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收网.布网
钟离卿是工部员外郎,在高官满地走的开封城里,他这样的小官什么也不是,只有成天点头哈腰的份。
但到了这河堤上,却绝对是别人争相巴结的大人物,望着窗外如峰峦起伏的楗橛、竹石等治河物资,钟离卿不禁满是自豪,这些物资有一小半是由他经手的。
整个治河工程中,实际上都水监只是主管施工那一块,至于物料采购、粮草供应等事宜,朝廷另设有河道总管主理。如此浩大的工程,河道总管使分身乏术,只能抓个总纲,具体事务还得钟离卿这些中层官员来操持。
钟离卿分管的就是物资采购方面的工作,每天从他手上流出的银子车载斗量,房内的账本堆积如山,钟离卿只需稍作手脚,就能让银子哗啦啦地流进自己腰包。
比如外面的石料,购买时是按体积算的,但石料堆放时象小山一样,不可能形成四四方方的形状,要量出体积很麻烦,这其中就可大做手脚,虚报假报,从中获利。
再比如楗橛等物用量非常大,只要在市场价格上多报个十文八文,每天从中捞个几千贯只是小意思,事后谁能查出问题来?
靠着这些手段,钟离卿和几个手下可谓是日进斗金。这财源滚滚,人的心情就好,这心情好,连运气都会跟着好,这不,前些天竟让他搭上了张大衙内这条线儿。
张衙内是谁?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爹张商英是吏部尚书,吏部管着官员的考功升迁之事,权力不亚于政事堂宰相多少,他这样的七品小官能搭上吏部尚书,那这官位……不行,晚上得再给张衙内送点好东西去才行,反正如今不缺这几个钱,升了官还怕没有钱吗?
钟离卿正在签押房里思量着此事,突然听到衙署外传来阵阵脚步声,接着有小吏冲进来急声道:“钟离大人,那位小王爷带人冲进来了,瞧那样子是来者不善啊,钟离大人,怎么办?”
钟离卿不慌不忙地把玩着笔竿,横了那小吏一眼说道:“这些人来得还少吗?还能怎么办?赶快准备些小钱打发了事。”
“哟嗬,感情钟离大人把我们当叫花子了这是!”赵偌在一大帮公子哥儿的簇拥下,神速出现在签押房的门口,这些人个个鼻孔朝天,目空一切,根本没把衙署里的官吏当回事。
整个衙署此时已是鸡飞狗跳,乱糟糟一片。
钟离卿没想到这些平日走路一步三摇的衙内进来这么快,一时失言,连忙起身赔不是道:“小王爷恕罪,下官一时失言……”
赵偌打断他道:“失言?钟离大人哪里失言了,您日进斗金,手指缝漏点沙子,就够咱们乐呵的了,您刚才那些话可是句句发自肺腑啊!”
钟离卿尴尬万分,但心里还为为赵偌这番话只是想从他这儿多敲些好处,他上前打躬作揖,赔着笑脸说道:“小王爷说笑了,下官一时失言,多有得罪,小王爷您大人有大量,多多包涵,下官定会……”
“会怎样啊?给我送上大包的银子是不是呐?钟离卿,你还是真是会慷他人之慨,花朝廷的钱不心疼,来啊!经我稽查案仔细查明,工部员外郎钟离卿营私舞弊,贪赃枉法,证据确凿,给我拿下!”
赵偌威风凛凛地大喝一声,护在一边的赵大赵二立即扑上去,这俩家伙人高马大,在青楼打群架惯了,也没正经拿过人,扑上去后一个使出黑虎掏心,一个使出扫堂腿,呼啦一下把人弄翻在地,钟离卿惨叫一声,摔得七荤八素,连喊冤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门外那群公子哥儿见了齐声叫好,大赞起赵大赵二拳腿功夫来:
“赵大这一拳打得准,正中心窝,好!”
“还是赵二这腿扫得猛,跟秋风扫落叶似的。”
“要不赵大赵二你们比划比划,看谁更利害些!”
……得了赞扬的赵大赵二正高兴,突然有人喊道:“咦,怎么不见动静了,该不是把人打死了吧?”
赵大赵二慌了,钟离卿毕竟是朝廷官员,这还没定案呢,就把人打死那可就惨了。俩人连忙扑上去探鼻息。
“还有,还有气儿!这家伙不经打,晕过去而已。”赵大赵二大乐,押起钟离卿呵呵笑着。
闹了一会,赵偌记起正事,于是又大吼道:“来呀!把人带回去过堂,帐册就地封存,立即对账!”
随着赵偌的大吼,公子哥儿让开一条道,外面顿时闪进一群莺儿燕子,一时间香风阵阵,丽影双双,二三十个美人儿各拿笔墨,仆役们帮着摆开桌凳,她们立即各坐其上,摊开账册,开始对账。
那盈盈的眼波,红红的朱唇,细嫩的小手,纤细的柳腰…….总之,怎么看她们还是一群青楼艳妓,但她们做的事却让人堂皇结舌。
只见这群姑娘账册哗啦啦地翻着,嘴里念念有词,玉指不时掐一下,账目竟是算得飞快。
事实上,能得这些高官子弟看上的姑娘,绝对不会是文盲,青楼里的姑娘,是时下文化程度最高的女性群体,她们中许多人的才学能让朝中进士汗颜,自叹不如,对一下账算什么?
虽说天生我才必有用,可谁能猜到,这些公子衙内带这一大群青楼姑娘来,还有这等妙用!
这边姑娘们对账对得热火朝天,那边赵偌他们把人带回营门后立即开审,这些净街虎损招儿多的是,不老实交待,折腾得你菊花变葵花,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而且还验不出伤来。
十路人马,分头行事,谁行过贿的,谁送过礼的,按图索骥,一一拿人,往日营房里的歌舞声,顿时变成了阵阵惨叫声,堤上的官吏这才记起来,这帮杀星是稽查案的,是有权监督查办所有治河官员的……开封城里,阿奴又来找过杨逸两回,家人皆报出门赴宴去了。阿奴无可奈何,只能回去继续与员外郎唐庚磨嘴皮。
这夜杨逸宿在韩碧儿这边,小楼轩窗开启着,一轮新月静静挂在楼头,房里烛暴灯花,清光照壁;床尾的金蟾吐出淡淡的轻烟,这夏日熏香其实主要是为了驱赶蚊子,当然象那些名贵的龙涎香还有提神醒脑的作用,但那东西太奢侈,杨家一向不用。
杨逸怕热,榻上铺了竹席,榻边还置了冰块,他只在腹下盖了一张薄衾,大开八字躺在榻上。
韩碧儿靠坐在床头,手上拿着一把轻罗小扇柔柔地帮他扇着风儿,她身上只穿了一件藕色的肚兜,刚沐浴过的肌肤清凉无汗,花香袭人。
“碧儿,这可比以前大了不少呢!”杨逸看着她肚兜上露出的半截酥胸,那雪色冰肌极为诱人。
“是吗?杨郎不量一下怎么能确定呢?”韩碧儿狐媚的眼神儿一勾,故意俯下身来,让他看得更真切些,那狐媚的春色简直是迷死人不偿命。
杨逸呵呵一笑道:“等下让禛子来和你比一比吧,你们俩有得一拼。”
韩碧儿噘噘嘴幽怨地说道:“杨郎,有青叶在还不够吗?”
杨逸伸手在她那修长的**上轻拍一掌,瞪了她一眼说道:“你这狐狸精少给我装傻。”
“这……杨郎,这回奴奴是真不明白,杨郎究竟是何意?”
杨逸怀疑地盯着她的媚眼儿,这回从她眼神中倒看不出什么不对来:“我的意思是让咱们家二蛋认禛子做干娘,你以后也要尽量与禛子亲近些,明白了吗?”
“这…….”韩碧儿手上的扇子不觉停了下来,目光低垂,估计脑海中正在分析着他这句话透露出来的大量信息。
“你不愿意?”
“不是……杨郎,你倒底要干什么?为何……你不是想……”韩碧儿目光一凝,先是一喜,接着又是满脸忧色。
“明白就好,这些天日本那边就没传回什么消息?”
“杨郎,这不好吧!”韩碧儿被他一瞪,只得改口道:“这五六月份,海上常有风暴,为了安全起见,咱们家两条船要在日本逗留些时日,不过据前些天江南商会返回的两条船说,目前日本很平静,有王勇他们驻守平安京,各地大名都暂时没什么异动,何宏海他们现在官位正在步步高升,掌握了更多的实权,因为纸币发行成功,以及各种利民政略的实施,何宏海他们算是真正站住脚跟了。”
“迁民的事呢,进行得如何?”
“杨郎交待过,这事须谨慎小心,李南通他们不敢有大动作,这几个月也只迁过去一百多人。”
“嗯,慢些不要紧,咱们有十几年时间呢,只要不出差错就行。你找个信得过的人,以他的名义再多经营几条船,船不怕多,能弄出个大船队更好,将来多停靠在日本就是。”
“这个不难,奴奴明日就去办。”韩碧儿终究是放不下心思,但又不敢直说,只得旁敲侧击地说道,“杨郎,二郎都六个月大了,你还没给取名呢!”
杨逸不禁有些好笑,杨氏霸完铁蛋霸二蛋,他这个做爹的平常都很少见二蛋,竟把起名的事给忘了。
杨逸想了想说道:“就叫做杨鹄吧!”
韩碧儿眼中的忧色又浓了些,喃喃地说道:“杨郎是想让他飞得更远些是吗?”
“瞧你像什么样,不过十来天路程,能有多远?从杭州到环州要走几个月呢,哪当初我这官便不去做了?”
“杨郎别生气,奴奴错了,奴奴只是……”
“只是什么?好了,你要是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等琴儿她们有了孩子再说吧。”
“杨郎……”韩碧儿又有些患得患失起来,犹豫难定。
第395章 窦燕山有义方
(鼎天小说居 .dtxsj.)
迩英殿里,三岁的赵捷穿着红sè的龙袍,装扮得整整齐齐,端坐在几案后,小菊在为他轻轻打着扇,茉莉则跪坐在旁边侍候笔墨。(搜读窝 .soudubsp; 赵捷共有三位老师,分别是章惇、李清臣和杨逸。前二者政务繁忙,而杨逸比较清闲,给赵捷上课的时间多些。
加上杨逸上课时不像章惇他们那样严肃,他通常是寓教于乐,谆谆引导,因此赵捷最喜欢听他的课,与他也最为亲近。
杨逸盘坐在对面的几案后,轻呷了一口茶,含笑说道:“陛下,还记得前rì我跟你说的故事吗?”
赵捷脆生生地应道:“记得,恩师说孟子的娘亲……嗯……为了让孟子学好,不让他染上坏习惯,搬了三次家。( )”
杨逸含笑颔首道:“这个故事我要陛下记住的有两点,一,天下父母心,每个父母为了教好自己的孩子,都付出了大量的心血,象孟子的母亲一样,甚至不惜一次次的搬家。所以身为子女的,应该学会孝敬父母,听父母的话,不要让父母伤心,陛下能做到吗?”
“能,我一定听娘亲的话,还有……听恩师的话。( )”赵捷最后不忘把杨逸加上,让旁边的小菊俩人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刘清菁和她们每天给赵捷灌输最多的一句,便是听杨逸的话,在师字面前加上一个恩字,这本来不适合皇帝,但刘清菁坚持让赵捷这么称呼杨逸三人。
杨逸嘉许地说道:“陛下真聪明。说得很好,嗯,还有 第 395 章 写得最好,可是我却写不出来,我就想……想是不是我的墨不好。”
嗯?还有这种说道?
这分明是屙屎不出赖地硬。
不过嘛,就这年纪开始学会找原因了,虽然找的方向不对,不过这也不错,哈哈哈!
杨逸大感有趣,小孩子的想法还真是无奇不有,正所谓堵不如疏,小孩子因好奇心做了一些错事,光打可不行,细心引导才是正理。
“陛下想写出好的文章吗?”
“想。”
“文章的好坏不在于墨汁的味道如何……”说到这杨逸又忍不住露出微笑来,“陛下想写好文章,得多读书,从书中吸取别人的长处,加了灵活运用,这样才能写出好的文章。”
“可是怎么才能吸取别人的经验呢?”
“那就要读懂弄透别人文章的意思才行。”
“可是我就是读不懂啊?”
“不懂就问啊!”
“哦,恩师,那经验是什么意思?”
杨逸直接晕倒,小菊和茉莉嘴对嘴的给他做了一万次人工呼吸,仍未能将他救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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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6章 青梅竹马
杨逸回到自家后院,发现院子里赫然多了一座供儿童玩乐的木堡,各种围栏、滑梯、小屋、甬道、岩洞一应俱全,小屋上饰有流苏、绘有花鸟鱼虫,色彩明快,装饰得美轮美奂。
几个月大的二蛋在滑梯边爬着,见哥哥从滑梯上欢乐地滑下来,白藕似的小手兴奋地乱拍着地板。
覃子桂的女儿还不到两岁,小姑娘梳着冲天小辫,模样乖巧可爱,跟屁虫似的跟在铁蛋后面,但她学会走路没多久,哪里跟得上铁蛋的速度,急得她在后面一个劲在喊:“咯咯等我,咯咯等我……”
她是要叫哥哥来着,但发音不准,于是哥哥就变成了咯咯。
铁蛋颇有些男子汉气概,站在滑梯下一边抹汗一边喊道:“小梨妹妹别怕,快滑下来,哥哥接着你。”
就他那小胳臂小脚的,真要有事,接得了吗?
别管,男人嘛要的就是这气概,接得了要接,接不了也要接。
十三娘和李雁儿她们在树荫下的纳凉,都不禁被铁蛋那“英勇的气概”逗笑了。
李雁儿是杨家常客,每次来都免不了把女儿带来,铁蛋与小梨玩在一起,很有些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味道。
十三娘曾提到李雁儿似乎有意结这门娃娃亲,只是没好意思直说而已。对此杨逸不太热心,现在孩子还小,一起玩乐自然是好的,但长大了谁知道是什么情形。草率订下婚约,将来只会害了孩子。
“弟妹来了!”
李雁儿闻声望来,连忙起身福道:“大学士回来了!”
“嗯,弟妹不必多礼。”杨逸拱拱手算是回礼。
旁边石凳上的韦晶愣是没起身,随意地扫了杨逸一眼,便算是打过招呼了,这丫头外表甜美可爱。在杨逸面前却一直是大大咧咧的,上次竟然还敢拿以身相许来调戏他。
工部郎中韦德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女儿都快十九了。多好的闺女啊!也不说给找个婆家,哪天真的对我以身相许怎么办?
铁蛋衙内一听到杨逸的声音,顿时高兴地跑过来:“爹爹回来了。爹爹回来了!”
“哎哟喂!瞧你满身是汗的,就往爹爹身上蹭,爹爹这可是官服啊!”
听老爹这么一嚷,铁蛋顿时有些迷惘,不知该如何是好,杨逸哈哈一笑,将他抱起道:“睿儿不必害怕,爹爹跟你开玩笑的,来!爹爹抱。{手}{打}{吧}{www.{}{}”
小家伙刚露出笑容,杨逸又说道:“睿儿。刚才你确实做错了一件事,知道错在哪儿吗?”
“孩儿弄脏了爹爹的官服。”
“不对,你再想想,看能不能想出来。”杨逸抱着他一边向滑梯走去,一边谆谆诱导。
但铁蛋衙内努力想了许久。也没想出自己还有什么错。
“睿儿,你刚才是不是对小梨说,小梨妹妹别怕,快滑下来,哥哥接着你。”
“是呀!”
“嗯,睿儿你答应了接着小梨的。你是男子汉,答应了别人的事,你就要守信用,所以你不应该突然跑开,明白了吗?”
“爹爹,孩儿知道错了。”
杨逸抱着他走到滑梯下,对还在上面犹豫不敢滑下的小姑娘说道:“小梨别怕,滑下来,伯父与哥哥接着你,睿儿赶紧履行你男子汉的承诺。”
“嗯。”铁蛋一点头,便挣扎着下来,站在滑梯下张开双手喊道:“小梨快滑,哥哥一定会接着你的!”
上面那漂亮的小姑娘在铁蛋的鼓励下,终于慢慢滑了下来,旁边有丫环扶着,可她眼睛就是紧紧盯着铁蛋,仿佛铁蛋才能给她安全感似的。
杨逸看着不禁好笑,孩子的信任看来不取决于谁有能力,只是感觉谁亲近便信任谁。在铁蛋终于接住她时,小姑娘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来,爹爹给你们讲个尾生抱柱的故事。据《庄子》记载,有个叫尾生的人,他和一个女孩子约定在桥下相会,那女孩子没有来,但尾生还是守信等着,这时候突然来了洪水,尾生为了不失信于人,抱住桥下的柱子不离开,最后被洪水淹没了。”
“爹爹,这个人为什么没有离开呢?”
“睿儿啊,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两个道理,一是不要轻易对别人许诺,因为这样有可能会付出生命的代价。二,一但答应了别人的事,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也不能失信于人。睿儿,你可要记住了。”
铁蛋连忙点着小脑袋,其实杨逸也知道,和他讲这些东西他未必能记得住,也未必能理解。但杨逸依然会讲,一次不行就讲两次,从小给他灌输一些好的思想,总不会错的。
旁边坐在竹簟上的二蛋见哥哥姐姐有人抱着,大概是不乐意了,“波!波!”地打着嘴巴,口水都流到了下巴。
“好了,睿儿跟小梨去玩吧!”
杨逸将两个大的放下,抱起二蛋来亲了一口。
难得啊!杨氏今天去摩尼寺上香,她是什么神都信,对她来说,天上的神越多越好,这个神打瞌睡,总还有那个醒着,这样就不担心没神罩着了。
终于可以好好抱抱咱们家二少喽!杨逸把小家伙抱起来,就乱亲一通,喜欢啊,谁让二蛋长得像俺呢!
结果小家伙不卖他的账,竟被亲哭了,杨逸连忙将他举起哄着,啊…….
就在他将二少举过头的时候,一泡童子尿喷薄而出,真个是迎风尿十里,晓是他脑袋躲得快,脖子下还是热呼呼的一片!
“反了,反了!竟敢这么对待你老爹……”
杨大学士气急败坏,十三娘她们却是幸灾乐祸。笑声满院。
杨逸沐浴更衣出来时,李雁儿她们已经告辞,铁蛋也被茗儿拎去洗澡去了。
十三娘刚刚送客回来,手上的小团扇儿轻摇着,充满了花信少妇的味道。
“娘子,不错,不错。这才几天功夫,就把木堡打造出来了,而且设计得如此精美。连为夫都忍不住想上去试试了。”
丫环奉上茶来,杨逸一边接茶,一边拍着夫人马屁。
十三娘嘻嘻一笑。蹲到他身前说道:“那官人就上去试试吧,若是官人害怕,妾身在下面接着你就是。”
杨逸凑到她耳边小声地说道:“我看还是到晚上,夫人再在下边接着我吧!哎哟……”
十三娘满脸通红地啐了他一口,这才轻飘飘地收回玉指,转而她含笑看着杨逸念道:“常将抱柱信,岂上望夫台。弟妹听了官人刚才那番话,可高兴了!”
“是嘛?我可没别的意思。”
“是嘛?官人真没有别的意思吗?”十三娘把他的语气觉得惟妙惟肖,真不愧是仙妖合璧的人物。
“真没有,娘子啊。不如这样,你约略把这个意思透给弟妹得知,免得她万一提出,咱们又不好回绝,那反而伤了两家感情。”
十三娘扭了扭小嘴儿。一手垫在他的膝盖上撑着自己的下巴,有些作难地说道:“这分寸可不好掌握,万一弟妹心里想不开,还当是咱们瞧不起人呢。对了,梨儿倒也是个美人胚子,将来长大后定是不差。配咱们家睿儿也合适,官人为何反对这事呢?”
“谁说我反对了,我只是反对这么小就订亲,这孩子才两三岁,心性未定,万人将来睿儿是个败家仔,岂不误了梨儿一生?将来的事,还是将来再说吧!等孩子长大人,若是投缘,我绝不再反对。”
十三娘有些怪异地看着他,自古婚姻大事皆是由父母之令,媒妁之言而定,她当初还不是这样?
可听自家官人这口气,将来大有让儿子自己择偶之意。
“好了,少这么看着我,你们也真是的,这还没边的事情,这时候就纠缠不休,可笑不可笑?”
“好吧,那妾身就试着跟弟妹说说看。”十三娘说完,顺手端起他喝过的茶呷了一口,浑不在意。
杨逸对这些娘子不知说什么好,平时她一向端庄大方,举止得体,但有时也不乏古怪随意之事,象背着杨氏给儿子喝葡萄酒、喝自家官人喝过的茶,这些事一般的高门贵妇是不会做的,可自家这娘子做起来却理所当然。
“呵呵,这茶是不是特别好喝。”
“是哩,嘻嘻,官人以后喝茶记得喝一半,留一半给妾身。”
这笑容怎么这般温婉呀?
杨逸心头突突直跳,连忙向她袖口望去:“不敢,不敢,为夫岂敢让娘子喝些剩茶,娘子说笑了,娘子若是不介意,您喝一半,留一半给我好了。”
十三娘笑着扒在他膝盖上,娇俏地白了他一眼说道:“官人倒想啊!”
“我想什么?”
“这样官人就有借口休了妾身,另娶新人了。”十三娘一脸幽怨,好像这是真的一样,就这演技,足够拿小金人了。
杨逸轻咳两声,大义凛然地说道:“娘子这是什么话,为夫岂是那样的人,才方你没听到我怎么教睿儿吗?为夫做事向来光明磊落,情比金坚,信义两全……”
“是嘛?”十三娘打断他滔滔不绝的演讲,诡异地笑道:“那官人您说说,端午节您都干嘛去了?”
“这个嘛,琴儿可以作证,为夫当天是在家里喝了几口小酒,小憩一下,不想睡着了,以至错过了娘子精彩的比赛,罪过,罪过。娘子啊,事情的真相你现在都清楚了……嗯,对了,娘亲去摩尼寺这么久不回来,咱们要不要派辆车去接。”
“婆婆坐车去的,用不着官人去接,官人实在想去,就去莫愁庵接好了。”
“呃?莫愁庵?这是什么所在?可是齐天大圣的居所…….啊…….娘子饶命啊!”
“嘻嘻……”
第397章 出大事了
赵偌等人一举查获营私舞弊的不法官吏共计一百六十四人,包括京东西路转运使黄时中、工部员外郎钟离卿等人一一落网,共查明脏款二百二十三万一千四百多缗。
赵偌等人顺藤摸瓜,随着案情不断深化,还牵扯出了京中几条大鱼,工部右侍郎刘承,户部左侍郎郭溢、清河郡王张景等。这些人不是收受不法官吏贿赂,就是利用权势中从牟利。
此举震惊了整个大宋。李清臣震怒、苏颂震怒、章扒皮震怒,刘太后震怒,杨逸……笑了!
赵偌他们以吃喝嫖赌,斗鸡溜狗的形象出现在河堤上,甚至带上了一大群青楼姑娘,还主动伸手吃拿卡要,这正是杨逸给他们支的“欲擒故纵、自损惑敌”之计。
这些公子哥儿平时在京里本来就是这副形象,根本不用演戏,只须做回自我就行。这使得许多官场老油条都在阴沟里翻了船,以为这些高门子弟就是来渡金混资历的。
象钟离卿、黄时中他们都是主动送上门,否则赵偌想拿住他们怕是很难。
各方震怒之下,刘太后立即下旨,收押所有涉案官员,由大理寺、刑部、御使台组成三司会审,务求在最短的时间内审清案情,从重处置,以震慑天下官吏。
杨逸真的非常开心,于公于言,一举拿下这么多贪官,对朝廷有莫大的好处,对治河工程的质量也是一种保证。于私而言。抛开荐举之功不说,有了这次盛举,杨逸今后可以与这些公子哥儿打成一片,千万别小看这些人的能量,身为转运使的黄时中还想勾搭他们,这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杨逸升官自然不用靠他们,但若是能形成一呼百应的局面。对杨逸而言,无异于虎添双翼。
杨逸一脸笑容地回到家,青叶匆匆忙忙地从后院跑出来。和他撞了个满怀。
“青叶,好歹也跟碧儿历练这么久了,怎么还冒冒失失的!”
“对不起大官人。婢子要赶去百草堂请胡御医……啊,大官人回来了,快快快,三娘她身子不舒服,大官人快去瞧瞧。”青叶拉着他就往湘弦的小楼里去。
“仙儿怎么了?究竟怎么了?”杨逸也有些急了,李湘弦有功夫在身,平时连头疼脑热都没见过,杨逸学医的,心里明白,身体抵抗力强的人轻易不得病。而一但得病,通常就不会是小病。
“婢子也不清楚,三娘说浑身不舒服……”
杨逸懒得听他罗嗦了,自己先跑上了湘弦的小楼,只见十三娘也在。还有清娘,脸上满是担心的神色。
李湘弦身着中衣,靠在床榻上,头上还敷着冰袋。
“官人回来了,仙儿妹妹身子不适,官人快给瞧瞧。”
“娘子别慌。好了,仙儿,你说说哪里不舒服。”杨逸一边拿过李湘弦的手腕帮他切脉,一边问道。
李湘弦刚想开口,杨逸突然示意她别动,自己闭着双眼又细诊了一会儿脉,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来。
十三娘见他神色带笑,忍不住高兴地问道:“官人,仙儿妹妹可是有喜了?”
“嗯,不会错,哈哈哈…….快取纸笔来,我给仙儿开些安胎宁神药,保管就好了,哈哈哈……”
“我来帮杨大哥磨墨!”清娘娉婷转到桌前,就砚研墨,动作娴熟,神态愉悦。
十三娘却连声吩咐起刚进门的青叶:“快,青叶你再往老夫人那边走一趟,给老夫人报个信儿,就说仙儿妹妹有喜了,老夫人早就盼着,听了一定高兴。”
“是,夫人,婢子这就给老夫人报喜去。”
杨逸轻轻捏了捏李湘弦的粉脸儿,含笑说道:“仙儿,高兴吗?”
“奴真的是有喜了吗?”李湘弦还处于梦游状态。
杨逸肯定地点点头答道:“定然不假,有些人因体质不同,第一胎时反应也多有不同,你身体出现不适,这不奇怪,本官以翰林大学士的身份担保,你确实是有喜了,哈哈哈…….”
李湘弦高兴得一把抱住杨逸,浑不顾十三娘她们在场,喜极而泣。
“好了!好了!仙儿莫要如此,你现在最需要安心静养,不可大喜大悲,以免动了胎气。来,你好好歇着,我先给你开些安神固胎之药。”
十三娘也在一边劝起来,听了俩人的话,湘弦乖乖在躺了下去,可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收不起,身上的不适仿佛一下子消失了,双手忍不住轻抚起她那平滑的小腹来。
杨氏与琴操得到报信后,很快便赶了过来,湘弦正要起身行礼,杨氏已快步上前按住她的肩头,不断念叨道:“好好好,老身这千盼万盼,仙儿也终于有喜了,你们呀,可让老身盼穿了眼,如今这肚子好不容易有了动静,可要好生养着,想吃什么,就跟老身说,老身亲自给你做去……”
杨逸听了哭笑不得,真要你去张罗吃食,估计湘弦只有去端盘洗碗打下手的份,还想安生?
清娘与杨逸悄悄对望一眼,估计心里有着杨逸一样的想法,脸颊上两个小梨窝浅浅的露出来,淡笑如烟。
家里几个女人中清娘才十五六,就数她没有压力,听了杨氏的念叨,十三娘和琴操她们都低眉顺眼的,老老实实接受着“领导”训话。
特别是琴操,现在就她一个肚子没动静了,杨氏虽然没有针对她,她还是难免站立不安。
杨逸看不下去,出言说道:“娘,瞧你,这本是喜事儿,你这么一唠叨,大家都得听你一个人训示,再说了。仙儿还要休息呢,你这么念叨下去,这可就没法休息了。”
“好好好,老身不说了,不说了,今个儿算是老身不对。”杨氏从善如流,却舍不得离去。坐在床边牵着李湘弦的手,眼睛不离李湘弦,那感觉就像……呃。总之就是恨不能让李湘弦马上把孩子生下来。
这个娘啊!杨逸实在看不下去了,开完药方含笑对清娘点点头,然后拉着琴操先行离开了。
暮色初临。蝉声收,蛐蛐唱,檐下曲廊处处挂起了宫灯,东厢上新月渐圆,洒落一地的清辉。
杨逸搬了张小榻,躺在小楼后面的阳台上,望着天上明月,池上清波,享受着夏夜习习的凉风。
琴操身穿薄薄的白色心字罗衣,白衣只在领口和袖口绣有云纹。她性格恬淡,身材婀娜,穿上这套白色衣裙,夜风一吹,皎皎如凌风欲飞的仙子。
她为杨逸倒了一杯葡萄酒。然后走到身后帮他按摩头部,那细长的玉指温润灵巧,力道掌握得正好,显然她以前是专门学过的。
杨逸舒服得不时轻哼一下,浑身舒泰。
“杨郎,奴奴是不是很没用。”
杨逸睁开眼睛。仰望上去,琴操黛眉轻锁,美目中带着淡淡的轻愁,仿佛两泫清波笼上了忧郁的雾气。杨逸抻手将她引到前面来,然后抱起那柔软的身子让她平躺在自己胸前。
“琴儿别难过,娘亲她就这样,唠叨这唠叨那,你们听听便是,别往心里去。”
“不,老夫人很好的,待我们都好,若不是奴奴不争气,老夫人也不会说这些的。”
杨逸捏捏她那细腻的香腮笑道:“我只知道一个人若是不能保持身心愉悦,成天郁郁寡欢的话,就会造成肌理失调,别说怀孕了,严重者还会损及内腑。因此只有保持平和的心态,快乐的心情,还有多活动身体,这样才容易受孕,你若是不信我,大可去问问胡御医,看他可是这般说。”
这些道理不难理解,琴操一听便知他没有乱说,杨逸接着谆谆诱导道:“琴儿,如今连仙儿也怀上身子了,就你还没动静,官人我细细想来,觉得问题应该是琴儿你太矜持了,哪个嘛,咱们共赴巫山的方式太单调了些……”
琴操明知他又开始胡攫了,这回却没有反驳,轻咬着温润的红唇,妍态如芍药笼烟,分外动人。
杨逸看得心神俱醉,不禁轻吻她的香腮,最后噙住她那细嫩的耳垂……琴操的耳垂是最敏感的的地方,经不起他这般挑弄,呼吸很快就变得急促起来,烫热的鼻息中不时会带出一声细碎的轻吟。
“杨郎……”
杨逸一手离开她那挺翘的臀儿,顺着她那纤细的腰肢慢慢向上游动,那皎洁的衣裙里已经一片滚烫,仿佛一团燃烧的白雪。他的手顺着衣摆游了进去,入手处温滑如软玉;琴操动情之下,不自觉地欠起身子以方便他那游动的手,等到胸前两团香腻的软肉落到他手中,琴操才忽然惊醒,连忙哀求道:“杨郎,这儿是阳台,别在这儿……别……”
“琴儿又来了,这夜色朦胧,后院里又没别人,你担心什么?这月华如洗,正可吸取地天精华。”杨逸嘴里胡扯着,手中握着两团温软的粉腻,尽情把玩,白色的罗衣散开了来,隐约可见两团白玉在他手来变幻不定,扭曲成形。
“杨郎……”
天上一片轻云遮住的明月,楼边掩映的翠竹在夜风中簌簌轻响,朦胧的阳台上,琴操那洁白的衣裙随风飘拂着,她跨坐在杨逸身上,柔韧的纤腰款款摆动,如春风吹动的柳条,被刻意压低着的吟唱声和着楼下的蛐蛐儿,组成一曲动人的夜歌。
快要三更时分,杨逸抱着琴操那柔软的娇躯刚刚睡去,木楼梯突然传来一串脚步声。
接着听到有丫环唤道:“大官人,大官人,门子传进话来,宫里来了位李公公,说朝中出大事了,要大官人赶紧进宫议事。”
第398章 交趾入侵
***
杨逸穿戴整齐,急步往外走,心中却是非常疑惑,到底发生什么事,使得刘清菁竟连夜召开政事堂会议呢?
首先杨逸就排除了辽国和西域,若是辽国或西域发生突变,杨逸接到消息的速度绝不会比皇宫慢。难不成又是水灾或地震?
前厅里,内侍李映焦急地等着,在厅中来回溜着弯。
“李公公,到底发生何事?”
“哎哟,杨大学士你可算出来了,快快快,太后急诏杨大学士进宫议事,咱们边走边说。”
刘映拉着他就往外走,俩人上了车,刘映才答道:“杨大学士,咱家也知之甚少,据传是交趾国起兵来犯,都快打到柳州了。”
“交趾?”
杨逸大讶,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竟是南边这只猴子又来到搅事,大宋周边的国家不少,澶渊之盟签订后,宋辽之间无大战。但还有两根搅屎棍,一直搅得大宋不得安宁,一是西夏,二便是南边这只猴子了。
大中祥符二年(1009年),前黎朝左亲卫殿前指挥使李公蕴趁黎朝帝死后,太子年纪幼冲,黎朝帝弟弟黎明提、黎明昶起兵争位之机篡位,建立李朝。
大宋与交趾李朝的恩怨要从真宗大中祥符七年算起,当时李公蕴借口大宋包庇交趾逃犯,引兵犯境,此后李公蕴及其继位者屡屡犯境,对大宋领土也多有蚕食。
双方最大的一次战争发生在熙宁八年。
熙宁六年(1073年),沈起因及继任刘彝先后两任桂州(桂林)知州依保甲法点集士丁,勤加练习。交趾君臣因而感到不安,认为宋将来攻,李朝大将李常杰建议先发制人,得到允许。
熙宁七年十一月,李常杰和宗亶分兵两路,水路并进攻打广西。为师出有名,李军四处张榜称中国做青苗、助役之法,穷困生民,今出兵欲相拯救。
李常杰在12月30日和次年2月1日连破钦、廉二州,杀8000余人。最后李、宗二人合围邕州。
邕州知州苏缄率众坚守。当时邕州兵力仅2800人,苏缄设法募兵,勉强有4000人。敌飞梯以临城,苏缄施以火炬,飞梯不能近;敌以毒矢射之,城上人马死者相枕。苏缄以神臂弓发,敌之象军多有殪者。敌众十万,攻之四十余日不能下。
期间桂州刘彝命都监张守节率军救援。然张守节却在与李常杰交锋时被斩。
邕州绝援,成为孤城。
久攻不克之下,李常杰用投降的张守节部下善于攻城的特点,堆积土囊登城,邕州陷落。
熙宁9年3月1日。邕州城从被围到破城共经42天。
城破之后,苏缄先叫他的家属三十六人自杀,然后他本人也纵火**。城中百姓感苏缄之义,无一从贼。
李军找不到苏缄,便大开杀戒,杀邕州军民5万8千余。加上之前所杀的钦廉二州人,交趾所杀获不下十万,
苏缄率邕州军民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给李军造成很大伤亡,杀伤李军1万5千余人和大量战象。
熙宁九年,神宗命郭逵为帅,起大军南征,十月攻入李朝境内,宋军至决里隘,李军列象阵阻击,宋军持强弩猛射,以长刀砍象鼻,象受惊向后回奔,反而殃及李军,李军溃退。宋军乘胜向富良江进军。
十二月二十一日抵富良江(红河),两军决战。李军战船四百余艘在江南阻住水路,宋军不能渡河,郭逵和赵卨便分遣兵将伐木制造发石机攻打。
又依燕达建议,暗自遣军设伏山间,逐步减兵,示弱诱敌。李常杰中计,倾数万众渡江出击,宋军伏兵尽发,步骑合击,趁其帆折樯摧之际,选精兵乘大筏猛攻,大败交趾军,李朝洪真太子和昭文王子战死,左郎将阮根被俘。
富良江之战后不久李乾德便奉表求和。此时宋军多为北方禁军,水土不服,疫病流行,死者大半。郭逵上表“愿以一身活十余万人命”,请求朝廷下令撤兵。神宗无奈,只得同意与交趾议和。
想起这些,杨逸心中感慨万千,或许每一个中国人都应该记住“苏缄”这个名字。
杨逸认为他的功绩不下于岳飞,以临时拼凑起来的四千人,拒十万敌军42天,因叛徒献计于敌,才至城破。
城破之后,苏缄已负伤,仍率领士兵进行巷战,大呼:“吾义不死贼手!”
巷战中寡不敌众,苏缄返回州衙纵火自/焚,其次苏子明、苏子正、孙苏广渊、苏直温及一家三十六口自杀殉国,其壮烈程度更不下于岳飞。
杨逸心中有些压抑,他挑开车窗向外望去,虽已是三更时分,街上仍灯火处处,人来人往。好在景明坊就在宫城东边,车子很快就驶进了宣德门。
杨逸跳下车时,刚好见到蔡京也从另一辆车上下来,俩人招呼一声,便急步往政事堂赶去。
政事堂里灯火通明,朝中高官一到齐,刘太后便让郝随将一份来自广南西路的急报念出来。
奏疏不长,但却听得坐中大臣怒火中烧,杀气腾腾。
四月十八日,交趾国以钦州知州张项侵犯交趾为由,命大将阮志顺率军八万,入侵广南。
二十三日,阮志顺破钦州,屠掠百姓六千余人。
二十七日,破廉州,屠掠百姓三千余人。
五月四日,破邕州,屠掠百姓两万八千余人。
现在钦州知州张项已死,钦州百姓被屠掠一空,谁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张项先侵犯交趾,还是交趾为了出兵有名,捏造事实。
但不管如何,交趾敢连破大宋数州,杀掠数万百姓,这无异于给了大宋一个狠狠的耳光。
是可忍,孰不可忍。
政事堂的执宰们听完广南路的奏疏,个个目光沉冷,冰凌四射,大宋去年才平定西夏,正威震天下,如今南边却突然跳出只猴子来赏大宋耳光,若不惩治,大宋何以面对四夷?还怎么让吐蕃诸部、黄头回鹘等听令行事?
坐在上首的刘太后问道:“军情如火,众位大臣说说,该当如何处置?”
吏部尚书张商英性格刚直,立即答道:“且不论张项有否先犯交趾,交趾未经交涉,悍然兴兵连破我数州,此举是将我大宋视若无物,若不征讨,何以对得起数万死难的百姓,臣以为,明日当立即颁布讨伐诏书,发兵南征!”
尚书右仆射苏颂沉吟道:“此事还须商议妥当才行,自我大宋立国以来,交趾时常犯境,掳我边民,这已是不争之事实,然自真宗朝以来,我大宋多采取忍让之策,这并非无因。交趾非西夏可比,广南之地,多有瘴气,而我朝可战之兵多为北人,南征交趾则水土不服,未战而先失其五六,因此才不得不一再忍让。如今若要证讨,须得妥善计议才行。”
张商英立即答道:“苏相公所言虽有道理,但也不尽然,以前我大宋一再忍让,除了顾忌水土不服外,更因北有契丹,西有党项,因而无暇南顾。如今党项已灭,契丹自身难保,此时交趾竟敢犯我大宋,自应伐之!”
李清臣接口道:“讨伐自不在话下,但苏相所言也该认真考虑。广南山多林密,道路难行,补给困难,加上瘴气弥漫,北人多有水土不服。仁宗时狄青征讨侬智高,虽得胜,但因水土不服折损者十之四五。熙宁九年神宗派郭逵、赵卨征讨交趾,禁军因水土不服,疫病流行,死者大半,不得以同意交趾求和。可见瘴疫不可不防啊!”
瘴气一直是中原朝廷南征的最大阻碍之一,南方山多林密,动植物腐烂后生成的毒气,加上气候炎热、多雨潮湿,是导致瘴气的主要原因。这个问题不解决,南征就算获胜,损失往往也极为惨重。
大宋刚刚荡平西夏,天威凛冽,南方那只猴子仍敢跳出来兴风作浪,大概也是认为大宋顾忌瘴气,难以大举南征,这才肆无忌惮的来摸老虎屁股。
章敦目光沉冷的望向杨逸。
其他人也不由自主地望向他,在坐的重臣中,唯有杨逸擅长医术,他不但创造了前所未有的外伤缝针术,还有办法医治败血症,因此对于瘴气,众人难免抱以厚望。
杨逸见大家望来,立即说道:“本官倒是知道一些可防治瘴疫的药物,一种是薏苡仁,久服之后,可以轻身辟瘴。还有一种是槟榔子,亦可胜瘴。其余如雄黄、苍术之类,时常拿来烧熏,亦可除瘴。另外,初染热瘴一、二日,可以针刺其上、下唇,发瘴过经,病已入里而濒死者,刺……咳咳。”
说到最后,杨逸突然记起刘清菁在场,不禁轻咳两声,因为热瘴重症者需以针刺**方能治愈,这话自不好说出来。
在坐的大臣也没有追问,因为这已经不重要了!只要能防,就已经足够了。
章敦立即对刘清菁说道:“太后,交趾百年来屡犯宋境,以前朝廷顾及辽夏及瘴毒,一再隐忍。今南夷再犯宋境,破城掠池,残害百姓,罪行累累,不伐,不足以安天下!不伐,不足慑四夷!”
刘太后望向坐中大臣:“众位大臣以为如何?”
“伐!”
一个杀气腾腾的伐字,在政事堂中回响着,今日之大宋,不是只会婉转承欢之大宋。
犯我者,虽远必诛!
第399章 讨交趾敕谕
交趾攻陷广南钦州、廉州、邕州,屠掠百姓数万。
此事一经传出,京中顿时风云激荡,杀气漫漫。
文昌二年五月十一日。大宋皇帝赵捷颁布《讨交趾敕谕》:
朕自登极,唯恐德才菲薄,日必三省吾身……任用贤能,外平党项之叛,内修仁德之政……
大宋自定鼎以来,眷惟安南,世受王爵。抚纳之厚,实自先朝,函容厥愆,以至今日。而乃攻犯城邑,杀伤吏民,干国之纪,刑必无赦;致天之讨,师则有名。
已差翰林大学士杨逸充安南道行营马步军都总管、经略招讨使、兼广南西路安抚使,昭宣使、嘉州防御使。内侍省都知焦守充马步军副都总管,顺时兴师,水陆兼进。
天示助顺,已兆布新之祥;人知侮亡,成怀敌忾之气。然王师所至,弗迓克奔。咨尔士庶,久沦涂炭,如能谕王内附,率众自归,执俘献功,拔身效顺,爵禄赏赐,当倍常科;旧恶宿负,一皆原涤。朕言不渝,众听毋惑。
诏书一经颁布天下,万民沸议,讨伐声盈溢京城。自平夏败辽以来,国人气概昂然,睥睨四夷,岂甘受辱于南边一只毛猴?
这份《讨交趾敕谕》用“讨”不用“伐”,这其中有讲究,虽一字之差,却含大义所在。
“伐”通常是弱势一方对强势一方用兵的语气,如武王伐纣,就象人立于大树下伐木。至少对方也是与自己平起平坐,比如对辽国用兵,就可以用“伐”。
“讨”是主人对从属问罪,比如出兵攻打一伙山贼,你就不能用“伐”,只能用“讨”,否则你就是把对方的地位提高到与自己平起平坐的高度。
南边那只猴子一直接受大宋的册封,为大宋蕃属国,“伐”之一字,他不配!
五月十二日,大宋分别遣使赴大理、占城、真腊。
五月二十日,翰林大学士杨逸率三万精锐禁军,自京城誓师南征。
六月十六日,过衡阳。
二十二日,抵桂州(桂林市)。
大军急行,用时整整一个月,兵将俱疲,杨逸只能下令在桂州稍事休整。
桂州是广西治所,城在山中,山在城中,清澈妩媚的漓江绕城而过,入眼处尽是奇山异水,说不尽的秀丽风光,韩愈有诗云:苍苍森八桂,兹地在湘南。江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簪。户多输翠羽,家自种黄柑。远胜登仙去,飞鸾不暇骖。
这诗生动地描绘了桂州的山水姿貌。因为山青水秀,桂州也是广南西路唯一没有瘴气的地方,但杨逸仍不敢大意。
出兵前朝廷按杨逸所述,准备了大量薏苡仁、槟榔子、雄黄、苍术之类的避瘴药物,一路南来,杨逸每天让士卒服用,进入广南,杨逸更是每天巡营,督促士卒定时服药,丝毫不敢大意。
这次随杨逸出征的有刘武、包毅、刘奉明、韩铮等将,杨逸交待他们管好军营好,才与焦守一同前往府衙。
桂州帅司里,经略安抚使程节、知州梁利、广西第五将蓝继隆、录事参军张平、司户参军胡亚权、司理参军文英等大小官员皆在。
除些之外,在场的还有一个大名人:黄庭坚。
杨逸高坐上首,望了黄庭坚两眼,向程节道:“程大人,如今前方战况如何?”
程节四十多岁,容貌消瘦,如皮包骨头,身上一套官服仿佛晾在竹竿上;
他拱拱手答道:“回杨总管,敌军总计九万之众,其中六万七千人于本月十二日兵围柳州,并分兵西逼宜州,下官让陈森将军率三千人马增缓柳州,阮志顺久攻不下,于本月十五日退兵邕州,并在昆仑关要隘修筑工事,似有据险阻我大军之意。”
上辈子杨逸主要活动的地区就是广西、云南、缅甸、越南,对这边的地形他是烂熟于胸。昆仑关这样的军事要隘他不可能不知道,此处崇山险阻,丛林茂密,道路蜿蜒于峡谷之中,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当初狄青南征侬智高,可以说是捡了个大便宜,侬智高并没有利用昆仑关险隘阻击狄青,而是选择在昆仑关以南的开阔地带与狄青决战,这才让狄青一举击败。
这回阮志顺显然是吸取了侬智高的教训,准备利用这道险关阻击杨逸了。
杨逸这次带来两千燧发枪部队,没有多带是因为燧发枪严重依赖后勤补给,子弹打完了就根烧火棍似的。而在西南群山之中,后勤补给恰恰是最困难的。
而且西南地无三尺平,天无三日晴,山岭起伏,丛林密布,往往难以排开队形,射程优势也体现不出来,在山林作战,燧发枪还不如弓箭好使。
另外就是这边属于热带雨林气候,多雨潮湿,燧发枪的燧石一但湿润,就无法击射,只要敌人摸清燧发枪的弱点,凭这样武器杨逸占不到多少便宜。更何况昆仑关这样的险关,后世日本人飞机大炮一起上,都难以攻下,燧发枪就更别提了。
这场战争不比平夏之战好打啊!
杨逸淡淡地问道:“当初阮志顺攻打钦、廉、邕等州时,尔等为何不据昆仑关而守,让阮志顺轻易过关?”
程节连忙解释道:“杨总管明查,敌军来得太突然,钦、邕几州接连陷落,桂州离昆仑关数百里,邕州离此关只有数十里,而此关处于崇山峻岭之中,平日又难以驻兵。等下官接着战报,派出援军,昆仑关已为敌所乘,且敌十倍于我,下官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现在情况不明,不是追责的时候,杨逸转而问道:“贵州(广西贵港市)方面情况如何?”
程节答道:“回杨总管,贵州在本月初八便陷落敌手,广西第四将苏庆良集腾州、贺州、龚州、等地兵马计一万五千人,发兵西来,因恐孤军入深为敌所乘,现驻守于浔州,未敢再进。”
杨逸想了想说道:“贵州必须尽快收复,传我命令,限苏庆良六月三十日前夺回贵州,不得有误。”
程节谨慎地说道:“杨总管,据细作回报,贵州有敌军万人据城而守,苏庆良拥兵也不过一万五千人,想收复贵州,恐怕有些困难。”
杨逸突然寒下脸说道:“你只须传我军令,能不能收复是苏庆良的事,收不回,让他提头来见。”
程节等人面色一变,这位小祖宗虽是状元出身,但历经大战无数,杀人如麻,谁敢怀疑他杀人立威的决心?程节连忙派人去传令。
杨逸接着说道:“本帅令,传四十四州、五县、十一洞头人,于七月五日前赶到宾州,凡不到者,视为叛宋投敌,本帅誓将一并征讨之!”
“是,下官这就派人去传。”
广南西路。计有桂,容,邕,融,象,昭,梧,藤,龚,浔,柳,贵,宜,宾,横,化,高,雷,钦,白,郁林,廉,琼,平,观二十五州(地域包含海南岛在内),除此之外,原另有三军:昌化,万安,朱崖。
置将法全面推行后,撤去三军,另置六将。但实际上六将中只有六千人马是禁军,余者皆是本地新征之兵,合计三万两千人。
除了以上二十五州外,辖于广西的还有四十四羁縻州、五县、十一洞。这些地方主要是僮、苗、彝等族百姓聚居,名义上归大宋所有,但其实质是“以土官治土民”,朝廷承认各少数部族的世袭首领地位,给予其官职头衔,以进行间接统治,朝廷的敕诏实际上并没有能够得到真正的贯彻。
杨逸这下令招这些州、县、洞的首领前来宾州,另有用意,现在阮志顺还占着邕州以南地区,大宋与交趾尚未分出胜负,真正愿意听令来宾州的部族头领恐怕不多。
来了,杨逸会让他们出兵一起攻打交趾。
不来,也不要紧,终归是给日后一个算账的借口。
传完这些军令,杨逸突然对黄庭坚问道:“黄通判,你不在宜州,何以身在桂州?”
黄庭坚绍圣初以校书郎坐修《神宗实录》失实被贬为宜州通判。身上虽然还有官职,实际上相当于羁押在宜州。
杨逸是新党干将,他这么一问,厅中官员皆以为黄庭坚要倒霉。黄庭坚脸有沧桑之色,出列答道:“下官受知州所遣,前来桂州求援,因年老体弱,至桂州染疾,只能暂留在桂州调养。”
经略使程节出来为其解释道:“杨总管,黄通判确是染疾在身,下官可为证。”
大厅内静悄悄的,十多个官员看着杨逸,静观他作何处置。杨逸又看了看黄庭坚,他中等身材,椭圆脸,神情虽然淡定,但脸有晦黯之色,五十来岁的年龄,却是满带风霜。
黄庭坚名气很大,但入仕三十多年,无论是新党执政,还是旧党执政,他都没有进入权力核心过,做过最大的官是秘书丞。若不是他参与修撰《神宗实录》,新党的清算大概不会落到他身上。
杨逸也懒得过问宜州知州为何派他来求援,只淡淡地问道:“黄通判病情可好些了?”
“下官已基本康复,这一两日内便返回宜州。”
“你暂时不必回宜州了,我军中正缺一个书记官,就先由你充任吧!”
第400章 三万人裸奔
*
杨逸在桂州休整了两天,便率军继续向南进发,除了经略安抚使程节外,还有广西第五将蓝继隆的四千人马。
大宋目前除了三十来万禁军外,余者已全部实行征兵制,江南一带可从北五路征兵加以充实,增强江南宋军的战斗力。
但两广地区北人来了容易出现水土不服,因此只能从本地征兵。
广西目前人口较少,兵员紧缺,各将的架子虽然搭起来了,但缺员非常严重,三千人的编制往往只能征到一千人。
朝廷考虑到两广的特殊情况,适当保留了原有厢兵驻守州县。只是战时这些厢军却指望不上。
从桂州出发后,大军几乎就是在山间走行,这一带的山不高,每个小山常是形成**的山体,形态各异,极为秀气。
半山腰以上是石灰岩,岩石间长满了低矮的灌木和藤萝。半山以下是泥土,多数是长着绿草,茵茵如绿毯铺在山腰。
山下才长一些高大的乔木,而更多是竹子,成片成片的,南风吹来,如浪如涛。
山间偶尔可见一些苗、僮等族百姓的村落,三三两两散落在山间,房子通常是以竹木为架,然后用竹篾将茅草编成一大块,一层层的盖在屋顶上,四面的墙壁少部分是全木结构,大部分乃是用茅草遮挡。砖瓦结构的房子基本看不到。
百姓中无论男女。都缠有头巾。男子还插以鸟羽,衣服以黑sè为主,间以各种漂亮的图案,而女子的上衣多为短袖,裙子也只及膝下,显得明快清爽。
所见到的每座山都是那么的秀气,每条河都是那么的清冽,行走在这风景如画的山水间,对眼睛来说是一场盛宴。
对双脚来说,却是一种折磨。
上山下山。道路窄小崎岖,直线距离明明很短,真走起来却要绕上半天。三万人马竟拉开了二十多里长,不见头尾。
杨逸骑马走到队伍中间。前后望望,不禁很是担心。桂州到柳州之间还在宋军控制之中,这还好些,若是接战后,这长蛇般的行军阵形,一但遇到袭击,大概只有挨宰的分,甚至前军被人家收拾得差不多了,后军还插不上手,只能干着急。
杨逸也无可奈何。除非来个五丁开山。
从开封带来的三万人马,经过两天的休整,jīng气神还勉强保持着,只是天上的太阳如同火炉一般,每个士卒都是一身大汗,有的看上去就象刚从水里捞上来似的,范阳帽也只能遮住一张脸,不少士卒于是采下路边的芭蕉叶或树枝,挡在头上。
到中午时,杨逸正要下令休息。山那边突然漫上层层的黑云,明晃晃的阳光很快就被挡住,仿佛一下子到了薄暮时分。
杨逸骑在马上,大声疾呼道:“大雨来了,赶紧检查粮草、弹药是否已经用油布包好。赶紧检查!赶紧检查!”
杨逸还没喊几句,豆大的雨点便哗啦啦的落下来。天地顿时一片迷蒙,视线不及百米远,雨点打在脸上微微生痛,如注般灌入领口,凉凉的感觉让人不禁打个激灵。
包毅打马上来喊道:“大人放心,粮草弹药出发前都用油布包好了,属下亲自查检过,包准不会有事,这鬼天气这么热,反正大伙衣服一早就被汗水打湿了,下点雨正好凉快。”
杨逸立即斥道:“你懂个屁,汗水就算把衣服全打湿了,但身上却一直是热的,那样问题不大,但这雨水淋下来,身上一凉,毛孔便会收缩,极其容易患病。”
“大人,不至于吧,大伙谁不是铁铮铮的汉子,这一路行来也没见有多大的问题啊!”
“少罗嗦,南方作战与北方不同,必须加倍小心,传我传命令,雨停之后所有人必须换下身上湿衣服,然后用力擦拭身上,至微微发热方可换上干净衣服。另外传令火夫,中午多煮姜汤,让士卒每人喝一碗!”
包毅虽然觉得杨逸有些小题大作,但还是老老实实去传令去了。
杨逸非常清楚,在西南山区作战,最可怕的敌人往往不是对手,地理、气候才是最大的敌人。
这次南征,他让士卒每人准备了三套衣服,规定每天必须洗澡更衣,扎营时用雄黄、艾叶等烟熏驱赶蚊蚁,还准备了大量生姜及防御瘴热、疟疾、霍乱等病疫的药物。
目前尚未接敌,但对杨逸来说,战争其实早就开始了!
山间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一柱香时间天上的乌云便全部散去,明晃晃的太阳又悬挂在中天,分外刺目。
壮观的一幕出现了,得了杨逸的命令,几万人马就在路边脱下衣服,放眼望去,白花花、黄澄澄、黑黝黝、总之啥肤sè都有,一个个士卒光着屁股,两人一组,嘻嘻哈哈地帮着对擦拭身体,场面那叫一个壮观。
随军书记官的黄庭坚,坐在一块大石上,垂首闭目,显然是不愿看这种斯文扫地的场面。
杨逸带来担任军医的那些女孩子躲在树林里,根本不敢冒头!
余兴诡异地一笑,凑上来对杨逸说道:“大人,属下有个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大人,不如让大伙别穿衣服了,就这么行军,既凉快又威风,反正这鬼地方几十里也没户人烟,怕啥!”
三万人裸奔?两手扛着枪,两腿还扛一支枪,这上下两支枪,还真是天下无敌了!
杨逸驱散脑中浮想联翩的壮观景象,轻咳两声对余兴说道:“这主意不错,不过合不合用还得有人试过才行,这样吧,就由你先试,从这里到柳州你就不用穿衣服了,你要细心体会其中的到好坏,到时汇报予我,若是可行,再全军推广。”
余兴吓得脸sè一惨,连忙哀求道:“大人,您饶了我吧,属下这身材不好,会给大军丢脸的!要不大人您让包大人来试,他身材雄壮威武,让他来代表我军……啊!谁?谁踢我……嘿嘿,包大人,正说您呢,您来得正好,大人有话跟你说,我还有事……”
余兴被包毅一踢踹倒在地,这会也顾不得讨还了,捂着屁股一溜烟地飞奔而去。
用过午饭后,大军继续前进,因为方才那场雨,山间的天气凉爽了许多,但路就更难走了,几万双脚踏过去,地上的泥浆便没到了脚面,拔起脚来就困难,不时有人摔倒,沾得满身是泥。
行军速度非常缓慢,看得杨逸直皱眉头:“余兴,随本帅到后面看看,莫要有人掉队才好。”
“喏!”
杨逸带着一群侍卫,打马往回走,士兵们见到他纷纷叫杨学士。杨逸一边打马,一边喊道:“不必管我,注意自己的脚下,有走不动的,旁边的兄弟要搀扶一下,伍长看好自己的伍,什长看到自己的什,千万不能让人掉队。”
“兄弟们加把劲,毛猴子杀我数万百姓,现在还占着邕州不肯退去,咱们这次要打到升龙城去,活捉交趾王李乾德!”
士气慢慢被杨逸鼓舞起来,士兵们高喊着着活捉李乾德,行进的速度加快了不少。但那些负责运送粮草的厢兵役夫,就没这么好办了。
大军的粮草多是以驴马驮,还有一种独轮车,这种独轮车的轮子足有半人高,轮子两边各装两袋粮食,前面用驴马拉动,后面一人扶车把;
若是平路还好点,遇到这种泥泞的山路,扶着车把的人就非常吃力。一辆独轮车要两个人扶车把才行,想要跟在大部队,一辆车要配备四个人,不时轮换。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山路窄小崎岖,两**车根本走不了,只能使用这种独轮车,拉得少些,但好歹能用。
前边一辆车子压上泥浆下的石块,翻倒在地上,粮食用油布包着没事,但车子一翻倒,驴叫人吼,把整个队伍都拦住了,四个车夫正使出吃nǎi的劲把独轮车扶起来,浑身泥污。
好在这种车只拉几袋粮,几个人还能扶起,队伍很快又动了起来,但驴马、车子成千上万,一有车倒地,队伍就得停一会儿,这行进速度就别提了。
在这种地方打仗,敌人还没见着呢,自己已经被折腾得筋疲力尽了,杨逸也想过直接带支船队从海上直逼交趾都城升龙府,但现在正值六七月份,海上风暴不断,一个不好就会全军覆没。
更主要的是,这次南征,绝不光是征讨交趾这么简单,大宋北边、西边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没jīng力老在西南纠缠,这次南征,还要对西南各个羁縻州作一番梳理。
大宋已经派人出使大理、真腊、占城。杨逸也已传令四十四州,五县,十一洞首领齐聚宾州,这都是为梳理西南做准备。
这次杨逸只带来三万军队,不是大宋轻敌,事实上这只是南征大军的一支。而杨逸主要的任务是负责西南的改土归流。
是到改变土人治土民这种政策的时候了,否则西南就难以长治久安,更淡不上发展。
但改土归流是极为艰难的事,明清两朝做了几百年,才慢慢解决西南土人自治的形态,杨逸要在短期内完成这项任务,这是何其艰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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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1章 杯弓蛇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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邕州,自晋朝建武二年(318年)设治,因邕溪水而得名。熙宁八年交趾李常杰和宗亶率十万大军屠城之前,邕州有百姓近七万口。
那惨烈的一战,除了战前少数逃离的百姓,余者近六万人在城破之后全部被屠掠一空,李常杰还下令拆毁了邕州城。
大宋收复邕州虽然已经二十年,城廓也按原趾建了起来,但城中百姓一直没有恢复到原来的数量。
事隔二十年,交趾再次攻陷邕州。城中五万百姓逃散两万,余者三万人再次沦落蛮夷手中。
此刻城中虽然已看不到尸首,但浓浓的血腥味还未散去。州衙中,阮志顺和几个大将蹲在一幅简陋的地图前,正讨论眼下的战事。
阮志顺五十岁左右,中等身材、肤sè稍黑,腭骨宽大,嘴唇阔而薄,眼双有鹰视狼顾之气,第一印象就给人一种严厉、刚毅的感觉。
副将黎永泰三十来岁,腰挂一把rì本武士宝刀,相貌平平,但双手却显得特别长,手掌粗大,布满了老茧,他指着地图说道:“大帅,根据咱们的细作回报,杨逸的三万宋军已经过柳州,最多五rì便能到达宾州。”
阮志顺坐回凳子,神sè淡然地喝了口水才说道:“杨逸此人文武兼备,败辽国,平西夏,战功赫赫,不可轻视啊!黎将军你明rì便赶往昆仑关,把防御工事再加固些。山道要用巨石堵住,万不可认为据有险关就可轻敌大意。”
黎永泰答道:“大帅,我看轻敌的是杨逸,咱们近十万大军在此,他带来三万人马,这分明是没把我们瞧在眼里啊!何况北人南来,受不得瘴热。未战便已折损过半了,当年郭逵率十多万宋军南征,最后还不是屁滚尿流的滚回去。能奈我何?要末将说当初根本不应该从柳州撤军,直接与杨逸在柳州城下决战,将他这三万人灭了。两广宋军必然胆气尽丧,到时我军所过之处,谁还敢顽抗?”
阮志顺神sè淡然地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当初郭逵十多万大军确实未能奈何我大越,但杨逸能征惯战,咱们知道的道理他不可能不知道,我一直在怀疑,他真的只带来三万人马吗?还有,北人南征常因水土不服折损过半,但从细作传回的情报来看。杨逸的军队却并无这种现象,这就更让人奇怪了。总之,此人绝不可轻视,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殆。没把此人解清楚之前,轻率与之决战实为不智。”
“大帅,咱们出兵时,陛下可是要咱们尽快拿下两广的,咱们如今在邕州一隅之地固步不前,陛下怪罪下来。只怕咱们都难以脱罪啊!”
阮志顺一叹道:“此事我会上奏陛下,纵然陛下怪罪,本帅也会一力担着,无须你们担心。今时不同往rì,这几年宋国内革弊政,外平西夏,国势rì盛。加上辽国内乱,无力南顾,宋国趁机大治黄河,发展民生积蓄国力,其荡平天下之心已昭然若揭。我大越与宋国素有嫌隙,若再让宋国安心发展几年,大越必将成为第二个西夏。如今只有拿下两广,大越才有和宋国抗衡的本钱。这是咱们最后的机会,更须慎之又慎啊!此番杨逸率军南来,崇山险阻,粮草补给困难,北人又多有水土不服,咱们拖得越久,形势对咱们越有利,这便是本帅退守昆仑关的原因,若能把杨逸拖在昆仑关一两月,宋军必将不攻自溃,到时咱们再顺势挥兵北上,一举拿下两广之地,这才是稳妥之计,尔等可都听明白了。”
黎永秦、李宾、柯长洛几位将领听了阮志顺这番话,都不再有异议,纷纷抱拳道:“大帅长谋远虑,末将等万万不及,愿遵从大帅号令。”
“好,黎将军你立即赶赴昆仑关坐镇,加强防御,你要紧记,只守不攻,不论宋军如何挑衅,你都不能出战,务必要把杨逸大军拖在昆仑关下,拖得越久越好。”
“末将遵令!”
黎永泰一抱拳,接令而去。
州衙外此时传来一串马蹄声,只见一个传信兵冲进来,大声并报着:“大帅,广西第四将苏庆良集梧州、贺州、藤州、浔州等地兵马,计一万五千人西进,正在猛攻贵州,宋军不计伤亡,rì夜猛攻,而且宋军突然多了一种叫手雷的武器,在攻城时给我军造成极大伤亡,一rì便损失近千人马,陈昶将军请求大帅立即发兵增援。”
阮志顺脸上不动声sè,又伏在地图上仔细看了起来。杨逸大军到来之前,苏庆良一直据守浔州,不敢西进。现在驻守贵州的陈昶有兵一万,苏庆良也不过一万五千人,却突然不计伤亡的发起猛攻,这意味着什么呢?
阮志顺目光在地图上巡睃着。
不会错了!苏庆良必定是接到了杨逸的严令,这才会不顾伤亡的攻打贵州。
杨逸要干什么?
杨逸大军从北面而来,从这一点上说贵州战略位置不算十分重要,贵州、邕州、宾州,三地就象一个三角形,从宾州到邕州只有一百多里,若是绕行贵州,则多出四五百里路程,加上道路难走,杨逸不惜代价的夺回贵州,乍看这显得有点多余。
但阮志顺绝不相信杨逸是无的放矢,他的目光最后落在西江水道上,不由得悚然一惊,难道…….杨逸的补给竟不走陆路、而走水路?
若真是这样,那贵州的战略位置就会变得非常重要,贵州扼守西江水道,上游的郁江连接邕州。而贵州到宾州之间地势相对平坦,距离也不到两百里。
整长珠江水道有几个名称,广州到梧州这一段叫珠江。梧州到贵州这一段叫西江,贵州到邕州这一段叫郁江,但不管叫什么,他的河道都是相连的。
贵州扼守珠江中游,也就是说一但贵州被宋军夺回,宋军就可以通过珠江源源不断地投送兵力和物资。
杨逸大军从北面走陆而来,补给竟走从东面走水道?这确实出呼阮志顺的意料之外。军队与后勤脱离,这是非常危险的事情,就眼下而言。一但贵州攻不下,根本不用自己去打,杨逸几万大军就会因缺粮而崩溃。稍为谨慎些的将领就不会这么干。
但是,这种剑走偏锋的招式虽有失稳重,可一但奏效,那它就是神来之笔,让人防不胜防。
从之前分析杨逸这个人的xìng格来看,此人xìng格果敢,无论军政,其行事风格都极为新奇,为人所不敢为。
想到这些,阮志顺心中一凛。他一直疑惑杨逸怎么只带三万人马来。自已要死守昆仑关,杨逸却不计伤亡地攻打贵州,现在一切都可以解释了。
他这三万人马应该只是一路,还有一路当是走东线,一但贵州打通。杨逸就可以通过珠江水道源源不断地投送兵力和补给物资。
这飘忽的一手棋,顿时就让自己陷于被动之中。
杨逸!果然不是善男信女啊!
“柯长洛!”
“末将在!”
“本帅令你率一万……不,两万大军rì夜兼程增援贵州,你记住,若是你率军到达时,贵州已陷落。你无论付出大多的代价,都必须把贵州给我守回来,否则,军法从事。”
“末将遵令!”
看着柯长洛急步离去,阮志顺暗暗吁了一口气,正所谓人的名,树的影,杨逸的赫赫武功不光是在宋国盛传,同边小国同样久闻大名。这次杨逸虽然只带来三万军队,阮志顺却丝毫不敢轻敌。
大越国和西夏一样,从立国开始就与宋国纷争不断,大越国地窄民稀,需要不断侵掠宋境,蚕食土地,掳夺百姓,才能增加自己的国力,二十年前李世杰攻入宋境,杀掠百姓不下十万,大越国欠下宋国的血债并不比西夏少。
以前宋国北有契丹,西有党项,无力南顾,加上广南烟瘴路险,大越国可以高枕无忧,肆无忌惮。
但现在,西夏被灭了,辽国眼看岌岌可危,宋国却蒸蒸rì上,加上宋国如今的当政者作风强悍,对内强硬,对外更是有仇必报,这让大越君臣寝食难安,生怕宋国将来回头清算总账。
坐而等死,不如奋起一击,一众君臣商议之后,决定还是先发制人,趁宋国全力治河,西北未定,辽国将溃不溃之时,一举夺取两广之地,壮大自己,将来才能与宋国一较长短。
时不我待啊!阮志顺又不禁暗暗一叹,此次他率军攻宋,压力沉重无比,这就象是一把双刃剑,能攻下两广,则大越壮大有望,足可抗衡宋国。
若是攻不下,则再次激怒宋国,后果不堪想象。大越国的生死存亡系于一身,这让阮志顺心头如压着千斤巨石。
这次攻宋,本不想大量杀戮,可苏缄似乎yīn魂未散,邕州百姓誓死抵抗,让阮志顺不得不下令屠戮,以震慑四方。
但现在看来,此举并没有取得应有的效果,兵围柳州时,依然遇到了强烈的抵抗,大军猛攻多rì,几度劝降,毫无效果,这才不得不退回昆仑关以南。
阮志顺皱了皱眉,抛开心中的乱绪,准备静下心来好好谋划,与杨逸决一高下。州衙外又传来一阵马蹄声,随即冲进来的斥侯兵大声报道:“大帅,前方细作传回消息,杨逸传令四十四州、五县、十一洞头领赶赴宾州。”
“竟有此事?”
“大帅,细作打听得很清楚,这个消息绝不会有误。”
阮志顺目光一沉问道:“那些族头人有什么反应?”
“回大帅,杨逸派人传令,让各族头人务必在七月五rì前赶到宾州,否则视为叛宋投敌,并扬言将来一并征讨之,目前龙州、谭州、上思州、江州等离宾州较近的头人已经动身前往宾州,其他较远的尚未有反应。”
“再探,此事关系重大,一定要时刻留意各方动静。”
“是。”
传令兵退出,阮志顺再次陷入沉思,杨逸这是要干什么?表面看,这应该是要联合这些部族攻打大越,若真是这样,杨逸应该派人送礼,请求人家出兵才是。
但杨逸的口气却充满了威胁的味道,限时赶到,不来就征讨。
杨逸才三万人,他凭什么如此张狂?这其中包含着什么yīn谋呢?
对于杨逸的一举一动,阮志顺都不敢掉以轻心,虽然一时想不清楚杨逸用心何在,但他相信杨逸一定另有用意。
杨逸,你到底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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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2章 瘴魔来时祭英烈
***
骑牛远远过前村,短笛横吹隔陇闻。
多少长安名利客,机关用尽不如君。
行军途中,还有闲情吟诗的,也只有黄庭坚了。他这些天确实闲得无聊,杨逸招他为书记官,但自桂州出发以来,还没跟他说过十句话,更没有吩咐他做任何事情。
军中原来自有书记官,所有的事都安排得井井有条,黄庭坚根本插不上手。这也让他有更多时间来观察杨逸这个人。
杨逸名满天下,号称战无不胜。黄庭坚这些天留心观察之后,感觉杨逸也不过如此,徒有虚名而已。
邕州以南尽陷敌手,杨逸竟没有全力挥军南下,以图收复失地;反而在一些细枝末节上斤斤计较,比如要求士卒每天洗澡,每天喝药,每夜熏蚊驱虫,把一帮粗鄙武夫侍候得无微不至。三万军队,竟带了三百医者,其中竟然还有许多女人。
自古以来,大军作战,最忌yīn气,杨逸竟无视这些忌讳,让女子随军医护。这也罢了,更荒谬的是,经常下令几万人在路上脱下衣裳,互相擦身,这山野间虽是几十里不见人家,但几万人在路上干这事,黄庭坚若非亲眼所见,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这竟然是名满天下的杨逸做的事。
从见面开始,他只见到杨逸下过两道命令:
一条是让广西第四将苏庆良不惜一切的夺回贵州,夺不回提头来见。
另一条是是限令各部头人七月初五前赶到宾州。否则就发兵征讨。
在这两道命令中,黄庭坚看到的只有刚愎自用,愚蠢无知。高傲自大。
苏庆良兵不过万,去攻击同样有万人防守的城池,还限期收复。这不是逼人自杀吗?
更为荒谬的是,竟然限令四十四州、五县、十一洞头人半个月内赶到宾州,否则就出兵征讨。先不论时间上来不来得及,就算来得及,你当这些部族头人都是学士院的小吏啊?想怎么喝斥就怎么喝斥?
若真如此,朝廷早就派遣流官治理这些州县了,还采取羁縻之策干嘛?
杨逸此时威逼这些部族头人,只会把这些部族逼到对立面去。阮志顺十万大军还窃据昆仑关以南,杨逸又树新敌,这不是愚蠢无知,高傲自大是什么?
黄庭坚看得暗叹,但他如今就是一个流放犯,这些事实在无力过问,更不可能劝阻得了。是以才有“骑牛远远过前村,短笛横吹隔陇闻。多少长安名利客,机关用尽不如君。”的感叹。
他不知道杨逸为什么要把自己带在身边,但不管如何,还是别惹这等刚愎自用之人好;
叹完之后。黄庭坚缓缓走回大帐中,准备履行自己“书记官”的职责:继续发呆!
回到帐外,正好听到内里传来杨逸的声音。
“情况如何?”
“回大人,目前出现瘴疬症状的计有一百八十三人,轻者有四肢无力,嘴唇苍白,内热不散。重者出现腹泻,面sècháo红,各人所表现症状不尽相同。”
“按我说的用针刺了吗?”
“刺了,部分人症状有所减轻,但有些效果不大。另外,自桂州南来,有二十一人被毒物咬伤,其中十四人医治无效死亡。”
“怎么回事,不是让士卒们带着雄黄吗?”
“这……回大人,雄黄虽有驱赶毒蛇之效,但有些士卒是直接踩到毒蛇,以至被咬。另有毒蜘蛛、蝎子等毒物,实在是防不胜防啊。”
“走,咱们去看看。”
听到这,黄庭坚连忙让到路边,只见杨逸腰挂宝刀,身后跟着余兴和几个护卫,大步流星地走出大帐。
杨逸望了黄庭坚一眼,淡淡地说道:“黄通判若是没事就在大帐呆着,最好不要随处走动。”
杨逸说完不再理他,走到自己的战马边,一跃起上,和一众护卫飞驰而去。
黄庭坚静静地看着数骑远去,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若是没有听到帐中那番对话,他一定以为杨逸是在限制他的人身zì yóu了。
杨逸来到病患的隔离区,自己先含了块槟榔子,然后戴好口罩,换了衣服,这才行进去,里面搭起了数十个帐蓬,每个帐蓬相距三丈,许多医护人员在里面忙碌着,他们也全按杨逸的要求戴上了口罩,出营时还必须更衣,以雄黄、苍术等药物熏遍全身,才可出来。
负责隔离区的太医杨介见他前来,连忙迎上来:“杨大人,您怎么来了?”
“走,进去看看。”
杨逸进入病患帐中,帐内药味弥漫,左右各以竹木搭床,每帐住两个病患,帐中士卒见杨逸亲自来探望,还想起身行礼,但因腰痛脚软,实在弹动不得,只好在床上说道:“大帅,您怎么来了,我等没事,大帅还是赶快离开吧……”
“既然没事,我来看看你们又何妨?”杨逸走上前,摸了摸两人的额头,皆是滚烫。
“感觉怎么样?杨逸问道。
“回大帅,就是感觉身上热得难受,脑子昏沉,胸口发闷,浑身无力,成天想喝水。”
杨逸又帮他们把过脉,仔细叮嘱他们好好休息,这才和杨介出帐来。
“杨太医,其他人症状如何?”
杨介将近四十岁,身体很是健郎,他一揖道:“各人症状大同小异,因症状轻重不同,除了他们刚才所说的症状外,有些还有神昏,妄语,头痛或不痛,或不呕逆,小便赤涩或频数,舌黑面赤目红,有甚者还会吐血。”
杨逸千防万防,但瘴疬还是来了,目前虽然不到二百人患病,比例还不算很高,但若是无法医治,对军心士气必定会造成严重的影响,谁能保证这种种疫病不会大面积暴发呢?
杨逸有些苦涩地说道:“杨太医,除了我原来所说的药物外,你可另开有方子给病患?”
杨介答道:“下官开了和解汤,以羌活1钱,防风1钱,人参1钱,川芎5分,干葛5分,升麻5分,甘草5分,芍药3分,荆芥3分,加以生姜、大枣水煎服。”
杨逸把他口述的药物细想一遍,觉得不错,便接着说道:“杨太医,若是不行,你再以针刺患者舌下、两足腕放血试试,若是头痛额角脉胀者,则以针刺两额角筋脉放血。”
“是,下官记下了。”
“另外,你再试试这个方子,厚朴、 广藿香、 半夏、苍术、 陈皮、甘草各二十钱,同样加生姜、大枣煎服,一rì两次。”
杨介一一记下后,杨逸又和他认真查看了一遍各帐病患,这才离开。
瘴疬的出现,不可避免地影响到了士气,别的病还好说,瘴疬自古以为就是让人谈之sè变的病疫,岭南之地也因瘴气被视为凶地,在大宋死刑之下最严厉的刑罚就是流放岭南了。
好在宾州还有一天路程便到了.
宾州位广西的中心地带,属于丘陵地形,极少瘴气。它东接贵州、北通柳州,离昆仑关只有数十里,是南北东西交通交汇处。
宾州主要是僮(壮)族百姓聚居,相对其他少数民族,僮族百姓较多,也比较开化,基本上都已接受朝廷直接管辖治理。
僮人勤劳善良,织布技艺非常高超,凡衣裙巾被之属莫不取五sè绒,杂以织布为花鸟状,远观工巧炫丽,近视而粗,壮人贵之。
僮锦最适合作被面、褥面、裙饰等,在后世壮锦与云锦、蜀锦、宋锦并称中国四大名锦。
杨逸大军进入宾州城时,却没有看到美丽的僮锦,城中加起来也就四条街道,刚刚被阮志顺大军攻陷过,如今虽然已收复,但城中断壁残垣随处可见,披甲执戈的士卒比百姓还多。
柳州解围后,开来这里的广西第三将关应钦率众出迎。
出乎众人意料之外,杨逸入城后连住处都没有张罗,立即率数万军民到城南,隆重祭奠在交趾入侵中战死的邕、钦、廉三州知州,广西第一将、第六将全体殉国的将士,以及熙宁八年战死的苏缄一家。
黄庭坚终于接到任行军书记以来的第一个任务,写祭文。
城南一片空地上,三军肃立,旌旗不扬,宾州的百姓同来观祭。
杨逸带着一众官将献上三牲,焚香为拜,袅袅香烟凝绕不散,天地一片肃穆,三通招魂鼓罢,四野寂寂无声,杨逸腰系白凌,手奉祭文,大声朗诵:
文昌二年,四月十八。蕞尔蛮夷,入寇我邦。
男女老幼,文官武将,生逢国难,死战南疆……
利镞穿骨,惊沙入面。白刃摧锋,云海为红。
主客相搏,山川震眩。声析江河,势崩雷电。
凭陵杀气,以相翦屠。功宏汉祚,威慑遐荒。
可胜言哉!鼓衰兮力尽;矢竭兮弦绝,白刃交兮宝刀折,两军蹙兮生死决。
战矣哉!尸填巨港之岸、血满城垣之窟。鸟无声兮山寂寂,夜正长兮风淅淅。魂魄结兮天沉沉,鬼神聚兮云幂幂……
生而为英,死而为灵。浩然正气、万古流芳。
招魂随旆,同返中原。永享chūn秋,长安窀穸。
杨逸把祭文高声念完,洒酒再拜,三军无声伫立,一般肃杀之气凝聚成形,如白贯rì,直冲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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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3章 满江红
***
大祭之后,杨逸终于有了军事行动,却不是直接发兵南攻昆仑关。而上让刘武率五千骑兵东进,抢夺贵州。
宾州离贵州不到两百里,丘陵地形,道路比较平阔,刘武五千骑兵大概只须一天时间,便可兵临贵州。
而此时的贵州城下,已是战鼓声催,血流飘撸。
广西第四将苏庆良得了杨逸的死令,不敢再有丝毫懈怠,率领各州拼凑起来的一万多人马,不计伤亡地rì夜攻城。
杨逸给他的最后期限是六月三十rì,也就是今天,今天若再无法拿下夺回贵州,苏庆良相信杨逸一定会砍了他的脑袋。
因为这是杨逸南征以来的第一道军令,若是第一道军令得不到执行,今后在众将面前杨逸就毫无威信可言,换了谁做主帅,谁都会毫不迟疑地下刀,这么简单的道理苏庆良岂能不知。
苏庆良的兵力虽然与据城而守的陈昶相仿佛,也只能破釜沉舟冒死一击,他同样给手下兵将下了死命令,伍长退,斩伍长,什长退,斩什长,全什皆退,全什皆斩。队长死,都头上;都头死,指挥使上;指挥使死,他自己上。
这一战打了四天四夜,惨烈无比,一万五千人马,死伤已过半,官将更是十去其七,如今每战都必须得苏庆良身先士卒,才能鼓起士气。
城中敌将陈昶也不好过,由于宋军武器上优于越军。贵州城墙不足两丈高,手雷可以轻松地投到城头上,给越军造成了大量的杀伤,好在宋军手雷有限,否则贵州恐怕早已不保。
到rì前为止,越军伤亡一点不比宋军少,原来一万人马只剩下不到四千人。还个个身上带伤,jīng疲力竭,士气低落。
四天来的rì夜不息的战斗。谁也顾不上掩埋死者,鲜血、尸体顺着西江飘流向下,数十里外江水仍是一片赤红。腥风扑面。
苏庆良三十六岁,头盔已脱去,长发披散,手提一把缺口累累的钢刀站在一个土堆上,望着数千衣凝血块,烟熏火燎的士卒,许多人身上都缠着绑带,血水还在不停地渗着。
起初他们是迫于严令才不得不拼命,但几天几夜下来,身边的同伴一个个的倒下。将领们一个接着一个慷慨赴难死在前面,滔天的血仇几乎撑破了每个人的胸膛。现在,每个士卒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有赚。
苏庆良虎目暴睁,大吼道:“将士们。今rì便是咱们最后的期限,若不能夺回贵州城,本将绝不偷生,誓与战死的兄弟一起抛尸城下,共赴黄泉。到时,就没人管你们了。你们退也好,逃也好,总可以留得一命在。将士们,请你们再看一眼那些战死的同袍,他们的英灵在看着你们,是与他们一起战死,还是苟且偷生,你们作何决择?”
“绝不偷生,共赴黄泉!”
“绝不偷生,共赴黄泉!”
“绝不偷生,共赴黄泉!”
……
数千将士挥舞着刀枪,含泪怒吼,那还在流血的伤口、残缺了的刀枪,松散了的战甲,视死如归的眼神,一股悲壮之气凝聚天地间,烈rì为之失sè。
苏庆良再次大吼道:“现在,本将命令你们,随本将最后一次攻城。生而为英,死而为灵!”
“生而为英!死而为灵!”
“生而为英!死而为灵!”
“生而为英!死而为灵!”
……
战鼓再一次擂响,惊起西江红sè细浪,惊颤了摇摇yù坠的城墙,凝重的杀气让飞鸟不敢渡,百兽远遁,几千宋军士卒在苏庆良的带领下,扛着云梯,举着铁盾,冒着敌人的箭雨,如翰海惊涛,扑向贵州城墙。
嘶哑的呐喊声,箭矢的呼啸声,铠甲的碰撞声,沉闷的脚步声,声悲气壮,摧肝裂胆。
眼看宋军又扑上来,城上的越将陈昶着急万分,在城头不住地奔走呼号:“兄弟们,都给我打起jīng神来,击退宋军,阮大帅已经派出两万援军,由柯长洛将军率领前来增援咱们,只要再支撑一时半会,援军随时就到……”
“陈将军小心!”
身边的护卫惊呼一声,举盾就挡,一支由神臂弓shè出的利箭啪的一声,洞穿了护卫的身体,劲道未尽,又钉入陈昶的右臂,才被骨头卡住。
那护卫暴吐鲜血而亡,陈昶也痛得闷哼一声,一条右臂顿时被鲜血浸透,护卫带着箭矢倒地,箭头的倒钩把陈昶手臂上的肉勾下一大片,一条臂痛得失去了知觉……
“陈将军!”
“陈将军!”
其他护卫纷纷围上来,要将他扶进望楼内,这生死攸存亡的时刻,陈昶哪里敢退,不顾血流如注,犹不断大吼着鼓舞士气:“兄弟们,一定要撑住,将宋军击退,宋军也是强弩之末,只要挡住他们这次攻击,他们肯定无力再攻,到时咱们的援军也到了,便可一举灭了这些残兵败将……”
陈昶吼得虽卖力,但收效并不大,宋军高喊着“生而为英!死而为灵!”以不惜同归于尽的决心扑来,这个时候,所谓的援兵在没有看到之前,那都是笑话!城上不到四千人了,同样个个伤痕累累,连箭矢都快用光了,滚石擂木之类的更是早以用尽。
现在拼的就是双方的意志,但显然宋军的意志比他们强。
带有倒钩的云梯一架上城墙,苏庆良便第一个冲上去,没有退路了,今rì夺不下城池反正也是死,还不如死得壮烈些。他嘴咬大刀,一手举盾,一手攀爬,奋力向城头爬上去。
当的一声,一块石头砸在他的盾牌上。盾牌被砸得脱手飞去,苏庆良干脆双手用力,飞快向上爬,接近城头时取下大刀,暴吼一声挥刀砍飞一枝刺下来的长枪,然后三步作两步,奋力跃上城头。狂吼力劈,将两个攻上来的越军劈得头颅飞起,血喷如泉。
宋军杀上城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这次分外不同,人人豁出了xìng命,根本不计生死。前赴后继,况乎苏庆良那暴虐的狂吼声在城头不断地回响着,将所有宋军激励得血气翻腾。
不断有宋军尸体坠落城下,但同时却有更多的宋军冲上城头,袍泽的鲜血喷洒了他们满头满脸,死去的英灵索绕在他们头顶。
“生而为英!死而为灵!”
“生而为英!死而为灵!”
“生而为英!死而为灵!”
…….
在绵绵不断的呐喊声中,城头的白刃战进入了**,随着冲上来的宋军越来越多,很快在城头开辟出一块阵地,越军在陈昶的怒喝下。也一次次反扑上来,希望把宋军赶下城去。
城头上刀枪飞舞,锋摧剑折,双方咬紧牙关拼杀着,一蓬蓬鲜血喷洒在城头。尸体堆积如墙,地上的血浆沾湖湖的几乎没到了脚面!
“杀!杀杀杀!”苏庆良暴嚣不断,刀光翻卷,满身的鲜血让他看上去象噬人而食的恶魔,越军被他那凌厉的杀气所慑,纷纷退避。身边的士卒随着苏庆良不断地推进着……
“越狗败了!陈昶逃了!”
“越狗败了!陈昶逃了!”
……
宋军士卒开始兴奋地大喊起来,许多越军回头去望,果然见看几个护卫架着陈昶逃下城去,实际上是因为陈昶拼杀数rì,刚刚又被穿中右臂,失血过多而陷入半昏迷状态,护卫眼看城头守不住了,自作主张架着他先逃。
越军士足不管这些,主将一逃,便再无战心,纷纷夺路狂奔。死战数rì,仗打到这份上,双方仇深似海,血债如山,宋军哪里还会放过他们?奋起直追,猛砍猛杀,分明是不打算放过一个活口。
兵败如山倒,越军再也没有勇气回头再战,一个个丢盔卸甲,夺路而逃,他们从南门涌出,然后顺着河边向西南方向逃去,宋军不依不饶,一路追出十数里,直到刀拿不住,脚抬不动了,这才作罢。
黄昏时分,收兵回城的苏庆良望着满城的尸体,黑烟袅袅的断垣残壁,无喜无悲,心中已经麻木,留下命来的士卒也个个累得脱力,连尸体都没力气搬动了。
苏庆良只让人搬开堵住城门的尸体,关上城门,然后大伙连晚饭也没吃,倒在城头便睡。
苏庆良大致也猜到了杨逸为何命他尽快夺回贵州了,广西地窄民稀,物资缺乏,杨逸几万大军的补给根本不可能就地筹集,从桂州方向转运又极为困难,山路崎岖,不容车马,这种情况下,要筹集几万大军的补给,无疑只能指望广州了。
广州是大宋四个对外贸易港口之一,物资充足,而要将广州的物资运进来,最便捷的莫过于西江水道。
想通了这些,苏庆良不怪杨逸了,贵州太过重要,若不控制住,杨逸几万大军就成笼中困兽,夺回了,贵州与宾州就能形成犄角,压逼邕州。
要怪,只能怪自己命苦,摊上这个苦差。苏庆良不象其他士卒,可以放心睡去,心思正翻来覆去,眼看夜sè渐临,突然,负责jǐng哨的士兵跑过来,大声喊道:“苏将军,大事不好,郁江上游有火光,象是大军在行动,苏将军快去看看……”
不等那士兵说完,苏庆良已经一跃而起,直赴城头,果然,郁江上游十多里处,成片的火把交织在一起,如同一片火海。
苏庆良的目光被刺痛了,敌军,从这个方向来的只能是敌军,自己这几千人马jīng疲力竭,还有再战之力吗?现在恐怕刀架在他们脖子上,他们都懒得动一动了。
苏庆良不禁绝望的大呼一声:“天亡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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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4章 冤家碰头
***
宾州到贵州虽然不到两百里,但毕竟不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可任由大军放蹄狂奔,刘武五千人马到了入夜时分,才赶到贵州西北面的覃塘驿,此地离贵州城还有将近二十里地。
在西北大地驰骋惯了的刘武,来到岭南后感觉总是束手束脚,如龙搁浅滩。
入夜后,大股大股的花翅蚊围着人嗡嗡乱飞,叮上一口,能让人浑身一激灵。遇到的怪事还特别多,先前一条水桶粗的巨蟒横于路上,用箭shè不伤,用手雷轰了才走;还有一只狐狸,竟披着人衣,还好身边人多,若是一个人遇见,必定毛骨悚然,吓个半死。
样样不爽,让刘武不住地骂娘,想起杨逸在西北向来是大开大合、纵横捭阖,来到岭南后也变得谨小慎微,如履薄冰;刘武心情才稍为好些。
茫茫的夜sè中,忽然前面一骑举着火把奔驰而来,毕竟是夜里,马速不会太快,刘武等不及,便迎上去。
“将军!将军!苏庆良率军血战数rì,刚刚夺回贵州城,敌军至少二万人马赶来,如今离城不到十里,将军,苏庆良人马损失过半,又是大战刚罢,恐怕支撑不住了!”
回来的斥侯远远就大喊,刘武听了心惊不已,这不是平原地区,骑兵的优势发挥不出来,五千对两万,这夜sè茫茫,加上地形不熟,刘武可有没有丝毫必胜的把握。
“再探,务必掌握敌军的一举一动。”
“喏!”
马蹄声去。刘武心电百转,这丘陵地带,夜晚与数倍于自己的敌军作战,极为不利,一个不好就会全军覆没。可若是不战,一但敌军重新占领了贵州城,那就更麻烦。来时杨逸就给了他死令。无论如何一定要控制住贵州,否则用不了多久,大军就会箭尽粮绝。
副将许威也明白其中利害。他想了想说道:“刘将军,不如这样,咱们多举火把以壮声势。然后逼近贵州城,让敌军不敢贸然攻城,咱们再找个险要的地方驻扎,等天明之后再说。”
刘武点点头道:“也只有这样了,就由你带人去探看地形,务必要快,而且要选那些利于防守,又不容易被困死的地形。”
许威一抱拳答道:“末将领命。”
许威带着百来人,在本地向导的带领来飞奔而去,刘武回头吼道:“来啊。多扎火把,然后把战鼓擂起来,加快行军,随本将逼到贵州城去。”
且不说苏庆良听到援军赶到是何等的激动。西南方向顺着郁江南而来柯长洛,眼看贵州城近在眼前。并且从逃回的溃军口中得知,苏庆良刚刚攻下贵州,自身也伤亡惨重,柯长洛正打算一鼓作气,重新夺回城池,就在他不断催促着两万大军加快行军速度时。西北方向突然传来隆隆的战鼓声。
斥侯驰回并报:“柯将军,覃塘驿方向有大股宋军赶到,估计是从宾州赶来的。”
柯长洛心中一凉,大声问道:“宋军来了多少人马?”
“回将军,宋军派出了大量斥侯,我们暂时无法靠得太近,具体看不清有多少人马,但能听到隆隆的马蹄声,似有千军万马奔腾,另外有火把连出十里,人数怕是不少于我军。”
“再探,再探,必须把宋军的详细情报探清楚,立刻去!”
在柯长洛寒声大吼下,斥侯再度飞驰而去,柯长洛不敢大意,立即下令全军停止前进,就地布阵,宋军情况没探明之前,攻城是不可能了。
柯长洛猜测,极有可能是杨逸的大军畏惧昆仑关险要难攻,全军转道贵州,打算从贵州沿郁江逆流而上攻击邕州。这不是没有可能,虽然沿郁江逆流而上道路也不好走,但至少没有昆仑关那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隘。
这让柯长洛感到非常棘手,他这次来得匆忙,所带粮草甚少,加上贵州已失,若对面真是杨逸数万大军,他取胜无望,甚至连对峙下去的本钱都没有,否则带来的粮草吃完,两万大军必定不战自溃。
就在柯长洛心中七上八下的时候,又很快有斥侯飞驰回来,大声报道:“柯将军,探清楚了,前来增援的宋军最多不过五千骑兵,他们为了壮大声势,每人打着两三个火把。”
柯长洛急声问道:“确定只有五千人吗?宋军主将是谁?”
“回将军,我们虽然没能探清宋军主将是谁,但可以保证对方只有五千人马,我等潜在路边树丛仔细看过,绝对不会有错。”
“好,难怪远远的就击鼓,原来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快,再探,不可放过宋军一举一动。”
“遵命。”
一旁的副将阮平随即问道:“柯将军,咱们怎么办?”
柯长洛一咬牙说道:“对方既然虚张声势,那分明是做贼心虚,阮将军,你立即率领一万人马向覃塘驿穿插,务必要挡住这股宋军,本将率余下人马直扑贵州,连夜攻城,城中宋军疲管不堪,必定支撑不了多久,阮将军只要能挡住来援宋军一夜,咱们大事可定。”
“请柯将军放心,末将定不辱命!”
“好,快去!”
柯长洛踌躇满志,立即下令拔营,他的计划不可谓不好,可惜战机往往是一闪而逝。
柯长洛原先犹豫不决,下令停止行军,刘武这边很快就接到消息,他冒着与柯长洛迎头撞上的危险,下令全军突然加速,飞赴贵州城,这茫茫夜sè中,在哪里扎营都不比进城来得安全。
刘武的果断使他抓住了这个稍纵即逝的时机,五千骑兵放弃伪装。迅速奔到贵州城下,柯长洛迟了半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刘武入城而去。
战争就是这样,胜负往往只在一线之间,谁抓住了这一线之机,谁就占据了主动。
柯长洛在敌情未明的情况下,下令全军就地布阵。这无可厚非,换了谁都会这么做。这真不能怪他无能,只能怪他的是步兵。而刘武是骑兵,机动力不及刘武。
柯长洛无奈之下,只得下令在离城十里处扎营。准备明rì再攻城。
然而刘武岂是易与之辈,自身一安全,他立即反咬柯长洛一口,柯长洛大营还没扎好,刘武已经开始派兵不断偷袭,真真假假,来回折腾,弄得越军提心吊胆,草木皆兵,只能彻夜不眠。枕戈待旦。
杨逸起了个大早,岭南夏季炎热,唯有早上清凉,薄薄的雾气尚未散尽,院中一株龙眼树枝繁叶茂。果实累累压低了枝条,杨逸正盘坐在树下练习吐纳之术。
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来到广南后,杨逸更是步步如履薄冰,只有清晨这段时间是他最为闲适的时光,可以抛开一切。专心吐纳。
通常这个时候是没人来打扰他的,但今天出了些意外,杨逸行气到半时,就听到衙门前面传来叫嚣声,这衙门本就小,声音清晰地传到后衙来,杨逸被吵得静不下心神,但起身往前衙。
门前的侍卫正在大声喝斥着:“走开,走开,说了我们大学士现在不见客,尔等再纠缠,休怪我等不客气。”
两个身穿苗服,头插翎毛,腰挂大板刀、赤着双脚的汉子推推攘攘,cāo着生硬的汉语怒气冲冲地叫道:“什么东西,让我们头人赶来宾州,又不出来见客,这算什么道理,把我们当猴耍吗?”
对方如此放肆,侍卫们也怒了,拔出腰刀大叱道:“放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我们大学士是你们这些蛮子想见就见的吗?再敢在这儿撒野,通通砍了!”
侍卫吼完,呼啦一下门外又冲上来十多个苗民,最为惹眼的是他们都赤着双脚,脚上结满了老茧,可见是长年不穿鞋的,他们也纷纷拔刀相向,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住手!”杨逸轻喝一声,负手走了出去。
“大人,大人。”侍卫们纷纷招呼,却不敢有丝毫懈怠,手上刀枪犹指着对面的苗民。
“怎么回事?”
“回大人,这是样,这些蛮人突然来说要见大人您,小的说大人现在没时间见客,让他们一个时辰后再来,他们竟是不肯,硬是要冲击州衙,这也太嚣张了。”
侍卫说完,对面一个苗民立即嚷道:“什么大人!我们头人看在大宋的面子上,赶了几天几夜的路,到了宾州你们竟然还要我们等,这分明是故意刁难我们,当我们好欺负是吗?”
“把刀收起来吧。”杨逸对侍卫摆摆手,然后问那叫嚷的苗民道,“我就是率军讨伐交趾的杨逸,你们头人呢?”
杨逸话声一落,便听到一串清脆悦耳的铃铛声,随即闪出一个漂亮的姑娘,十六七岁的样子,一身银饰明晃晃的。
只见她头挽高髻于顶,别有银针、银簪及插上银梳,耳戴银环,脖子上还有银珈、项圈,腕上手银镯,指上有银戒指。
短袖上衣绣有麒麟纹,下穿及膝短裙,一双**虽不是很白皙,却圆润而修长,让她整个人显得非常窈窕;
总的来说,她一身服饰美丽别致,sè彩艳丽夸张。而那双黑布鞋面上各绣有一只红sè的大蜘蛛,更充满了神秘感。
这个漂亮的姑娘身后还跟着四个苗女,也都是一身“银妆素裹”。
杨逸大为诧异,他下令四十四州,五县,十一洞头人赶来宾州,没想到最先到来的竟是个小姑娘。
“你就是他们的头人?”
“怎么?你不信?”那姑娘毫无顾忌地上下打量着杨逸,杨逸一身常服,文质彬彬,怎么看也不象是率领大军打仗的将军。
杨逸轻咳一声接着问道:“你们来自何处?”
“三山银作地,八洞玉为天。”
“八洞?”
“听说是你大宋的状元,还不错,被你猜着了。”
杨逸有些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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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5章 强大的水军
***
杨逸没有立即攻打昆仑关,使得贵州城突然成了双方争夺的焦点,宋军掌握贵州城,便可从广州源源不断运来补给。越军掌握贵州城,则阮志顺的疲军之策方有效,否则交趾蕞尔小邦,和大宋拼消耗是拼不起的。
有些事情很简单,但在点破之前多数人都茫然不觉,现在的贵州城正是这样,战略位置本来不算很重要,杨逸大军从北面来,谁也没想到他的补给线却选在东面。
等他下令不惜代价夺回贵州城时,双方才愕然惊觉杨逸意图何在。
现在,贵州城极有可能成为决定两军胜负的节点。守城的刘武和准备攻城的柯长洛都明白这一点。
越军被刘武sāo扰了一夜,个个两眼通红,天刚蒙蒙亮,柯长洛便下令大军出营,全军开到贵州城下。
被苏庆良猛攻了几天,城墙有不少缺塌处尚未修复,弥漫着的血腥味亦未散去。
柯长洛来得匆忙,未带大型攻城器械,此时只好令人去砍树临时打造。
刘武、许威、苏庆良三人站在城头观察敌情,许威跃跃yù试道:“刘将军,这城外平坦,要不末将率两千人出去给这群猴子来一下狠的?”
刘武嘿嘿地笑道:“不急不急,斥侯已探明,柯长洛本是来增援陈昶的,所带粮草不多,咱们先和他玩两天,等他粮草将尽,咱们再下狠手不迟。”
苏庆良突然插嘴道:“刘将军。咱们粮草同样不多。”
刘武轻松地答道:“苏将军别忘了,杨大人令你尽快夺回贵州,就是打算把此地作为粮草中转站的,只要此城在手,广州的粮草就能源源不断的自西江运来,咱们还有什么好担忧的?”
许威对粮草不太关心,有些泄气地说道:“刘将军。咱们从东京一路南来,这穷山恶水折腾了一个多月,好不容易见着几个毛猴了。到嘴的肉您不让吃,这憋得难受啊!”
“憋个屁,人家这不是来了吗?这儿就交给你了。记住,手雷要省着用,别他娘的把毛猴给吓跑了!”
“得令!”虽然得了战斗任务,许威还有些提不上劲。
城下的越军准备就绪后,柯长洛却只派出三千人来攻城,大概是想试探一下,这三千人就一辆攻城车,余者皆是扛着云梯,好在前几天苏庆良攻城时填平了护城河,他们可以直接攻城。否则许威更觉无趣。
直到一串呼啸声扑面而来,许威猛然挥刀,将箭矢砍飞后,大吼道:“兄弟们,毛猴来了。该是咱们活动活动筋骨的时候了!”
城上的禁军神sè都很轻松,城下三千越军扛着百十把云梯就冲来,在他们看来就象小孩子过家家似的。
城头除了留些人举着盾瞭望外,其它人都蹲在城墙后,以盾护着头顶,任由越军箭雨乱shè。几千宋军连毛都没伤着一根。
城下的越军使出的吃nǎi的劲,一个个狂吼着,飞冲向城墙,稍远处的弓箭手一**地往城头放箭,但诡异的是,刚才城上还能看到不少宋军,这一攻城,城头反而不见一个人影,宋军仿佛凭空消失了,别说投石车了,连一支箭都没shè下,仿佛放弃了抵抗。
但傻子都知道这绝无可能,宋军若放弃抵抗,早就直接开出城投降了。这诡异难明的一幕,让攻城的越军不禁心怀惴惴,冲锋的脚步变得有些迟疑。
等越军云梯架到城墙上,城上负责瞭望的宋军立即大喊起来,其实也不用他们喊,攻城的云梯通常都有倒钩,勾住墙顶这样才不轻易被城上的守军推倒,现在这些倒钩便成了宋军最好的指引,他们根本不用站起来,就知道云梯架在哪里。
只见他们将一个个绑好了绳子的手雷点燃,扔出去,手里拽着绳子的另一头,这样手雷就能轻松挂在云梯上。
轰!
轰!
……
每传来一声巨响,就有一架云梯折断,几乎没有例外,在空中爆炸的手雷还能对城下的越军有效地杀伤,城下顿时传来不绝的惨叫声,哪里叫声响,城上的宋军就多点两个手雷扔下去,然后靠在城碟下轻松地吹起口哨来。
手雷由于投掷距离远远不及弓箭,野战效用有限,你手雷还没扔出去,别人漫天的箭雨早就覆盖过来了。
但用于守城,却绝对是杀器,算好引信长度,躲在城碟后面扔下去就能炸他个哭爹喊娘。
城上的宋军就跟玩似的,一个见一个,一下子城头满是口哨声,有些猥琐的还唱起了十八摸。越军的箭矢噼噼啪啪地落在城头上,就像在为他们伴奏。
攻城的越军傻眼了,好不容易把云梯扛到城下,结果一下子炸没了,怎么办?难不成拍拍翅膀飞上城头去?你也得有翅膀才行啊!
柯长洛见些情形,立即下令鸣金收兵,这个时候,宋军才以神臂弓一通狂shè,一支支利箭带着尖锐的呼啸声腾空而去,正在撤退的越军被shè倒一片,再也顾不得什么阵形了,一个个争先恐后的抱头鼠窜……
越军狼狈逃远,城上的宋军怪叫连连,百般嘲弄,有些刺头还站到城碟上,解开裤头掏出水枪对着越军狂shè,一股股水箭“嗒嗒”而下,京畿第四将似乎突然成了水军。
可惜水军虽然强大,但那一支支水枪终究未能迎风shè十里,不过不要紧,shè不到人,让越军闻闻sāo味也是好的,我恶心死你!这才是水军的妙用,哇哈哈……
这诡异的一战,宋军不损一兵一卒,歼敌近两百。
越军损失虽然算不上惨重,但这种挨打还不了手,对士气的打击却是致命的,而且刚打造出来的云梯也全被炸毁了,柯长洛闻着宋军的尿sāo味,听着宋军一遍遍地问候他家的女xìng,肺都快气炸了!
陈昶大难不死,但因失血过去,脸sè苍白似鬼,萎靡不振地站在柯长洛身边,见柯长洛神sè不豫, 心中暗喜,他以一万人守城,竟被苏庆良一万五千人击败,不得不弃城而逃,柯长洛虽将他救下,但言语上免不了冷嘲热讽,笑他无能。
现在轮到柯长洛在贵州城下吃瘪,好了,咱们五十步也别笑百步了,都一个鸟样!
柯长洛注意到陈昶幸灾乐祸的表情后,怒气更盛,但他能成为一员大将,并非幸至,脸上不动声sè地问道:“陈将军,你在贵州城里呆过,你说说,这贵州城有何弱点?”
陈昶摇了摇头答道:“这贵州城三面平旷,一面临河,城内水源不缺,咱们两万人马想截郁水灌城又办不到,除了强攻,只怕别无他途。”
“强攻?”柯长洛冷冷一哼,刚才的情形足以说明一切,人家能攻你,你攻不到人家,怎么强攻?
陈昶对柯长洛的轻慢极为不舒服,但作为败军之将,也只能忍着,他淡淡地说道:“当年李常杰将军十万之众,围攻邕州月余未下,最后得宋军降将献计,以土堆城,邕州乃下,眼下的贵州城,除此之外恐怕也别无他法,对方有手雷,打造再多的攻城器械也不够对方炸毁,唯有堆土填城,方是稳妥之计。”
这回柯长洛没有反驳,想来想去也只有此法了,打造云梯不算难,但再被对方炸几回,恐怕士气也瓦解了,到时别说攻城,能不能安然撤回邕州都成问题。
柯长洛顾不得再与他较劲,立即下令道:“来呀!传本将令,多准备麻袋,立即填土攻城。”
越军接令,开始行动起来,甚至将米堆到油布上,空出麻袋来装土,几千人一边举盾,一边扛着沙袋,在隆隆的鼓声中,再次呐喊着冲向城墙;
为了加快速度,柯长洛还让人驭象运土,一头头大象在象兵的驾驭下冲向城墙,那巨大的身形,轰隆的脚步声,震得城头发颤,声势极为惊人。
城上的禁军自开封而来,大多是第一次看到象兵,感觉极为震撼,估计这些大象奔到城边,鼻子直接就能勾到城头,心神俱震之下,城上宋军一时甚至忘了对付这些象兵。
“他娘的,都傻了,shè啊!shè啊!老子就不信,神臂弓shè不死它!快shè!”
许威急了,在城头直跳脚,一边大吼,一边抢过一把神臂弓,踏镫上好弦,瞄准一只冲来的大象,“嗡!”的一声,神臂弓那劲弦猛然一弹,长箭带着呼啸声一闪而逝。
城下一只大象被shè中,虽然没有立即倒地而亡,却再也不听象兵指挥,负痛之下胡奔乱冲,反而踏死了不少越军士卒,那柱子般的象腿踏过,地上的越军顿时变成一堆烂肉,哪里还看得出人形。
城上宋军被许威唤醒,纷纷依样学样,举起神臂弓专shè越军的大象,神臂强劲的穿透力,可以轻易shè入大象的身体,被shè中要害的,立即倒地而亡,即便没shè中要害,巨大的疼痛也会使那些大象失控,四处乱冲,背着沙袋填城的越军反而要亡命走避,弄得城下乱成一团。
柯长洛见此情景,只得下令象兵停止出动,专以人力运土,贵州城本不算高,若是任由几千人垒土,估计一两个时辰便能垒到城墙上。
原先老神在在的刘武也坐不住了,一边让城上士卒狂轰滥shè,阻止敌军垒土,一边招呼骑兵,准备出城来个逆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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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6章 佯攻昆仑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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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贵州方面的回报,杨逸为保险起见,再派余兴率领京畿第四将一千人马增援。京畿第四将虽然装备了燧发枪,但却是步兵,之前为了争取时间,杨逸只得选择刘武五千骑兵赴援。
同时为了转移阮志顺的注意力,免得他盯着贵州不放,杨逸率广西第五将蓝继隆四千人马及包毅赴昆仑关。
昆仑关位与宾州与邕州之间,距宾州数十里地,杨逸率军半rì便可赶到。
昆仑关附近的山体不算很高, 也就数十丈,但群峰夹道,茂林遮rì,独有一条羊肠小径蜿蜒于山间。山上半土半石,易于构建工事。
杨逸率军到达时,只见山上旌旗飞扬,人影绰绰,一时看不出有多少人马。
越军已经挖好了壕沟,垒上了滚石擂木,严阵以待,连小道都用巨石堵住了,这种地形,若不攻占两边山头,根本过不去,对方只须用石块砸,便可把砸你个人仰马翻。
要攻山吧,山下地势狭窄,大军摆不开,便真的只有“前赴后继”了。
果然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啊!
包毅看了这样的地形,眉头直皱道:“大人,强行攻山肯定不行,属下认为,唯一可行的办法是把敌人引下山来再打。”
杨逸说道:“阮志顺一听说我大军到达,立即撤围柳州,退守昆仑关,显然是打算耗死我军,想把他引出关来。怕是不容易啊!对了,蓝将军驻守广南,对这边的情况比较熟悉,你可有什么法子可拿下此关?”
蓝继隆立即摇头答道:“回杨总管,这样的险关,若不能把敌人引下来,末将实在想不出什么取巧的法子。恐怕唯有强攻一途。”
“强攻就不必了,咱们来个佯攻试试,先收拾几只毛猴再说。”杨逸说完。立即开始安排。
越军副将李同见宋军终于出现在昆仑关前,心中暗喜。贵州打得如火如荼,这边一直不见动静。他费尽心思在山上构建了大量工事,累得半死不活,还要忍受蚊叮虫咬,宋军若是不来,岂不白白浪费力气?
左等右等,终于把宋军盼来了,李同相信凭借苦心修建的工事,就算来十万宋军,也能使之葬身昆仑关下。
山下一面杨字大旗迎风招展,让李同眼前一亮。未等他多想,山下已传来隆隆的战鼓声,只见密密麻麻的宋军排出攻山阵形,前面的举盾,后面的引弓……
李同看得嘿嘿直笑。盾牌顶个屁用,巨石滚滚而下,再多的盾牌也无济于事。
他回望壕沟里严阵以待的越军,桀桀地笑道:“兄弟们,宋军远来,不识战阵。竟想凭几千人马攻打这等险关,大伙都给我准备好,等宋军冲近,给我狠狠的砸,砸他个头破血流,皮开肉绽,反正咱们这山上不缺石头,哈哈哈!”
李同仰天大笑,山上的守军也跟着起哄,大声谩骂,心情放松之极,确实,占据了这样的险关,收拾几千宋军,跟收拾几千只蚂蚁有什么分别呢?这确实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主将黎永泰见了李同的表现,暗暗皱眉,虽然他也不认为宋军凭几千人马就能攻上山来,但经阮志顺一翻说教之后,也不会再轻视杨逸。
阮志顺二十年前曾随李常杰攻打广南,为人胆大心细,立下赫赫战功,又得李常杰传授战阵兵略,随着李常杰逐渐老去,阮志顺已经成为大越国数一数二的将帅。
前些年攻打真腊,阮志顺以三千之众击败真腊四万之敌,使大越国声威大振,之后在对真腊、占城一系列的战争中,阮志顺攻必克,战必胜,从真腊和占城夺取了不少疆土和人口。
包括黎永泰在内,大越国几乎没人不对阮志顺崇敬有加,可以说阮志顺在大越国就如同战神一般,可如今,一遇上杨逸,阮志顺竟是步步小心,还没有接战,便立即退兵数百里,据险关取守势,rì夜惴摹杨逸的用兵习惯及战略意图。
能让阮志顺如履薄冰、步步谨慎的人,岂会是无能之辈?
黎永泰思绪万千,山下的战鼓隆隆地响了一会儿,几百宋军在蓝继隆的带领下,挥舞着刀枪,放声嚎叫着往山上冲去,刚进入弓箭shè程,山上的越军立即开始放箭。
这放箭是要站起来的,就在此时,山下响起了“呯!呯!呯!”的枪声,一阵硝烟漫而起,子弹呼啸而至,山上中弹的越军暴出一蓬蓬的血花,仰天倒下。
交趾李朝与大宋有隙,时刻关注着大宋的变化,燧发枪倒是听说过,可谁也没见过它的威力, 直到现在,山上的越军才悚然而惊,宋军shè击的距离,恐怕只有床驽才能达到这么远,弓箭根本shè不着人家。
惊诧之下,许多越军竟然忘了缩回壕沟躲避。当然,这也是因为距离远,越军只有肩膀以上露出壕沟外,宋军燧发枪排shè效果不佳,没能给越军造成大量杀伤,达不到太大的震慑作用。
倒是杨逸shè完一发换一支枪,身后几个侍卫帮着装弹,呯呯的枪声不断响起,就算燧发枪的jīng度无法与后世的阻击步枪相比,他三枪至少也能击毙两个。
宋军士卒又是羡慕又是敬佩,忍不住大声喝彩起来,一时喝彩声比蓝继隆他们冲锋的呐喊声还要响亮。
“杨大帅神枪无敌!”
“杨大帅神枪无敌!”
“杨大帅神枪无敌!”
…….
杨逸哭笑不得,我还金枪不倒呢!有这么夸人的嘛?那感觉就象一帮猪哥在看某人piáo娼,不停地给那人加油鼓劲…….
这时候,冲锋的蓝继隆带人掉头就跑。跑出越军弓箭shè程后,立即回头对山上的越军不停地谩骂嘲讽,但越军也不傻,谁还会站着和他们对骂,一个个缩回了壕沟里,于是山上只闻骂声,不见人影。让宋军徒呼奈何。
蓝继隆他们又来了一次佯攻,越军吃一堑长一智,这回根本没露头。蓝继隆他们又不敢真攻上去,否则越军的巨石擂木滚滚而下,那就不是诱敌。而是送死了!
包毅叹道:“大人,要是咱们带几门火炮来就好了。”
大宋的火炮一直是只“研”不“制”,除了东京城头装了十来门,一直没有列装军队,包毅他们只听说火炮威力巨大,但对火炮的实际xìng能并不太了解,所以才会有此感叹,以为拉几门火炮来就能解决问题了。
杨逸摇头道:“广南之地空手行军都难,火炮笨重,携带困难。而且敌人在山上挖了壕沟,几门火炮也不会多大效果。”
现在的火炮主要还是发shè实心弹和散弹,不象后世那种威力巨大的榴弹,可以把山头犁一遍。
现在敌人只要往壕沟一躲,火炮就基本没有杀伤力了。
杨逸又尝试几种法子。都未能引得越军冒头,只好下令退兵十里扎营。
包毅有些不甘地说道:“大人,就么算了?”
杨逸摇摇头答道:“所谓战争,打的无非就是天时、地利、人和,如今敌人占尽了地利,咱们若是硬碰。得不偿失,所以只能从其余两个方面想办法,包毅啊,你若是琢磨不透这个道理,你就永远成不了独挡一面的将帅之才。”
包毅想了想说道:“多谢大人教诲,属下现在有些明白了,大人率军南征,南方山多林密,道路难行,交趾转为防御后,就能处处抢占地利,据险而守;大人早就料到了这一点,所以出征前就让朝廷遣使赴大理、真腊、占城。刚到桂州又立即下令四十四州、五县、十一洞头人赶来宾州。大人这么做就是要抢占人和,这人和一但抢到,则大宋、大理、真腊、占城四面合围交趾,交趾据有的地利也就被抵销了。”
杨逸点点头说道:“不错,包毅你记住,在制定战略计划时,首先要考虑的就是天时、地利、人和这三个要素,无论什么样的战争都可以套入这个框架来考虑,可以说万变不离其中。敌人据有天时,我们就人创造地利,敌人据有天时地利,我们就人创造人和。若敌人三个要素皆占,则不可战,战之必败。只能先想办法把对方的天时地利人和破坏掉,比如大理、真腊、占城与交趾沆瀣一气,共抗大宋,咱们就有必要先拉拢其中一二,甚至全部拉拢过来,把他们的人和破坏掉,破坏的方式可用政治、军事、经济甚至反jiān等不同的手段。这是大的战略方面,小到每一场战术运用,无不可以套用这三个要素,比如现在的的昆仑关,敌军占据险关,人和也不差于我们,咱们就只能抢占天时,才有一博之力。”
包毅是从下层成长起来的将领,而且成为高级将领不久,这年头书籍比较少,而战阵经验往往又是父传子,子传孙,别人想学习到战阵经验就非常困难,是以经常出现“将门”这种现象。
“将门”的出现,并不是真的只有这家人才有军事天份,而是因为儿孙辈从父辈那里得到了常人难以得到的战阵经验,使得他们比平常人更快的成长。
前世杨逸本就是军伍出身。古代的,现代的战例分析看过无数,可以说他并不缺少理论知识,关键就看能不能灵活运用而已。
包毅他们则不同,他们最缺少的正是这些军事理论方面的知识,这些东西听起来简单,但在这些资讯落后的时代,也绝不是一般人能随意得到的。
因此杨逸的每句话,包毅都用心地记着,心中甚是感激,最后他慎重地说道:“大人是想晚上再来占天时?”
“哈哈哈,孺子可教也!”(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407章 血战象兵
***
柯长洛发兵贵州时,阮志顺就给了他死命令,无论如何要夺回贵州。柯长洛已无退路,只有放手一博。
宋军虽然轻易便能将云梯炸毁,但他还是令人不断地打造云梯攻城,主要目的是牵制宋军兵力。
其真正的杀手是垒土上城,这一招非常有效,贵州城不高,即便城上宋军用箭矢手雷极力阻止,按越军目前的速度,顶多一天便能垒平城头。
一个个手雷接连炸响,声震云霄,城下硝烟弥漫,背着沙袋奔来的越军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身影,硝烟中有雨点般的箭矢在飞腾,噗噗的入穿甲入肉声带出一片片凄厉的惨叫,双方拼命之后,宋军的伤亡也在不断的增加着,鲜血再次染红了城头。
老天爷仿佛也不愿看这惨烈的一幕,天空蒙上了层层的乌云,接着一道道闪电划破乌沉沉的天空,那巨大的轰隆声甚至把战争的厮杀都掩盖住了。
眼看一场暴雨即将来临,许威冲到刘武身边吼道:“将军,大事不好,这大雨一但来临,对咱们守城极为不利,将军,城下开阔,适合骑兵冲杀,就请将军许我两千人马,末将出城杀他几个来回。”
许威连珠炮似的,他是真的着实急了,天若降大雨,手雷引信一湿往往就用不了,还有弓箭也基本失去杀伤力,因为弓弦是用动物胶筋制成,遇cháo就会变软。弹力减弱。失去了这两样武器,城上宋军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越军垒土了。
这些刘武又岂会不知道?他虎目一瞪答道:“你他娘老实在这儿守着,要出城也由老子来,这第一仗你想跟我抢,没门。”
“将军……”
“你不必多言,这下雨对咱们不利,对方的弓箭何尝用得了?正好咱们雨中溜回马。看老子杀他个……..”
轰隆!头顶一声惊雷炸下,把刘武的下半截话给炸没了,yīn郁天空随即狂风大作。大雨倾盆而下,天地变得一片凄迷,连城上城下的喊杀声都小了许多。
刘武手提马槊。冲下城头,那雄壮的身躯熟练地翻上战马,身后三千骑早已等待多时,战马在大雨中不停地长嘶着。
“开城门!”
随着刘武一声大吼,城门徐徐打开,大雨模糊了视线,以至于城外的越军一时竟没有发现城门开启。
“儿郎们,给我杀!杀他个片甲不留!”
“杀杀杀!”
一声声怒吼,紧接着战马疾冲而出,惊雷震裂天空。蹄声踏破大地,刘武一马当先,飞冲出城,蒙蒙的雨幕让这三千骑兵仿佛从宇宙洪荒杀出来的天兵,飞快地向敌阵犁去。上万只铁蹄密集地敲打着大地,溅起水花无数,势若狂cháo。
因为大雨,双方的弓箭都失去了威力,但战马狂暴的冲力不会因会大雨而减弱,高扬的马头。笔直的马尾,雪亮的钢刀,野兽般的怒吼,组成一股无坚不摧的杀气,毅然决然地冲入越军阵中。
一双双铁蹄半空踏下,把挡路的越军踏碎撞飞,长长的马槊无须用力刺杀,凭借战马狂奔的冲力,就能把一个个越军犁得肚穿肠烂,死无全尸。
换去弓箭的阻击,没有柜马枪组阵,轻兵步在狂冲的骑兵面前,只能等待屠戮。
交趾不产马,通过大理从吐蕃得到的也只是极少数,柯长洛军中根本没有骑兵,也缺少与骑兵作战的经验。
刘武虽是三千对两万,但骑兵集体冲锋时惊人的速度,排山倒海般的冲击力,让越军望之胆裂,如何还敢迎战?
刘武三千人马在暴雨中卷起一片片的水花、血花,交织如幕,锥形的骑兵阵形如巨舰劈波斩浪般犁过敌阵,飞滚的头颅、残缺的尸体、遗落的刀枪、扭曲的断臂,沾糊的血肉,惊悚的惨叫,滨死的哀嚎,让贵州城下瞬间变成了人间地狱。
柯长洛也不是无能之辈,刘武突然杀出,他的步兵仓促应战,被从中间犁过,虽然死伤惨重,但也为他赢来了一线宝贵的时间,交趾没有战马,但盛产大象;
大象的速度虽然不及战马,但那庞大的身躯刀枪难入,势不可挡;奔跑起来声势赛过一部坦克,它那长长的鼻子轻轻地一撩就能将人卷起,摔得粉身碎骨:那巨大的象腿踩到身上,立即让人变成为肉饼。初次遇上象兵的军队往往会吓得惊慌失措,抱头鼠窜。
这次柯长洛就带来了三百象兵,这些大象行军时可以用来运输粮草,作战时更可用来冲锋陷阵,眼看刘武三千骑兵凿穿他的步兵阵,柯长洛立即让三百象兵迎冲上去。
三百对三千,无论是阵形的规模,还是吓人的声势,三百象兵都胜过刘武的三千骑兵。
那些战象的头部绑有圆盾,两根长牙寒气森森,身上背着个大木框,框中本是一人驭象,一人执弓放箭,一人执着长枪刺杀敌人,现在因大雨弓箭不能用,于是换成两人执着长枪。
三百大象奔跑起来,震得大地瑟瑟发抖,刘武的三千骑兵刚冲过步兵阵,就迎上这三百象兵,一时间就象是巨浪撞到了山崖。
冲在最前面的刘武若非久历战阵,驭马娴熟,恐怕已经被一根象牙挑飞,即便如此,也被那长长的象鼻带了一下,手中的马槊被卷飞,人也侧倒……
好个刘老虎,落地一刻脚尖一弹,硬是从新跃回了马背,他一边抽出腰刀,一边厉声大吼起来:“散开,散开,不要正面对冲……”
冲个屁!马蹄如雷,象腿如……无法形容,反正那巨大的声浪把刘武的狂吼撕得粉碎,根本没有几人能听到他的声音,仓促之间全凭士卒的经验来应付眼前的危机了。
值得庆幸的是,刘武这支骑兵都是从西北的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临阵经验极其丰富,应变能力极强,一见不妙,纷纷向两边散开。
只是前面一部分和刘武一样,已经来不及了,只能险象环生地冲进象阵,有的战马撞上大象,就象是撞到了山岩,战马悲鸣,轰隆倒地,随即被巨大的象腿踏过,马骨俱碎,血肉飞溅如屏。
有的战马被象牙一挑,顿时翻着筋斗滚出数丈远,人马摔成一团,场面分外惨烈。
有些无士卒悍然不畏死,冲近大象狂砍乱劈,但最多能给大象造成一些皮外伤,甚至连伤口都没留下,他们的武器又大都够不着象背上的敌人,反而要防着对方那特制的长枪索命。
暴雨纷飞,杀声如cháo,迷蒙的视线中,一个个袍泽轰然倒地,死无全尸,把刘武看得目眦yù裂,他在战象中左奔右突,如同风浪中的飘萍。
“死又何妨,我砍你娘的!我砍你娘的!”刘武整个人处于极度的狂暴状态,口中咆哮连连,每出一刀,皆是全力施为,即便如此,劈在大象身上仍是白费力气,根本无法给大象造成致命的伤害。
“杀!”
一条长长的象鼻卷来,刘武飞快地扑身马背,躲过之后突然暴起,大刀卷起纷飞的雨水回劈而出,正好砍在那象鼻上,大象的鼻子最为柔软敏感,被刘武这般狂刀力臂,象鼻顿时血如泉涌,巨大的疼痛让那只大象为之疯狂,再也不听象兵的驾驭,四处乱冲起来。
刘武回过神来,喜得仰天狂笑,见到这一幕的宋军士卒立即依样学样,专朝象鼻砍,所有人都杀红了眼,有的甚至舍身求义,从战马上跃出去砍象鼻,只求为同袍赢得一线生机。
被砍伤鼻子的战象越来越多,发了狂的大象根本不管前面是什么,狂奔乱撞,有时两三头撞在一起,把象背上的越军抛飞下来,落地者通常难留全尸。
动物之间的恐惧感会传染,随着发狂的战象不断增多,其他战象也变得暴躁不安起来,刘武他们侥幸冲过象阵,但损失也极为惨重,至少有三百同袍惨死在象阵中。
虽说冲锋陷阵生死由命,但这些袍泽几年来形影不离,一同转战万里,如今却落得个死无全尸,让刘武他们如何接受得了!
越军的步兵已经从新整好了阵形,刘武一收拢好人马,还是悍然不顾地冲上去!
“杀!”
“杀!”
暴雨未收,怒吼震天,雪亮的钢刀不断地拍打着马背,战马负痛之下,奋蹄长嘶,去势如电……
避开敌军的大象后,刘武他们再次杀入步兵阵中,越军没有拒马的大盾,那种小盾牌凑在一起,如何经得起战马巨大的冲击力。
骑兵最多牺牲十来骑,就足以把对方的阵形冲开一个缺口,后面的骑兵便被沿着这个缺口狂冲而入,马蹄踩踏,长刀劈砍,最是那些使狼牙棒的,当头砸下去,必是头骨尽裂,脑浆四溅。
血腥的杀戮再次开始了,只有敌人的鲜血,才能浇冷胸中熊熊的怒火,暴雨惊雷,水雾蒙蒙,从城上望下去,看不清远处的情形,但那浓浓的血腥味、凛凛的杀气却不是雨幕能阻隔得了的.
“报仇!报仇!给死去的兄弟报仇!杀!”
“报仇……”
城下尽是暴虐的咆哮声,让城上的宋军听得血脉暴涨,心腔沸腾,许威再也坐不住了,他让苏庆良守城,自己带着余下的两千骑兵狂冲而出,在滂沱的大雨中,如另一股狂暴的洪流冲向敌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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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8章 天时地利人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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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初一,天上无星无月,沉沉的夜sè伸手不见五指,二更时分,杨逸带着一千人马乘夜向昆仑关摸去。
越军的工事修在山上,而山体并非垂直的悬崖,趁着夜sè掩护,是有可能摸上去的。
一千人马偃旗息鼓,禁止交谈,黑暗中只有沙沙的脚步声传出,杨逸派出了上百斥侯在前面探路,这黑灯瞎火的,可别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才好。
包毅仿佛被人掐了脖子,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大人,您一会儿在山下等着就好,这点小菜就由属下来端吧!”
杨逸知道他是担心自己的安危。其实若非必要,杨逸也明白自己还是不要再亲自冲锋陷阵的好,一来可以多给手下些施展才能的机会,二来自己作为三军主帅,一但有个闪失三军必溃。
杨逸轻声答道:“好吧,这次就由你负责,我老老实实躲在山下静候佳音就是。”
包毅没想到这回杨逸这么好说话,一颗心顿时放下来。俩人刚聊几句,前面突然有斥侯飞奔回来,气喘吁吁地向杨逸并报:“大人,快……前面有毛猴子,他们大概是想去偷咱们的营,小的们人多,干掉了他们的斥侯。不过弄出了点声响,毛猴子的人马如今迟疑不定,正从新派人过来打探。”
杨逸立即斥道:“少废话。对方离这有多远?”
“回大帅,大概也就两里地。”
“包毅,告诉兄弟们做好战斗准备。加快脚步赶上去,同时准备好火把,万一对方撤退,咱们立即点火把追。”
后面的士卒一个传一个,队伍开始小跑起来,发出的声响不免大了些,但顾不得这些了,跑出一里地,前面又有斥侯来报说敌军发现情况不对后,正在往回撤。
“举火!”
杨逸大声下令。刹时间成片的火把燃起,把山间照得亮如白昼,随即一千人马撒开脚丫子狂追。
越军这次出动的足有两千人马,带队的副将李同倒也机灵,一感觉情况有异。立即回撤。起初他们还愿举火,等发现后面火光逼近,这下顾不得暴露目标了,也纷纷举火照路以便加快回撤速度。
前边火光一亮起,后面杨逸他们就乐了,因为发现双方的距离已不到一里。而且道路不宽,越军正人挤人,此时不打更待何时?
“快快快!十人一排,边追边shè击,前面一排shè击完,后面一排穿插上前,快啊!”
包毅就象看到了猎物的头狼,开始不停地咆哮起来,前面的越军正簇拥在一起,根本无须多瞄准,举枪shè他娘的就是,这么好的机会怎不教他心急?
这一千燧枪手都是经杨逸严厉训练过的,得了命令立即按什排开阵形。
呯!呯!呯……
阵阵的枪声顿时响彻夜空,惊得山鸟成群飞起,前面的越军开始不断有人中枪倒地,临死时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在这夜里听得人毛骨悚然,越军军心大乱,个个亡命地奔逃。
见此情形,到一处地形比较笔直开阔的地方后,杨逸立即下令一千手下放弃追击,停下来排成三排,前排蹲下,第二排半蹲,第三排直立,同时shè击,这样不但能加大子弹密度,还能加强shè击jīng度!
枪声密集的响起,前面的越军伤亡也骤增了几倍,跑在后面的成排成排的倒下,有些未死的倒在地上翻滚呼嚎,可有谁还顾得上他们,前面的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使出吃nǎi的劲狂奔着。
杨逸的目的达到了,道路本就不宽,在巨大的恐慌之下,两千越军你挤我拥,许多人被同伴挤倒,未等他们爬起来,无数双腿就踏了过去,把他们生生践踏至死;
有些则被同伴的火把引燃衣服,若是停下来灭火,立即就会被后面的人推倒、践踏,若是不停下,又有谁能忍受大火烧身?
有些凶狠的越军甚至拔刀向挡路的同袍砍杀起来,一蓬蓬的鲜血让更多人失去了理xìng,你能砍我就不能砍?于是挥刀砍向同袍的人越来越多,场面越来越血腥。
杨逸要的就是这个结果,等越军快要逃出shè程后,他又挥军继续狂追,路面上到处是越军的尸体,真正被枪杀的估计不到两成,大部分是自相践踏而死。
杨逸他们直追到昆仑关下,此时山上已是灯火通明,黎永泰做出了最明智的选择:严阵以待。
宋军在山下叫嚣谩骂,越军紧紧趴在壕沟中,不答。
放枪,不理。
撤军,欢送。
这一仗有些莫名其妙,双方都是打算去偷营,越军一发觉行藏泄露,立即撤退,宋军一发现对方出窝,立即就追,结果一通乱枪之下,造成越军惨烈的践踏事故……
李同带去两千人马,回到昆仑关的不到一千,还个个丢盔弃甲,狼狈不堪。黎永泰差点想砍了他,李同却觉得责任不在自己,振振有词地驳道:“若不是你严令一但行踪泄露立即撤军,我们会败得这么惨吗?”
李同率军出发前,黎永泰确实给过他这道命令,与其说这是他的命令,还不如说是阮志顺的命令,因为他来昆仑关之前。阮志顺就严令他不准出战。
他同意李同去摸营,也只是想试探一下,谁知道这一试一千人就没了!
天啊,怎么会这样?黎永泰yù哭无泪。
吃了个大亏之后,黎永泰亡羊补牢,无论宋军如何挑衅,就是不出头。一到晚上,山上山下也会点着火堆,防止宋军趁夜摸上山。
黎永泰做缩减乌龟。严防死守,杨逸还真奈何不了他,强攻的事他绝不会干。至少现在不会干,还不到时候。
试探无果之后,杨逸干脆撤军回宾州,反正也就半rì路程。
接到他的“威胁”后,已经有些羁縻州的头人来到宾州,离最后期限七月初五还有两天,杨逸也不急着接见这些头人。
他回到州衙不久,刘征便在门外求见,刘征原是职方馆河套组的副组长,和李大风一样。都是出身草莽,曾混迹于三教九流之中。职方馆招人时,对这类江湖人有很大的倾斜,招进不少。
这次杨逸南征,职方馆作为最重要对外情报机构。自然不可能不派人来刺探情报,配合作战。刘征相貌平平均,审视半天你也说不出他相貌有什么特点,二十四岁,却是刚组建不久的安南组的组长。
杨逸让侍卫严把门外后,才问刘征道:“事情可有进展?”
刘征一抱拳。沉吟着答道:“大人,这些部族内部比较封闭,通常也比较团结、排外,目前有十三个距离较近的部族已反馈回消息,咱们的人虽然许以高官厚禄,但仍不尽如人意。那些在族中地位比较高的,对咱们的许诺颇为不屑,若是族中地位低了,恐怕作用又不大,有的甚至还想把咱们的意图揭发出来,咱们的人不得以……”
刘征没说下去,杨逸也没问,政治这东西永远是肮脏的,既然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那就让它朦胧于灰sè中吧。
杨逸想了想说道:“逼上梁山你没听过,逼良为娼你总听说过吧?你们不能光是拿高官厚禄去收买,那些目标人物不愿合作,大可采取别的手段,栽赃嫁祸、威胁利诱、绑架勒索……算了,这些伎俩就不用我一一教你了吧?无论如何,战争结束前,你一定要策反半数以上的目标人物,事若成,我给你记大功,若不成,这个组长你就让贤吧!”
“大人,小的知道怎么做了,请大人放心,属下保证完成任务。”
杨逸轻轻颔了颔首,转而问道:“大理、真腊、占城三国可有消息传回。”
“回大人,从时间上算,我朝使者在大理应该是有结果了,不过职方馆在广南缺少根基,传息速度不免慢些,如今还没得到任何与大理有关的消息,不过属下倒是从广州方面得知一事,如今海上起了风暴,前往占城、真腊的使者恐怕有些麻烦。”
“风暴?”
“是的大人,小的也刚刚得到这个消息,事关出使占、真腊使者安危,小的不敢胡说。”
七月有台风很正常,这也正是杨逸没有选择走海路的一个原因。
杨逸眉头慢慢皱到了一处,他制定的战略是联合大理、占城、真腊三国攻打交趾,现在台风来袭,大宋使者无法及时到达占城和真腊,那也就谈不上联合他们攻打交趾了。
杨逸这次南征,动用的兵力不到四万,若是不能联合占城、真腊,那这点兵力就有点悬了。
这个时代大多数人不会注意到台风与降雨的关系,但杨逸岂会不知每次台风经过,必定会给周边带来大量的降雨。
而雨天又必定会给军事行动带来极大的影响,这对作为主攻一方的宋军来说,简直是糟糕透了。
当然,这个影响是互相的,宋军不好过,越军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能不能利用即将来临的台风,把不利变成有利呢?雨水、雨水、天时、地利、人和……
杨逸蹙眉沉思着,以至于把刘征给忘了, 刘征也不敢打扰他沉思,只能静静地等待着,许多之来,杨逸注意到他还在厅中。
“你先去吧,抓紧时间把事情办妥!有什么情报不论大小,记得一律报上来。”
“是,大人。”
刘征退出去后,杨逸又负手在房中踱起步来,开始苦苦思索如何利用好这次台风。自古以来,谁能在战场上把不利变成有利,那就代表着赢得战争……
就在这时,衙门外又传来一阵吵闹声,杨逸的思绪被打断,不禁有些恼怒。
仔细一听,便知又是那“三山银作地,八洞玉为天”的小娘们来闹事了。
这臭丫头,还无法无天了这是,当你长得水灵我就不忍心收拾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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