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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私生子全文阅读

作者:何昊远     大宋私生子txt下载     大宋私生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91章 生死一线

    向太后让侍卫死死守着殿门,坚决不让章惇进殿一步,杨逸上去拉住他,轻声说道:“章相公,没用的,除非陛下醒来,否则咱们想进去怕是不可能了。”

    章惇脸上冷得能刮下一层冰,见是杨逸到来,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接着对向太后说道:“太后,杨校理医术精湛,太后不让老臣进去也行,就让杨校理进去一同诊治吧,多一分希望也好!”

    向后太立即冷脸否决道:“不必了,宫中太医已尽数在殿内,目前官家的身体情况已稍为稳定,太多人进去反而容易惊到官家,夜已深,二位丞相还是先回府等消息吧!”

    章惇哪里肯走,苏颂作为尚书右仆射,此时也不可能离开,杨逸将苏颂扶到殿边的回廊里坐好,三人默默无言。

    这是一个沉重的夜晚,新党旧党的命运如何,全看殿中那人能不能撑过这一关。

    杨逸不知道原来的历史上赵煦是死于何症,若不是猝死,当时内廷也必已被向太后控制,因为赵煦还有个一母同胞的弟弟,而他竟来不及留下继位诏书,让自己的弟弟顺利登位,最后便宜了赵佶这个轻浮的家伙。

    宝文阁前凝重的气氛,让大部分人都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杨逸与章惇不时对望一眼,杨逸让人尽快通知章惇,就是希望他先与蔡京、张商英等人先打好招呼,统一口径,万一最不幸的事情发生了,首要之事便是抢到拥立之功!

    无论如何,一定要抢到!否则新党将死得很惨。

    只要大家意见一致,向太后势单力薄,希望还是非常大的。

    除赵煦外,目前神宗皇帝尚有五子存世,分别是九子赵佖,十一子赵佶,十二子赵俣,十三子赵似,十四子赵偲。其中十三子是赵煦母弟,同为朱太妃所生。

    现在关键是赵似还太小,不可能立即亲政,一但拥立他,谁来辅政?

    若是没有赵煦钦命,辅政权还将落到向太后手上,对新党而言,这同样是非常被动的。

    章惇脸上一片沉冷,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但杨逸能体会到,这一刻他承受着怎样的重压和精神煎熬,而杨逸此刻心中反而平静了下来,事已至此,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然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杨逸心中也愈来愈不安,每次有太医从殿内出来,杨逸就上前逼问赵煦的情况,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只要赵煦能清醒片刻,也是弥足珍贵的,然而出来的太医都守口如瓶,绝不多说,让杨逸无比愤慨;

    但此刻的宝文阁,成排的班值刀枪出鞘,森然以待,谁敢妄动?

    杨逸与章惇找到朱太妃,希望他能出面说句话,让杨逸进殿去,然而这个柔弱的妇人,除了以泪洗面,她根本做不了主,连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敢说。

    向太后坐镇宝文阁前殿,她也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事情来得太突然,她丝毫准备没有。大宋有兄终弟及一说,若是把执朝堂的新党以此为由,一致扶持赵似继位,她一个人恐怕也反对不了。

    向太后想找人商议对策,然而旧党经过几次清冼,京中连个够分量的人都没余下,她实在找不出一个适合的旧党大臣来撑场面。

    向太后没有处理朝政的经验,此刻脸上虽然极力让自己表现得镇定些,但心里却是茫然不知所措,除死死守住这座宝文阁,她现在也是一筹莫展。

    这里是她寸土必争、绝不容退缩的、唯一的阵地!守住这里!无论如何也要守住这里!

    天空中阴云越积越厚,沉沉的向皇宫压过来,给原本就沉重的气氛增添了无尽的压抑,人们仿佛承受不住这种重压,胸口都快炸开来了。

    东京是不夜城,不实行宵禁,皇宫外,一辆辆马车在夜色中飞驶过沉沉的街道,但哒哒的马蹄无力敲散天空浓浓的阴云。

    一家家高门大宅的灯火相继亮起,一盏盏灯笼散发着妖异的光芒,但照不透这深夜沉沉的黑暗。

    蔡京府上的侧门如同巨兽张开的大口,吞噬着一辆辆飞驶而来的马车,张商英、蔡汴、李清臣、曾布、黄履、林希、何世宽等人,一个个脸色阴沉,冰凌四射!

    现在大家就是一条藤上的瓜,除非背叛,否则跑不了你、也跑不了我,然而在没有确定赵煦生死之前,谁敢背叛?

    在蔡家下人的带领下,众人脚步飞快的往蔡京书房而去。书房门轰然关上,里面灯火昏暗,外面由护卫层层把守,谁也不知里面在商议些什么!

    宝文阁外的章惇,此刻已经如老僧入定,坐在那里就象一座棱角分明的雕像,能做的都做了,该布置的都布置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等待命运、等待上天落下定音的那一锤!

    杨逸也坐着,一道道闪电在他背后的天空劈开,让他看上去就象开天辟地时就耸立在那里的峰峦,目光凝结成两道寒芒,仿佛随时能刺穿一切!

    他在冷宫那边,并不只图下半身爽快,在刘婕妤那妖艳的玉体上纵横驰骋时,他就交待清楚了,一但赵煦驾崩,哪怕是栽赃嫁祸、无中生有,也尽一切可能把向太后掀倒在地;这需要焦守、刘瑗等人的配合,这不成问题;

    上次赵煦膳食中出现韭菜,至今没查出是谁指使,若是这个时候赵煦房中再出现巫蛊什么的,只要布置得好,向太后!或许有你百口莫辩的时候。

    这一切,还需等赵煦有了生死定论再说!

    因为,这是拿命去博的事,若是赵煦不死,就没必要行此险着。

    五更时分,一场大雨倾盆而下,带来一阵阵的寒意。

    “官家醒了,官家醒了!”

    就在这时,宝文阁里传出两声压抑而兴奋的声音,向太后先从前殿快步进入后殿,脸上尽是喜色,但心里是什么滋味就很难说了。

    章惇、苏颂还有杨逸相继站了起来,很快,一直没见到人的焦守出殿来,宣章惇三人入殿觐见。

    宝文阁里,赵煦双颊深陷,脸色惨白,虚弱就象一根风中的残烛,那生命之火摇晃不定,似乎随时都会息灭。

    杨逸三人进来后,赵煦表示自己无碍了,让向太后等人先回去休息;向太后本不愿走开,赵煦以有政事交待为由,态度坚决,向太后只得带人退出去。

    章惇立即向杨逸示意,杨逸挤开几个御医,上前给赵煦把脉,他二指轻按在赵煦的脉门上,却几乎感觉不到赵煦的脉膊,而且脉象极为混乱,这是严重的阳损阴亏之象,现在除了慢慢调养,根本没有其它办法,问题是赵煦气血亏损严重,虚不爱补,能撑多久,后果如何,根本无法确定。

    杨逸把完脉,又看了御医开出的方子,都是些平补之药,感觉没什么问题,他便不再说什么,说实话,这个鬼时候能不用自己开方子是最好的。

    殿中静得落针可闻,就在这时,赵煦虚弱地说道:“立普宁郡王赵似!”

    确实,这声音极为虚弱,但却让在场的人有石破天惊之感!

    由章惇带头,三人跪倒在赵煦床前,章惇沉声问道:“敢问陛下,由谁听政?”

    这话本不该问,但章惇还是问了,现在每一个字都可能关系着大宋的命运,必须问清楚。

    “招范纯仁为尚书左丞,与章相、苏相一同辅政,新法不能废!”

    说完这几句话,虚弱不堪的赵煦便昏睡过去。

    得了这道旨意,章惇心中稍定,三人退到前殿守着,直到过了晨时,赵煦的身体稍稍稳定下来,三人这才出宫。

    这次事件给杨和和章惇的压力就象泰山压顶一般,危机的到来是如此的突然,现在赵煦能不能好转,尚无法确定,有些事必须在赵煦没死之前完成,必须!

    疾行的马车上,章惇轻声问道:“任之可曾听过元祐四年的奶娘事件?”

    杨逸先是一怔,不禁细细思索起来,奶娘事件他自然听说过;元祐四年,大臣刘安世偶然听说宫里有人悄悄到民间找奶娘,要奶娘就有婴儿,刘安世抓住这事,先是上表询问宫中选奶娘做什么?

    高滔滔当时没有作出答复,而是先把赵煦身边的宫女找去讯问。

    而刘安世和范祖禹等人得知后,立即把矛头指向赵煦,纷纷上表进谏赵煦不要沉迷女色,最后此事弄得朝野皆知。

    高滔滔不得不出面,给出的说法是:神宗皇帝留下的女儿还小,需要奶娘。

    人人都知道高滔滔这是在睁眼说瞎话,神宗皇帝已经死了多年,他最小的女儿就是赵煦的同母妹妹庆国公主,而庆国公主当时已经六岁了,还需要找奶娘吗?

    若真是为庆国公主找奶娘,高滔滔讯问赵煦身边的宫女所为何来?

    而更奇怪的是,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的刘安世等人,得了高滔滔这个荒谬的解释后,竟然就此偃旗息鼓了。

    此事晦涩难明,杨逸细想之后,觉得此事确实可做些文章。

    当时赵煦只有十三岁,有没有‘作案’能力很值得怀疑!

    再者高滔滔白天把赵煦带去朝堂当摆设,晚上让赵煦睡在自己床前,一刻不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赵煦缺少‘作案’的时间。

    就算赵煦有‘作案’时间,高滔滔对赵煦这么严厉的监控,这孩子都出来,高滔滔事前不可能一点不知情。

    最重要的一点,如果这孩子真是赵煦与宫女所生,那这孩子就是龙种,无论如何官方事后必须记录在案。

    然而现在官方没有关于这孩子的任何记录,更没有发现这个孩子。

    综合这几点,此事赵煦十有九是冤枉的!

    众所周知,皇宫里只有一个男人!如果赵煦是冤枉的,那这孩子是谁的?是谁敢在宫中私自怀了孩子?还敢生下来?还敢悄悄到民间去找奶娘?

    一般的宫女嫔妃,若是与宫外的男人私通,铁定不敢这么肆无忌惮,更没能力出去找奶娘,那么这个女人就是宫中的高层人物,高滔滔七老八十,绝不可能,那剩下谁的可能性最大?

    此事全是分析加猜想,没有证据!

    但有些事情不需要证据,影影绰绰的有时效果更好。

    杨逸将此事反复思索了两遍,却发现了另一个问题,于是轻声对章惇说道:“章相公,事涉皇家私隐,且此事细节不好向陛下求证,能发挥的空间有限,最多也就是能将刘安世、范祖禹等人再度贬谪,再想深入下去,恐怕陛下也不允许。”

    “老夫何尝不知?只是事已致此,咱们也只能一试了!”

    杨逸倒也不反对这么干,咱们不是君子,只要目的能达到,手法上变通一下无妨,赵煦病重,都快咽气了,现在还去冒充正人君子,无异于等死,问题是他觉得此事能利用的余地有限。

    病重?病重?杨逸突然心中一动,沉声说道:“章相公,太皇太后病重期间,几个月不能视事,而当时陛下并没有亲政,我有两个疑问,一,这段时间是谁在听政?二,当时为何没有还政陛下?”

    这是两个要命的问题!

    章惇听了顿时深思起来,眼中的光芒越来越盛!

    慢慢地,一个宏大的计划在两人轻声细语中悄然成型。

    或许,这便是剑指中宫的唯一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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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2章 使辽

    杨逸提及的事情很快查清楚了,高滔滔病重无法理政那几个月,皇权实际掌握在崇庆宫两个太监手中,一个是叫陈衍,另一个叫张士良。

    当时朝臣的奏章送进皇宫,全由陈衍接手,他先行批阅后,再随意地、有选择地念给高滔滔听,高滔滔有指示,就由张士良稍作记录,没有指示的话,陈衍便盖上皇帝的玉玺,这就成了大宋的最高指令——圣旨。

    高滔滔宁愿将玉玺交给两个太监,也不给皇帝赵煦,她打算要干什么?

    这是个好问题!

    是个关乎生存还是死亡的问题!

    现在章惇要做的,就是将这两个人抓回来,再好好问问他们这个问题。

    赵煦亲政时,已经把张士良发配郴州,陈衍发配朱崖,都在岭南一带。

    一来一回,恐怕得两个月时间,但只要成功,一直都值得。

    有章惇在,这些事杨逸可以放心不管了,他现在要做的是尽量做好这次出使任务。

    邯郸,战国时期曾是赵国的首都,盛极一时,但历经千年的沧桑之后,现在它已经哀落成洺州辖下的蕞尔小县。

    在寒意渐浓的西风中,邯郸城外走来了一队衣甲鲜明的队伍,这支队伍的使命是出使辽国。

    十月丁亥是辽帝耶律洪基生日——天安节。

    这些年来,宋辽之间每逢皇帝生辰,一般都会互派使节祝寿。兄弟之国嘛,明面上双方总得保持大国风范才行。

    杨逸作为副使,带着马汉卿走在队伍最前面,一身文官服饰却掩不住那勃勃英气,几个月来一直纠缠于京中的明争暗斗之中,难免有些气闷,出京那一刻,杨逸感觉自己就象一只脱缰的野马,天高地阔可让自己纵情驰骋了!

    赵煦经过一阵子调养,病情总算是稍稍稳定下来了,刚好《神宗实录》书成,由苏颂推荐,章惇、李清臣附议,赵煦也同意了杨逸作为副使出使辽国。

    苏颂三人不约而同的表现,杨逸能理解他们的良苦用心,他们无非是希望自己能从宝文阁那个漩涡中及早抽身。

    再陷在那里,自己随时可能万劫不复。

    战马嘶嘶,内押班李一忠跃马奔至杨逸身边,洪声道:“杨学士,天色向晚,咱们是否在邯郸留宿?”

    杨逸抬头看了看天,答道:“今晚就在邯郸留宿,你派人先行通知邯郸知县,让他将驿馆收拾好!”

    行止宿值事宜是由杨逸这个副使安排,可便宜行事,除非正使李光同有特别指示,否则无须再行请示。

    两百随行护卫全是皇宫班直侍卫,个个都是七尺的昂扬男儿,雄壮而威武,他们可不光是来充当礼仪兵用的,理论上,皇宫班直是整个大宋最精锐的军队,人数保持在五千人左右;

    日常负责护卫皇宫,外派使臣时通常也让他们来充门面,由于他经常得接受别国的比武挑战,这些人在战力上自然也不可能太差,否则是不可能在班直呆得下去的。

    杨逸身处他们中间,便会想起前世的军营生活,也不禁多了几许豪气,一路北来有车不坐,都跟着他们骑马而行。

    颓废的邯郸,低矮的城门上刻画着剥不落的沧桑,曾几何时,这里的人们连走路的姿态都引领着中原大地的风尚,而如今,却只在岁月那头留下一抹苍凉的背景。

    邯郸知县赵永年迎出南门,远远便长身作揖,对正使李光同执礼甚恭,嘘寒问暖;但对杨逸这个鲜艳出炉的直学士却极为冷淡;

    其实作为正使的礼部右侍郎李光同,也是刻意和杨逸保持着距离,出京这么多天,若无必要,基本不与杨逸交谈。

    杨逸也不计较这些,一路行来,这种情形已是司空见惯,地方上很多都是旧党官员,对他这个‘祸国殃民’的新税制发起者,自然没什么好脸色。而且他入仕未满一年,便官至集贤院直学士,更让别人心生不满。

    这一夜赵永年设宴款待使团官员,杨逸也去了,宴席摆在邯郸最豪华的邯山酒楼,包括县丞、主薄在内的邯郸官员全部到场,还有五六个本地乡绅,齐坐一堂,好不热闹。

    让杨逸意外的是尹焞竟然也在场,而且看上去地位很高,赵永年等人对他礼敬有加,他挽着一个叫陆远老叟入坐,陆远以谏议大夫致仕,且曾师从程颐,算是尹焞的师兄。

    “杨学士别来无恙!”尹焞颇显君子之风,向杨逸长身一揖,他的语调听不出有讽刺的味道,但却有人在背后低声窃笑。

    杨逸只当没听到,他这个直学士官职是因提出绍圣新税法、修成《神宗实录》,建言西北战略之功提升的,不管别人怎么看,杨逸自觉无愧于心;他含笑答道:“不想在此遇到故人,尹才子别来无恙!”

    杨逸笑得十分爽朗,尹焞则多少有些不爽,杨逸不但赢去了他半数家产,如今更是步步高升,让他情何以堪?

    场面上的寒暄过后,众人相继入席,李光同被请到了上首,而杨逸的位置则被安排在陆远之下。

    事不关己,吃饱足矣!

    杨逸本着这样的心态,安然入席,任由这些人如何高谈阔论,他只是不紧不慢地品尝着桌上的酒菜。

    若不亲见,很难想象邯郸这么凋敝的小县城,竟然做得出这么丰盛的佳肴来,如烙润鸠子、石首鱼、煎卧鸟、麂脯助河蟹、酒煎二牲醋脑子、黄雀鲊等等,皆是十分名贵的菜肴,平常人家一辈子也别想品尝一回。

    桌上的议论越来越热烈,陆远停杯叹道:“文景无为而治,天下丰足,百姓安居乐业;然汉武任用桑弘羊,行盐铁榷酤均输之政,乃致民不堪命,天下凋敝,十室九空,前车之鉴啊!”

    “不错,朝廷如今轻变九年已行之政,擢任累岁不用之人,尽贬忠贤,绍圣新法比熙宁之法为祸尚烈,士大夫治国安邦,劳心劳神,如今却要与庶民同交赋税,难不成让士大夫也与庶民一般下地耕种?则国家由何人来治理?”

    “自古以来,只有士者治人、农者耕种、工者治器、商者互通有无,各安其位,方能天下大治!”

    “然也,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祖宗法度具在,朝廷只须无为而治,使民休养生息,天下自安,如今朝廷尽坏祖宗法度,行扰民乱政之举,以奸佞治国,国之将危矣!”

    杨逸本想吃饱就走人,然席间陆远等人滔滔不绝,言语间对新政极力攻击,对杨逸更时常投来鄙夷的眼色,最后陆远倚老卖老,两眼盯着杨逸,直接以奸佞予以攻击!

    泥人还有三分性呢,杨逸实在听不下去了,放下筷子淡淡地问道:“敢问陆大夫,何谓无为而治?”

    杨逸一直沉默不言,陆远等人正感无趣,一听他回应,众人顿时来了精神,上表反对他们或许不敢,但欺负一下杨逸这个初入仕的小辈,多少也能出口恶气!

    陆远根本不拿正眼看人,以师训徒的口气傲然说道:“不扰民,不乱施苛政,百姓自足,此乃无为而治。”

    “哦,不扰民,那么请问陆大夫,士大夫将天下土地兼并囊中,致使耕者无其田,这算不算扰民?”杨逸含笑反问一句。

    尹焞抢着答道:“天道酬勤!勤者智者发家兴族,庸者懒者不思生产,最后只能将田地变卖,这是天地恒定之理,何来士大夫兼并扰民之说?”

    果然是牙尖嘴利!

    杨逸冷冷地问道:“士大夫不纳赋税,而土地却慢慢向他们手里集中,这已是不争之事实,请问各位,最后朝廷的赋税向谁收取?没有赋税,官员的俸禄、将士的粮饷从何而来?”

    场面一时冷寂了下来,面对杨逸这个尖刻的问题,众人面面相窥,一时无言以对。

    杨逸一不做二不休,起身冷笑道:“无为而治,百姓自足;这根本就是一句笑话,当官不想着多给百姓施行德政,教化百姓,引导百姓,而是坐等百姓自足,朝廷和百姓要你这官何用?没有你们,朝廷可以少发一份俸禄,百姓可以少交一份赋税,这岂不是更加不扰民?掌柜的!”

    杨逸最后大喝一声,邯山酒楼的掌柜连忙跑上来,杨逸不管目瞪口呆的众人,向掌柜问道:“这桌酒席共计多少钱?”

    掌柜以为他要结帐呢,连忙躬身答道:“回大人,共计四百八十二贯!”

    “这是本官吃的三十贯,拿去!”

    将钱塞给掌柜之后,杨逸回头扫了一眼还在发愣的众人,哈哈一笑道:“一桌酒席四百八十贯,这就是你们的无为而治?这就是你们的不扰民?各位慢慢喝,喝醉了才好无为而治!”

    杨逸说完长笑下楼去,众人刚刚松一口气,楼梯口又传来杨逸的朗声清吟:

    莫道蝉儿卧清高,

    餐风饮露终是谣。

    世间既可无为治,

    万顶乌纱皆可抛!

    隆福宫里,刘清菁一脸幸福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肚子,她那小蛮腰依旧纤细圆润,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但经御医诊断,她确实有身孕了。

    赵煦乍闻此事,欣喜若狂,病情奇迹般好转了许多,第一时间下旨加封刘婕妤为贵妃!

    “娘娘,赶紧把衣裳穿好吧,小心着了凉!”小菊在旁边含笑劝道。

    刘贵妃接过衣裳穿上,媚惑众生的脸上浮起一缕闲愁,轻声叹道:“可惜那冤家远使契丹,怕是还不知道人家怀了他的孩子呢!”

    “娘娘慎言!”

    小菊吓了一跳,连忙跑出殿外张望,发现除了外间的茉莉,别无他人,这才暗舒了一口气,当夜她和茉莉就守在冷宫门外,里面发生了什么她们一清二楚,这个惊天的秘密若是泄露出去,她们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刘贵妃慵懒的靠在床上,想起那夜的情形,不禁春情涌动,杨逸英俊不凡,不但给了她一个孩子,更了她做梦也想不到的强烈感觉,那欲仙欲死的滋味让她象中了毒瘾一样,每每想起总不能自抑!她真想抛开一切,随杨逸双宿双飞……

    但这是不可能的,满腔思念只能化作一缕闲愁,时常萦绕心头!

    见小菊脸上尚有些嗔怪之意,刘贵妃安慰道:“小菊别担心,以后我会注意的!你们如此待我,将来我自不会亏待了你们!”

    “娘娘就不能把他忘了吗?这样太危险了!”

    “忘?小菊你不会明白的,有些东西是忘不了的。”

    “可是……”

    “好了小菊,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乱说了,这总行了吧!”

    小菊不住含笑点头!

    主仆两在殿中闲话了一会儿,一个叫郝随太监到殿外求见,进来后,他带着几分神秘、几分兴奋地说道:“娘娘,宫里出怪事了!”

    刘贵妃看了看这个一心投靠自己的太监,有些好笑,以前她得宠时,郝随就一直讨好于她,现在更是不得了,赵煦脱阳之后不能人事,而刘贵妃若是顺利产子,那就将成为皇位的唯一继承人,现在宫中不知有多少内侍想巴结隆福宫,这一点不奇怪。

    “说吧,这宫中能有什么怪事发生?”

    郝随佝偻着身子答道:“回娘娘,奴才听说福宁殿那边正在给官家祷福立祠!”

    “哦,福宁殿?”

    刘贵妃一听便来了兴致,人也坐了起来,福宁殿是孟皇后的寑宫,而她与孟皇后之间争风吃醋由来以久;在皇宫里头,这种女人之间的斗争再平常不过,也再惨烈不过,没有几个不想往上爬,不想专宠后.宫的,千年来这种事情天天在上演。

    “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娘娘,奴才好不容易打听到,皇后说是为了给官家祈福,让听宣夫人燕氏把一个叫法端的女冠带进宫,与供奉王坚一起,正在福宁殿祷祀立祠,奴才便悄悄去看了一下,却发现法端看似是在祈福,却分明是在作法害人。”

    刘贵妃脸上浮起浓浓的警惕之意,急声问道:“此话怎么讲?快说!”

    郝随近前些来,低声说道:“娘娘,奴才幼时在老家,恰好曾见过道士用符录、符水作法害人,绝对错不了,这个法端女冠根本不是在祈福,奴才敢用性命担保,她是在作法害人。”

    “你真能确定!”

    郝随重重地点了点头,一脸希冀地看着刘贵妃,仿佛看到了天大的富贵在等着他。

    刘贵妃与小菊对望一眼,沉声说道:“走!去宝文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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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3章 阴谋无碍风姿美

    安肃军地处宋辽边境,控制着宋辽之间的往来要道,自澶渊之盟后,宋辽之间少有战争,而且安肃还设有榷场,两国商人聚集于此交易,市面上酒旗飘扬,商铺林立,极为繁华。

    赵财生矮矮胖胖的,圆圆的脸总是挂着微笑,时刻给人一团和气的感觉。他来安肃行商已经快十年了,家中赵氏茶行是安肃最大的茶行,主要与辽国商人进行大宗的茶叶生意。

    特别是这几年来,赵财生与安肃知军何泗宗攀上了交情,生意上更是顺风顺水,让同行羡慕不已。

    “哎哟,阮都头,有阵子没见您到敝店来了,今个儿您来得可巧,小店刚刚到了一批苏州茶,阮都头要不要来点?”赵氏茶行的伙计见一个四十上下的军汉进店,立即热情地迎上去。

    “少废话,你们赵东家呢,赶紧让他出来,我来是把上次欠他的茶钱给清了。”军汉极为雄壮,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只是听这话却是个急性子。

    “阮都头是来结账的?你快里面请,里面请!”伙计的笑脸更为灿烂了,连忙把军汉往后堂引。

    伙计把军汉引到内院后,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在院中的青梅树下偷懒歇息,不时四处张望一下。

    房门一关,矮胖的赵财生突然跪倒:“属下拜见教主!”

    军汉收起那副粗鄙的神态,双脚外开八字在椅子上坐下,虎视着赵财生道:“我出营的时间不多,赶紧把京里的情况报上来。!”

    “禀教主,属下刚刚接到飞鸽传书,谭愿被刑部拿去了!”

    “怎么回事?不是让他回京先不要活动吗?法端那边可曾受到牵连?”

    “禀教主,谭愿因何被刑部发现,目前还不得而知,不过谭愿回京后没有去过上清宫,法端未受牵连,燕氏已经成功说服了孟皇后,由法端在福宁殿祷福,只要顺利让赵煦喝下法端的符水,便能大功告成了。”

    “传本教主令,各坛立即加快行动,否则一但谭愿熬不住,咱们十年心血就全毁了!”

    “是!教主!不过,属下得到消息,辽国今年并未派出使节前往东京贺寿。”

    军汉听了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让匍匐在地的赵财生动也不敢动,生怕因此获罪,他赶紧解释道:“教主,据属下分析,宋廷今年停赐西夏岁币,辽国没有派出使节,应该是为了给宋廷施压。”

    向太后生日也在十月,弥勒教本想利用这次宋辽互派使团的机会,加以劫杀,再互相嫁祸给双方,宋辽在边境都有众多驻军,一但能成功嫁祸,甚至可能引发两国间一场大战,到时弥勒教趁乱起事,便可达到浑水摸鱼的效果。

    现在辽国没有派出使团,不免有些美中不足。

    军汉阴沉着脸问道:“宋国使团呢?”

    “禀教主,宋国使团明日中午即可到达安肃,按行程计,使团应该会直接出境,到辽国涿州驿留宿一夜!”

    军汉毫不犹豫地说道:“通知顾三石,按第二计划行事,务必造成宋军袭击辽军要塞的假象,再一举将宋国使团劫杀!不容有误!赵财生,宋军服饰运过去了多少?”

    “教主放心,已经运过去两百多套,足够了!”

    “嗯,就这样吧,法端那边也是重之重,你要时刻关注,到时朝中一乱,宋辽边境再起纷争,咱们大事可期!”

    弥勒教经过几十年经营,本来打算采取南北开花的策略,但南边寿昌的根基意外地被何世宽拔除,元气大伤!

    北边虽然没有被累及,但也不能再等下去了,起事需要一个适合的大环境,元祐九年间,朝廷不修军备,军队糜烂,战力低下,加上朝中官员忙于互伐,政治**,民生困苦,而现在随着赵煦亲政,一系列的改革措施颁布天下,阮天行明白,若是再等几年,大宋恐怕会是另一翻模样,再想起事就难上加难了。

    现在改革初步展开,各地士绅对朝廷的抵触情绪严重,这些士绅未必不想看到有人起事,至少这样可以证明朝廷的新政逼反百姓,不得人心。

    阮天行认为,只要自己一成气候,应该不难争取到这些士绅的支持。

    通判是州或军里的副职,拥有单独上表奏事权,说白了,他们就是朝廷派来制衡地方主官的。

    李格非到安肃不久,便发现知军何泗宗与地方商贾来往密切,有官商勾结、营私舞弊之嫌,于是上表弹劾何泗宗;安肃正副两位主官的关系因此变得很紧张。

    上次李格非差点被贬到琼州去,他的夫人王氏至今心有余悸,丈夫与何泗宗的冲突虽然让她忧心忡忡,但没说什么;

    这天她端茶进书聊天,见到李格非又要上表反对清田之事,再也忍不住劝道:“夫君,你能不能别管清田之事……”

    “妇道人家,你懂什么?”

    “别的妾身不懂,妾身只知道已经有好几十个知州,因上表反对新税法被贬到岭南去了,夫君,如今谁不知道,陛下是铁了心要施行新法,你就算不为自己的仕途考虑,就不能为咱们清娘想想吗?”

    “谨安肃一地,因清田之事已发生多起械斗,前两天还闹出了三条人命,地方士绅抵触如此强烈,若是朝廷再一意孤行,恐将天下大乱,身为朝廷命官,明知朝廷施政有误,而不能秉公直言,这官不做也罢!”

    “夫君,你管其它妾身都不说,但这清田之事真是碰不得啊!哪怕是天涯海角,跟着夫君妾身无怨无悔,可是,夫君忍心让清娘也跟着咱们远谪蛮荒吗?”

    李格非正要作答,家人适时进来并报,说出使辽国的使团已到城南。

    看着丈夫匆匆而去的身影,王氏不禁黯然一叹!

    这次北行对杨逸来说很难得,让他有机会了解到地方上新政的许多实施情况,大多数州县的土地清丈工作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各种不合作,甚至是暴力抵抗的现象时有发生。

    这些情况朝廷之前就有所预料,毕竟这是在地主士绅的碗里抢食,之前王安石的青苗法也曾强行向他们摊派过,但和现在的官绅一体纳粮比起来,王安石的摊派算是很温和的了,新税法是彻底触动了官绅的核心利益,他们不合作,甚至是有所反抗也就不意外了。

    现在要做的就是,对反抗者绝不手软。同时,适当的增加官员的职田数量,特别是军方将领的职田收入。

    这是变相的高薪安抚手段,别的都可以乱,军方不能乱。这些意见杨逸已经派人飞报章惇,相信很快就会有回应。

    杨逸利用这次北行的机会,有时会飞马离队,到田间地头去收集第一手资料,李光同对他这种‘不务正业’的行为多有不满,加上邯郸的冲突,让他与正使李光同更为疏远。

    猎猎西风吹着宋字大旗,杨逸一马当先,走在整个队伍最前面。安肃城到了,过了安肃便是辽国地界。

    杨逸也收起了其它心思,随在李光同身边,和迎出南门的何泗宗、李格非等人寒暄。

    再见杨逸,李格非心情有些复杂,不管如何,若是不是杨逸出面,他已经被贬到琼州去了,但杨逸提出的新税制李格非并不认同,认为这是乱国之源。

    “李学士别来无恙!”杨逸含笑一揖,仿佛没看到李格非脸上复杂的神色。

    “任之万里使辽,辽东苦寒,我预祝任之一路平安!”除此之外,李格非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本该是送别时说的话,杨逸一听,知道李格非不愿和自己多说,也不好再询问李清照的近况,心中不免有些淡淡的惆怅。

    双方立场不同,或许迟早会发生冲突,今天还能保持表面上的客气,已属不易。

    使团一行在安肃并不多留,用过午饭后再度起程北行。

    出城不远,身后一骑快马追来,给杨逸带来一纸书信。

    杨逸打开一看,只见信中写着几行娟秀的小楷:

    塞雁南飞君北行,

    胡尘万里赴上京。

    满地芦花为相送,

    何惧风中尽凋零。

    杨逸看完,勒马回身,依稀可见安肃城头上立着一个少女的身影,西风吹拂着她的衣裙,如同天边的一朵轻云,轻盈、飘逸、唯美!

    杨逸看不清她的面容,但能感觉到那双明亮如星辰般目光追随着自己的身影,往日的时光再度浮上心头,比如那个彩霞满天,夕阳遍地的黄昏;

    “我叫李清照,爹娘叫我清娘!杨大哥在上,清娘有礼了!”

    “哦,可是青青子衿青?瑞雪兆丰年的兆?”

    “不是哩!是清泉石上流的清,明月松间照的照。”

    杨逸突然感觉天好蓝,放眼天地间,易水东去,燕山横亘,风飞云涌,雄鹰翱翔,忍不住仰天长啸,拔剑而歌:

    燕山北去路茫茫,

    易水闻歌复何伤。

    世间自有春秋笔,

    为我泼墨写一行。

    或许是看到了杨逸拨剑高歌,城墙上的少女挥动着手帕,轻盈的身体仿佛不堪西北凛冽,就要随风飞去,远远望见,就象洛水河上迈着凌波微步的仙子,那唯美的画面,值得一生珍藏。

    杨逸收回目光,跃马向北飞驰而去,黄尘滚滚,马蹄声碎,而心中了无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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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原来这一章中把赵煦生日弄错了,在此向大家致歉!改了

第094章 废后风波

    孟皇后是小户人家出身,即便成为大宋皇后两三年了,她依然无法适应这种身份的转换,在整个皇宫中,她虽然贵为皇后,却谈不上有什么影响力,加上赵煦慢慢的冷落,更让她显得有些多余。

    她与赵煦的婚姻,或许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她之所以能入宫,只是高滔滔根据自身的需要,强加给赵煦的一种结果,而且高滔滔给他们选定的成婚日子是五月十六日。

    按道教的说法,每年五月十六日是天地合日,人间的夫妻要分房睡,否则会折损阳寿。

    即便是普通百姓,也绝不会选择这一天成婚。

    没人知道高滔滔是什么意思,她不顾朱太妃的哭求,毅然选择这一天作为赵煦和孟氏的成婚日子。

    若说高滔滔不信天命之说,为何遇到什么旱涝地震、天狗食月、太白昼现时,都让赵煦避殿减食呢?

    孟皇后没有太多的苛求,即便做了皇后,她也一心想着相夫教子,哪怕赵煦冷落了她,在赵煦病危时,她也一心想着为赵煦祈福延寿。

    但瞑瞑中仿佛一切都有定数,福宁殿的祷祠活动接近尾声时,内押班梁从政与皇城司苏珪带着一大帮人冲了进来,除了孟皇后之外,对在场的所有人立即加以控制。

    孟皇后茫然不知所措,反倒是她的贴身侍女陈迎儿娇斥道:“梁从政!苏珪!你们要干什么?这是皇后娘娘的寝宫,岂容你们胡来!还不快快住手!”

    苏珪向孟皇后略施一礼,说道:“皇后恕罪,官家听说宫中有人以符咒巫蛊害人,特命奴才带人前来彻查,得罪之处,还请皇后娘娘多多体谅!”

    苏珪说完不再理孟皇后,转头对一帮手下大喝道:“来呀!给我仔细搜!但有可疑之处,切莫放过!”

    孟皇后终于醒过神来,惊恐地说道:“你们不能这样,我请法端女冠前来,是为了给官家祈福,此事是请示过官家的,你们不能这样……”

    陈迎儿也跟着大喊道:“苏珪,你们好大的胆,竟敢污蔑皇后娘娘,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苏珪置若罔闻,强令手下开始对福宁殿搜查,皇城司除了负责皇宫安全,还负责刺探京中消息,这个部门就象皇帝的一个特务机构,虽然与明朝的锦衣卫不可同日而语,但至少搜查一座福宁殿还难不住他们。

    很快,皇城司人员便搜出一些符咒、和扎着针布偶,最后那杯给赵煦准备的符水竟查出了迷仙草的成分,这是一种银针也测不出的毒,人服食之后会迷失心智,成癫成狂。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有这些……”

    孟皇后浑身颤抖,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她一心只想给赵煦祈福,真没有谋害赵煦的心思,可这些东西被当场搜出来,她就是有千张嘴也说不清了。

    法端一看事情败露,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立即咬破牙间毒囊自尽,等苏珪等人发现时,她已经口吐黑血,萎靡倒地。

    让人在自己面前就这么轻易死了,苏珪十分恼怒,气急败坏地喝道:“把人通通带走!”

    赵煦起初并不相信孟皇后会使用巫蛊害他,碍于刘贵妃的情面,加上郝随言之凿凿,才让苏珪等人去搜查。

    可当苏珪把搜到的布偶符水、以及法端女冠畏罪服毒自尽的事情报上来,赵煦愤怒了,那种被自己相信的人欺骗的感觉,让他几乎失去了理智,差点当场下旨赐死孟皇后。

    “查!给朕查个水落石出!”赵煦咆哮着,他身体虽然虚弱,但暴怒时那帝王的天威仍极为吓人,连刘贵妃此时也不敢多说一句。

    “慢着。”

    苏珪刚要领命退下,闻讯赶到宝文阁的向太后立即加以阻止,她匆匆进殿对赵煦说道:“官家,皇后向来贤良淑德,此事其中恐怕另有隐情,以老身看来,皇后很可能是受人陷害!”

    向太后说到这,目光凌厉地扫了刘贵妃一眼,鼻子里发出一声重重的冷哼,刘贵妃吓得两腿一软,跪倒在地。

    赵煦心中对向太后更为反感,和声对刘贵妃说道:“爱妃有孕在身,快快起来,莫动了胎气!”

    “官家,皇后是一国之母,岂能如此草率,就算要查,也必须有御使在场,这样也好给朝野一个交待。”

    赵煦躺在软榻上,显得极为烦躁,此事是皇宫丑闻,他本不想闹得天下皆知,但向太后说得也不无道理,废立皇后关系重大,确实需要给天下一个交待。

    就这样,殿中侍御史董敦逸参与了巫蛊案的审查。

    历朝历代,巫蛊符录都是皇宫大忌,凡被查出者,当事人不是被赐死就是被废,从无幸理!

    孟皇后一案其实没什么好查的,听宣夫人燕氏、陈迎儿、王坚等人虽然死不承认孟皇后以巫蛊害人,但当场从福宁宫查出的布偶符水,还有法端当场畏罪自尽,这已经是最有力的人证物证。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得到最终调查报告后,哲宗下诏废后,令孟氏出居瑶华宫,号华阳教主玉清静妙仙师,法名冲真。

    燕氏、王坚、陈迎儿等三十人全部赐死。

    法端所在的上清宫查封。

    这道诏书一出,十分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本以为会极力阻止的向太后销声匿迹了,她如同一只蜘蛛一样,退到了皇宫这张大网的深处,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此事反而在朝堂上引发了强烈的震动,李清臣、许将、曾布、黄履等人一齐到宝文阁求见。

    众人行过拜礼,李清臣立即开口道:“陛下,皇后娘娘一向贤淑,朝野皆知,如今虽查出巫蛊之事,想来皇后娘娘也只是受人蒙蔽而已,陛下不应以此废后!”

    许将立即接着道:“陛下,符水您不是没喝吗?法端以邪法害人,这不是没人受害吗?陛下福泽深厚,邪法符咒岂能奈何陛下?皇后一时受人蒙蔽,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陛下何不原谅皇后娘娘一回……”

    这都什么话?真不知道许将是来劝赵煦的,还是来啜火的。曾布一看赵煦脸色越来越黑,悄悄扯了扯许将的衣裳后摆。

    “陛下,皇后自入宫以来,谨守本份,从未有失德之事传出,朝野……”

    赵煦突然打断曾布道:“朕待皇后有礼,不意其所为如此,巫蛊之事乃朝野大忌,难道她身为皇后竟然不知?朕日夜怵惕,至为之废寝食,今日之事,诚出于不得已,众卿无须再多言,退下吧!”

    李清臣等人面面相觑,无奈只得退去!

    然而雪片般的奏章随即铺满赵煦的案头,无不是劝阻赵煦废后的;

    御使陈次升认为,事关皇后废立,由内庭主导审查结案,殊为不妥,若是其中有冤情,恐陛下成万世笑柄,因此,此事应交外庭审理。

    御使董敦逸说道:废后当日,东京阴云密布,终日不见阳光,此乃上天不欲废后……

    或许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他们只能以此相劝,但这却更激怒了赵煦,董敦逸作为案件的审理者,却拿出这么荒谬的理由来为受审者开脱,岂不是把朝廷法令视同儿戏?

    大怒的赵煦下旨将董敦逸远贬岭南,朝廷才总算安静下来。

    章惇在废后事件上很少说话,结果旧党直接将废后一事归结为章惇与刘贵妃内外勾结,陷害孟皇后,朝野之间这种流言不胫而走,越传越邪呼!

    其实这哪跟哪啊?

    孟皇后虽然是高滔滔强加给赵煦的,但她本性内敛,从不干涉政事,也没那个能力干涉,新党从未想过要对付她;

    或者说,孟皇后从来没被章惇看在眼里过,更不认为这个本性懦弱的女人能成为自己的对手。

    章惇正在布一个大局,更多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他根本没心思去理会孟皇后,如此而已。

    从心里上说,杨逸不愿承认自己踏上了辽国土地,燕云地区自古就属于中愿汉人,但现在,它确实被辽国占据了百年之久;

    杨逸一路行来,所见到的也大多是汉民,他们穿着打扮与中原汉人并无不同,若不是城头竖着辽国大旗,你甚至怀疑自己还没走出宋境。

    黄昏时分,使团一行到达涿州,涿州留守萧德先亲自迎出南门,这是个四十多岁的辽国贵族,除了衣饰有所不同外,他彬彬有礼的儒雅之态,充分说明了他受汉文化影响甚深。

    杨逸本以为有正使李光同在前面顶着,自己只需寒暄几句即可,不想萧德光对他非常感兴趣,寒暄之后由衷地感叹道:“杨学士不愧是一时之俊杰,英姿勃发,相貌堂堂,年不满弱冠便夺得殿试第一,重修神宗实录不说,提出的绍圣新税制、为人所不敢为,着实令人万分钦佩。”

    “萧大人说笑了,在下年轻识浅,徒有虚名罢了!”

    杨逸嘴里谦虚着,心里却象打翻了五味瓶,从萧德光的话可以得知,他对大宋的事情十分了解;

    而大宋的官员多数只关心自己、关心内斗,对外界的变化漠然置之,这种反差蕴含着极大的危险!

    别人一直在观察你、研究你、学习你,而你却对别人一无所知。

    造成这种形态与中原文化的优越性有关,但也正由于这种优越感,便得中原朝廷习惯性的鄙视四周的邻邦,更别谈去模仿学习了;

    千年以降,赵武灵王只有一个!

    萧德光对李光同只是礼貌的客气,而对杨逸却显示出了极大的热情,这和在宋境的情形刚好翻了个盖儿,杨逸暗暗好笑。

    回城的路上,萧德光一直谦虚地向杨逸请教绍圣新税制的事情,杨逸能感到李光同有些不悦。

    杨逸无所谓,绍圣新税制不是什么秘密,他倒不介意与萧德光聊两句。

    随萧德光一同出迎的指挥使顾三石,冷眼打量着杨逸身后的两百护卫,再看看正在友好交谈的萧、杨二人,一抹嘲弄的笑意一闪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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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感谢几位老朋友的打赏,很暖心!期待更多新朋友的支持,把收藏量提上去!

    因为成绩差,起点不给版面推荐,无可奈何,只能指望各位书友多多支持了。

    别让昊远站在夏日寒风中感叹:天凉好个秋!

    鞠躬!

第095章 涿州之变

    三更时分,天上月淡星稀,涿州城中早已是万籁俱寂,而城西的一座大院里,两百汉子已经换上宋军服饰,静静立于院中,如同一个个木桩一动不动,只有那出鞘的刀锋偶尔映着月光,辉目生寒。

    正屋的房门霍然打开,走出两个一身铠甲的人,连脸部都被铁面具挡住,看不清两人的相貌,只听其中一个低喝一声:“出发!”

    听声音却是个年轻的女子,随着她一声令下,大院侧门悄然打开,两百汉子鱼贯而出,在女将的带领下,踏着夜色向涿州府衙快速扑去。

    涿州是辽国的军事重镇,平时府衙中也有一两百士兵守卫,而且城南的军营离府衙不足两里,快马奔驰瞬息即到。

    两百穿着宋军服饰的汉子对涿州府衙很熟悉,他们避开了高大的前门,直接绕行到府衙后门,几声轻响,数根飞爪被抛到了院墙上,绳子一拉紧,几个黑影飞窜而上,快若猿猴。

    “什么人胆敢夜闯府衙?”

    “射!”

    女将低喝一声,弓弦连响,墙头的哨兵被快速射杀,发出短促的惨呼坠落下来!

    “快!快打开后门,快快快!”

    女将一边喊着,一边沿着绳子飞纵上院墙,很快后门就被打开,门外等着的‘宋军’汹涌而入,院内此时冲来数十守军,但这些守军最先迎来的并不是刀光剑影。

    二三十包黑呼呼的东西迎面砸来,触地即暴,哧哧的火光过后,浓浓的白烟立即弥漫开来,辛辣的浓烟让几十辽军双目难睁,涕泪横流,‘宋军’接着就是一阵箭雨,噗噗连声,中箭的辽军一个个惨嚎着倒地死去,残余的不及退却,也被冲上来的‘宋军’乱刀砍翻,夜色中顿时飘散着浓浓的血腥味。

    “阿兰,你带一队人立即抢占中门,放火阻挡前院的援兵,其它人跟我来,谁杀了萧德光,赏钱百贯!快!”

    萧德光今夜接待宋国使团,多喝了几杯,睡得正香,突然被后院的杀戮声惊醒,还没弄清怎么回事,他的几个近身护卫已经冲进房来:“大人!快走,有宋军夜袭!”

    护卫对他身边肉花花的美妾看都不多看一眼,挟起萧德光就往后窗撞出去!忙乱中的萧德光连声询问道:“宋军?怎么会有宋军来袭?怎么可能……”

    萧德光不用再问了,因为他们刚刚站起,十几个身穿宋军服饰的汉子已经冲杀上来,凛冽的刀光寒气逼人,一把长刀从萧德光的头顶掠过,削去了他一片头皮,若不是护卫及时推了他一把,萧德光整个脑袋已经被劈成两半了。

    锵!锵!锵!

    几个护卫与扑上来的‘宋军’搏杀在一起,刀口碰出一连串的火花,萧德光摸向自己**辣的头顶,摸下一手的血,吓得他双腿发软,他虽然是涿州留守,但并不会武,更没经历过战争,这种生死一线的惊险场面不禁让他惶然惨叫起来。

    萧德光叫不了几声,一支劲箭噗的一声没入他的胸膛,瞬间将他射翻在地,抽搐不断,眼看是没法活了。

    “萧大人!萧大人……”几个护卫绝望地嚎叫着,很快也被乱刀砍死,场面惨厉无比。

    前院的辽军闻警刚冲到中门,夜袭的‘宋军’早有准备,一袋袋菜油泼上去,火把一扔,中门顿时被大火隔绝,前面的上百辽军冲不过火海,只能找梯子爬墙过来,等他们爬上墙头,才发现不光中门大火熊熊,整个后院都已经是火光四起,偷袭的‘宋军’已经开始向外撤出,只剩下一些幸存的丫环在火光中哭喊着逃命……

    府衙的熊熊火光让整个涿州城沸腾了,城南的军营里冲出数百骑兵,沿着衙门前的大街直冲而来,带兵的正是辽将顾三石,然而当他们冲近府衙半里时,街边突然飞落一支火把,呼的一声,整条大街顿时被大火隔断,许多战马惊得人立而起,再被后面的战马撞上来,乱成一团。

    顾三石在马上大呼道:“快!退回去,往右边的的街道绕过去!快啊!”

    “顾将军,往左边的街口绕过去更近些!”

    “你他娘的傻了吗?这里被大火阻隔,对方会留着左边的近道给你走吗?听本将令,往右边绕道!快快快!”

    等顾三石带军绕道冲到府衙前,整个府衙已经笼罩在冲天的大火中,不光是府衙这一片,涿州四城也到处是冲天的火光,街上尽是亡命奔逃的百姓,以及晕头转向的士卒,哭喊声交织成一片惊心动魄的声浪……

    “快逃啊!宋军攻进城来了!快逃啊!”

    “宋军十万大军攻进城来啦!大辽战败了!”

    “爹!娘!你们在哪?”

    “女儿啊,我的女儿啊!”

    风助火势,火助风势,被烧伤的,互相践踏至死的、因挡道被着急的辽军砍死的百姓不知凡几,眨眼间,整个涿州城就象人间地狱一般。

    府衙里冲出的辽军一见顾三石带军赶到,纷纷冲上来喊道:“是宋军,是宋军偷袭,他们杀了萧大人,往城东驿馆方向逃去了,快追!”

    “他娘的,果然是宋军!都随本将来,杀!一个不留!杀杀杀!”

    “杀!杀宋狗啊!”

    暴怒的辽军飞马向城东冲去!无须打火把,四周的大火已经将涿州城照得一片通明,辽军就象打开闸门的洪流,声喊马嘶,狂乱的马蹄声敲打得地面微微颤抖。

    涿州城东的驿馆,此刻早已是灯火通明,两百班直侍卫弓上弦、马上鞍,枕戈待旦,连杨逸都穿上了一身铠甲,长枪在手,战马在侧。

    乱起之初,杨逸判断是城中辽军内部发生叛乱,为免遭到池鱼之殃,他第一时间就让侍卫做好了自保准备。

    但随着城中越来越乱,还听到宋军攻进城来的叫喊声,众人顿感不妙,杨逸怀疑被人嫁祸了。

    驿馆里的辽国吏员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急得团团转,驿馆外值守的辽国士兵甚至还冲进来,让杨逸等人解除武器,接受管制,分明是怀疑他们了。

    正使李光同上去解释,好不容易才让几十辽军撤出去,然而就在此时,数十‘宋军’在火光中狂奔而来,这一幕让驿馆里的人都愣了一下,难道宋军真的攻进涿州城来了?

    “驿馆里的兄弟快撤!我们得手了!萧德光已死,辽军追来了,快撤!”数十‘宋军’奔过驿馆前,突然齐声大喊!

    “射!射死这些狗娘养的!”

    杨逸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喊着让侍卫射杀外面的‘宋军’,大部分侍卫还没反应过来,竟然没有随声放箭。

    “这些人是来嫁祸给我们的,射死他们!射啊!”

    嗡!嗡!嗡!

    两百侍卫这才恍然大悟,一轮箭雨离弦而去,瞬间射倒二三十人;‘宋军’中那个女将听到杨逸的喊声,霍然回头,一边用剑挡着箭矢,一边着急的大喊道:“快逃!快逃!辽军追来了,他们不会放过一个活口的,快逃啊,你快逃……”

    李湘弦!杨逸一听到这个女声,仿佛被人下了定身咒似的,怎么会是她?怎么会是她?她竟然嫁祸于我?

    “杀宋狗!杀宋狗!”

    ……

    如雷的蹄声震得人头皮发麻,顾三石带着几百骑兵疾追而至,火光映着那一张张狰狞的面孔,个个如嗜血的野兽一般,正在高声地喊杀着。

    李光同拨开侍卫,越众而出大喊道:“停下!停下!我们是大宋使节!你们要干什么……”

    “保护李大人……”

    等杨逸发现李光同的‘壮举’,阻止已经来不及,一支劲箭噗的一声正中李光同面门,他双眼凸出,翻倒在地,死不瞑目!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蹄声、杀声、惊乱、火光、死亡,这注定是个无法解释的血火之夜!

    “杀宋狗!杀宋狗,一个不留!”随着辽军的大喊声而来的是一阵阵箭雨,噼噼啪啪的打在侍卫的铠甲和盾牌上。

    “上马反击!杀出去!杀出去!”

    杨逸狂喊着,跃马扬枪第一个疾冲出去,身后两百侍卫决死追随身后,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杨逸就是他们的灵魂!副使的悍不畏死,激活了他们胸中滚烫的热血,狂喊着飞冲而出!

    “汉卿,你带五十人阻敌,李一忠随我来,夺东门!”

    “得令!兄弟们!杀!”

    马汉卿带人立即向顾三石迎冲而去,疾如劲箭,人吼马嘶中,与顾三石的辽军撞在一起。

    两股洪流的对撞,顿时血花四溅,断臂乱飞,狭窄的街道让辽军的兵力无法展开,空多了十倍兵力却发挥不出战力来!

    “杀!杀杀杀!”马汉卿悍勇之极,大刀如狂龙飞舞,狂喝力劈之间,一个马头竟被他一刀斩断,马脖子中喷薄而出的热血洒了他一身,那如同血海里跃起的模样,让他看上去就象一个从天而降的杀神!

    无头的战马还没倒地,他的大刀再度横卷而去,一颗硕大的人头带着血箭冲天起来,马上的辽军至死都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

    几十侍卫都是千挑万选的悍勇之辈,此刻谁都清楚,狭路相逢勇者胜,人人都使出不要命的打法,拼一个够本,杀两个有得赚,刀光霍霍,长枪狂舞着,辽军竟被这种不要命的打法逼得节节后退。

第096章 杀出重围

    涿州城有数千辽军驻守,庆幸的是四处的大火、和满城的骚乱分散了他们大部分的兵力,而且许多辽军根本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城中大乱来得太突然了,突然得大家都有些措手不及。

    杨逸带着一百多侍卫狂奔向东门,一遇到辽军便大喊:“我等是大宋使团,贵军发生内乱,让路!让路!”

    夜色火光下的涿州城乱成一团,靠这种混淆视听的方法,成功通过了两队不明真相辽军的阵线,遇到第三队辽军时,杨逸仍如是施为,迎来的却是一阵箭矢!

    “杀!”

    没有丝毫犹豫,战马怒嘶扬蹄,狂暴的冲向挡路的辽军,萧德光已死,李光同已死,而且分明有人故意陷害使团,只要被困住,对方绝对不会给自己说理的机会,道理说不清,这要命的时刻只能用刀枪来说话!

    锵!锵锵锵!

    势若狂龙的侍卫冲进辽军阵中,长枪大刀横扫直劈,誓死要冲开一条血路来,碗大的铁蹄高高扬起,再狠狠的踏下去,胸骨尽碎,尸体倒飞出去不成人形,长长的马槊靠着战马暴烈的冲力,一下能刺穿两三个辽军的身体,李一忠一直紧跟在杨逸身边,他箭术非凡,连珠而发,杨逸猛冲在前,他就在身后以连珠箭为杨逸开路,每一箭射出,必有一个辽军惨叫倒地!

    几百辽国步兵在杨逸等人飞马狂冲之下,很快就溃不成军,杨逸满身染血,拼死的杀戮让他顾不及去想今夜的事情,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冲出去!只有冲出去才有生路!

    刚刚冲过挡路的辽军,街角一骑突然斜奔出来,夜色中一时难分敌我,杨逸扬刀就砍,对方大喊道:“杨郎,是我!快!随我来!”

    “你是!湘弦,为什么是你?你让我还怎么相信你?”

    杨逸虽然收刀,但马势不停,依旧向东门狂冲而去!

    “杨郎,你要相信我,我真不知道你在使团里,萧德光死了,很快全部辽军就会知道是你们杀了萧德光,他们不会给你们丝毫解释的机会,杨郎,快跟我走,你们是冲不出去的!”

    “你让我丢下身后的袍泽跟你走?湘弦,你不了解我,我最恨背叛与被背叛,你走吧!走啊!”

    杨逸突然怒声大喝,现在事情大致清楚了,明显是李湘弦等人冒充宋军袭杀萧德光,然后嫁祸于使团,念在往日的情份上,杨逸没有一刀砍了她,已经是客气的了,心中岂能没有一丝怒意!

    李湘弦没有离开,依旧飞马紧追在杨逸身边,一齐向东门冲去!激烈的马蹄声震得人心头发痛,但杨逸的话让李湘弦心头更痛,她摇起面具,脸上的泪水被迎面刮来的烈风吹得横飘飞洒。

    “杨郎,我真没想过要害你,真有没想过!今夜君若不能逃出生天,妾绝不独活就是!”

    东门已到,杨逸顾不得再理李湘弦,大喊起来:“大宋使团……”

    劲箭,迎面而来的又是劲箭!

    “杀!”

    杨逸一边拨开射来的箭矢,一面大喊冲杀而上,李湘弦飞快从马背的布袋里掏出几包东西,向城上的辽军掷去,浓浓的白烟很快笼罩着城头!

    “用箭射杀,等白烟散去再冲上去!”李湘弦一边叫喊,一边投掷,城上的几百辽军传来激烈的咳嗽声,李一忠等人全部摘弓在手,弓弦嗡嗡直响,一支支劲箭向城头依稀的人影射去,城上顿时惨叫一片!

    就在这时,身后又传来一阵狂乱的马蹄声,杨逸回头一看,马汉卿他们终于追上来了,数十人马已经折损过半,回来的也是满身染血,根本看不出是否受伤!

    “大人!大人!大股辽军马上就到,兄弟们损伤过半,顶不住了!怎么办?大人……”马汉卿焦急的大吼着,声音已经有些嘶哑,他们虽然个个悍勇,舍生忘死的反复搏杀,但人数毕竟太少,能挡住一时已经很不错了。

    其实不用马汉卿提醒,杨逸也知道情况糟糕到了极点,后面沉闷如雷的蹄声越来越近,而城门下李一忠他们还在拼死的冲杀着,前头无路,后有追兵,真让数千辽军全围上来,一个都别想活了!

    杨逸心急如焚,游目四顾之下,突然发现街边的铺面有一块‘王氏油坊’的招牌。

    天啊!如今是真正的千钧一发啊!

    “快!砸开油坊!”杨逸大喊,自己当先冲过去,战马冲到店铺前猛然人立而起,然后狠狠的踏在门板上,大门经不起如此猛烈的撞击,轰然倒榻。

    杨逸飞身下马,接着大喊道:“搬油,搬家什,放火,快快快!”

    马汉卿等人也纷纷跃下战马,冲进油坊,里面的百姓怆惶的大叫着向后门逃去,众人无暇理会,争分夺秒的把桌椅、门板、床铺等等都扔到了街上,一桶桶的菜油被随后泼上去,很快大街上便燃起一道猛烈的火墙,大火迅速向两边的树木房屋蔓延,浓烟滚滚,烈焰冲天,为妨辽军战马冒死冲过来,杨逸还让人把城门下的拒马桩给搬了过来,挡在火墙后面!

    顾三石带着近千辽军转眼即到,可惜终究慢了一步,熊熊的烈火热浪逼出十数丈之外,再悍烈的战马也不敢直冲过来。顾三石忍不住破口大骂,一边下令士兵隔着火海漫射,一边派人绕道围堵东门,誓要将杨逸等人斩尽杀绝。

    城门的争夺战已经进入了白热化,数百辽军虽然被熏得两眼红肿,涕泪直流,仍旧不溃,李一忠他们近攻远射,三个一组舍生忘死的向城头冲上去,辽军以滚石沿阶梯滚下,侍卫有避之不及者,被巨石辗过,立时血肉模糊!

    李湘弦身体轻灵,飞纵腾挪而上,一支长剑如长虹贯日,每一剑刺出,便能带出一蓬鲜血,辽军数支长枪一同刺来,她飞旋而起,跃到枪林之上,长剑横扫而过,一条条被割断的咽喉血花喷出时,她已飞身丈外。

    有她守住了隘口,侍卫们飞冲而上,喊杀声顿时响彻城头,城下的杨逸等人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向城门洞急攻进去,杨逸一手握着大刀,一手握着匕首,大刀砍开一个辽军刺来的长矛后,身体飞快的旋转逼上去,左手的匕首如吐信的毒蛇送入辽军的咽喉!

    马汉卿跟在他身边,此刻不禁有些堂皇结舌,他从来不知道杨逸竟有如此迅捷的身手,他紧跟在杨逸身边,还一心想着保护他,现在却发现杨逸分明象只猎豹,不停的向人多的地方疾冲,蒙蒙的夜色对杨逸极为有利,他的大刀很少用来砍人,反而贴身上去后,那手中的匕首从不落空,凡被他贴上去的辽军绝无幸理,惨叫声在城门洞里连串的回响着。

    “兄弟们!杀啊!抢下这道门,咱们就能活着回去,抢不下咱们就得全死在这里……”马汉卿一边大喊,手上的长刀如匹练飞舞,紧随着杨逸不停的冲杀,身后数十侍卫就象数十头猛虎,豁出了一切,忘我的狂砍扑杀。

    这一刻谁都知道,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生死时界,只要不想被即将冲来的辽国大军踏成肉泥,就得豁出性命来博一回。

    宋军人数虽少,但本身就是百里挑一的好手,加上那不要命的狠劲,手被砍断了,就冲上去用嘴咬,便是临死仍桀桀厉笑,仿佛不死的恶魔,狂的怕狠的,狠的怕不要命的,在宋军这种不要命的砍杀下,辽军胆寒了,纷纷溃退而去!

    “快快快,开城门!”

    杨逸放声大喊,脚下越来越强的震感使他明白,顾三石的追兵绕过来了!

    “大人,你先出城,我带人再挡他一阵。”

    马汉卿喊完奔出城门洞,跃身上马,数十侍卫没有丝毫犹豫,除了几个负责开门的,纷纷跟着马汉卿冲回去。

    “只要还有一个兄弟没有出城,我杨逸就不会先走!”杨逸丝毫不落人后,同样奔回来跃上战马,沿着城墙根向左冲去,顾三石的辽军已经越集越多,放眼望去根本望不到后尾。

    眼看着杨逸带人悍不畏死地迎着洪流般的辽军冲去,城上的李一忠暴怒如狮,一边忘情的冲杀一边大喊道:“兄弟们,杀啊!杨学士不顾生死,为我们争取时间,各位还等什么,唯一死耳!”

    “杀杀杀!”

    暴起的侍卫在城上杀得血雨纷飞,断肢残臂飞坠不止,城下的杨逸等人也和顾三石的大军迎撞在一起,奋力的拼杀着。

    “砍死他们,砍死这些杀害萧大人的宋狗,杀啊,不许放过一个!”顾三石如同野兽般满脸狰狞的咆哮着。

    “汉卿,做了他!”杨逸发现了领军的顾三石,一边砍杀,一边对马汉卿吩咐着。

    马汉卿立即向顾三石冲过去,可惜辽军实在太多了,全挤在这街道上,一时根本冲不过去,他一把夺来一个辽军的长枪,呼的一声飞掷过去,顾三石也不是吃素的,他狰笑横刀一挡,长枪被他挡偏射入旁边一个辽军肩头,但顾三石显然高兴得太早了,他刚刚坐正身子,一把匕首带着一缕寒光噗的一声射入他的咽喉,顾三石双手扶颈,却止不住那狂涌而出的鲜血,最后倒在辽军阵中。

    在这生死一刻,杨逸一边砍杀,一边注意着城门的情形,随着城门洞开,吊桥也很快被放下,李一忠他们正从城墙上飞纵而下!

    “冲!”杨逸没有立即下命撤退,而是带人又来了一次猛烈的反冲!

    顾三石的死给前面的辽军造成了一阵慌乱,再被杨逸他们猛烈冲击,一时阵脚大乱。

    “撤!”

    趁着这个机会,杨逸下令回撤,数十人回马飞奔,直向城门洞冲去,冲天的火光下,数十人满身血红,疾风一般卷向城门洞。

    那乌沉沉城门洞透着外面的亮光,近了,更近了,生机就在眼前!

    李一忠等人也跃上战马,随着杨逸狂冲而出,战马一冲出城门,眼前豁然开朗,一阵寒风吹来,带给人无尽的生机,连身上的血腥味都被吹去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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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7章 九十八骑

    狂奔了数十里,在李湘弦带领下,绕小道,涉水翻山,终于摆脱身后辽军的追杀。天色蒙蒙亮时,回到宋境一条大涧边,杨逸才下令休整。

    一点人数,还剩下九十八人,这一夜死战,两百侍卫折损过半,许多人身上还带着伤,样子狼狈不堪。

    或许,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假如不是杨逸当机立断下令突围,假如不是李湘弦以毒烟帮助抢夺城门,假如不是东门附近刚好有个油坊……

    每一个假如都意味着一次全军覆没。这一夜,惊险万分,能逃出涿州城简直是托天之幸。

    杨逸靠在树干上,眼神复杂地看着对面的李湘弦,许久、许久、他没有说一句话,李湘弦被他这么看着,眼睛慢慢红了起来,滚烫的泪水在眼眶里不停打转。

    “我爹娘死了,他们……他们死得好惨……”

    杨逸静静地听着,依旧没说一句话,但目光终于变得柔和一点,李湘弦突然扑进他怀里,放声痛哭起来,杨逸仍然不言不动,李湘弦一边哭,一边拍打着他的肩膀和胸膛,仿佛要把无心的委屈都发泄出来。

    “在富阳,我带人去救他们,他们被官吏折磨得奄奄一息,连路都走不了,他们为了不连累我,竟然都撞墙死了……呜呜……杨郎,我救不了他们!他们……他们都死了……”

    “所以你就袭杀萧德光,嫁祸大宋使团,希望引发宋辽两国大战是吗?对了,你们光明神教没这个能力,你……”

    “杨郎!你都知道?”李湘弦止住哭,惊奇地看着他。

    “弥勒教一再要杀我!你是知道的!”杨逸皱了皱眉头,低声一叹道:“湘弦,你无须迁怒官府,他们只是去铲除弥勒教,至于你的父母,要怪你就怪我吧。弥勒教在昌寿一带活动的消息是我提供给刑部的!”

    “是你!”

    “是我。”

    “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你?呜呜呜……我要杀了你……”李湘弦泪如雨下,扑上去又打又咬,大哭不止,杨逸依旧一动不动,李湘弦父母的死或者不能怪他,但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直到李湘弦哭累了,扑在他怀里低声抽泣着,杨逸抚着她一头粟发,看她在怀里半睡半醒,梦呓不断,直到东边的晨曦慢慢亮起来。

    “湘弦,起来,咱们要出发了,这次事件非常严重,辽军可能要大肆报复,咱们必须赶回安肃,通知边军备战!”

    锵!

    李湘弦突然拔出宝剑,寒光疾掠,向杨逸削来,杨逸平静地看着她,不叫不躲,剑光从杨逸额边划过,一缕断发轻轻飘落!

    “湘弦,我以前帮不了你什么,以后或许能,你不要再做傻事了,弥勒教不是什么好东西,跟着弥勒教只会让你越陷越深!”

    “我用不着你管!你走!你走!”

    “不行!从这一刻起,我不会再让你做傻事!”

    夺剑、出剑、归鞘!

    杨逸做得一气呵成,然后伸出手,接住她鬓边冉冉飘落那缕粟发,非常认真、专注的将两人头发结在一起,小心地收入怀中,李湘弦默默地看着他的每个动作,那两汪深蓝的眸子里,泪水再次忍不住簌簌直下!

    安抚好李湘弦,杨逸立即起身说道:“走,先回安肃!”

    李湘弦犹豫地说道:“安肃?安肃城现在恐怕……”

    事实再一次证明,堡垒从内部是最易攻破的。无论是辽国涿州,还是大宋的安肃,若是从外面攻打,没有数倍的兵力,想攻破都是不可能的。

    而现在无论是涿州,还是安肃都是大火未息,墙摧檐塌,一片未日般的惨景。

    同样是昨夜三更时分,阮天行带着两三百人马先在军营发动,第一时间砍杀了营中都头以上的将领,赵财生、黄担等人在城中呼应,知军何泗宗当夜被赵财生请去宴饮,留宿青楼,糊里糊涂的就成了叛军的俘虏。

    叛军接着飞扑安肃通判李格非府上,李格非率家中护卫拼死抵抗,并令武功较好的护卫李铁生带着自己的官凭印信突围出府,希望能收拢城中溃兵平叛;

    阮天行亲至李府,企图劝降李格非。李格非破口大骂,誓不从贼,叛军破府,阮天行下令不留活口;

    与李府一样,整个安肃有半数官员因不愿从贼被灭门;阮天行想通过这种狠辣的手段震慑被俘官员,他的目的达到了,知军何泗宗慑于判军的手段,主动与之合作,以知军的身份劝降溃兵。

    安肃原有近四千驻军,乱起之后大部分溃散,主动投贼的不过四百人,经何泗宗等官员出面,投靠叛军的人数一下子增加到一千五百多人。

    有愿意从贼的,也必然有不愿从贼的,李铁生突围出来后,凭着李格非的官凭印信,成功收拢起几百士卒,与叛军展开了激烈的拼杀!

    杨逸从李湘弦处得知安肃的叛乱后,拼命往安肃赶,晨时赶到安肃时,城中的拼杀仍在继续,李铁生人少,被压缩到西门一带,不断有人死去,但意外的是,也不断有人加入李铁生的行列,包括城中一些习武的青壮。

    王安石的保甲法农时耕种,闲时习武练兵,在河北实行了十几年,虽然被司马光废除了**年,如今刚恢复不过几个月,但仍显示出它卓越的作用来。

    杨逸带着九十几个侍卫飞扑而来,一路上还收拢了两百溃兵,到城外后从逃出来的百姓口中探得城中大致情形,明知李铁生势若累卵,他也没急于立即投入平叛中去。

    和城中的叛乱相比,辽国随时可能到来的大军更为紧迫。两国边境已百年无大战,战备都很松懈,若是辽军突然袭击,那就不再是一城一池得失的问题了。

    “李一忠,立即派人把涿州之变通知保定、安顺、信安、永宁等军,让他们立即备战,提防辽军入侵。同时向广信军求援,让他们出兵安肃平叛!”

    “喏!”

    “谢东升,你带一百人在城外收拢溃军,若是收拢的人数有限,就发动保甲丁壮,然后多砍树枝拖行,在城西做出大军来援的景象,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余下的人随本官杀进安肃!”

    “杀!”

    九十八骑飞奔于前,血人血马,看上去就象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恶魔,那面同样被鲜血浸透的宋字大旗在朝阳中迎风翻卷,没有战鼓,轰隆的马蹄声震耳欲聋!带起的烟尘充满的慑人的气势向西门飞冲而去。

    阮天行本想先控制安肃,尽取安肃的财力人力,再转战它处,但李铁生的誓死抵抗就象卡在他喉咙的一根刺,大半兵力绞杀了大半夜,仍然无法灭掉李铁生,阮天行只得分兵抢掠,做好两手打算,这激起了更多城中青壮的反抗。

    李铁生带人与叛军一间房一间房,一条街一条街的拼杀抢夺,死守着西门以等援军,李铁生身中两箭,仍奋战不休,没有什么比他这样以身作侧更能激励军心的,形势虽然危急万分,但犹自不溃。

    李铁生已经放弃了所有的街道,带着剩下的两百人马退守西门,阮天行此刻集中了一千二百人马,向李铁生发起了最后一击,誓要拿下西门,将这个缺口关上。

    “兄弟们!李通判宁愿牺牲全家人性命,死不从贼,我等何惜此身?我已连夜派人向广信军求援,朝廷平叛大军转眼即到,只要守住西门,朝廷到时必然重赏各位,兄弟们,跟着我,杀!”

    李铁生用嘶哑的声音吼完,率先冲出,带着两百壮士对叛军来了一个反冲锋,阵阵的劲箭射来,噗噗有声,不断有人倒下,但丝毫阻挡不了两百壮士一往无前的气势,李铁生为锋,两百人如一把利剑,劈入汹涌而来的叛军阵中!舍生忘死的砍杀着。

    “杀!杀!杀!”

    李铁生的刀口已经砍得翻卷起来,仍不住地收割着叛军的性命,每砍翻一人,他就狂喝一声,那血染全身,怒目圆睁的狠劲让叛军纷纷走避。

    阮天行见了大怒,亲自提枪冲来,呼的一声长枪直刺李铁生面门,李铁生则身一让,大刀带着狂澜向阮天行腰间扫去,若是砍中,阮天行非要断成两截不可。

    “杀!”阮天行也大吼一声,身形疾退,同时长枪横架而来,粗大的枪杆被李铁生一刀砍断,阮天行顺势把半截枪头向李铁生射来。

    凛冽的劲气卷得李铁生须发飞扬,让之不及,枪头从他左臂射过,犁出一道深深的血糟,让他一条左臂顿时麻木无力。

    阮天行抓住这个机会,身形疾扑而上,手中半截枪杆向李铁生太阳穴狠狠的扫来,好个李铁生,不退反进,人刀一体向阮天行怀中撞去,分明是以命博命的打法。

    阮天行只得收手,身体如风车般向李铁生左侧疾转,抬腿飞踢,一脚踢在李铁生腰间。

    李铁生被踢得倒飞丈回,扑倒在地,他手下两百壮士一见主将遇险,许多人急着退回护住李铁生,一时阵脚大乱!

    “杀!”

    阮天行狂呼一声,叛军士气大涨,如同浪潮般淹没上来,李铁生等人被逼得步步后退,眼看溃不成军,覆没在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间,西门外转来雷鸣般的铁蹄声,一面浸满鲜血的的宋字大旗迎风前指,在朝阳下如同燃烧的火焰,刺痛了所有叛军的眼睛!

    “援军来了!朝廷的援军来了!兄弟,咱们有救了!援军来了!苍天啊!”

    李铁生一夜舍生忘死的搏杀,等的无非就是这一刻。

    这一刻,他血泪满脸,忘情的狂呼着,两百壮士纷纷跟着狂呼起来!

    九十八骑,血人血马,疾风一般卷进西门,带着一往无前、翻江倒海的气势——杀!

第098章 夺回安肃城

    马头高昂,马尾笔直,如锥如斧,城门上的尘埃被轰隆的蹄声震得簌簌直落!

    “杀!”

    九十八骑如狮怒吼,声若炸雷,那狂飙的速度,那浑身的血色,百年承平,谁曾见过这种血染的狂潮?谁曾见过这种血海冲出来的恶魔?

    叛军未战先怯!杨逸一马当先,毅无反顾的狂冲入阵,如钵的铁蹄当头踏下,瞬间将两个叛军踏成肉饼,狂飙的战马同时将几个叛军撞飞出去,人撞人,前方倒下一大片。

    “啊!”

    “娘啊……

    战马狂踏而过,地上满是断肢残臂,血桨飞溅,未死的叛军发出狼嚎般的惨叫,绝望而惨烈。街上的叛军实在太多了,杨逸挥刀狂砍,一路血肉铺就,冲进十余丈,将前

    面的叛军冲溃,马速也慢了下来。

    他干脆一勒马头,放声大吼:“大宋集贤院直学士杨逸带领大军平叛,降者既往不咎,执意从贼者斩杀不留。”

    “降者既往不咎,执意从贼者斩杀不留!”

    “降者既往不咎,执意从贼者斩杀不留!”

    ……

    九十八骑停马跟着齐声大吼,双方陋着十来丈,九十八骑就象九十八只猛虎,居高临下,虎视眈眈!刀锋上沥沥地滴着鲜血,那不动如山的气势凝重无匹,坚毅如铁。

    叛军不堪这种气势重压,懦懦地后退着,阮天行一看军心将溃,立即大喊道:“兄弟们,降者也必死无疑,朝廷不会放过咱们的,兄弟们,别信他们,他们根本没有什么大军,他们是遣辽使团,只有这百十骑,还是从辽国逃回来的,杀了他们,安肃就是我们的了,杀!”

    “转!”

    杨逸大喝一声,带着九十八骑掉头奔回城门边,从新列阵助跑。

    “杀!”

    “杀杀杀!”

    战马再次狂飙起来,就在此时,李一忠带着城外收拢的那一百士兵也适时赶到,呼喊着冲进西门,与李铁生他们一汇合,跟着九十八骑身后向叛军狂冲。杀戮再一次上演!

    嘭嘭嘭!

    猛烈的撞击声在长街上回荡着,这回杨逸再没有停马的意思,马汉卿紧守在他身边,长刀飞舞,头颅滚滚,这乱军拼杀之中,没有太多的招式可言,拼的就是眼明手快,拼的就是那一往无前的悍烈,

    身后是出剑如风的李湘弦,这一刻她已没什么敌我之分,她心中只有一个意念:护住杨逸,不能让他受到一点伤害,谁要将刀枪指向杨逸,谁就是她的敌人。

    看着阮天行的叛军不断倒地溃退,她心情很矛盾,但依然死守着这份信念,或许,这就是女人!

    “李一忠!”

    “喏!”

    不用太多的语言,杨逸大喊一声,大刀向叛军阵中的阮天行一指,李一忠立即摘弓在手,飞快的从背后的箭筒摸出三支箭矢,在飞驰的战马上长弓一引,嗡嗡嗡!三声连响,三箭连珠飞射而去!

    由于之前与李铁生一座院落一座院落的争夺,阮天行带过来的几乎全是步兵,对上杨逸的骑兵猛冲,形势非常吃亏,加上在大街上作战,叛军人数虽多,却不能尽数发挥出优势来,情势越来越恶劣,阮天行这时正在奋力指挥着手下迎击,现在不能退,叛军现在还没成型,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一退就会大溃散。他刚砍掉两个退却的士兵,突有劲箭呼啸而来,直奔他面门。

    当!当!

    阮天行挥刀连砍,挡落两箭,如影随形的第三箭却直射他的右肩窝,透甲而入,箭尾激烈的晃动着,阮天行身体被冲到一边,大刀哐啷落地。

    “教主!教主!”

    黄担等人拼死上前护住阮天行,但这更加剧了散乱的军心,任黄担等弥勒教主要骨干如何呼喝指挥,也难以挽回不断加大的颓势!

    “冲啊!杀啊!”

    杨逸不顾一切的催动着战马,腾跃冲杀,直向阮天行的位置犁去,擒贼擒王,只要擒住阮天行,叛军将不战自溃。不得不说,杨逸能冲得这么猛烈,少不了马汉卿与李湘弦的功劳,两人一刀一剑,一左一右,白练飞舞,如同双龙抢珠,将来自左右的攻势全部挡住,而杨逸则换了一支长长的马槊,伏身马背,凭着马力狂冲,马槊如劈开乌云的电光,将一层层叛军犁开,血肉飘飞,惨叫连连。

    阮天行虽废一臂,犹自疾呼着:“顶住!顶住!”

    “顶不住了,教主你看!”

    黄担抬手向城外一指,只见西门外黄尘滚滚,恰如千军万马杀到,许多叛军闻声眺望,一见这情形顿时掉头逃命,黄担着急的大喊道:“教主,你带人先撤,我来挡住敌军!”

    阮天行咬咬牙,不甘地喊道:“撤!”

    阮天行带军后撤,黄担带着弥勒教的骨干苦苦的支撑着,这些人个个武功不弱,没有了乱军的碍手碍脚,战力反而有所增强。杨逸等人竟然一时难以攻破他们的防线。

    黄担早已瞧见杨逸,可谓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也打算来一出三军夺帅的好戏,让两个弓手专门射杀杨逸。幸好马汉卿纵马上来挡住,否则他手中长长的马槊利攻不利守,还真可能中箭了。

    “这些人一个不许放过,一个头颅十贯!杀!”杨逸怒了,一边冲杀一边大喊。身边的士卒再次疯狂了,这不光是赏钱的问题,这种阵前明价买头的做法,对士气的激励有无可比拟的作用。加上身后谢东升带着几百生力军奔进西门,更让大家士气如虹。

    李一忠追到杨逸背后,再次发挥那百步穿杨的精湛箭术,利用杨逸三人的掩护,不断的张弓劲射,黄担第一个被他盯上,只用两箭,黄担挡开一箭,第二箭便没入他的眉心,从后脑透出的箭头带飞一蓬血雨,可见这一箭的力道有多猛烈。

    黄担一死,叛军立溃,九十八骑跃马飞驰,一路追杀,砍得脑袋满地滚,他们一刻不停,衔尾向阮天行撤退的南门追去,铁骑所过之处,叛军纷纷走避,若避之不及,血肉横飞。

    所有叛军都被这队悍烈的铁骑吓得魂飞魄散,阮天行派人层层阻击,都被一冲而过,眼看这队杀神势不可阻,阮天行不顾半数叛军尚未出城,毅然让人放火焚烧护城河上的木桥,这才有幸带着几百人向南面逃去。

    安肃总算是夺回来了,但夺回的这个安肃,早已不是昨天经过的那个安肃,满街是尸体,满城是烟火焚过的房屋,到处是哭喊哀啼的百姓,衣衫褴缕,满脸炭灰。

    杨逸已经累得差点动不了了,但现在安肃官员不死即逃、或从贼,手下全望着他这个直学士,他连一口水也顾不得喝,立即安排人手整顿城中治安,救治受伤百姓,同时派人出城收拢溃军,发动保甲壮丁入军防守。

    同时派出信使联络各地驻军,围剿阮天行,他现在暂时无力去围剿了,安肃是南北要冲,抗击辽军的桥头保,在辽军没有到来之前,他必须尽快收拢溃军,恢复安肃城防,

    派谢东升带人北出打探辽军动静后,杨逸才总算能歇上一口气。

    李府之中,余烟袅袅,护卫、下人、叛军的尸体随处可见,甚至有丫环手执菜刀倒在地上,不难想象当时这里是作是殊死抵抗的,杨逸越往里走,心中越沉重,甚至牙齿咬得太紧,有种浑身颤粟的感觉。

    塞雁南飞君北行,胡尘万里扑上京,满地芦花为相送,何惧风中尽凋零!

    言犹在耳,那谪凡的仙子如今安在?

    大厅里,李格非夫妇横尸地上,两人的血液汇到一起,凝结成一片,杨逸缓缓的闭上眼睛,不忍多看。

    突然,他双目霍然睁开,开始飞奔于各个房间,一边大喊一边寻找着。

    “清娘!清娘!哥哥回来了,你在哪里……清娘!”

    没有,所有的房间都找遍了,没有!

    “李铁生!你说,清娘呢?你突围的时候清娘在哪里?说!”

    “大人,小的突围时是半夜时分,当时虽然没有见到清娘,但她应该还在后院?”

    “那他如今在哪里?在哪?”

    “杨郎,你冷静一点,可能她没死,被弥勒教掳去了也未尝可知。”李湘弦拉住他柔声劝道。

    杨逸双手微微发抖,艰难地让自己冷静下来,沉沉地说道:“李铁生,你留下收殓李大人夫妇。”

    “这个无须杨学士吩咐!”

    “马汉卿、李一忠,随本官出城,追!”

    “喏!”

    李一忠抱拳应声,立即奔出去准备点齐人马,随杨逸追杀南逃叛军。

    “杨郎,你不能去,我去,我方才一直戴着面具,未曾泄露身份,你放心,我一定把你的清娘给救出来!”李湘弦说到最后,眼神复杂的看了杨逸一眼,有坚定、有伤感、也有承诺。

    杨逸怔了怔神,颓然点了点头说道:“湘弦,无论如何,你自己一定要安然回来!你答应我。”

    “我……我答应你!”

    杨逸将她送到西门,看着她一骑飞驰而去,突然之间,心中有种浓浓的失落,他有种预感,李湘弦恐怕不会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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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9章 除恶务尽

    中午时分,广信军两千援军终于赶到。

    广信军与安肃军紧邻,两地距离不到五十里,然而从乱起到援军到达,却整整花去了六个时辰,由此可见边军战备何其松懈、散慢。

    当然,不光宋军如此,承平百年的辽军也好不到哪里去,据谢东升斥探所得,辽军也正在缓慢集结当中,估计要发兵南下最快也得明天才能成行。

    得知这个消息后,杨逸再也坐不住了,他让来援的广信军指挥使赵锦坐镇安肃,加强城防,还硬从他那要了四百骑兵,向南疾追而去。

    叛军大多是步兵,半天时间,南逃不过四五十里,杨逸带着四百骑兵,加上李一忠等人,共计五百人马全速追击,河北一带多是平原,骑兵的速度得到了充分发挥,只用一个多时辰,就在漕河边的龟背山追上阮天行一伙。

    龟背山,顾名思义,它并不高,方圆数里,形如龟背,山上苍松翠柏四季常青,漕河从脚下缓缓东流而去,阮天行一见大股骑兵追来,无奈只得带人退上龟背山。

    此刻阮天行几乎要发狂了,千算万算,人算不如天算,眼看就能拿下安肃城了啊!

    若是成功,他很快就能在城中聚起几千人马,加上安肃商贸发达,城中能搜集到大量军资,只要两天,到时辽军大举来攻,宋军应接不暇,他就能带着数千人马和大量财物从容向西撤退,能攻侧攻,能占则占,形势不利就退入太行山发展。

    多好的一盘棋啊,眼看就要活了!

    不想却被杨逸突然杀回,在自己最脆弱的时候,活生生把自己一条大龙斩成两段!

    这还罢了,弥勒教的精英几乎都随黄担折在了安肃城中,看着身边七八百惶惶不可终日的逃兵,哪里有什么士气和战力可言,阮天行陷在一种绝望的疯狂中不可自拔。

    眼看杨逸领军在山下飞驰,仿佛一群草原狼,把龟背山团团围住,阮天行彻底豁出去了,这回死也要让杨逸给自己垫背才甘心。

    李一忠那箭太狠了,卡在他的肩锁骨之间,至今没能取出,出城后只是斩断箭杆粗粗包扎,稍稍一动,血液又染红整个肩头,他整条右臂早没了知觉,就算能把箭头取出,这条右臂恐怕也是废了。

    功败垂成,处境艰险,前途暗淡,阮天行从未有一刻如此恨一个人过!他实在恨不得剥杨逸的皮,喝他的血,剔他的骨。

    龟背山下,李一忠随杨逸沿着山脚飞驰了一圈,有些着急地问道:“杨学士,怎么办?”

    他们全是骑兵,若弃马仰攻上山,那是弃长取短,若是叛军真拼起命来,鹿死谁手实属难料。

    马汉卿接口道:“山上多是松柏,这深秋之季,地上满是松叶,依我看,咱们只需四面放火,就能把山上的叛军全烧光!”

    “不行!”

    杨逸斩钉截铁地加以否定,李清照下落不明,谁也不知道她是否被裹胁在叛军之中,杨逸绝对不会同意用火攻。

    马汉卿立即意识到自己出了个馊主意,窘迫的退到一边不再说话。

    杨逸瞧见他的神色,缓缓地安慰道:“慈不掌兵!汉卿大可不必如此,其实你的策略是目前最好的策略,只是本官……唉!”

    想起李清照生死未卜,杨逸不禁悠悠一叹!

    “大人的苦衷属下明白,不如这样,属下一个人先摸上去查探,若是有幸找到李大人的千金,属下定将他救下来!”

    杨逸摇了摇头说道:“没时间了,弥勒教鬼魅难寻,这次是将他们聚而歼之的最好机会,若是等到天黑下来,他们很可能会四散逃逸,到别处另起灶炉,这次机会错过了就不会再有,本官绝不容一人走脱。其实汉卿你的计策变通一下未尝不可用。”

    “大人的意思是?”

    “李一忠,你让人到西面燃几堆火,然后对山上叛军喊话,限他们一柱香内下山缴械投降,否则咱们立即放火烧山!”

    “喏!”

    马汉卿犹豫地问道:“若是叛军不投降,大人真的要下令放火吗?”

    “放!不过要从东南方向的下风口放,这样火势蔓延不快,身体再弱的人应该也能逃出来,咱们无须烧死叛军,只须把他们逼下山就行了,汉卿记住,等下你别的不用管,弥勒教主就交给你了,千万莫让此贼逃出生天!”

    “属下领命!”

    李一忠很快就在西面上风口点燃几堆火,滚滚浓烟向山上笼罩去,虽然不到于熏死人,但那警告的意图达到了,官军开始在龟背山下喊话。

    这秋高物燥,加上山上铺满一层层的松针,一但放火,绝无生理,还别说,真有一些盲目从贼的叛军吓着了,开始偷偷溜下山来投降。

    其实阮天行一退上山,就发觉了这个要命的问题,他不敢说出来,怕乱了军心,而且还心存一丝侥幸,希望能拖到天黑,现在眼看山上是呆不下去了,只得下令从南面突围。

    七八百人乱轰轰的从西南面冲下山来,别问阮天行为什么不玩些声东击西的计谋,不是他不知道怎么玩,只是目前这军心,恐怕一‘声东’,还没‘击西’,东西两边就全歇菜了!

    拧成一股绳,人多些互相壮胆,下山大概还有一战之力,毕竟杨逸那九十八骑,杀神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

    杨逸早等着这一刻,除了几十侦骑散布其它方向,防止漏网之鱼外,所有人马都聚了过来,叛军刚刚下山,迎接他们的就是震耳欲聋的铁蹄声!

    “李一忠,紧随本官身边,射杀叛军将领!兄弟们,冲!”

    几百骑兵,带着漫天烟尘,如飓风般卷过来,阮天行看得眼皮直跳,他手下也有两百骑兵,现在也只能一拼了!

    他让护法王敬贤带着两百骑兵在后面押阵,让步兵先挡住杨逸的首轮攻势,然后骑兵再杀出。

    这是宋军惯用的战法,宋军骑兵数量有限,很少拥有独立作战能力,所以只能用步兵先挡住骑兵的攻势,对方一但冲不动步兵大阵,马速也就会慢下来,宋军这时再以为数不多的骑兵反冲,以收取最大的战果。

    否则以少量骑兵与别人的大股骑兵对冲,无异于脱光裤子坐山顶——以卵击石。

    但是,阮天行今天看来是急昏头了,宋军之所以能以步兵挡住骑兵冲击,那是拒马枪、大盾、重甲一应俱全,同时阵中还有大量的弓箭手,在骑兵冲锋路上就给予大量杀伤才行;他这几百人马,说不好听点根本就是仓惶逃出安肃城的,哪来什么拒马枪、大盾、重甲,有也早丢光了,太重!

    慑人的蹄声越来越近,地面在轻轻颤抖着,叛军的步兵也跟着颤抖着,以他们现在衣甲不全的样子,硬扛同样数量的骑兵冲击,每个人都感觉自己脖子凉嗖嗖的!

    “顶住!顶住!他娘的都给我顶住!”

    阮天行狂暴地怒喝着,但一切都是枉然,谁都不是傻子,看着杨逸那边巨锥般的骑兵飞速的冲来,人人都慌忙的往后退,阮天行左手持刀砍了两人,血淋淋的人头滚溜溜的,依然无法止住步兵退却的脚步。

    “王敬贤,冲!冲上去,挡住!挡住!”万般无奈的阮天行只得下令王敬贤出战。

    半里!王敬贤的两百骑兵连提速都不够,杨逸一看对方骑兵就这么冲出,顿时大喜,狂呼道:“先屠骑兵,一个都不能少!杀!”

    嗡嗡嗡!

    一轮开路的箭雨先腾空而起,由于是双方对冲,速度接近太快,根本不及看战果,立即得收弓提枪,漫天的烟尘中,人人咬紧牙关伏身马背上。

    轰!

    双方终于不可避免的撞在一起,浮尘如浪潮翻卷,浪潮之下是刀枪撞击、穿甲入肉,血雨纷飞的惨景。

    杨逸刚一入阵,长枪便往迎面而来的叛军一刺疾收,马上冲刺的要诀之一就是疾速收枪,否则枪头入肉过深被卡住的话,往往就只有弃枪一途;只有少许人能把对方的尸体挑起,但那需要惊人臂力才行;两马对冲而过,其冲力何其大,一般人的手臂根本承受不住这种冲力。

    一个、两个,杨逸刺翻两个叛军后,迎面就撞上王敬贤,双方瞳孔圆睁,死死盯住对方!

    “杀!”

    就以二马交错那一刻,王敬贤先一步出枪,寒光闪闪的枪尖直奔杨逸胸膛而来,近了,更近了,王敬贤脸上浮上一丝狰笑,仿佛已经看到杨逸被刺穿落马。

    锵!

    就在枪头碰到胸甲那瞬间,杨逸突然一个侧身,枪头在胸甲上划出一道耀眼的火花,滑入他的左腋窝,他顺势将对方的长枪夹住,趁着王敬贤错愕刹那,右手一拧,自己的枪尾狠狠地扫在王敬贤的鼻梁骨上。

    杨逸冒着被刺穿的危险,换来王敬贤惨嚎落马,他接着迅速拧腰、回身,丝毫没有放过王敬贤的意思,右手长枪咄的一声飞射而出,枪头穿透王敬贤的大腿,将他钉在地上惨嚎不绝。

    “杨学士威武!”

    “杨学士威武!”

    ……

    这夺枪杀敌的精彩一幕,让身后的将士热血沸腾,忘情的高呼着,将是兵之胆,没有什么比挑落对方主将更能激励士气的了。

    “降者生!顽抗者,杀!”杨逸大吼着,再度挑落两个叛军后冲出阵来,对阮天行的步兵阵恍若未见,立即引军回旋,对残余骑兵绞杀,叛军哪里还有胆掉头迎战,剩余的百十骑飞逃而去。

    杨逸一见此景,立即让谢东升带两百骑回头,虎视着阮天行的步兵,自己带着两百骑尽情的追杀,辽阔的旷野上,战马奔腾,翎羽飞射,阮天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骑兵或投降、或被砍翻马下。

    这样一边倒的战况,并不是杨逸带来的广信军有多强悍,关键是双方士气相差太大,叛军惶惶然逃出安肃,阮天行能保住几百手下不溃散,已经算他非常有领军天份了。

    猎杀完敌人的骑兵,杨逸领军回转,这种平原地形对骑兵太有利了,他们绕着阮天行的步兵阵飞驰,高声大喊:“降不降!降不降!”

    “降不降!降不降!”

    哐当!

    随着第一把刀落地,扔下武器跪地投降的叛军越来越多,这种恐怕感就象瘟疫一般,让所有叛军再没有丝毫反抗的勇气,阮天行终于绝望了,带着二十多骑弥勒教的核心人员企图突围逃跑。

    马汉卿早盯着他,岂容这只受伤的病虎再逃出生天,李一忠带着侍卫也疾追而上,长弓连挽,劲箭如雨,或射人,或射马,两面一合,硬是将阮天行堵了下来,尽数屠杀。

    杨逸游马于投降的叛军当中,何泗宗等叛官的家眷,以及叛军头目抢来的一些女人加在一起共有数十人,杨逸一一审视,依旧不见李清照的影子。

    “大人您看!”

    就在杨逸满心绝望的时候,马汉卿突然抬手一指,杨逸放眼望去,只见漕河边立着一个绿色衣裙的少女,西风吹拂着她的裙裾,虽然无法看清她的容貌,但杨逸确信,那就是众里寻她多少度的那个身影。

    杨逸纵马飞驰而去,水边的少女一动不动,直到他跳下马来,那明澈如星辰的双眸渐渐弥漫上氤氲的雾气!

    “清娘!”

    杨逸一声轻唤,少女的眼睛眨了眨,顿时泪落如珠,哇的一声扑进他怀里,尽情的痛哭起来,哭声凄婉哀绝,山林寂寂,流水呜咽,西风吹不散她无尽的哀伤。

    “杨大哥,你怎么才来啊!我爹娘他们……呜……呜……”

    杨逸能感觉到她纤弱的身体在不停的颤抖,他将少女抱得再紧些,柔声抚慰道:“是大哥不好!大哥来迟了!清娘别怕,有大哥在,今后再也没人敢欺负你了!”

    杨逸也不知说些什么好,他尽量不去提及李格非夫妇,不想触痛她流血的伤口,但这丝毫没有减轻她的哀伤,少女直哭得肚肠寸断,昏厥过去。

    回到安肃后,在杨逸反复安慰之下,清娘终于好了一点,只是整个人变得沉默了,守在她父母灵前不言不动。

    从李清照口中得知,确实是李湘弦救了她,一如杨逸的预感,李湘弦悄然离开了,没有留下一句话,杨逸原先从她矛盾和哀伤的眼神中,就预感到她可能会选择离去。

    为了李湘弦,杨逸对阮天行等弥勒教徒都采取了当场格杀的形式,只希望能尽量保护她。

    这次叛乱,李湘弦是对是错杨逸不想去管,他只知道,若是没有她,自己十有九会死在涿州城。

    但她还是走了,或许,她只是不想连累自己。

第100章 阵前夺帅

    辽军兵临城下了。作为目前安肃城中官职最高的人,杨逸别无选择,只得迎难而上。

    “交出杨逸!交出杀害萧大人的元凶!否则,本将要踏平安肃城。”

    易州守将耶律仁在城北嚣张地大吼着,这厮名仁却一点都不仁,带着三千人马一路烧杀抢掠过来,站在城头还能看到他军掳有数十女子。

    目前安肃城中也有三千多人马,但除了两千广信军外,其它都是刚收拢的溃兵,且都头以上的将领大部分被杀害,让他们出战并不明智。

    考虑到大宋的整体战略,此时与辽国大规模开战也不符合大宋的利益。

    尽管如此,并不代表杨逸就要忍气吞声,委曲求全。

    他让赵锦留守城中,自己带着九十八骑出城。

    随着北门轰然打开,城外鼓噪的辽军顿时安静下来,数千双眼睛注视着城门洞,只见杨逸第一个跃马奔出,九十八骑迈着小碎步缓缓出城,没有什么豪言壮语,那视死如归的眼神就足以说明一切。

    这一刻,城上城下寂静一片,只有谢东升手中那面宋军大旗迎风猎猎作响。

    城上的宋军看着这可能一去不回的九十八骑,默然不语;对面的辽军看着这孤零零的九十八骑,那种不可置信的感觉也让他们发了一会儿愣。

    近了,更近了,等杨逸逼到辽军阵前,这九十八骑人数虽少,却浑然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如同一人,那种凝重如山的气势,似乎蕴含着磅礴如涛的力量、无坚不摧的力量!

    面对辽军森森的枪林,杨逸面不改色,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口气喊道:“本官大宋集贤院直学士杨逸!请耶律仁上前答话!”

    “杨逸!你找死!”

    耶律仁大怒,这股怒气来得连他自己都感觉有些莫名其妙,或许,杨逸率九十八骑便敢逼到他阵前来,这本身就是一种**裸的藐视吧!

    等耶律仁冲到阵边,杨逸接着喊道:“耶律仁,宋辽两国百年无战事,涿州之乱乃有人故意嫁祸大宋,驿馆的吏员可证明涿州叛乱与我使团并无关系,然贵军一来就射杀我朝正使李光同,对此,贵国必须给我大宋一个交代,你耶律仁不辨是非曲直,擅自发兵入侵宋境,更是错上加错,若是引起两国大战,这个责任你承担得起吗?”

    “笑话!”

    耶律仁一捋他那满腮横须,提枪向杨逸一指大喝道:“杨逸,任你说得天花乱坠也没有用,若不是你杀了萧留守,你为何要逃?你逃出涿州城时,杀害我大辽数百士卒,今天,本将就要砍下你的狗头为他们报仇!”

    “耶律仁,放了掳我大宋的百姓!”

    耶律仁不可置信的望着杨逸,不知他此时怎么说出如此荒谬的话来,最后再也忍不住,仰天狂笑道:“大家看到没有,大宋的状元郎竟是个傻子!哈哈哈……”

    “冲!”

    杨逸突然大吼一声,跨下的战马如同出闸的猛虎飞一般跃出。

    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九十八就是这十六字最完美的注释,刚刚还巍然不动,随着杨逸一声令下,瞬间如同一阵疾风卷向辽军大阵,那紧密的三角形,带出摧山倒海的气势……

    辽军懵了,若不是亲见,打死他们也不相信,几十宋军敢向三千辽军发起进攻,不等他们反应过来,杨逸再次大吼:“李一忠!”

    “喏!”

    李一忠回应一声,强弓开如满月,咄咄咄!三箭连发,恰若流星追月一般飞射而去!吓得耶律仁一个哆嗦,但他根本就是自作多情,劲箭并不是奔他而去,卡嚓!他身边高高飘扬的帅旗应声而断!三千辽军人人为之色变。

    “杀!”

    “杀杀杀!”

    简单的音节,喷薄的杀气,随着轰轰的蹄声向辽军罩去,九十八骑,摧动漫天飞卷的黄尘,印证了那视死如归的勇气,如同钢铁巨斧瞬间劈开仓促迎来的几百辽军。

    “挡住他们!挡住他们!杀了他们……”

    惊怒难定的耶律仁一边向阵内躲避,一边狂乱的大吼着,在千军万马奔腾搏杀之际,能听到他声音的人注定有限;九十八骑如射出的一支巨箭,势不可挡的凿开辽军大阵,把那些来不及提速的辽军撞得人仰马翻,死伤遍死。

    擒贼先擒王!

    杨逸又目一直紧紧锁着耶律仁,所有阻挡的辽军,都被马汉卿和李一忠砍杀,这两个悍将就象杨逸身边的两道铁盾,让他可以对身边血肉横飞的场面视若无睹。

    近了,近了,咄!杨逸追上耶律仁一刹那,长枪疾送,一下子刺在耶律仁的马股上,战马受痛,长嘶一声人立而起,猝不及防的耶律仁被仰摔后倒,杨逸收枪,飞快地抓住他的衣甲,将人给提了过来,然后切掌如刀,噗的一声将耶律仁击昏。

    “生擒耶律仁,杨学士威武!”

    “生擒耶律仁,杨学士威武!”

    “生擒耶律仁,杨学士威武!”

    ……

    九十八骑一面齐声大吼,一面随着杨逸斜冲出阵,铁一般的事实让三千辽军吓破了胆,竟然再没有人敢逆其锋,眼睁睁地看着九十八骑冲阵而出。

    漫天黄尘吹散时,九十八骑又在辽军阵前不动如山,仿佛他们一直在那里,从来没有动过。

    但被杨逸掷落马前的耶律仁,还有阵中垂死的哀嚎声提醒辽军,这九十八骑来过,他们真的来过!

    城上的宋军刚才也看傻了,这一刻,不知谁先清醒过来,转瞬之间,城上便被海啸般的欢呼声淹没,隆隆的战鼓也擂响起来,天声一片沸腾!

    三军阵前生擒敌军主将,这一幕看似简单,但杨逸是经过了精密的算计才达到的成果;

    第一,他只带九十八骑,让辽军生出轻敌的心里,对他们几乎不设防;

    第二,他缓步接近,不让辽军产生警惕心里,停下时其距离不远不近,恰好足够他们把马速提起来;同时又能以最短的时间冲入敌阵。

    第三,用话将耶律仁激出阵边来;为生擒他创造最好的条件。

    第四,选择切入敌阵的角度极为讲究,并不是正面切入,而是斜四十五度角,这是辽军防守最薄弱的角度。

    第五,以李一忠这个神箭手瞬间射断辽军帅旗,给对方士气致命的打击。

    这每一个环节缺一不可,环环相扣,神话般的战果并不是靠侥幸得来,这需要精密入微的算计,加上九十八骑强悍的实力。

    杨逸将枪一举,等城上城下平静下来,他才不疾不徐地说道:“本官最后说一遍,把掳去的大宋百姓全放了!”

    声音不大,但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味道。

    倒在马前的耶律仁已经醒过来,他此刻是羞愤欲死,听了杨逸的话后疾声大呼:“不……”

    嚯!

    杨逸居高临下,长枪飞快一送,冰冷而锋利的枪头刺入耶律仁的眉心,鲜血顿时顺着他的鼻梁丝丝往下流;

    这一生,耶律仁第一次感觉死亡离自己如此的接近,吓得全身不由一哆嗦,张开的嘴巴也忘了合上,仿佛突然被人掐住了喉咙一般,声音戛然而止。

    杨逸练习青云老道的吐纳之术后,让他的身手更为敏捷,手法拿捏得更为精确,枪头只刺破了耶律仁的皮肉,顶在他的头骨上。

    几千辽军看着主将被杨逸用枪尖顶在地上,因为耶律仁的声音戛然而止,许多人还以为耶律仁被刺死了,不禁失声惊呼起来,直到杨逸收枪,耶律仁软软的晃了一下身子,这些人才长声吁气,便在杨逸这边也能远远听到辽军的吁气声。

    龙头被斩,耶律仁手下的几个将领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下,只能把掳去的女子放回来,近百个被掳妇女绝处逢生,悲泣着向杨逸这边奔来!

    “谢东升,引她们从旁边回城,不得挡住攻击路线!”

    “喏!”

    谢东升飞马而出,大喊着引导这群女子往旁边行去,直到她们进城,杨逸才再次喊道:“把抢掠我大宋百姓的财物全部堆到阵前,退兵三里!”

    “杨逸,你不要太过份!”

    噗!

    这回长枪直接飞出,擦着耶律仁的脖子钉在地上,枪头入地近尺,枪尾不停地晃动着,耶律仁整个人瘫在了地上,差点小便失禁.

    杨逸再也不看他一眼,而耶律仁也没有拔枪反抗的意思,或许是手脚瘫软让他无力拔枪,或许是理智告诉他,这枪拔碰不得!一碰就是死。

    “唬唬唬!”

    “唬唬唬!”

    ……

    九十八骑如猛虎般低吼起来,什么叫气吞万里如虎,这就叫气吞万里如虎!

    那噬人而食的眼神,那激荡天地的煞气,加上方才铁一般的事实,竟让辽军生不出一丝反抗的意志来,纷纷把抢去的财物堆到阵前,然后垂头丧气的退军三里。

    “耶律仁,你回去告诉萧达林,要战便战,我大宋并不惧怕,但萧德光确非我宋军袭杀,他若是执意率军来犯,我大宋将十倍奉还,绝不退让!”

    大宋马匹珍贵,所以耶律仁是走回去的,三里距离,不远!

    九十八骑回城那一刻,安肃城再次沸腾了!人们夹道欢迎心中的英雄凯旋,望向九十八骑的眼神是那样的灼热,恨不能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杨学士!”

    “杨学士!”

    “杨学士!”

    ……

    人们不停地高呼着,声浪震天,没完没了!杨逸今天的表现,或许将成为一个传奇,将激励着一代又一代的安肃人!因为,杨逸以活生生的事实告诉了他们:

    一直皆有可能!

第101章 我不是来求和的

    耶律仁退军了,第二天萧达林又再度兵临城下,这次他带来的不再是三千人马,而是整整四万大军。

    萧达林是辽国南院枢密使,经常性坐镇辽国南京幽州府,幽州府是大宋的叫法,实际上辽国称之为析津府,也就是后世的北京市。

    正常情况下,南院枢密使有权调动整个南京道的兵力作战,这种权力构架使得辽军在作战时更具主动性,兵力协调,战守决策也更为迅速有序。

    反观大宋,则绝然相反,大宋在边境上有大量军州,象安肃军、广信军、顺安军、保定军等等,理论上这些军州隶属河北东西两路,但事实上这两路的经略使并无权调动这些边军。

    一但发生战争,边军奏报朝廷,经朝廷决议,派大臣出任招讨使,并根据战争的规模,划定招讨使战时可以节制多少军队;战后军权立即收回。

    这套作战流程非常繁琐、缓慢,在朝廷派出大臣节制三军之前,各军因为互不统属,往往只能各自为战。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历经前唐和五代军镇之乱,大宋怕啊!

    前唐实行的是军镇节度使制度,一个边境的都督府往往节制几万、甚至十几万的边军,而且节度使拥有财政、募兵权,这种军权构架使得边将权力极大,可以随机应变,临机决断,造就了唐朝前期辉煌的扩张,也造成了后期军镇割据的乱局。大宋吸取了前唐的教训,所以在军权划分上极为谨慎。

    现在杨逸面临的就是各军互不统属,各自为战的局面,弥勒教叛乱的急报现在估计才刚刚送达东京,杨逸也无权调动其它边军,前天广信军来援的两千人,安顺军昨天驰援一千人,目前安肃城中守军不足五千人,加上刚刚经历弥勒教之乱,各级行政构架全部瘫痪,物资缺乏,人心不稳。

    杨逸全凭着刚刚积攒起来的那点威望,统辖着安肃城中军民,若不是他在,面对城下铺天盖地的辽军,安肃可能不战自溃。

    萧达林大军一到,二话没说,将安肃四面团团围住,直接开始了攻城战,城下黑压压的辽军汹涌而来,气势磅礴,喊杀声直透云霄,反观城上宋军,留下一部分预备队后,每面城墙不到千人,这些还不是要命的,关键是半个安肃城刚刚被焚,守城器械严重缺乏,杨逸是人,不是神,除了尽量发动城中青壮,并亲自上城督战鼓舞士气外,一时也没有太好的还击手段。

    这一天辽军仗着人多,轮流攻城,几乎没有间断,两军虽然伤亡不算很惨重,但宋军差点没被累死。

    发觉萧达林有些虚张声势之后,杨逸心中便有了计较,当夜派出使者往辽营送信,希望萧达林能暂息干戈,双方坐下来谈判解决问题。

    萧达林一口拒绝和谈,第二天一早继续攻城。

    中午时分,辽军实施围点打援的计策,成功击溃保定军来援的二千人马,并俘获千人,萧达林也一改前态,同意了停战,双方先坐下来谈判。

    但萧达林同时提出了一个苛刻的条件,让杨逸一个人前往辽营。

    杨逸原是使团副使,李光同一死,这谈判的事情还真没有人比他更适合的了,但这两军交战之间,让他一个人前往辽营,谁知道萧达林用的是不是调虎离山之计呢,要知道现在安肃城全靠杨逸一个人统辖,一但杨逸被扣押或被杀,安肃很可能不攻自破。

    赵锦、张寿、李一忠等人纷纷劝阻,却无法改变杨逸的决心,马汉卿最后说道:“大人,让属下随您一同前往吧!”

    “不,就我一人足矣!汉卿,你留下,万一情况有变,你无论如何保护好清娘!”

    “可是……”

    “没有可是,这是命令!”

    安肃北门再次打开,前天还有九十八骑,今天,只剩下杨逸孤零零的一骑!

    在这危难时刻,城上军民默默地看着,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不知不觉间,杨逸已经成了他们的精神支柱,看着杨逸一人出城,独对数万辽军,不知是谁先喊出一声:杨学士保重!

    一时之间,满城呼应,人们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一声声地喊着杨学士保重!

    杨逸在城下突然回马,将手上那面宋字大旗高高举起,对着城头大吼道:“我在,城在!我不在,城也要在!”

    杨逸喊完,毅然决然纵马而去!在安肃军民朦胧的泪眼中,一骑黄尘卷向辽营,马蹄声声如战鼓,激荡着所有将士的心。

    辽军营门大开,从营门到帅帐,两排刀手驻马凝立,寒光闪闪的钢刀高高扬起,中间只留一条狭窄的通道,那逼人的煞气能让胆小的人望而却步。

    杨逸洒然一笑,在营门稍稍停步!至此,萧达林的心思杨逸已全部了然,这厮根本就是以打促和,一来就摆出强硬的攻势,不过是想在谈判桌上多讹些实际好处而已。

    “大宋威武!冲!”

    杨逸突然狂吼一声,一手持旗,一手持剑,沿着狭窄的通道向帅帐猛冲,战马啸啸,大旗飘扬,一人的气势,竟让辽军数百刀手猝然色变,有些忍不住向后退缩着。

    杨逸冲到帅帐前,宋字大旗脱手飞出,咄的一声,稳稳插在帐门正中,西风猎猎地翻卷的旗面,恍惚之间,给所有辽军感觉就象是宋军把帅帐占领了!

    而那个持剑在手,跃马扬蹄的身影,真是大宋的状元郎吗?状元郎不应该都是弱质书生吗?

    杨逸就在萧达林的帅帐前横刀立马,不言不动,他不是来觐见,是来谈判,萧达林不出迎,他绝不下马!

    数百刀手不时发出铿锵之声,时而齐声怒吼,杨逸恍若未闻,只是一动不动;

    双方僵持了足足一盏茶功夫,萧达林才从帐中大笑而出:“杨学士果然有些胆气!本官有失远迎,杨学士请!”

    “请问,来者可是南院枢密使萧达林萧大人?”

    “正是本官,杨学士既然来求和,那就请吧!”

    杨逸这才懒洋洋地下马,那个横刀立马的形象不见了,瞬间变成一个弱不禁风的书生,因此下马的速度那叫一个慢。

    “萧大人,可否让人扶本使一下!”

    萧达林立在下面等着,听了这话差点气绝,一双浓眉跳个不停!

    帐边辽兵纷纷怒目而视,杨逸这分明是对萧达林久不出迎的一种回敬,你让我等,我也让你等,你砍我一刀,我回你一剑,绝不吃半点亏。

    就在萧达林头发根根竖起之时,杨逸才施施然下得马来,顺手将缰绳往旁边一个辽将手里一塞,对萧达林一揖道:“萧大人,请!”

    礼毕,起身,迈步,竟走在了萧达林前面,**裸的来了个喧宾夺主。

    “杨逸,你莫要太过分!”萧达林终于忍不住,冷冷地说道。

    “人以礼待我,我以礼待人,人施我以刀斧,我还之以雷霆,萧大人,您以礼相待本官了吗?”

    契丹建国两百年,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野蛮的游牧民族,对邦交礼仪的注重程度,并不亚于大宋,今天的事真论起来,确实是萧达林失礼在先,被杨逸这么一反驳,萧达林脸上有些挂不住。

    但辽国现在困难啊!灾荒频发,叛乱不休,吏治败坏,民生困苦,涿州事件给了辽国一个非常好的借口,萧达林悍然兴兵攻宋,目的就是想逼使宋廷多交些岁币。现在大军已到安肃城下,萧达林岂肯就此罢休。

    “杨逸,辽宋本是兄弟之邦,我大辽以礼接待,你却悍然杀害涿州留守萧德光,整个涿州更是被你付之一炬,如今你还大言不惭来与我谈礼仪,你先问问涿州枉死的万千大辽百姓答不答应!”

    萧达林刚刚在主位上落坐,立即高声发难,他今年五十多岁,久居上位,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萧大人,涿州留守是不是我军袭杀,你心里再清楚不过,萧德光被害之时,我使团未有一人踏出驿馆一步,当夜我大宋边军更没有一人踏足贵国土地;而我安肃城当夜同样发生叛乱,我有证据表明,是贵**民策划了安肃的叛乱,致使我城中百姓死伤无数,萧大人,我大宋还没向辽国讨要公道呢,你反而领军犯境,这又是何道理?”

    萧达林突然大怒,一掌击在身边的矮几上,对杨逸大喝道:“杨逸,任你说得天花乱坠,也改变不了你杀害涿州留守的事实,而且,你别忘了,你是来求和的,求和就该有求和的态度!”

    “错!萧大人,本官不是来求和,是来向辽国讨要公道的!”杨逸扬眉作答,铿锵有声。

    帐中十几个辽将顿时对杨逸虎视眈眈,特别是曾被杨逸生擒的耶律仁,听了杨逸的话霍然拔刀吼道:“萧大人,此人根本不是来求和,分明是来向我大辽示威的,萧大人,下令吧,先斩下此贼的首级,再发兵攻城,末将请为攻城先锋,今日若不拿下安肃,末将提头来见。”

    萧达林横目扫向杨逸,寒声问道:“杨逸,你是来求和的吗?嗯?”

    “萧大人难不成年纪大了,耳朵背?”

    “来啊!给我拿下,帐前斩首祭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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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精忠报国

    萧达林一声令下,两个亲兵立即扑上来,等他们近身,杨逸突然暴起,提膝、旋身、飞肘,快若闪电,膝盖撞在一个亲兵小腹上,右肘几乎同时撞在另一个面门上,两个扑上来的亲兵顿时倒飞出去。

    哧!

    火折子迎风吹燃,杨逸迅速从带来的布囊中取出两个铁疙瘩,点燃其中一个引信,头也不回掷出大帐外,同时大喝道:“退出天雷十丈外,否则炸死休怪!”

    铁疙瘩在帐外滚动,引信哧哧地冒着火花,有些胆小的辽军退开了,有几个则视若无睹。

    轰!

    一个睛天霹雳,火光爆起,烟尘滚滚,整个大帐被震得瑟瑟抖动,仿佛就要崩塌下来,几个没躲开的辽军被炸飞,惨叫声响彻辽营,外面原来威风凛凛的几百刀手狼奔豕突,脸无人色。

    啪!一截断臂飞到萧达林的帅案前。

    “杀了他,杀了他!”耶律仁狂乱而惊恐的大喊着,大帐中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面对刀枪齐出,弓张驽拔的耶律仁等辽将,杨逸好整以暇的坐下,把另一个铁疙瘩放在自己前面的小几上,横扫一眼脸色煞白的萧达林。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太出人意料之外。等剩下的亲兵冲过去要保护萧达林,杨逸却轻笑道:“萧大人,我杨逸好歹也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摆几个刀斧手就想吓着本官,你不觉得可笑吗?”

    萧达林心有余悸、声色俱厉地喝道:“杨逸,你待怎地?”

    “本使说过,本使是来讨要公道的,贵军杀了我大宋礼部右侍郎李光同,萧大人你复举大军犯我宋境,贵国必须给我大宋一个交待,否则!”

    杨逸说到这,目光再度停在小几上的铁疙瘩上。

    哧!火折子再度吹燃,那火苗发着妖异邪恶的蓝光。这一刻,大帐里连呼吸声都停顿了,落针可闻。

    “杨逸,本帅也不是吓大的!”

    萧达林推开几个亲兵,四平八稳的坐下,萧达林能有今天,绝非侥幸,他很快想明白了,只要自己不动手,杨逸当不会做出同归于尽的蠢事来。

    “明说了吧,大宋每年向我大辽多纳三十万贯岁币,十万匹绢,以赔偿我涿州城的损失,否则,我大辽将起大军到东京城去取。”

    杨逸看了看那几个张弓瞄准自己的亲兵,对萧达林笑道:“欢迎萧大人,到时本官一定会上奏我大宋皇帝,封萧大人一个败军侯之类的爵位。”

    “杨学士无须逞口舌之利,本帅相信,西夏也一定乐意一同发兵的,到时贵国怕是难挡我辽夏两面夹击,杨学士以为然否?我大辽提出的条件,杨学士若是做不了主,就请回吧,别忘了把将本帅的原话转告贵国皇帝。”

    “西夏?蕞尔小邦,跳梁小丑耳,何足道哉!本官作为赴辽副使,现在就可以答复萧大人,岁币之事,不但不会增加,相反要每年减免十万贯,作为贵军杀害我礼部侍郎、犯境挑起战事的惩罚;另外,萧大人必须立即放回掳我大宋的军民,包括西夏献给辽国的那数百大宋百姓。否则!”

    “否则如何?”

    “否则等着我大宋向辽国宣战吧!”

    “宣战!笑话,杨学士别忘了,现在是我大军兵临贵国城下,而且,据本帅所知,大宋皇帝是个病殃子……”

    “住口!我大宋皇帝轮不到你说三道四,他就算体弱多病,但他只需要有一颗强健的心,就足够了!”

    杨逸霍然而起,大袖一拂森然说道:“冲锋陷阵,我大宋自有百万雄师!我大宋的和谈条件已经开出,绝不容打半点折扣!请萧大人请示贵国皇帝吧,半月之内,我大宋必须得到答复,否则,等待辽国的只有战争!告辞!”

    萧达林桀桀大笑道:“好好好!杨学士请回,明日咱们安肃城再见!到时本帅希望杨学士还能这般强硬,哈哈哈……”

    杨逸走到大帐门口,突然举起手上的铁疙瘩,大帐内顿时又是紧张万分,亲兵的弓箭张满了弦,锋利的箭头齐指杨逸。

    这下轮到杨逸仰天大笑道:“萧大人,我手上的东西叫霹雳瓜,制作简单,造价低廉,欢迎贵军明天到安肃城下品瓜。安肃城中已备下足够的数量,一定让贵军一次尝个够,而且,半月之内贵国若不做出答复,我军会把这霹雳瓜送到上京城去,给贵国皇帝尝尝,萧大人要三思啊!”

    萧达林脸色变幻间,杨逸出帐拔起宋字大旗,跃上战马,猛然一勒缰绳,战马先是嘶嘶人立而起,然后快如疾风般冲出去,卷起一路尘土飞扬,杨逸高举大旗,大旗猎猎飞卷,只听他放声长啸: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他乡,

    何惜百死报家国,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

    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

    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中国要让四方来贺!

    在狼群面前,你一定要表现比它们还要强悍,不则,你就等着它们扑上来撕咬吧!但表现强悍是一回事,真正的实力和应战策略又是一回事,杨逸一回到安肃城,立即抛开满城军民响彻云霄的欢呼,开始紧张地备战着,那两个‘霹雳瓜’是他突发奇想,临时做出来的,除那两个之外,城中多一个也没有。

    前世作为特种兵,弄点土炸弹对他而言只是小菜一碟,他一直没鼓捣之些,一是之前没接触军事,二是大宋的问题不是出在武器之上,若是能把大宋朝堂捋清,选拔出贤相良将,光凭现在有的武器也足以横扫八荒。

    当然,还得有一个勇于进取的英明之君,否则,造出核弹来你也只有挨打的份。

    安萧城中原料有限,杨逸带人忙了一夜,也不过赶制出几十个大炸弹,或许,这暂时够了!

    第二天萧达林果然再度发兵攻城,一开始安肃城的抵抗很弱,辽军轻轻松松便攻到城下,连观战的萧达林都认为杨逸是在虚张声势了!

    然而就在黑压压的辽军挤到城下时,杨逸一声令下,一桶桶火油、一捆捆干草推下城去,接着一个个制作简陋的炸弹被点燃引信,一股脑的飞掷到城下。

    轰!轰!轰!

    一连串激烈的爆炸震得安肃城阵阵发抖,城下更是火光冲天,弹片飞射,将辽军成片成片的炸倒!

    爆炸引燃原先泼下的火油,熊熊大火中,数不清的辽军在翻滚惨嚎,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听得人心头阵阵发麻;

    惊天动天的爆炸、熊熊燃烧的大火,惨绝人寰的情景让辽军瞬间坠入阿鼻地狱之中,士气一时落到了冰点!

    宋军这时才展开全面反击,城上箭如雨下,强劲的神臂弓能将火海之外的辽军重甲射穿,城头唯数不多的床驽也随之发威,巨大的驽箭腾空而去,一下子能穿多个辽军身体,带起一蓬蓬的血雾,杀伤力极为惊人。

    辽军经过这一轮惨烈的打击,士气大坠,萧达林一看再强攻只会徒增伤亡,只下下令暂时收兵。

    辽军阵后刚刚传出鸣金之声,安肃北门轰然打开,杨逸带着八百骑兵,如狂龙出洞,飞一般向后撤的辽军冲去!

    这突然的袭击,打了辽军一个措手不及,杨逸带军迅捷无比的冲入辽军阵中,长长的马槊挑出一路血雨,辽军正在撤退,加上士气大损,杨逸带着八百悍卒,很快就冲开迎上来的两千辽国骑兵,然后毫不停滞的杀入撤退的步兵之中。

    狂龙翻滚如浪,以杨逸与马汉卿为锐锋,在辽军步兵阵中劈波斩浪,犁出一道道血肉铺就的坦途,无数辽兵哭爹喊娘的弃甲飞逃,躲避着无情的杀戮,但两条腿怎么能跑得过四条腿,转瞬之间撤退就成了大溃败,人人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耶律仁带着两千骑兵,在后面发疯地追着杨逸,发誓定要将这八百人马留在安肃城下。

    殊不知此举更增加了辽军的混乱,杨逸本来只有八百骑,现在等于平添了两千骑兵跟着自己冲杀,他们在前面专往溃兵密集处冲杀,那些有幸躲过宋军杀戮的步兵,眨眼间又迎来耶律仁的铁蹄践踏。

    杨逸八百人马如飞龙卷腾,左右不定,耶律仁追之不及,反而踏死不少同袍,气得他钢牙咬碎,目眦欲裂。

    他追了两圈终于不敢追了,停在溃兵阵外发狂的嚎叫咒骂。

    杨逸的八百骑就象坦克一般,在大片大片的溃兵之中反复冲杀,辗出一片片的血海肉泥,杀得痛快淋漓;就在耶律仁在外围停下之际,杨逸突然疾转马头,向耶律仁的两千骑兵杀去,根本不给他重新提速的机会。

    “李一忠!”

    “喏!”

    这两声熟悉的应答,听得耶律仁两股一颤,下意识的就想往后躲,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不等他退去,嗡的一声强弓弦响,他坐骑的右眼瞬间就被一支劲箭射穿,悲鸣着轰然倒地,杨逸随之冲近,从飞驰的马背伏身而下,硬是把摔得滚地葫芦般的耶律仁掳上马背。

    “杨学士威武!”

    “杨学士威武!”

    “杨学士威武!”

    …….

    杨逸一边接着狂冲砍杀,一边仰天狂笑!回应八百悍卒的高呼:“李一忠威武!李一忠威武!哈哈哈!杀……”

    被杨逸这一夸,李一忠脸红了,不知是血染的,还是害羞了!

    一杀出这两千骑兵,杨逸一个右旋,带人飞快的驰入北门,安肃城轰然关上,只留下辽军一地的死尸。

    这一战,宋军折损不到百人,却至少收割了三四千辽军性命。

    事实证明,百年承平之后,辽军其实也就是只纸老虎,战力并不比宋军强,撤退时被杨逸突然犁入阵中,根本兴不起一点抵抗,只知道亡命的溃逃。

    任萧达林本阵的令旗划得花花乱响,也无济于事。

    而且耶律仁拼命追赶之后,竟在不远去停下,速度就是骑兵的生命,耶律仁这不是寿星公上吊——活得不耐烦了嘛!

    杨逸将他掷落地上,长枪一指,狂笑道:“耶律仁,你服不服?不服我就放你回去!大不了下次再擒你一回!诸葛亮七擒孟获,我也擒你七次再说,哈哈哈……”

    耶律仁躺在地上,脸无人色,纳纳不能言,无数围观上来的大宋军民狂笑不已,再也没有比这更解气的了!

    “李一忠,这次算是你擒到的,你把这厮提到城头上去,让萧达林好好欣赏一下耶律将军的英姿吧!”

    “喏!谨遵杨学士令!哈哈哈……”

第103章 易水之战

    八百里加急的快马一匹接着一匹驰入东京,一封封急奏直达章惇案头;

    涿州之变,辽国涿州留守萧德光被杀,大宋正使李光同被杀。

    安肃军叛乱,知军何泗宗投弥勒教,判官李格非殉国。

    杨逸领九十八骑杀回,通知边军备战,平弥勒教之乱。

    杨逸九十八骑击溃三千辽军,生擒敌将耶律仁。

    辽国南院枢密使萧达林起兵四万,围攻安肃城,保定军两千人马被击溃,被俘千余。

    杨逸只身前往敌营,着令萧达林退兵,每年减免十万贯岁币,放回大宋被掳军民!

    萧达林怒,再举大军攻城,杨逸率安肃军民奋起还击,八百骑出城溃敌九千,歼敌三千余人,再擒辽将耶律仁。

    每一份奏报送到东京,都会在朝堂上掀起一片巨浪,宋辽息兵百年,相安无事,谁料瞬息之间烽烟四起,兵戈争鸣,杨逸战绩虽然骄人,但是换来的并不是一片称赞,相反,弹劾他的奏章如雪片般飞向赵煦案头。

    第一、杨逸擅开边衅,破坏宋辽两国和平;

    第二、杨逸未经朝廷授权,擅自向辽国提出苛刻条件,触怒辽国,致使战事扩大。

    第三,杨逸作为遣辽副使,越权调动边军,拥兵自重。

    旧党认为他们苦心经营九年的和平环境,全被杨逸破坏了,因此,对他的弹劾无所不用其极,必欲杀之而后快。

    就是新党也有些人对杨逸的所作所为不以为然,辽国不是西夏,轻易开罪不得,大宋对辽国有种整体上的恐惧感,大多数人都认为辽国是不可战胜的。杨逸小胜几场并不能代表什么,因此,新党也有许多人反对与辽国开战。

    赵煦看着这些弹劾杨逸的奏章,沉默良久,事实再一次证明,他身体虽然虚弱,却有一颗强悍的、绝不妥协的心!

    经与章惇等人一商议,加封杨逸安利军节度使衔,赐百金、绢千匹。御使赵及、李越,工部左侍郎张大忠贬出京城,三人是弹劾杨逸激烈的。

    鉴于杨逸骄人的战绩,和卓越的临机决断能力,追回已经派出的兵部侍郎李维中,改授杨逸河北招讨使,节制安肃、广信、保定、保顺等军,全权负责与辽国战和事宜。

    这道诏书一出,举国震动,连范纯仁等人都忍不住上表反对,但赵煦性格偏激,他相信一个人,可以相信到死,他下了决心的事,九头牛也别想拉回,更别说还有章惇支持了。

    这次杨逸骄人的表现,给了章惇一个大大的惊喜,他本以为够了解杨逸的了,但现在看来,杨逸的能力远远超出他的了解;

    章惇是领军作战过的人,他心里亮堂得很,和平是打出来的!

    西南这么多年承平是怎么来的?还不是他当年一路从洞庭湖畔杀到大理国边上,杀出来的!

    大宋停赐西夏岁币,而辽夏一体,辽国迟早要向大宋施压,等他做好准备,兵临城下时,大宋未必能讨得好去。

    现在正好,双方都没有准备,在杨逸大胜之下,绝对不能退让。

    若是能先挫挫辽国的锋芒,使之不敢轻举妄动,则西北之事对大宋就异常有利,到时怎么拿捏西夏,辽国也不敢再象以前那么嚣张了。

    朝堂的事有章惇顶着,杨逸无须多虑,一得到授权,他立即从各军调兵遣将,选其精悍之士,得兵两万,立即杀出安肃城。

    自前几天大败之后,辽军士气低落,加上不知道安肃还有多少‘霹雳瓜’,萧达林只得暂时退兵容城,再向南京调兵。

    然而未等他调兵到来,杨逸反而带军先杀进辽境来了。

    枪阵如林,旌旗招展,杨逸领着二万大军只用半天时间,就兵临容城,这倒不是他们都长了飞毛脚,而是容城就在宋辽边境线上,离安肃也不过几十里。

    杨逸现在可节制的总兵力多达五万,但兵贵精不贵多,杨逸绝不会把那些歪瓜劣枣也拉来充数;只取精壮,战力只增不减,而且容易调度。

    杨逸传奇般的战绩,给他带来了无与伦比的威望,谁不服?你带九十八骑于三千辽军中生擒敌首试试,你带八百大破四万试试。

    再没比活生生的战绩更能让士卒心服的了。传奇的状元郎,传奇的战绩,带给两万精挑细选出来的悍卒无比高昂的士气。

    望着城外跃跃欲试的宋军,萧达林有些傻眼了,这与大宋一向的作风判若云泥,让人难以相信,大宋一向不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吗?怎么来了个杨逸,看样子城下不过万人就敢反攻大辽了?

    要知道就算安肃城下受挫,自己在容城还有四万人马啊!

    南院枢密使被人蔑视了!大辽被人蔑视了!

    萧达林发怒了!

    别的不说,若是任由杨逸一万人围城攻打,自己四万人龟缩不出,不管输赢,他这个南院枢密使都做到头了。

    大辽丢不起这个人!

    四万辽军很快就开出城来,不光萧达林愤怒,四万辽军也愤怒了。兵力四比一,还被人欺上门来,大辽的骄傲被人挑战了!没得说,杀!

    双方在城外开阔地带开始排兵布阵,杨逸看了看自己缩水了很多的军阵,对赵锦吩咐道:“赵将军,这首战就交给你了,别的我不多说,杀他个够本,然后…!”

    赵锦一脸奸笑道:“杨招讨放心,末将知道怎么做,若是把事办砸了,末将提头来见!”

    “你最好提着萧达林的头来见!”

    “谢杨招讨吉言!”

    布完阵,赵锦带着八千人马主动迎击上去,杨逸带着两千骑兵在右侧押阵。

    沉闷的步伐声不断向前推进着,隆隆的战鼓擂得震天动地,让人耳鼓发疼,就在此时,辽军上万骑兵疾冲而出,带着铺天盖地的烟尘向宋军压来。

    宋军立即止步,前阵那长长的拒马枪轰然着地,枪尖遥指,森森林立。

    两百八十步,嗡!

    宋军阵中神臂弓首先发难,那嗡嗡的弓弦响成一片,漫天劲箭如蝗灾来临,遮天蔽日的向辽军射去!

    辽军冲锋的战马倒地一片,轰隆有声,悲鸣不绝,倒地的士卒瞬间被身后的同伴踏成肉泥,化作来年春草最好的肥料。

    宋军作战,弓兵通常占到六成以上,箭雨的杀伤往往成为抗击骑兵冲阵的关键,辽军冒着巨大的伤亡冲近,以弓箭还击的同时,一波接一波的往宋军大阵猛冲;

    战马那巨大的撞击力,能将长长的拒马枪撞得弯曲、折断,这种撞击是以生命为代价的,直撞上来的辽军往往会被串在拒马枪上,成为人肉串烧,惨烈之极。

    萧达林早知同等兵力占不到便宜,第一波人马攻击尚未过去,第二波再出一万,从左翼对宋军猛冲。

    战况很快进入白热化,双方的喊杀声穿透云霄,每时每刻都有数不清的人断送性命,鲜血浸透了黄尘,湿滑难以立足。

    萧达林再出第三波,这回是步兵,向宋军右则冲去,希望一鼓作气踏平宋军大阵。

    杨逸一见这般情形,带着两千骑兵飞冲而出,向这一万步兵杀去,萧达林早防着他,由辽将阿也得里率领的四千骑兵立即迎向杨逸,很快也绞杀在一起。

    从天空望下去,方圆数里地尽是黄尘滚滚,杀声震天,双方死伤都极为惨重,宋军硬扛了半个时辰,终于扛不住了,先是步兵大阵开始向后撤退,辽军士气大涨,全军掩杀上来,根本不打算放半个宋军逃脱。

    赵锦也是紧张万分,宋军折损已经超过三成,对于一般军队而言,这已经接近了崩溃的边沿,他毅然顶在最后,一边撤一边指挥着士卒丢东西。

    辽军见他们‘丢盔弃甲’,更是玩命的追杀,然而冲近才发现,宋军丢的可不是盔,更不是甲,而是铁蒺藜。

    象下蛋一般,一个个锋利的铁蒺藜丢得满地就是,许多辽军避之不及,战马踏上铁蒺藜便悲鸣倒地,恨得他们破口大骂。

    骂归骂,除了小心躲闪,他们也无可奈何。

    杨逸带着两千骑兵挡在步兵一侧,也在边杀边退,伤亡也非常大,这是一场硬碰硬的大战,几乎没有什么取巧之处,杨逸自己手臂上都挨了一刀,幸好只是皮外伤,但仍让他看上去象个血人一般。

    辽军追出几里,刚刚杀过易水,突然发现宋军不退了,反而转身杀了回来;

    就在这此时,两边斜坡上同时战鼓齐鸣,成百上千的大火球直径有一人高,带着熊熊的烈焰、和滚滚黑烟从坡上滚落下来,这些火球制作简单,用竹片编成一个网状圆球,用时在里面塞上干草破布,再淋上油脂等易燃物,点燃即可。

    成百上千的大火球滚入辽军阵中,熊熊的大火连成一片,烧得辽军大乱,大火球中间偶尔会放置一个炸弹,在辽军中间激烈的炸开,火花四溅,弹片飞射!

    许多辽军身上的衣服被引燃,成为火人,哭喊惨叫,四处乱滚,那惊人的场面把辽军吓得魂飞魄散,溃不成军,加上坡顶宋军一**的劲箭疾射,如同倾盆暴雨一般,一片片地收割着辽军的性命。

    被火光爆炸吓疯了的战马根本不受控制,掉头就跑,给辽军造成自我践踏,死伤累累。

    杀!杀!杀!

    爆炸的硝烟未散,坡上宋军如下山猛虎般冲下来,立即把辽军分割成好几段,肆意地砍杀着,辽军再也兴不起有效的抵抗,演变成了大溃败,无数的辽军狼奔豕突,那场面用言语难以形容。

    杨逸领着两千骑兵,趁乱往萧达林的帅旗方向直逼而去,一路砍杀,如入无人之境!

    “杀啊!生擒萧达林,赏千金!”

    还未等杨逸冲到,不知什么原因,萧达林的帅旗突然倒了,到处是溃退的辽军,失去了那面大旗的指引,杨逸带人冲到帅旗原来的地点,除了那面倒在地上的帅旗,早没了萧达林的踪迹,杨逸恨得直咬牙!

    “杀啊!萧达林死了!杀!”杨逸气得大声造谣,身后数千士卒立即跟着大吼:

    萧达林死了!

    萧达林死了!

    ……

    辽军雪崩般的溃逃着,易水入冬后虽浅,但足以减缓战马的速度,无数的辽军不及逃过河去,就成了宋军的俘虏。

    正所谓兵败如山倒,这一战别说是四万对两万,就算是四十万对二万,同样只有逃得了多少的问题。

    没有人知道萧达林的帅旗是怎么突然倒下的,或许是撑旗的家伙嫌帅旗太重,轻装逃跑了,或许是萧达林见机得快,下令弃旗而逃。

    但不管怎么样,即使萧达林的帅旗不倒,也挽回不了辽军的大溃败,只会给杨逸指引出萧达林的方向。

    这一战,歼敌近万,俘虏一万四千,逃回去的辽军不足两万,史称易水之战!

第104章 北国风光

    近百年来,易水之战是宋辽之间暴发的、最大规模的一场战争,宋军伤亡接近四千人,而辽军伤亡九千多,被俘万余,包括阿也得里等八名辽将,唯一可惜的是,让南院枢密使萧达林逃脱。

    心里战可以说是这场战争的主要组成部分,杨逸充分利用了辽军一向自大的本性,以少量兵力突然欺上门去,彻底激怒了辽军,再以一场真得不能再真的硬仗,让辽军相信他们是真的战败了,这才诱得辽军入伏。伏击地点的选择也极为讲究,最大程度的扩大了战果。

    杨逸没有继续进攻,从安肃到容城只需要半天时间,他不用带辎重,打得很轻松,但若再深入辽境,就得考虑辎重补给问题;说白了,大宋同样没做好与辽国全面开战的准备。

    所以,容城之战杨逸的本意仍是以打促和。

    先把辽国打痛了,打怕了,接下来的和谈就会轻松得多。

    果然,大宋再度伸出橄榄枝后,辽国立即作出了回应,提出的条件也没之前嚣张了:宋辽互换战俘,大宋交还俘获的六千战马,辽国同意减少岁币,具体减免多少,要大宋派使臣到上京商榷。

    战俘可以交换,交还战马没门,这一点杨逸直接给顶了回去,辽国也只好作罢,但坚持让大宋派使臣到上京商谈,死也保住一点大国颜面,这一点杨逸本来也不同意,辽国作为战败国,本应他们派人来东京谈才对,凭什么让大宋派人去?

    但不知为什么,东京却同意了,并让杨逸为使,亲自到上京去谈,给杨逸划定的和谈底线是至少减免五万贯岁币。

    这让杨逸有些郁闷,这大冷天的,辽东可一点不好玩,他娘的,咱可是胜利者,凭啥让咱驱驰万里呢?

    不爽归不爽,赵煦圣旨已经下了,杨逸也只好起程前往上京。

    一入辽境,辽国立即派出五百精兵随行,说是保护也好,监视也好,对杨逸的九十八骑是不离不弃呀!

    “清娘,冷吗?”垫满毛皮的车厢里,杨逸帮李清照紧了紧身上的貂裘,火狐帽掩饰不了她苍白的脸色,看得杨逸有些心痛。

    清娘摇了摇头不说话,伸手将火炉搬离杨逸近些,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又底下头去。

    李格非被朝廷追赠为光禄大夫,但这弥补不了清娘精神上的缺失,小姑娘变得沉默寡言,这阵子连杨逸都很少听到她说话,那双明亮的眸子也失去了往日期的光泽,变得黯淡无神,这也是为什么杨逸坚持带她北上的原因,但愿辽东那宽广的天地,能给她心灵一些抚慰吧。

    窗外白色的雪花斜斜的飞舞着,天地一片苍茫,车子走得不快,这时李清照突然说道:“杨大哥,我想骑马!”

    杨逸看看侍卫们雪满戎装,再看看清娘苍白的脸颊,摇了摇头说道:“清娘乖,现在风雪太大,等天晴了,大哥再带你骑马好不好?”

    她再度沉默了,黯淡的眼睑跟着垂了下来,杨逸一阵心软,差点就答应她了。

    “清娘,我说个故事给你听吧!有一天,一只狐狸来到一个葡萄园外,发现园里一串串熟透的葡萄挂满枝头,红得发紫的果实散发着诱人的香味,狐狸馋涎欲滴,可是果园四周有围栏围着,只留一个很小的排水口;

    狐狸身体太大,试了好几次,从那排水口总差一点才能爬进去,排水口是用石块砌成的,它又扒不开,这可把馋嘴的狐狸急坏了,清娘,你猜猜,这只狐狸最后怎么办?它能不能吃到园里的葡萄?”

    李清照虽然还是没有说话,但头抬了起来,望向他的眸子带着一丝期待,显然,杨逸的故事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于是,这只狐狸便几天不吃东西,把自己饿瘦了一圈,这样它终于可以从排水口爬进果园了,在里面尽情的享受着美味的葡萄;

    它在果园里一吃就是好几天,结果又把自己吃胖了,眼看果园的主人随时会进园来采收葡萄,狐狸只好又忍饥挨饿好几天,才成功逃出果园。

    大多数人听了这故事,都会笑话狐狸聪明反被聪明误,出园时比进园前再瘦,白忙活一场,清娘,你呢?你怎么看这狐狸?”

    清娘思索了一下,抬头轻声问道:“杨大哥是怎么看的?”

    “清娘,其实生命的结局都是一样的,关键是生命的过程,狐狸忍饥挨饿也好,它毕竟享受过葡萄的美味了,这才是最重要的,总比一辈子不知道葡萄是什么味道的好。

    清娘,你爹娘牺牲了,但在牺牲前的刹那,他们散发出了无限绚丽的人性光辉,那令人钦佩的气节,光耀千秋,他们的生命或许短暂,但生命的深度和厚度,是碌碌一生的人无法比拟的。安肃的百姓不会忘记,城危之时,是谁宁死不屈;朝庭不会忘记,是谁用生命捍卫的大宋的尊严,清娘,你明白了吗?”

    “杨大哥!”清娘听完,扑到他怀中放声痛哭起来,娇小的身体微微颤抖着,给人弱不胜衣的感觉,杨逸轻抚着她的香肩,任由他哭得死去活来,最后昏睡过去。

    到了幽州之后,杨逸以旅途疲惫为由,在幽州逗留半天,带着清娘满城赏玩,城中除了汉人,更有契丹、室韦、回鹘各族百姓,掺杂进了不同于中原的异域风情。

    小姑娘经过杨逸这些天开解,和无微不至的照顾,变得开朗了许多,那双眸子也恢复了一些光泽。

    或许远方的风景,本身就是一剂医疗心灵创伤的良药吧。

    幽州给杨逸的感觉是繁而不华,人很多,接肩擦踵,但民生很困苦,市井之中商品远远没有大宋东京等大城丰富,街边衣不遮体的穷苦百姓比比皆是,和那些契丹贵族的鲜衣怒马形成强烈的反差,一斗米整整比东京贵了三十文,这是辽国各首这些年连遇灾荒造成的,了解了这些,杨逸对谈判心里就更有底了。

    从一家茶楼下来时,街边有个回鹘人撑着一个鸟笼,笼里是一只鹦鹉,头颈为红色,腹部是蛋黄色,翅膀到尾巴由浅蓝到翠绿逐渐加深,毛色漂亮极了,还不时跟着回鹘人学舌:“卖鸟了!卖鸟了!”

    杨逸听了忍俊不禁,这鹦鹉确实漂亮,就是有些傻,卖的就是你,你还跟着叫个不停!真应了那句话:被人卖了还帮着呟喝!

    杨逸发现清娘看得目不转睛,眼里亮晶晶的,粉脸上不知不觉浮上一抹笑意,于是问道:“清娘,喜欢吗?”

    清娘立即点着小脑袋,明亮的眸子带着几分期盼。

    “清娘,它是你的了!”

    “真的吗?谢谢杨大哥!谢谢杨大哥!”

    杨逸朗朗一笑,花了七十贯从回鹘人手中把鹦鹉买下,回鹘人还奉送了一些训养鹦鹉的窍门,回驿站的路上,清娘非要自己提着鹦鹉,一副爱不惜手的样子。

    杨逸和她说话,那鹦鹉就跟着‘清娘清娘’的叫个不停,把小姑娘逗得咯咯直笑,一时阳光灿烂,冰雪消融,满城春光明媚,这七十贯花得太值得了!

    “清娘,以后我要带你天南地北都走一趟,你说好不好?”

    “好!杨大哥不许骗人!”

    “当然,不过我有个要求,你要把自己在各地的所见所闻,包括自己的所思所想都记录下来,集成一本书,书名我都帮你想好了,就叫《清娘流浪记》!哈哈哈……”

    小姑娘认真地想了一下,然后很开心地应下了这个任务。

    第二天继续北行,清娘换上一身男装,打扮得粉雕玉琢,杨逸把她护在鞍前,纵马飞驰,山野间白雪皑皑,战马过处,扬起雪花似杨花……

    “清娘,你要是想飞,就张开你的翅膀吧!”

    “可是杨大哥,我没有翅膀呀!”

    “你有!只要你相信,你就有!张开了它,它就能带着你的心灵翱翔九霄去外!”

    “杨大哥,我明白了,谢谢你!”清娘说完闭上眼睛,张开双臂,任由迎面吹来的大风吹拂着衣襟,战马飞一般掠上山头,仿佛直向九霄云外冲上去。

    来到长城时,杨逸带着她再登长城,放眼望去,雪域晴空高远辽阔,风飞云卷,骏马奔腾,清娘眼角那抹沉郁不复存在,她让杨逸扶着她站上城碟,在高高的顶锋游目四顾,尽情的呼喊着,清越的声音在峰峦沟壑间回荡不息。

    看到她真正摆脱父母离开的阴影,杨逸由衷的高兴,一时豪情满怀,朗声高诵道:“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唯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红妆素裹,分外妖娆。”

    “杨大哥,真是难得的佳作,快接下去呀!”清娘粉脸红扑扑的,听得兴奋不已,连声催促着。

    “清娘啊!按惯例这下半阙就由你来接上好了!”

    “不嘛,我要听杨大哥的!”

    “呃,好吧!**,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秦……哎哟,我肚子疼!不行了,不行了,吃坏东西了!”

    “咯咯咯!杨大哥耍赖!杨大哥耍赖……”

第105章 草原之夜

    从密云出长城之后,就是莽莽无边的大草原,一提到草原,大多数人首先想到的就是草色连天,野花遍地,风吹草底现牛羊的情景。

    但杨逸看到的却是北风凛冽,千里冰雪覆盖,走半天也不见人烟。据说若是草原上的‘白灾’来袭时,狂暴的风雪吹得人站立不稳;一夜之间积雪能达三尺厚,帐蓬门都被封住,室外滴水成冰,寒风吹到面上,就象刀片一般锋利。

    还好,这个季节积雪还不算太厚,只没马蹄,气温也还能忍受,杨逸一行也加快了速度,这夜在柳河上游的一处山包下宿营,位置大概相当于后世的木兰围场附近。

    半夜时分,山包上传来阵阵的狼嚎,营中的马匹开始变得躁动不安起来,随行的辽将莫桑有些紧张,让人起身查看情况,并在营帐四周点起了一堆堆篝火,希望借此吓退狼群。

    杨逸也被惊动了,起身向莫桑询问,他犹豫了一下如实说道:“是大股狼群,很大,目前一时难以判断有多少,但咱们的马匹都是上好的战马,若不是狼太多,它们不会如此躁动不安的。”

    莫桑的声音不知是冷的还是紧张,有些打颤,谁知杨逸听了不但没紧张,反而兴奋异常,狼群啊!成千上万的草原狼聚在一起,那该是怎样难得一见的情景啊!

    杨逸前世也见过狼,但那最多只是几只一群,成千上万的狼聚在一起,别说见过,听也没听说过。

    “莫桑将军,既然这么多狼,咱们守在这里也无济于事,不如咱们冲出去看看!”

    莫桑一听,连忙摆手阻止,神色焦急地说道:“不行,不行,今夜是月圆之夜,正是狼群活动最猖獗的时候,太危险了,杨学士千万去不得!”

    “怕什么?你不去我去!”

    “不行,我负责杨学士的安全,遇到这种事,您必须听我的安排。”

    “杨大哥,我也要去!”一听这声音,杨逸满腔豪情顿时化成绕指柔,只见李清照站在帐蓬门前,身上裹得严严实实,清澈的月光照在她脸上,看不出有丝毫紧张。

    “清娘,别淘气,这狼好可怕的……”

    “杨大哥,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你说过无论如何不会丢下我的,你忘了吗?”

    眼看小姑娘脸色慢慢黯淡下来,杨逸不禁脱口说道:“好!无论上天入地,杨大哥都会带着你!马汉卿、李一忠!”

    “喏!”

    “咱们今夜不睡了,立即拔营出发,本官非要看看这草原的狼群不可。”

    杨逸对狼群有种无法抑制的好奇心,狼是一种可怕又可敬的动物,当虎豹这些大形的凶猛动物都被草原淘汰之后,狼却在这寒潮肆虐的恶劣环境生存了下来,成了草原上的霸主,也成了无数草原民族的图腾。

    据杨逸所知,在蒙古人的心目中,狼是腾格里(长生天)派下来的使者,所以蒙古人死后都不会埋葬,而是将尸体放到狼群出没的野外,让狼群将肉身吃掉,只有这样,他们的灵魂才能升上长生天,回归腾格里的怀抱。

    在汉人看来,狼是凶残、邪恶的象征,它们狡猾凶狠,他们会伪装、会打埋伏、会围攻、会突袭,只要跟上你,不死不休。

    然而在草原人看来,狼却代表了另一种含义:坚韧、机智、团结、耐心、凶猛、狡诈、果敢、永不满足,不断进取!

    那个不可一世的黄金家族,以狼为榜样,以狼为图腾,正是由于他们具备了狼的这些特性,并能在一次次军事活动中,淋漓尽致的将狼的这些特性加以运用,使得他们竖起的那面狼旗所向披糜、横扫了整个欧亚大陆。

    杨逸等人刚出营地不足一里,四周便出现无数双绿幽幽的眼睛,看来狼群早以将营地包围了,它们正在调兵遣将,寻找机会发动攻击。杨逸心中大感庆幸,若是守在营地里,如此庞大的狼群,一但发起进攻,众人怕是有死无生,此刻在飞驰的战马上,反而安全多了。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马匹也越来越不安,不断的嘶鸣着,杨逸将清娘搂在怀里,向莫桑问道:“莫桑将军,这样的狼群在草原上是不是经常会遇到。”

    “不不不,一般的狼群通常都是百来只,多到几百只,象这样大的狼群连我也没见过,应该是多个狼群聚到一起才形成的。”

    杨逸更加好奇:“据我所知,每群狼都有自己的头狼,狼群与狼群之间互不从属,还经常会互相争斗,它们怎么可能聚到一起来呢?”

    莫桑一边紧张地张望着四周,一边答道:“也不一定,若是出现了特别强大的狼王,它就能够让各个狼群都听其号令,杨学士,咱们今晚肯定是遇到狼王了,狼太多了,太多了……”

    莫桑越看越心惊,随着一声声的狼嚎在旷野里回荡,四周绿幽幽的眼睛越来越多,就象一串串鬼火在月光下闪动,视线所及的雪原上,尽是幽灵般的灰影在窜动。

    “杨学士,咱们还是赶紧远避吧!太多了,太多了,杨学士你一定要记得,若有不测的话,一定要记得让战马顺着风向跑,这样马速会更快,狼群也不容易寻着气味追赶。”

    莫桑忐忑不安的神情,更加重了大家紧张的心态,气氛竟变得凝重无比!

    嗷!

    只听山包上传出一声特别长、特别雄壮的狼嚎声,原本在四周潜行的狼群全部‘唬唬’地低吼起来,那声音都是从喉咙根部逼出来的,听起来让人头皮发麻;

    接着一只只野狼仰头向天,嚎叫几声,然后默不作声的向杨逸他们扑过来,那身影在月光下快若离弦之箭,怀里的清娘终于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清娘别怕!有杨大哥在呢!”

    “嗯,清娘不怕……”

    “擒贼先擒王,兄弟们,狼王肯定就在山包上,咱们冲!”杨逸大吼一声,急催战马向山包冲去!

    莫桑在身后焦急万分的大喊道:“杨学士,去不得,去不得,攻击狼王,所有的狼都会拼死的冲上来的,而且它们从上跃下,能直接跃到马背上对人撕咬,去不得啊!”

    果然,越往山包方向,围过来的狼群越多,月光明亮,雪光辉映,即便是夜晚,视线依然良好,一匹匹野狼跑得尾巴笔直,飞一般向马群冲来。

    嗡嗡的弓弦不断地响着,一支支劲箭纷纷箭出,被射中的野狼翻倒在地,发出凄厉的嚎叫,更多的狼则悍不畏死的冲上来,飞扑向战马,杨逸挥刀砍死两头,立即有十几头向他扑过来,仿佛要为同伴报仇一般。

    杨逸要护着李清照,转动不便,顿时有些应接不暇,马汉卿和李一忠飞冲上前,长枪横扫直刺,杀出一片腥风血雨,总算暂时化解了他面临的危机。

    杨逸一看果如莫桑所言,只要往山包冲,狼群就会前仆后继的冲上来,丝毫不惧死亡,杨逸一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只得掉头转向。

    几百全副武装的铁骑,一般情况下狼群是不敢来攻击的,但现在它们竟然悍然围攻上来,可见它们有多么凶狠,或许狼群也仗着‘人多势众’,或许是众人无意中冒犯了狼王的领地,至有这样的结果。

    真的太多了!月光下到处都是飞奔的恶狼,杨逸放眼望去,目力所及的范围就绝对不少于三千头;

    它们不断的游走,一有机会就扑上来,越是跑在后面的战马越危险,在你难以转身发力的死角,狼群只要追上,就会扑咬不休,已经有两个辽军的战马被咬破肚皮,倒地后那两个士卒还没站起身,就被扑上来的狼群撕成碎片。

    尸山血海的战场都冲杀过来,竟被这数千头恶狼追得满地跑,杨逸心里大感不是滋味,这他娘的算什么事!那狼王,若不斗斗那狼王,真不甘心啊!

    “向北!向北!”

    杨逸大吼起来,带头逆风向北飞驰而去,其实只有刚才冲到山包脚时,狼群才会悍不畏死的从前面加以阻击。现在转向后,狼群数目虽然多,但它们绝不会再挡在战马前面,杨逸带队一冲过去,它们就会向两边避开,然后在两边和身后缀着,有了空隙才会突然扑击上来。

    狼的耐力极好,往往是追得猎物累得跑不动了,才好整以暇的发起致命的一击。而且它们极为聪明狡诈,能不以性命相搏它们绝对不会和你拼命。

    据说他们还会利用‘冰箱’储存猎物,冬天雪大时,在一些山坳会自然形成深深的雪窝子,狼群会充分地加以利用,将黄羊群之类的猎物往这些雪窝子里驱赶。

    慌不择路的黄羊群一陷进这些雪窝子,便弹动不得,越陷越深,最后被大雪封冻起来,狼群就可以慢慢享用美餐了,有的甚至能保留到春天冰雪消融之后。

    对狼这种狡诈的动物,你绝对不能轻视它们的智慧,否则你会死得很惨,杨逸带队一直逆风狂奔出十里,把大部分狼都引出来后,才突然下令兵分两路,开始沿着两个巨大的弧形转向,不能急转,否则立即就被追在身后的狼群发觉自己的意图。

    莫桑先是不肯,奈何拗不过杨逸,只得让副将阿图拉克带领两百人马转向另一边,他则死守着杨逸。

    “清娘,你没事吧?”

    “我没事……”小姑娘声音有些打颤。

    杨逸哈哈一笑道:“走!大哥带你去看狼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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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私生子介绍:
杨逸穿越到了北宋元佑年间,成了杭州城里的一个私生子,何去何从?春江水暖鸭先知的苏轼边收拾行礼边说道:“陛下,圣明君主施政,都要先看三年,再投入工作将来才不会后悔。”章惇说道:“苏轼,除非你真能乘风归去!否则老实去海南岛玩沙子去吧!把新政废除的司马光呢?死了?那就挖墓鞭尸!”章楶说道:“自由恋爱的先驱梁老太啊,来吧,我已经挖好茅坑等你来玩自由跳水!”宋哲宗说道:“辽国使者跑这么远来送手纸,以为我大宋很穷吗?”大宋私生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宋私生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宋私生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