰绳,乌云盖雪啸鸣一声,高高地人立而起,神态骄傲之极,连长辖底都不禁有些羡慕,毕竟这样的千里良驹,便是草原上也是难得一见。

    长辖底脸上不露丝毫惊讶,拱拱手说道:“想必是杨学士派你来的吧!杨学士还好吗?”

    “我家学士很好,多谢长辖底将军挂念,我家学士如今已到环州任知州,听说长辖底将军刚刚返回草原,错过一面,甚觉可惜,便特意派我来见见长辖底将军!”

    “杨学士已到环州任知州?”

    马汉卿抱拳答道:“正是!党项人屡犯我宋境,我家大人文韬武略过人,朝廷将我家大人派到环州,用意想来长辖底将军也能猜到!”

    长辖底不置可否,杨逸派人一路追赶入辽境,长辖底心里明白,杨逸绝不会只是派人来向自己问声好,于是请马汉卿进谷细谈,马汉卿也不推辞,牵马随长辖底一同进谷而去。

    刚搭好的帐蓬里,俩人对坐在毛毯上,一人一壶马奶酒,一只烤得金黄的羊腿,香喷喷的……

    “长辖底将军应当听过鹤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故事吧?”马汉卿擦擦手上的油渍,不疾不徐地说道。

    长辖底也停下饮食,望向马汉卿说道:“我们草原汉子,不习惯兜圈子,马兄有话不防直说。”

    马汉卿笑笑,随意地说道:“我家大人有一个好主意,因此特意派我来告知长辖底将军,我家大人说了,长辖底将军虽然得了不少武器,人马也增加了几倍,但若是辽国全力绞杀,长辖底将军的处境恐怕仍然不妙,要想不让辽国全力来对付长辖底将军,唯一的办法是转移辽国的注意力。”

    “杨学士说得不错,只是不知如何才能转移辽国的注意力呢?”

    马汉卿一看长辖底入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才慢悠悠地接着说道:“长辖底将军,我家大人会建议我大宋朝廷往河北增兵,但光这样还不够,长辖底将军要想安心发展,只有再挑起辽夏的纷争,辽国在两面受压之下,到时必然无力再顾及长辖底将军。”

    马汉卿说得合情合理,长辖底心动了,细细想了一下答道:“辽夏一向交好,想挑起两国纷争怕是不容易。”

    “也未必很难,长辖底将军只需派人扮成辽军,进入西夏境内大肆抢掠,党项人向来爱占人便家,而容不得别人占他一点便宜,到时西夏一但举兵进入辽境报复,两国必起纷争,加上我国兵压河北,辽国哪里还有心思顾及长辖底将军?”

    长辖底听后笑容更盛了,他也明白,杨逸有利用他的意思,但这有什么关系呢?

    首先这事对阻卜部确实有利,而且他们本来就是干这个的,抢谁不是抢?

    反正都是没本钱的买卖!

    环州西大营,杨逸亲自选了两百悍卒,按他的要求加以训练,如何隐伏、如何配合、如何猎杀、如何在没有后勤的情况下在野外求生;

    一个月后,这些人被勿勿放了出去,几人一组,越过横山,一面打探消息,一面搞破坏袭击,只要是留着秃头的,管他是军民,有机会一律干掉。

    杨逸也不求多,一天一个人杀掉一个党项秃子就行了,两百人加起来,一天就是两百,一个月下来就是六千,到时恐怕横山北面的党项人哭都没地方哭去!

    满身是汗的从西大营回到府衙,一进自己的签押房,杨逸就问道:“萧先生,向朝廷申请的钱粮器械有眉目了吗?”

    萧忆苦笑了一下,将手上的一份公文递到他手上,杨逸一看,这是让他兼任环庆路兵马都钤辖的文书。

    “不会吧!我要军械钱粮,章老头拿顶破官帽就想把我打发了?”

    杨逸心中不满,当着萧忆的面,连“章老头”都叫出来了,他可是在环州众将面前撂下过狠话,他们要什么自己会尽量满足他们,现在钱粮器械要不来,自己将失信于众将,今后还怎么让他们心服?

    “大人不必着急,钱粮怕是难些,不过军械倒是批下一些,勉强够应付眼前了,而且朝廷还准备给环州两千战马,想来章相公也是尽力了。”

    两千战马?嗯,这个不错,大宋这个冬季,共计从长辖底那边得到了近五万战马,给环州两千也不算什么。

    钱粮,关键还是钱粮啊!

    现在朝廷各项改革尚未完成,花钱如流水,夏税又还有两三个月才能收上来,杨逸也知道恐怕蔡京是真的拿不出钱来了。

    差(chai)役法是新政的主要内容之一,如今已经全国施行,自己不可能再让百姓无偿的去服劳役,想让百姓干活,只能拿钱去雇人。

    现在朝廷没有钱粮批下,自己拿什么去雇工?计划好的一系列的措施就得搁浅,环州有太多的防御工事需要加强啊!

    若不能把夏军挡在境外,山上的百姓就不敢下山耕种,外逃的百姓也不会回来……

    杨逸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右手的中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萧忆见这情景,安慰道:“大人,环州就象一个重症病人,想一下子治痊是不可能的,只能慢慢调理,大人不必操之过急。”

    杨逸抬手摇摇,阻止了萧忆继续规劝,他脑子还在不停地飞转着,钱!怎么才能最快来钱呢?他甚至连非法集资、上市、股票之类的玩意都想到了,可就没一个适合眼前的环州。

    “大人,我记得当初王韶在熙河开边时,朝廷也没有钱给王韶,王相公的办法是,让王韶在西北施行均输法……”

    “对啊!跟朝廷要不到钱,咱们可以要政策嘛!”杨逸望着萧忆,嗯,老丈人找来的这个幕僚真不错!为了感谢老丈人,回去得好好疼疼十三娘才行!

    萧忆接着说道:“不过,均输法未必适合环州。”

    “呵呵,我知道,咱们也未必要均输法,有了这个思路就行了;不行!本官得再出去走走,看看咱们环州有什么可以赚大钱的东西,到时再让章老头行个方便……”

    杨逸刚说到这,就见府衙的小吏出现在门外。

    “知州大人,泾原路章经略使到环州了,要见知州大人您!”

    章楶?

    章楶怎么来了?杨逸虽然猜不透章楶的来意,但料定对方无事不登三宝殿,于是起身便迎出衙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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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私生子介绍:
杨逸穿越到了北宋元佑年间,成了杭州城里的一个私生子,何去何从?春江水暖鸭先知的苏轼边收拾行礼边说道:“陛下,圣明君主施政,都要先看三年,再投入工作将来才不会后悔。”章惇说道:“苏轼,除非你真能乘风归去!否则老实去海南岛玩沙子去吧!把新政废除的司马光呢?死了?那就挖墓鞭尸!”章楶说道:“自由恋爱的先驱梁老太啊,来吧,我已经挖好茅坑等你来玩自由跳水!”宋哲宗说道:“辽国使者跑这么远来送手纸,以为我大宋很穷吗?”大宋私生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宋私生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宋私生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