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碰巧
外面的说话声在继续。
有了两位官家夫人在,赵淑妃说话仿佛更有了底气。
几个人居然当着皇后的面开始商量挑选什么样的礼物。
梁昭媛咳嗽两声,凉凉的说道:“皇上都说了,别坏了规矩,你们倒好,跟耳旁风似的,全然不放在心上,往重了说那可是对皇上大不敬。”
赵夫人的神态和语气都是轻松自然的,“昭媛娘娘严重了,妾等万万不敢忘了规矩,所以送出的礼物都不会超出本分,请娘娘们放心吧。”
赵淑妃摸了摸油光水滑的发髻,笑着看她们争执。
梁昭媛道:“你们又是怎么知道没坏了规矩的?”
赵夫人道:“当时秦舍人拜托顾侍郎去郭家送聘礼,那排场和阵仗妾们都看在眼中呢。到现在,百姓们茶余饭后还爱谈起这件事呢。所以,还能送多少东西,妾们心里有素。”
“所以啊,娘娘们放心吧。”傅夫人帮腔道:“送礼是一份心意,要是秦舍人和郭姑娘觉得过分了,那就摆在家里,出嫁那日不要带着就是了。”
梁昭媛冷笑道:“你们可真是考虑周全。”
赵夫人和傅夫人假装没有提出她话语中讥嘲的意思,齐齐起身行礼,“多谢昭媛娘娘夸奖。”
梁昭媛撇过头去,不给她们面子。
两位夫人却依然温和大方的笑着,一改往日的嚣张跋扈。
皇后看在眼中。便晓得她们又打着鬼算盘。
“郭姑娘这会儿人正在里间换衣服,你们商量礼物全给她听见了,到时候一点惊喜也无,白费了你们的心思。”她淡淡的看向赵淑妃,“你带她们会你寝宫商量去吧。我也有些乏了,梁昭媛、闵婕妤,你们也退下吧。”
梁昭媛和闵婕妤听话的起身告退。
赵淑妃扭动了两下生子,才不情愿的起身,“妾等告退了。”
“去吧。”皇后看着她们三人退后三步,然后转身离开。直到下了台阶看不见声音。才松了口气,对身边女官讥笑道:“赵家出来的,没一个好东西。”
女官道:“娘娘何须和她们一般见识?交给昭媛和婕妤两位娘娘对付就好了,您不必记挂在心上。”
皇后叹气。压低声音说道:“怎能不放在心上?秦舍人是皇上最信任的人。万万不能出了岔子。你瞧。前些时日,秦舍人被单侍郎的手下报复,两天没音讯。叫皇上担心的。他为皇上操心操力,咱们不能坐享其成,总归要有一些回报,所以大小事情,包括股姑娘的事,我们都得放在心上。”
女官乖巧的给皇后揉捏肩膀,“娘娘着实辛苦呢。”
皇后笑了笑,又问:“郭姑娘换好衣服了没有?想来肯定是那三人将她吓着了,不敢出来见人。”
女官道:“伺候着郭姑娘的菀云是个懂事伶俐的,可能是她叫郭姑娘暂时避开赵夫人和傅夫人的吧?”
皇后点点头,“不见也好,省的这会儿肯定还要再吵吵送礼的事儿。晚上皇上过来用膳的时候,我可得告上一状。”
“皇后娘娘。”知道赵傅二人已经离开的俞明枝,主动从里间出来,向皇后行礼,“多谢皇后借宝芝衣裙。”
皇后仔细的打量着她,那身藕荷色的裙子衬着她白皙的脸蛋,分外的动人,仿佛从画里走出来的绝世美人,可秦舍人那样的俊朗儒雅模样,可真是般配极了。
她微笑着招招手,没有外人在场,就将她叫到自己近前说话。
“刚才赵淑妃她们的话,就当耳旁风,别放在心上,就算真送来礼物了,你搁在哪儿、扔出去都成,我也会请皇上叮嘱秦舍人一句,人逢喜事精神爽,但千万不能高兴过了头,一定要确保婚事不会逾矩。”
皇后用心良苦,俞明枝再度拜谢。
皇后继续说道:“不过,她们明知道我会将这件事说给皇上听,引起皇上不快,为何还要不遗余力的塞礼物给你们呢?”
这点便是让她想不通这些人这么做的原由在哪里。
她看着俞明枝,希望她能找寻到答案。
俞明枝在里间的时候就在思考这个问题,原以为想到答案了,可是赵夫人和傅夫人如此纠缠,又令她起疑。
届时,以皇上的脾气,说不定会直接喊来赵仲和傅定遥,喝令他们不许再送礼。
做这样徒劳无功、害了自己的事情,赵傅两家怎么想的?
还是无计可施,于是准备破罐子破摔了?
“她们……就是想给娘娘们添堵吧。”最后,她如此说道。
这不是她真正的答案,但也只能这样回复皇后。
皇后的眼神说不上失望还是恍然,“罢了,我晚上同皇上说一说,你也叫秦舍人小心。到时候她们有什么鬼主意,还不是不得不听皇上的吩咐?”
“嗯。”俞明枝笑道:“娘娘,您宫里的花茶极好喝,是怎样泡出来的?可否教教我?”
这会儿赵傅二人是留在宫中,还是出宫了都拿捏不准,这时候她要是离开,指不定会半路撞见。不如找些事情来做做,等会儿皇后肯定会坐不住,派人去赵淑妃那里打听消息,她到时候再行动也不迟。
“你回头泡给秦舍人喝是不?”皇后拿她说笑,指着身边的女官,道:“就是这位廖姑姑,放眼整个皇宫,没人泡茶的手艺能比得上她。香乔啊,你得毫无保留的把泡茶的手法教给郭姑娘。”
“是,皇后娘娘。”
俞明枝当即客气的唤道:“廖姑姑。”
廖姑姑叫宫女搬来茶具,就放在宝座前面三四步开外的地方。叫皇后也可以看见。
“你看,就是这种茶。”她用竹夹子从罐子里夹起一粒东西给俞明枝看。
俞明枝一瞧,那像是一朵小小的花苞,颜色有些暗淡,但幽幽香气一点也不输。
“这就是我精心做出来。”廖姑姑神秘的一笑,然后将那颗花茶放进一只杯子里,等小炉上的水烧开之后,小心翼翼的拿起来,沿着杯壁慢慢倒进去。
随着水渐渐淹没花茶,一股清香已经随着热气飘散出来。
俞明枝满足的深吸一口。
廖姑姑放下水壶。指着杯中对她说道:“姑娘请仔细看。”
俞明枝好奇的探头一看。那颗花茶竟然像花朵一样,缓缓盛开,深绿中一点白从中探出来。
一眨眼间,杯中升起几朵洁白的茉莉。
她眨了眨眼。不禁发出低低的一声惊叹。
茶叶像一朵盛放的菊花。茉莉矗立其中。在水中轻飘飘的,好看极了。
她小心的将被子捧在手中,看着水中的花和茶。闻着沁人心脾的甜香。
“可真是有趣。”
皇后道:“郭姑娘喜欢的话,叫廖姑姑给你打包一些。等婚事办完了,随你进宫来和廖姑姑学习如何制作这种花茶。”
“好!”俞明枝连声答应。
不知道秦机有没有见过这种花茶?
不过以他的见多识广,肯定早就见烦了吧?
俞明枝有些小小的失望,但还是准备亲自学做这种花茶,以后泡给自己和秦机喝。
她又向廖姑姑请教的功夫,皇后另外派人去赵淑妃那儿打听消息。
内侍很快就回来了,说是赵淑妃留了两位夫人一道用晚饭。
俞明枝松口气,一会儿就走,想来就不会碰见傅夫人了。
皇后也想着不叫郭姑娘遇见那两人,等她和廖姑姑说的差不多了,又拉着她说笑了会儿。
“郭姑娘聪慧乖巧,我十分喜欢,真想留你一块儿吃晚饭,然后在宫里住上一段时间呢。可惜你还要忙着准备成亲需要的东西吧?”
而且皇上曾经有意过郭姑娘,虽然最后考虑到君臣间的关系而没有出手。
但是这个男人只要动过心思,就不能不防。
还是不要叫他们碰见为好。
“娘娘放心,等闲下来,我一定时常进宫来陪伴皇后,到时候还请娘娘不要嫌我烦人。”
“不会,绝对不会!”皇后掩着嘴笑道:“我还怕你来的不够多呢!好了,说了好半天的话,我们也都各自乏了,秦舍人要是知道了要气我不体恤他的未婚妻呢。宝芝,你先回去吧。”
“是,宝芝告退。”俞明枝乖巧的行礼,然后退出正殿。
珠儿一直等候在殿外,看到傅夫人来时,不由地为小姐捏把汗,但是殿中迟迟没有动静,过了没多见又见赵淑妃等三人说说笑笑的出来,便知小姐躲过这一劫了。
谁能想到和赵淑妃一派的傅夫人居然会出现在凤霞宫呢?
她在俞明枝走到太阳底下之前,撑开一把伞挡在她头顶上方,遮去阳光,消消热气。
“小姐,您和傅夫人没撞上吧?”
“没有。”俞明枝简单的将前后说给她听。
珠儿抚了抚胸口,“那就好。”
俞明枝笑着看她感叹,冷不丁地想起一件事,她瞥一眼在前头领路的两个宫女,低声说道:“珠儿,你武功好又机敏,所听所见也比寻常人灵敏,所以出宫的这条路上,你一定要前后紧盯着。”
“好!”珠儿见她脸色不对,一口答应,又好奇起原因,“小姐,怎么了?”
俞明枝道:“赵夫人和傅夫人都还没有出宫。我不知道她们今天出现在凤霞宫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是听到什么传言,来试探我的呢……”
珠儿郑重的点头,“我一定会盯着的。”
俞明枝又对宫女说道:“麻烦两位走快一些,我家中还有一些事要忙呢。”
宫女恭敬的回道:“是,郭小姐。”
两人加快脚步,俞明枝和珠儿紧紧跟上。
从凤霞宫到宫门口,需要穿过重重拱门和狭长的甬道,而甬道上时不时会有一道门,通向四面八方,像一处处埋伏着人的陷阱,叫人防不胜防。
珠儿一刻也不敢松懈,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这条路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全看人的心情。
行走在甬道上,俞明枝的脑海中时不时的浮现出当初去傅家门前请求帮助时的场景,她苦求的话语、用鲜血写成的伸冤书,还有傅家人唾弃厌恶的眼神,恶毒的话语和诅咒。
仿佛一切就发生在昨日。
她误信左散骑常侍傅定遥,以为他是一个公正廉明、眼中绝不容沙子的好官。
要是知道此人两副面孔,当初就该直接去求秦机的。
可惜……
可惜一切已经重来了一次,上天不会再给她机会了吧?
若是再重来,她是不是就不会对秦机冷言冷语许久,而是直接温柔相待了?
俞明枝苦笑,自己怎会有这样幼稚的念头。
她抬手揉了揉眉间,想将那些杂念全都抛却到脑后去。
就在这时,她听见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好巧啊,郭姑娘。”
俞明枝的动静僵硬了,没有立刻垂下手。
因为站在她面前的正是赵夫人和傅夫人!
她顺势用手中的帕子擦额头,语气工作天真的问道:“两位夫人还在宫里呀?”
傅夫人道:“不敢劳烦淑妃娘娘,所以我们决定回去吃晚饭了。怎么?郭姑娘那边也是被皇后赶走的?”
俞明枝道:“皇后娘娘待我极好,怎能用‘赶走’两字。”
赵傅二人笑了两声,傅夫人开口道:“是,你说的很对,是我们两个失礼了。”
赵夫人瞧着擦汗的俞明枝,“今儿天气也真是热,郭姑娘没事吧?”
俞明枝继续镇定自若的擦着根本就没有汗的额头,“没事,多谢夫人关心。”
“哪里哪里。”傅夫人道:“我听赵夫人说了关于你的事,之前在凤霞宫无缘相见,现下遇到真是我们的缘分呢。”
俞明枝干笑两声,寻找突破口准备离开。
赵夫人和傅夫人却一左一后正好揽住她的去路。
“既然这么巧,郭姑娘就同我们说说喜欢什么样的礼物,我们好回去准备了。”
“这个……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呀。”俞明枝擦过额角最后一块地方,眼看着离宫门还有一段路,而赵傅二人显然没有离开的意思。
珠儿自责的低下头。
俞明枝透过轻薄的帕子一直在盯着前面。
如果她突然发力,沿着路跑出宫门呢?
她瞥一眼两旁边的夫人,正想着对应之策。
前面的宫女突然停下脚步,恭敬的行礼。
“秦舍人好。”(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 探望
下一刻,俞明枝被揽进熟悉的怀抱中,脸正好对着他的胸口。
“枝枝,好巧啊。”秦机抱着她,一副疼爱之色,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发髻的同时,轻飘飘的瞥一眼赵夫人和傅夫人。
两位夫人登时没有心思再追问他们喜欢什么样的礼物了。
秦舍人的眼睛明明黑如墨,又清湛,可是刚才那眼神中蕴含着一股杀气,无形的目光仿佛化为了有形的刀刃,割在她们的脸上。
哪还敢多纠缠郭姑娘?
“我们就不打扰秦舍人和郭姑娘了,下回有缘再见。”傅夫人草草挥挥手,急匆匆地拉着赵夫人快步离开。
“不送二位夫人了。”秦机不冷不热的喊道。
两位夫人肩膀一抖,走的更快了。
直到两人跨过甬道尽头的宫门,秦机这才松开俞明枝,刚才那么一抱,两人身上都出了些汗。他赶紧叫珠儿给俞明枝打扇子。
“你额头上全是汗,都不好看了。”俞明枝说着,抽出帕子给秦机擦汗。
擦着擦着,她恍然想起这是宫里,两颊顿时红了,转身要走。
秦机一把捉住她的手,“还没擦完呢。”
俞明枝瞪他一眼,“这儿是宫里。”
秦机道:“那两个人恐怕这会儿还没出宫门呢,你要走快了又叫她们撞见了。”
俞明枝只得放慢步伐,然后就被秦机挡住了去路。
她前后看看。刚有两个内侍经过,低着头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
她没办法,只好继续用帕子给他擦汗,“皇上又叫你到后宫说话?”
“嗯。”秦机道:“他和我说,送了不少东西去郭家,叫我回去好好看看,都喜不喜欢。你呢?”
俞明枝道:“皇后召我进宫的,我和她说东西都很喜欢。然后赵淑妃也要凑热闹送礼,接着赵夫人和傅夫人也都来了,吵着闹着一定要送份礼物给我们。令皇后很不开心呢。我看她们就是想叫人看看。你贪污受贿了多少好东西,然后好叫御史台弹劾你。”
秦机不以为意的一笑,“她们想得美。”
俞明枝仔细的将他额头上的细汗全都擦去,看着他俊朗的面容完美的呈现在自己眼前。高兴的一笑。接着又说起正事。“她们明知道送礼会引起皇后不快,传到皇上耳朵里也会斥责她们的相公,可偏要说个不停。不像是要给皇后添堵。所以……我不太理解她们一定要这么做的理由?”
秦机抹去她额上的一缕碎发,“反正离我们的婚期也近了,她们要做什么也就一目了然了,不过……她们休想达成所愿。”
他自信满满,不容质疑。
俞明枝笑了,挽着他的胳膊往前走,“今天去郭家吃饭吗?”
“一会儿想带你去个地方。”秦机道。
俞明枝看他要卖关子,应道:“好啊,要是我不喜欢的话,可有你好看。”
“保准你喜欢。”秦机伸直胳膊,握住俞明枝的手,对前面的两个宫女说道:“不必领路了,你们都回去吧。”
宫女们立刻退下。
俞明枝望着漫长的甬道,以及斜印在地上的影子,行走之间,两道影子时不时的有部分交叠,就像他们的人生,从此息息相关。
她不由地一笑,秦机问道:“笑什么?”
她道:“我喜欢笑。”
看着她露出灿烂若朝阳的笑意,秦机满心眼欢喜,他也喜欢这样的俞明枝。
可以无忧无虑,无惊无险的与他白头到老。
宫门前,已不见赵傅二人的身影,只有秦机的马车在。
秦机小心的扶俞明枝上车,然后自己也钻进马车里。早有人在车内备了放满冰块的小盆,所以相比较外面的热气,车厢内凉爽舒服,从座位下方的抽屉里取出酸梅汤和绿豆糕,足够他们一路吃过去。
马车轻快地跑过街道,来到京城最西南的一处院落前。
俞明枝等马车停下,掀开帘子一瞧。
门上方的匾额上,端端正正三个字——慈幼局。
朝廷设立,抚养被遗弃、亲人全亡或是与家人走失的幼儿至十三四岁时,等他们有了些本事就放出去自谋生路。
很多地方的慈幼局已经形同虚设,在这样的世道下,因为抚养不起而被丢弃的孩子数不胜数,朝廷根本无力照顾的来,更何况有的官员还想从拨给慈幼局的善款中捞一笔。
而天下脚下的这座慈幼局里,高耸的围墙都挡不住笑声传出来。
“来,我们进去。”秦机招招手,立刻有随从从另一辆马车上卸下数口箱子,抬进慈幼局中,“我最近也收到不少人的贺礼,想来扔了怪可惜,不如坏人做到底,拿了他们的东西借花献佛,送给慈幼局的孩子们。”
一口口箱子和竹篓子被抬过去,俞明枝闻到一股腥味,“你又钓鱼送给他们?”
秦机道:“吃鱼聪明。”他笑着,牵着她的手迈进慈幼局的大门。
孩子们已经晓得秦机来了,欢呼着涌上前来,像一阵阵波涛,将他们团团围住,两个中年妇人和一个年纪稍长的老头也跟上来,不多时罗大爷和罗姑娘也从屋子里跑出来,兴奋地向他们挥手。
俞明枝仔细一看,这些孩子年纪小的大约四五岁,大些的也只有十岁刚出头。
一张张稚嫩的小脸满是笑容,对着那个十恶不赦的大奸臣秦机。
再对比一路过来时,惶恐避之不及的路人们,态度简直是天差地别。
“秦哥哥,你好久没来了呢。我们可想你了!”
“我也想你们。”
“秦哥哥,我还想听你讲故事。”
“好。”
“秦哥哥,给我亲一下好不好!”
“这个不行。”秦机抬起和俞明枝相握的手给孩子们,“我的未婚妻在这儿呢,我不能亲别的姑娘。”
孩子们哄笑一团,又将注意力转移到俞明枝的身上。
“姐姐,你和秦哥哥怎么认识的啊?”
“姐姐,你和秦哥哥成亲那天,我们可以去看吗?”
“姐姐,你真漂亮!”
“……”
孩子们七嘴八舌。吵闹一团。俞明枝听着,笑的合不拢嘴。
别看年纪小,可嘴巴甜的很。
秦机看这会儿阳光还挺辣的,怕晒着俞明枝了。对孩子们温柔的说道:“我们去屋子里说话好不好?今天我带了你们最爱吃的酸梅汤和绿豆糕。管饱。”
“太好了!”孩子们欢呼起来。拥着他和俞明枝来到正中间的堂屋。
随从们拿来碗,给孩子们分吃食。
秦机给俞明枝介绍这里的管事,“这位是燕伯。负责慈幼局内外的事宜。这两位是庄婶,殷婶,负责照顾这里的孩子。”
俞明枝笑着和他们一一打招呼。
庄婶道:“我们请秦舍人带新娘子来给我们看看,秦舍人当宝贝似的藏着掖着,今儿总算是瞧见了。这么如花似玉的一个大姑娘,和秦舍人真是般配的很,我祝你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说完,她和殷婶一起从竹筐里拿出两条红绳,系在他们的手腕上。
“多谢庄婶,殷婶。”俞明枝瞧着编着花样的红绳,对秦机道:“这份礼物,我们可一定要收。”
“姑娘喜欢就好。”庄婶满是感慨,“其实我们盼着秦舍人成亲也有好几年了,可他一只推脱要先立业才成家,眼看着年岁也不小了,外头传着乱七八糟的流言,可把我们急坏了。”
“可不是。”殷婶接话道:“秦舍人帮了慈幼局大忙,我们怎么能见他的名声给人败坏?想出去说道说道,可是秦舍人又不让,说是随那些人去。唉,你瞧瞧,做了天大的好事没几个人知道,尽是说你坏话的可如何是好?”
秦机道:“有你们……现在还有枝枝,就足够了。”
庄婶和殷婶拿他没办法,“好好好,随你随你。说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遍了,就是不肯听。”她们又对俞明枝道:“姑娘,你也劝劝他吧。”
俞明枝明白秦机这么做的原由,但嘴上应道:“好,我一定会劝他的,你们放心。”
庄婶面上一喜,拉着殷婶的手要出去,“你们坐着,我们去灶间给你们准备晚饭。”
秦机道:“随便搞两个菜就行了,那些鱼和肉都是留给你们和孩子们吃的。”
庄婶道:“晓得了晓得了。”她说笑着和殷婶离开。
另一边,孩子们还在香喷喷的喝着酸梅汤,吃着绿豆糕,燕伯不得不一个一个的提醒他们不要吃的太饱,不然晚饭要吃不下了。
孩子们撒娇道:“秦哥哥带来的东西太好吃了嘛。”
秦机走过去,温和的说道:“晚饭还有更好吃的东西,你们要是现在就吃饱了,可就没得吃了哦。”
孩子们立刻把手上吃过的三下五除二吞下去,然后欢呼着出去洗手。
俞明枝跟着孩子们出去,给他们擦手。
这些孩子都乖巧懂事极了,擦完手后会对她说“谢谢”。
她看着这些孩子,喜欢的不得了。
秦机上前搂住她的腰,小声在她耳边说道:“以后我们也要生这样可爱乖巧的孩子。”
俞明枝扭了下肩膀,道:“可别像你一样一肚子坏水。”
“好。”秦机道:“枝枝生下的孩子,一定会像你一样聪慧美丽。”
俞明枝弯了弯嘴角,然后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还没成亲呢,就想着生孩子了,讨厌……”
秦机将她搂的更紧。
孩子们洗过手又回到堂屋里坐着,星星一般明亮的眸子齐刷刷的盯着秦机,要他讲故事给他们听。俞明枝便和燕伯坐在旁边听秦机绘声绘色的讲一个勇敢的少年为了治好母亲的病,如何在荒山上探寻,打败邪恶的妖魔鬼怪,战胜邪念,最后得到神仙的帮助,一家幸福。
他把孩子们哄的高兴,俞明枝歪着脑袋注视着他。
没想到秦机还有这样的一面。
还有多少的惊喜等待着她呢?
燕伯给她倒一碗茶,感叹道:“最初的时候,秦舍人拿孩子一点办法也没有,不知道他们喜欢什么,不知道他们爱吃什么,也不知道怎么照顾他们,哄他们开心。都是一点点摸索出来的,他爱学习,悟性高,很快就能和孩子们打成一片,难怪年纪轻轻就能金榜题名,且得到皇上的赏识呢。”
俞明枝眼珠一转,其中似乎有很多有趣的故事?
她便对燕伯说道:“燕伯可以将以前的趣事说给我听吗?”
燕伯乐呵呵的,“好啊。当年的京兆尹还不是现在这个,那是个贪赃枉法的混蛋,天子脚下的慈幼局都敢打主意,那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他贪污下了一大笔钱,当时慈幼局的孩子们饥一顿饱一顿,眼看着在京城里都要过不下去日子了,幸好我们遇到了秦舍人!”
说到这里,他浑浊的双眼有些发红。
“是他找了人,治了那贪官,退还了善款,解决了燃眉之急。之后,他就时常来慈幼局看望孩子,每次来都要大包小包的带很多吃喝和钱财,令我们这里再无温饱之忧,孩子们也可以平平安安的长大了。我看的出,他是喜欢孩子的,看他们的眼神满是宠溺,不管男女健全残疾与否,都一视同仁,平等对待。”
俞明枝又望向秦机,他大概是在那些孩子身上看到了年幼的自己?
他的童年已然不幸,便想对这些同样不幸的孩子们伸出援手。
“他是如何照顾孩子的?”她问道。
燕伯笑了下,“那时候慈幼局里有六七个刚满月的孩子,就咱们几个人照顾不过来,手忙脚乱的,正好秦舍人来了,就请他帮忙给孩子们换尿布……”
“嗯?”俞明枝差点笑出来。
燕伯道:“一个这么大的孩子,居然难住了秦舍人。孩子哭闹不停,他急的直转圈儿,不知道要拿他怎么办。后来是庄婶手把手的教,他很快就学会了,不过……”他顿了顿,“换的时候,孩子正好……尿了……”
“……”俞明枝同情的看向正在比划妖怪有多么恐怖的秦机,没想到秦舍人也有会那么一天。(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趣事
燕伯道:“不过他一点儿也没生气,小心翼翼的用温热的水给孩子擦过身子,换上干净的衣衫,然后重新包上尿布。”
秦机温柔认真的模样浮现在俞明枝的脑海中,她微微一笑。
燕伯继续说道:“万事开头难,秦舍人换好第一个,之后的孩子们他都利索的给收拾干净了,还抢着帮庄婶换呢。之后洗尿布的事情,他也愿意做震让我惊讶!那样一个儒雅斯文的公子,居然愿意给孤儿洗尿布?我活了五十年都没瞧见过富贵人家里有这样肯吃苦的。”
俞明枝默默的点头。
燕伯笑问道:“姑娘的神情,是晓得原因?”
那些苦难的过往是秦机不大原因提起的秘密,她摇摇头,“我像是因为他心底够善良吧。”
“可不是。”燕伯道:“后来,他又帮忙做晚饭,简单的青菜粥,却被他熬得喷香,米饭都煮的酥烂了,青菜还是绿油油的,上面跑着一点油星子,说是放了猪油,我就说嘛,难怪那么好吃。那些不爱好好吃饭的孩子啊,当天晚上把碗里的粥都喝光光了。他还做了好吃的鸡蛋葱花饼,也被孩子们吃光了,第一回叫孩子们吃饭这么省心的。”
秦机最初的愿望不就是做厨子吗?成年之后,他没能达成心愿,但是有了这些活泼可爱的孩子们成为他的食客,应该是很开心的吧?俞明枝想到青菜粥和葱花饼,仿佛两样东西的香气已经萦绕在了鼻尖。令她不由地馋了。
下回秦机来郭家的时候,一定要他做一份尝尝。
有了之前在杨家时的经验,和燕伯的表述,她对他的厨艺信心十足。
俞明枝问道:“还有什么样的趣事儿?”
此时秦机正讲到勇敢的少年大战邪恶的妖魔,他讲的趣味横生,孩子们听的津津有味,丝毫不知他们这边正在谈论什么。
燕伯仔细的回想了片刻,乐呵呵的笑起来,在看到秦机时忙又收敛了笑意,低声对俞明枝说道:“还有一回。秦舍人觉得老闷在这一方院子无趣。于是提议带孩子们去城外的明月湖玩儿。他一早就准备起来了,从出行的马车、当日的吃食还有游湖的画舫、照顾孩子的人手都安排的妥当,那叫一个严密,那叫一个万无一失。啧——我真是没想到他那样细心。所以我们都说嫁给秦舍人的姑娘一定幸福极了。”
俞明枝赞同的点点头。
燕伯道:“到了出游的那一日。秦舍人派来三个护卫五个婆子负责孩子们的安危,还带来七八辆马车,足够孩子和大人们都宽敞舒服的坐在车里。然后浩浩荡荡的往城外明月湖出发。我看着路上的行人,这才觉得不对劲,立马高兴不起来了。”
想来是看到行人们憎恶的目光和纷纷避让的态度,俞明枝想得到燕伯是怎样的心情。
燕伯垂头叹道:“都怪我们满门心思的想着带孩子出去玩,没有顾虑到秦舍人的身份。行人们对他这样的出行阵仗,议论纷纷,都说他是个贪赃枉法的奸佞。当时我就想回去,不玩了。但是秦舍人风淡云轻的,说既然都被人骂了,不去玩一趟开心开心,岂不是白遭了一顿骂。”
他笑着摇头叹气,“真是拿他没办法,没人能说得过他。”
“所以,你们最后到达了明月湖,玩的开心吗?”俞明枝问道。
燕伯回忆过去,满脸都是笑意,道:“开心,全都开心!我差点都忘了来时路上的不快了。他带着孩子们登上画舫,游湖一周,赏尽了各种风光。然后在湖中心,教孩子们钓鱼,手把手的教,有孩子钓上来了,就算是一丁点大的小鱼,他都给予赞赏呢。”
“唉,这些孩子们啊,从小被亲人抛弃或是在乱世中与亲人走失,心里头个个都自卑的很,觉得活在世上没有意义,或是根本没有人会喜欢自己。但是我们对他们那么好,秦舍人又夸奖他们,让他们又感觉到了温暖。孩子们开心了,便也好沟通了,以前那些不大搭理人的孩子们,也都喜欢和大家一起玩乐了。”
俞明枝道:“他对孩子真的很用心。”
他们以后的孩子也一定会很幸福,因为有个全天下最懂得孩子心思、最会宠爱孩子的爹亲。
当然她也会全心全意的爱护自己的孩子。
想到这里,她脸颊有些发烫。
刚才还在怪秦机早早提起孩子,这会儿自己就想起来了。
燕伯没有觉察到俞明枝的心思,接着说道:“等钓完鱼,大伙儿上岸,在围起来的一处亭子里吃烤鱼,秦舍人不仅青菜粥、葱花饼做的好,烤鱼也是个好手。烤鱼的时候,撒上西域来的一些香料,那个味道啊,吃一辈子的鱼都可以呢。”
说着,他咂咂嘴,也馋了。
也不知道秦舍人今天会不会亲自下厨做饭呢?
“大半天下来,大伙儿玩的都很开心。可是饭后闲话的时候,闹出一件不愉快的事情。”他的表情又变得愤愤不平,“当场孩子多么,又是活波好动的年纪,虽然有大人看顾着,但是一吵闹起来,不习惯的人听着都头疼的厉害。秦舍人带来的那几位被闹的头疼,于是一时疏忽了。”
俞明枝紧张起来,“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不会是孩子落水,或是走失了吧?”
燕伯很快解开答案,“正巧附近有一伙人牙子,正要找一群适龄的男孩,卖给那些不能生育的夫妻或是卖进富贵人家里做奴仆。这类人很久以前就在打慈幼局的注意了,一开始我们轮班守着,艰难万分的才确保没有孩子走失。后来秦机派来护卫。又找京兆尹帮忙,派人抓了不少人牙子,我们才轻松了不少。可是这世上的人牙子灭不完的啊,这不,这伙从外地流窜到京城的人牙子一听说有孩子,立刻如狼似虎的扑过来,趁婆子一个失神,抱起两个孩子,捂住嘴巴就跑。”
“一开始,我们谁也没有发现丢了两个孩子。是秦舍人第一个发现的。原来他时刻都在清点孩子的人数,所以很快就发现出事了。他二话不说,带着人马循着留下的蛛丝马迹追上去,我叮嘱孩子们安静的留在原地。然后也追出去查看情况。结果远远的就看到秦舍人纵身飞起来。两三个起落,将那几个人牙子都踹倒在地。”
“人牙子当时倒在地上哭嚎不止,我事后看了一眼。踢中的地方都青紫了呢!秦舍人潇洒的接住两个孩子,将他们抱回亭子,孩子们那时候就对他崇拜的不得了。”
他说到最后,眼睛里都冒着光。
俞明枝道:“他可真厉害。”
燕伯笑道:“情人眼里出西施,不过秦舍人确实是个好人。”
俞明枝微微垂下头,扬起嘴角。
“两个险些被拐走的孩子都害怕极了,死活不肯撒手离开秦舍人的怀抱。秦舍人当时一直温柔的哄着,过了一会儿两个孩子都咯咯咯的笑起来,全然不记得那些恐怖的事情了。你说,秦舍人是不是样样都厉害?”
俞明枝大方的点头,“厉害!”
“嗯?”秦机望过来,连带着孩子们也都看过来。
俞明枝登时脸红了,叫秦机亲耳听见自己在夸他,有些难为情了呢。
想想自己以前,连只字片语的夸奖都不肯给他的。
俞明枝道:“你别光顾着发呆呀?快把故事给孩子们讲完,都眼巴巴的盯着你呢。”
“是吗?”秦机侧头望向孩子们。
孩子们嘻嘻哈哈的笑着摇头,早熟的他们等着看热闹呢。
秦机道:“枝枝在说什么厉害?我吗?”
可真是不要脸,俞明枝瞪他,“才没有呢,你可别自大。”
秦机起身走上前,挨着俞明枝坐下,“那我也听听燕伯和你说了些什么。”
这是一定要她说出答案来吗?当着孩子们的面这样亲密,俞明枝更觉得难为情了,她轻轻地推了下秦机的胸口,“挨这么近,你也不嫌热。”
“对着我的枝枝,怎么会觉得热呢?”秦机在她耳边,用仅能他们听见的声音说道。
俞明枝骂道:“浪荡的登徒子。”
秦机微笑,“我那可是实话实说。”
俞明枝挺直腰板,仿佛这样可以增加无限的底气,“我也是实话实说。”
秦机笑了。
俞明枝叹气摇头,这人脸皮子比城墙拐弯还要厚。
“我刚才听燕伯说你在慈幼局的趣事,觉得你是个细心周全又肯吃苦的人,觉得你很厉害呢。”
“哦?”秦机看向燕伯,“麻烦燕伯多和枝枝说说以前的事。”
燕伯笑意深深的点头,“好,全都说给姑娘听。”
俞明枝捂着耳朵,坐到一旁,“看你这么自大,我不高兴听了。”
秦机看她这副娇俏可爱的模样,越看越是喜欢,要不是有旁人在场——那几十双亮晶晶的眼睛,让他实在难以当众亲一下俞明枝的脸颊。
算了,等会儿回去路上有的是时间。
“快去给孩子们说故事吧。”俞明枝挥挥手。
秦机道:“好好好,听娘子的。”
“喂——”这会儿就喊上娘子了,俞明枝作势要打他。
秦机灵巧的躲开了,回到孩子们中间继续讲故事。
俞明枝偷偷瞥着他,等他又讲的专注之时,又坐回到之前的位子,悄声问燕伯,“之后还有什么好玩的事情?”
“事情多着呢。”燕伯满是期许的一笑。
俞明枝瞬间就理解了他的意思,既然秦机时常来照顾孩子,怎么能缺少了她呢?其实她也很喜欢孩子们——
妹妹出生的时候,她刚十岁,已经是懂事的年纪了,看母亲照顾年幼的孩子辛苦,每天都去母亲那里帮忙照看妹妹,逗哭泣中的妹妹笑,喂她吃东西,帮她擦身子换尿布。
她一点儿都不觉得辛苦,看着小小的生命一天天的长大,她反而觉得开心的很。
一切辛苦都值得了。
“如果秦舍人忙于公事不能来慈幼局,我会替他来的。”俞明枝望向那些孩子,“我也很喜欢他们呢。”
燕伯凝望着俞明枝的眼睛,纯黑如墨的眼睛清湛如潭水,那么单纯明澈,充满了深深的笑意和喜爱之情。
他相信她是发自内心的喜欢这些孩子的。
真好,秦舍人有这样善良热情的未婚妻。
秦舍人是幸福的。
这位姑娘也是幸福的。
他由衷的祝愿他们能够白头到老,永世不会分离。
他道:“多谢姑娘的善心了。不过慈幼局有我们,也不必太操劳。您要是来的太多,累着了,秦舍人要怪我们了。”他看的出秦舍人有多么的深爱着这位姑娘。
俞明枝没有多客气,点点头,“好的,燕伯。”
燕伯又倒了两杯凉茶,“来,我继续说好玩的事情给你听。”他摸着下巴仔细的想了想,事情太多了,要从哪件说起好呢?
俞明枝满脸期待的看着他。
“哦,还有一件事。是两年前吧,慈幼局来个九岁左右的孩子,被饥寒交迫的爹娘换给别人好得来银钱和粮食,但他们没有管换给的是什么人家,以为是去当奴仆的呢,结果……你猜这么着?”
俞明枝见他神情凝重,迟疑着问道:“不会是……要吃人肉吧?”
虽然襄州在父亲的治理下还算太平,但刺史府来往的人多,带来的各种消息也多。
听说在一些灾害频发的州县,粮食颗粒无收,或是被朝廷征收后一点余粮也不剩,人们又是病又是饿,连树皮草根都吃完了,还是填不饱肚子。眼看着许多人饿死了,有的人为了能够活下去,于是将目光标准了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幼。
食人惨剧频频发生,官府对此束手无策,索性就睁一只闭一只眼,不怎么去管了。如果实在引起民愤的,才会抓起来砍了。
当时她听的浑身发冷打颤,实在难以想象人世间竟会有如此恶毒惨烈的事情发生。
她抿着嘴望向燕伯,打心眼儿里不希望是这样的答案。
可是燕伯点点头,“没错,买下这个孩子的人,是要将他吃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 吃饭
俞明枝倒吸一口冷气,“然后呢?”
燕伯道:“那孩子发现这家人是要把他洗干净了吃掉的,赶忙连夜跑了出来,头也不回的跑出家乡,一直一直向前跑,直到筋疲力尽再也跑不动了,倒在路边。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被路过的好心人捡到,本想收作干儿子,结果他死活不愿意。好心人没办法,来到进城之后,就将他送来慈幼局了。”
“他在慈幼局住下之后,每天躲在柜子里不肯出来,送给他的吃食也一口不动,渴了饿了,就去喝冰凉的井水,或是看吃别人剩下的,觉得吃食里才不会被下了**散,才安全。我们怎么说怎么劝就是不听,可把人给急坏了。孩子年纪小,扛不住,时间久了还不得一命呜呼了?”
“那后来是怎么办的?”俞明枝开始好奇起这个孩子的现状了,但还是耐下性子继续听燕伯说下去。
“秦舍人晓得这孩子的情况后,就过来看他了。”燕伯说道:“他一来,二话不说,强行把孩子从柜子里拉出来,拖到屋外头,给大太阳晒着。那孩子挣扎不休,虽然年纪小,但是农家出生,力气大的惊人,把秦舍人的手背都抓的满是伤痕。”
俞明枝按住了自己的手,想到的是秦机的手上并没有见过伤痕,看来他也曾用过那种药膏呢。
燕伯接着说道:“秦舍人将他双手钳制在身后,动了真格了。那孩子就动弹不得了,但他可以哭闹啊?那哭声震天响的,把左右邻里都吸引来了,还以为我们在虐待孩子呢。秦舍人和他说,你总是躲在黑暗里,是不是已经死了?照一照太阳让你显出原形来。”
“孩子说,我活着呢!秦舍人就说,活着哪是这般样子?孩子见说不过他,又哭起来,一个劲儿的想回到柜子里。秦舍人叫人端来新做的饭菜。一口一口的硬塞进嘴里。孩子起初不肯吃,被塞进嘴巴就吐出来。秦舍人可不管,吐多少就喂多少,后来孩子满嘴都被塞的饭菜。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只好往下咽。”
俞明枝皱了皱眉。秦机真是“凶残”啊。
但为了孩子,这不失是个好办法。
燕伯喝口茶,“吃了几口之后。孩子发现饭菜真是好吃,加上他已经饿了许久,主动的扑上去要吃饭了。秦舍人怕他吃撑了,没给多,和他约定好只要肯乖乖的吃饭睡觉,就会有更多好吃的。这会儿他温柔起来了,说话笑眯眯的,感觉啊很温暖呢。”
“孩子答应他了,秦舍人当时还有事就先走了。可他一走,孩子又钻回柜子里了,唉!可喜可贺的是晚上送去的饭菜,他晓得吃了。到了第二天,秦舍人一早就来了,自从他照顾慈幼局之后,这儿的孩子们就都有书可以读了。他把那孩子又拖出来,安置在书堂,丢给他一本书,叫他一个上午必须会背一首诗,并且通晓诗句的含义,不然的话就没有饭吃了。”
俞明枝失笑。
燕伯也笑起来,“把那孩子急的啊!赶紧的就翻开书来看,可是他打小儿就没念过书,大字不识一个,怎么办呢?他偷偷瞅着秦舍人半天了,最后实在忍不住,主动去请他教自己念书。秦舍人对慈幼局的孩子们都很负责,无论男女都可以读书,并且会仔细指点他们的功课。当时,秦舍人就一个字一个字的,耐心教他读书。也多亏那孩子挺聪明的额,居然一个上午就学会了那首诗,背的有模有样,也将含义说的大差不离。”
他说这些的时候,俞明枝就想象着,那些景象就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她的未婚夫温柔细心而不失耐心的教授一个毫无瓜葛的孩子读书。
“当天中午,秦舍人亲自下了一碗青菜面给那孩子上面加了一大块红烧肉,孩子吃的心满意足,抱着秦舍人的手臂就不肯撒手了,要他一定要教自己读书。往后的日子,便是在读书识字之中度过的,那孩子相当的勤奋好学,很快比其他孩子都优秀。”
俞明枝这才问出好奇依旧的问题,“这个孩子现在呢?”
燕伯笑道:“如今在外地的书院求学,他不肯花秦舍人的钱,坚持自己给书院做事换来读书的钱。他说了,长大之后有了能耐要报答秦舍人。”
俞明枝点点头。
今天来慈幼局,真是收获不小。
她的未婚夫对付的不是清官好人,而是表里不一的贪官污吏。
她的未婚夫好善乐施,尽自己所能照顾这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们。
他也许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等着她发掘。
她期待着。
正想着,庄妈回到屋内,满脸通红看起来喜气洋洋,“孩子们,吃饭了!”
“太好了!”孩子们顿时欢呼起来,但没有忘记秦哥哥还没说完的故事,围着他不肯走,“吃完饭继续说,好不好?”
秦机看一眼俞明枝,得到点头的回答后才对孩子们说:“好,今天一定讲完这个故事。”
“哦,太好了——”孩子们欢呼着,起来排队站好。
俞明枝低声对燕伯道:“下回再请燕伯说有趣的事情给我听,好吗?”
“好好好。”燕伯连连点头,看得出在他的讲述中,这位姑娘的神色有了些变化,变得更明快轻松了。说这些陈年往事有益于秦舍人和这位姑娘的婚事,那么让他连续说上一整年都可以。
几个人端来大锅的饭菜,摆在桌子上,又拿来碗筷,两个人盛饭,两个人放菜再递给孩子们。
俞明枝见庄婶和殷婶忙的脸上隐隐透出倦色,忙上前说道:“不如今天我帮你们分饭吧?”
秦机从她的手中抢过饭勺。“枝枝在那儿等着吃饭就好。”
俞明枝瞪他,“我又不是猪。”
秦机暗中捏了下她的手,“你陪我来就很高兴了,这些粗活不必来做了。你要是累着了,我会心疼的。”
“让你更心疼我!”说着,俞明枝又抢回饭勺。
秦机叹气摇头,“下回不能带你来了。”
俞明枝拿起一只碗,晃了晃,“我已经认得路了。”
“你啊!”秦机拿她没办法了,拿起另外一只饭勺。“我和你一起盛饭。”
“好!”俞明枝笑着应道。
两人一同为孩子盛饭。似乎在暗中较劲似的,一个塞一个的快速盛起一碗饭,递给打菜的人,不一会儿就发现打菜的根本就赶不上他们的速度。
俞明枝还想帮忙。被秦机抓住手在旁边一张空桌坐下。
从秦家跟来的一个婆子端来和孩子们吃的一色的饭菜。摆在他们面前。又放好了筷子。
“该吃饭了,枝枝。”秦机倒了一小杯酒,“我先干为敬。”
“你今天很开心?”俞明枝吃了口菜。问道。
秦机道:“来这里每回都很开心。”
俞明枝伸出手,握住他的手,“是呢,看的出。你……”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了,“会是一个好爹爹。”
秦机开怀大笑。
俞明枝红着脸低下头。
秦机反过来抓紧她的手,又在感叹为什么他们不是在一个僻静点儿的屋子里呢?这样就可以亲一口他的枝枝了。
俞明枝嗔道:“还不快吃饭?”
秦机应道:“好,吃饭。”
俞明枝盯着他,说到爹爹,她想到自己的父亲。
她自认为她的父亲是世上最好的,而今相信秦机也可以做的那样好。
她的选择是对的,真好。
“你带我来这里,别有用意吧?”她道。
秦机一脸无辜,“咱们好久没出来玩了,来这里一趟不也是很好吗?”
“嗯……”俞明枝打量着四周,表现出怀疑态度。
秦机抚过她的脸颊,“让我们更了解彼此。”
是的,他们的感情来源于第一次相见,相处的十分愉快。但要细问下去,他们对彼此了解的够彻底吗?
远远不够,恨不得将彼此的一点一滴都牢记在心中。
不必一下子全部知道,在日常的生活中一点点的积累摸索下来,也会是非常有趣的。
俞明枝赞同的点头,“你说的很对。”
秦机揉揉她的头发,“这条鱼是我昨天钓上来的,用水养了一晚上,今天赶紧带过来了。来,尝一块。”
他夹了一块肚子上的肉,去掉里面的大刺,放在俞明枝面前的小碟里。
俞明枝一口吃掉,然后也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在秦机的碗里。
秦机同样整块肉都塞进嘴里,吃的腮帮子鼓起一块,俊朗的面容扭曲了,看起来好笑起来。
俞明枝顽皮的伸出手,轻轻地戳了一下,然后轻声的笑着,又给他夹一块肉。
秦机又给她一块鱼肉。
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吃的十分高兴。
燕伯他们偷偷的瞥着这一幕,努力的忍住笑意。
庄婶道:“看来秦舍人抱上大胖小子的日子不会远了。咱们啊,可就静候着好消息吧!”
“看他们那么甜蜜,终于可以放心了。”殷婶道:“总怕他为了仕途,娶一个不喜欢的姑娘,两人不痛快的过一辈子。现在是好了。就是不知道这位姑娘是什么来头?”
燕伯道:“我见她举止优雅,谈吐斯文,应该也是官家小姐。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哪家了,我看秦舍人不大想提起来,所以我们也别问了,免得坏了他的事。”
众人觉得他说的有道理,郑重的点点头,互相叮嘱一定不要多嘴。
慈幼局的人一向团结一心,几个人很快就下定了决心。
另一边,俞明枝吃的肚子快要鼓起来,连连向秦机摆手,“不能再吃了,肚子都快要撑破了呢。”
秦机还是盛了一碗汤摆在她面前,“解渴,就当解渴。”
盛情难却,俞明枝只好应下。
秦机抽出帕子,给她擦了擦嘴角,趁机捏了下她的脸蛋。
俞明枝瞪她,打开他的手,“就叫你憋着。”
秦机道:“你舍得吗?”
俞明枝抱臂,歪向一边坐着,“有什么舍不得的?反正损失的又不是我。”
秦机立刻换上一副可怜巴巴的神情,凑近俞明枝的脸一些,“你可不能这么对我。”
俞明枝不说话,眼睛努力的往上翻,生怕瞧见他现在的模样要笑出来了。
秦机见她没反应,手指戳了戳她的胳肢窝。
“噗——”痒痒的感觉来临的一瞬间,俞明枝就破功了,“讨厌。”
秦机依然一脸无辜,“我这不是想要个答案吗?”
俞明枝同样也会有拿他没办法的时候,谁叫他们相爱着,感情比以前更好了呢?
“当然不舍得了。”她的声音轻如蚊蚋。
秦机凑近些,“你说什么?”
俞明枝难为情的瞪他,“没听见算了。”
秦机道:“很可惜,怎么办呢?”
俞明枝叹口气,便又大点儿声重复一遍。
秦机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没再“为难”俞明枝了,搂紧她的腰身,“好,我的枝枝心疼我,我开心极了。”
俞明枝想要靠近他的肩膀,突然想起边上都是孩子,忙挺直了腰杆,一本正经。
“你也正经点,别叫孩子们学坏了。”
“好,都听你的。”秦机也坐直了身子,将桌上的碗碟都收拾起来,叠放好了交给庄婶。
孩子们也吃完饭了,巴巴儿的瞅着秦机,瞪着听故事。
秦机道:“你们得把嘴巴擦干净,桌上的碗筷都收拾好了交给庄婶,才可以继续听故事。”
孩子们齐齐答道:“都收拾好啦!”
“是吗?”秦机仔细的检查过所有的桌子,果然都干干净净的了,他满意的点点头,大手一挥,“走,我们继续说故事去!”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暑气渐渐的消散,凉风习习,吹的舒服极了。
院子中央有一个竹架子,上面缠绕着绿藤。秦家的下人在地上铺上竹席,再点上几盏灯,放上可以驱走蚊虫的药草。
虽然昏暗了些,但是气氛温馨的很。
孩子们盘腿坐在席子上,手撑着脑袋,看着秦哥哥和姐姐坐在小凳子上,然后精彩的故事又开始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古怪
这天,俞明枝到了宵禁时间才离开慈幼局。
她坐在回郭家的马车上,靠在秦机的肩头,兴致还在。
“等忙完婚事之后,我们再来好吗?”她轻声问道。
秦机道:“我怕你累着,慈幼局的事绝不会轻松的。”
俞明枝道:“我不怕,以前随着爹爹学习,什么样的苦没吃过?射箭,骑马,那时候为了能拉开弓弦,射中靶心,日日夜夜的练习,手指都勒红了,可就是想叫军营里的那些人看看,姑娘家也不会输给他们。”
秦机捧起她的手,摊开掌心来看,仿佛能从红润光滑的掌心里看到旧时的伤痕。
俞明枝笑道:“你别神色凝重,手上的痕迹早就消失了。”
秦机将她的手捧在掌心里,“结果,一定是叫他们刮目相看。”
俞明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确实叫一些人闭嘴了,可惜后来父亲不肯再教我太多,说够防身就好了。他可不希望将来我真成了个带兵打仗的女将军,经历过战事,他知道那会有多危险,怎么舍得叫家人也身陷其中呢。”
她说到这里,目光空落落的望着车厢顶部,仿佛能从那儿看到往昔的画面。
秦机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无声中握紧她的手。
俞明枝此时反而垂下眼帘,低语道:“我喜欢的,你也喜欢,我所憎恶的,你也憎恶。所以。我爱着你所爱的。更何况,我想多学一学怎么照顾孩子。”
她说到后半截话,声音更低了,脸颊上又显出一点绯红。
秦机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肩膀,“好。”
她的愿望,他一定会尽全力去实现。
俞明枝点着他的胸口,“我晓得你想什么呢,就算让我去慈幼局,也会拦着我,只看不许做事。”
秦机坦白的叹道:“你是因为我才想去。可我并不想要你因为我背负上不必要的责任。”
俞明枝道:“我们将是夫妻了。”
她说的很简单。但是足够的理由。
“我明白了。”秦机将她搂的更紧,轻轻地在她额头上亲一口。
俞明枝笑了一声,无比心安的靠在他的胸口。
马车轻快地行驶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上,车角上的铃铛随之发出清脆的“丁零”声。一路响着直到来到郭家门口。
郭家人晓得大小姐进宫见皇后娘娘了。一个个受宠若惊。不等到她回来不敢睡觉。
门房一看大小姐回来了,惊喜的往堂屋跑去,喊道:“大小姐。大小姐回来了!”
郭昌和郭运一家都出来迎接,笑吟吟的看着这个很有“出息”的大小姐。
他们先给秦机问声好,郭昌才问道:“宝芝,困乏了吧?我早就叫下人备好了热水,还有些吃食,快休息去吧。”
居然没有好奇起她在宫里究竟做了什么?俞明枝侧头看一眼秦机,微微一笑。
秦舍人在,也没人敢烦她。
秦机点点头,“枝枝确实是累了,早些休息,过几日我再来看你。”
过几日?俞明枝拉住他的手,眼角余光瞥一眼郭家众人,压低声音问道:“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
看着她眼中隐隐透出的担忧,秦机捏了下她的手,“为了我们的婚事,要做到十全十美,还有很多需要操心的地方。”
俞明枝不忍他劳累,衙门里的事情就已经够烦心的了,婚事大操大办的话更是让人疲累不堪。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行了。”
“这真是我听过最动人的情话了。”秦机凑到她耳边,如此说道。
俞明枝瞪他。
秦机道:“好了,快去休息吧。我也得回去了。”
“好,你路上当心。”俞明枝向他挥挥手,可惜郭家的人都在跟前,他们不能有更亲密的举动。
秦机走了之后,俞明枝在郭昌的关心的叮嘱中回到澄云院。珠儿麻利地只会丫鬟提来热水,给小姐舒舒服服的泡澡,又拿出多年的看家本领,捏肩捶背,让劳累了半日的小姐浑身舒畅。
“明天还要忙着做刺绣,这样小姐会感觉好很多。”她说道。
俞明枝点点头,笑道:“珠儿如此体贴乖巧,将来一定会有一个好夫婿的。”
珠儿红了脸,“小姐,您拿我玩笑做什么。”
俞明枝道:“难不成你要在我身边做个老姑娘吗?”
珠儿道:“小姐人好,对我也好,做老姑娘又有什么关系呢?”
俞明枝郑重的说道:“我希望我身边的人都能幸福。”
珠儿笑了。
洗去一声的疲惫,俞明枝躺在床上,感叹一声。
今天听到的、看到的很多事情此时在脑海中不停地翻腾,每一个字、每一个细节她都奇异的清晰记得。
大概是因为她那么的深爱着秦机吧。
她闭上眼,陷入甜蜜的梦境。
当第二天清晨,她醒过来时,一点疲倦感也没有,浑身轻快松畅,看到珠儿将针线篓子摆在桌上时,也不觉得头疼了。
之前再三拒接,但是如今她决定敢在成亲之日来临之前,绣一副鸳鸯被面,如果时间来得及便再绣一对荷包,她和秦机一人一个。
璟儿之前为了缠住亓妈妈,总是讨教刺绣的方法,所以现在派上用场了。
俞明枝认认真真的学习,把从未认真对待过的女红当作了现今的头等大事,从颜色的挑选,到如何下针,如何绣出漂亮而自然的花纹,都是需要花费心思的。
她喜欢这样的操心。
现下,这幅被面已经完成了大半。只差一些细节的地方。
她绣的时候常在想,如果母亲看到这件被面肯定会大吃一惊吧?
不仅是她的绣工,还有她对秦舍人的心思。
她想,她该把这份心思告诉母亲了,让她可以放心的看着她出嫁。
绣累了休息的时候,便给母亲写信吧。
俞明枝想着,手头的动作加快了许多,轻轻地哼唱起歌谣。
珠儿和璟儿都没有插手帮忙,只在旁边指点看着,因为这是俞明枝独一无二的心意。旁人是不能插手的。她们听见俞明枝哼唱的歌谣。随着调子,摇晃起身体。
珠儿道:“小姐唱歌真是好听呢。”
俞明枝笑了笑,看着一朵漂亮的小花在红色的布面上呈现出来。
璟儿道:“小姐哼唱的是哪里的歌谣?”
珠儿道:“自然是襄州的吧?”
俞明枝点点头,嘴上没有停下唱歌。
但是她不敢唱的大声。怕声音越过围墙。叫郭家的人听见。
幸好整个澄云院都是秦机调派来的人手了。在屋子里说话再也不用担心被旁人偷听了去。
一首歌谣哼完,俞明枝松口气,手掌抚过刚绣出来的图案。“璟儿,你看看我绣的怎么样?”
珠儿要扶她起身,“小姐,您都忙了一个时辰了,来喝口茶吧?”
俞明枝不觉得累,但是要给母亲写信,所以起身来走向书桌,“珠儿帮我研磨,我想些一封信给母亲。”
珠儿连忙应道:“好呢,小姐。”
俞明枝取出几张信纸,心里酝酿着该要怎么说清楚这件事,如果从头到尾仔细的说来又令人害羞,可是缺少了一些的话,又怕母亲会不相信。
她正盘算着,外头响起丫鬟的声音,“小姐,老夫人差人给您送了点糕饼果子来。”
俞明枝抬头望向窗外,半开的院门外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鬟,圆乎乎的脸蛋纯真可爱,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也看过来,正好对上她的目光,慌忙地躬身行礼。
她的手里提着一只竹篮,从动作来看,她提的有些吃力,可见竹篮里装了不少“好东西”。
珠儿奇怪道:“郭老夫人好好的怎么会来送东西呢?”不管如何解释,又有怎样的确凿证据摆在眼前,这位老太太至始至终认为小姐才是搅乱一切的罪魁祸首,一门心思的偏单姚秀宁和郭宝芸,丝毫不把小姐放在眼里,也很不满意这桩亲事,而且昨天还吵过一架呢。
俞明枝道:“我也有些好奇。”
郭老夫人又想打什么主意?
珠儿道:“那是否要叫她进来?”
俞明枝想了想,道:“喊进来吧,放下东西就叫她走。她的一举一动,你们切不可看漏了。”
珠儿应一声,出去叫人。
俞明枝看着小丫鬟紧张兮兮的跨过门槛,跟随珠儿进来。
郭老夫人只是一味的在言语上偏单姚氏母女,但事实上并没有做什么实质性的举动,不像姚氏之前买通人牙子拐卖郭宝芝,之后又是下毒又是作法。
所以这一篮子的糕饼果子是不会有问题的。
但是她叫人送这些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就像赵夫人和傅夫人明知会引来圣上的训斥,也要讨论送礼给她。
这两伙人没有关联,但是做事的方法和目的到底是出奇的一致。
反正也在歇着,不如就看看这位老太太到底要做什么,用来打发会儿时间也挺有趣的。
小丫鬟很快踏进屋内,将篮子放在桌上后,恭恭敬敬的对俞明枝磕头行礼,“奴婢彩云见过大小姐。”
俞明枝坐在踏上,翻着只字未写的信纸,懒洋洋的问道:“有什么事吗?”
彩云指着桌上的竹篮,“这是老夫人吩咐奴婢送来的,一部分是从西域带回来的东西,怕小姐从前没见过,所以给您尝尝图个新鲜。”
郭家常有来往西域的商队,贩卖茶叶布匹,购进西域的各种稀奇玩意儿,拿到中原来倒卖。
襄州地处中原,四周皆不是边疆,虽然见过那些金发碧眼的番邦人和稀奇古怪的东西,但是到底襄州离西域更是路途遥遥,所以很多东西也没见过吃过。
在郭家的这些日子里,郭昌就时不时的拿一些来,哄她开心。
她开心了,秦舍人才开心。
而秦舍人开心了,郭家的家业才可以做的更大。
她露出好奇的神色,示意璟儿将篮子拿到自己近前,揭开盖在上面的白布。
里面是一些烤制的大饼和蜜瓜,还有就是中原出产的糕点了。
她问彩云道:“老夫人还有什么话要你带给我的吗?”
彩云道:“老夫人说,她想通了。您是大小姐,郭家的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没道理偏袒一方,而使得另一方委屈。”
彩云的说话声音就像她的模样,软乎乎又甜丝丝的,叫人看着就喜欢。
可俞明枝不是随随便便就会对人有好感的了,之前的教训已经让她懂得了更多。
更何况彩云是一直支持着姚氏母女的郭老夫人派来的。
她和珠儿对视一眼,在眼神中交换了彼此对这件事的看法——怀疑。
怀疑郭老夫人的目的不纯。
所以,这些吃食她会收下,但一定不会吃,而且一边脸上装出惊喜万分的样子,一边红着眼睛感动要哭,对彩云说道:“老夫人能这样想,宝芝也就能安心的出嫁了。你带话给老夫人,就说我一有空就过去请安。”
彩云抬起头,对俞明枝甜甜一笑,道:“是,大小姐。”
俞明枝点点头,珠儿送彩云离开。
她回来之后,俞明枝问道:“怎么样?”
璟儿道:“她没东张西望,乖巧的像个小白兔。”
“真没有?”那她来干嘛?
璟儿很肯定的点头,“确实没有。”
俞明枝相信她的话。她叹口气,叫璟儿把那篮子东西小心收好,然后拿起毛笔,准备写信。
珠儿站在旁边为她研磨,一边笑看着微微蹙起眉头、苦思冥想该怎么写信的小姐。
一会儿她可要偷偷的看几眼,虽然很不好,但是心上实在忍不住。
小姐会给公子写怎样的好话呢?
俞明枝目光流转之间,留意到珠儿的笑脸。
不知怎的,这张笑脸和刚才的彩云有了几分重合。
她猛然想到什么,跳下软榻,穿上鞋,然后站到了刚才彩云站过的地方,对着原本自己所坐的方向看了看。
能看到什么呢?
她将目光所及之处的东西,一样一样的仔细看过,连桌上放着的一只小小的戒指都没有遗漏。
当目光转到窗子对面的那一堵墙前是,一样东西落入她的眼中。
她心头重重地一跳。(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宝乾
火红的嫁衣映入眼帘,俞明枝叹口气。
年纪轻的女孩子们瞧见漂亮富贵的衣衫,谁不会留意到?
珠儿见她面色无奈,问道:“小姐,怎么了?”
俞明枝道:“我有一件事要你去做,且听我说来。”
她在珠儿耳边轻轻的说着,说完了,回到榻上继续写信。
珠儿交待璟儿好生服侍小姐,然后出门去了。
俞明枝写完信,仔细的贴好放进信封里,然后锁进床头的小柜子里,等过几日秦机过来的时候,亲手交给他。
喝口酸梅汤,又吃了块绿豆糕,她回到床边继续绣被面。
不多时,珠儿抱着一只大包袱回来,俞明枝展开一角看看里面的东西,对她点点头,“拿过去放着吧。”
“诶。”珠儿应一声。
俞明枝接着做手上的活计,淡绿的丝线连着细长的针,上上下下,很快花朵边多了绿叶,更逼真好看。
璟儿夸奖道:“小姐进步的非常快呢。”
俞明枝认真的瞧着半成品,问道:“你瞧着还有不顺眼的地方吗?”
璟儿笑道:“小姐莫要妄自菲薄,您做的非常好呢。换作璟儿,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肯定做不到这么好。”
“你呀,小嘴儿真甜。”俞明枝摇头笑着,捻起新的丝线,正要穿过细小的针眼,蓦地一阵砸门声害她手抖了一下,快要穿过针眼的丝线偏开了一些。
珠儿皱眉道:“谁这么粗野。”
她说话的时候。砸门声还在继续,伴随着孩童的尖叫。
俞明枝侧耳听了听,认出那是郭宝乾的声音。
可真是黔驴技穷了啊,现下只能搬出一个年幼的孩子来闹腾了。
“还我姐姐,还我娘亲!”郭宝乾尖声叫道,令澄云院上上下下都蹙了下眉头,那声音实在是太刺耳了。
珠儿道:“小姐,奴婢去把他哄走。”
俞明枝问道:“郭昌还有多久回来?”
珠儿道:“看日头,估摸着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回来吃午饭了。”
俞明枝叹道:“得像个叫他闭嘴的法子,不然一会儿叫郭昌看见了。得最后为难。”
对郭昌这样的富商来说。见过的女人无数,没了一个可以再换一个年轻美貌可心的,而女儿那是将来泼出去的水,远没有她这个假女儿来的重要。但是儿子的重要性就不同了。那是要用心培养出来。以后继承这庞大的家业的。
如果郭宝乾受人指使。对她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
那么郭昌就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了。
一面是视如珍宝的亲生儿子,一面是带来无数财富和更高地位的假女儿。
人被逼急到了一定地步,会发疯的。
知道她身份的人。绝对十根手指也数不过来,但是唯一会有问题的,就是郭昌。
人发起疯来,胡言乱语,该说不该说的那可就通通都讲出来了。
就像她刚才所做的,想要压下那件事,便是希望郭家不再掀起风浪,能够安宁下去。
她眼角余光瞥见了郭老夫人派人送来的那篮子糕点,心头一动。
虽然觉得郭老夫人不至于如此愚蠢,但她还是叫珠儿先验过毒,为了以防万一。等确定糕点没事后,她才从篮子里挑了几样看起来最好吃的糕饼果子和蜜瓜,带着珠儿来到门口。
守门的丫鬟见她的眼神,趁着外面踢门的一个空隙,冷不丁地打开门。
“哎哟……”一道小小的人影栽进来。
俞明枝及时的抱住他,柔声问道:“宝乾弟弟,你怎么来了?今儿不用读书吗?”
郭宝乾两条细胳膊扑腾了两下,从她怀里挣脱出来,红着的笑脸上混着泪水和汗水,指着她的脸,跳脚哭喊道:“你快把我娘和我姐姐还给我,还给我呜呜呜……”
泪水又从圆溜溜的大眼睛里滚落出来,要不是叫喊声太过刺耳任性,那模样着实叫人心疼。
俞明枝道:“你娘和姐姐不见了吗?我陪你一起找好不好?”
郭宝乾怔了怔,显然在他的小脑袋瓜里没有料到对方回事这样的反应。
“你看你,哭得小脸儿都花了呢,先去用热水洗洗脸,然后呢这儿还有好多好吃的东西,全都给你。擦干净了脸,填饱了肚子,才有力气找她们,对不对?”
郭宝乾咬着嘴巴,不知该如何作答。
眼前的这位大姐姐面色和善,眼中透着柔光,就像宠爱他的母亲一样。
后面的奶娘赶紧抓着他的肩膀,跟着哄道:“大小姐说的对,夫人看到少爷干干净净的模样儿才会更高兴。而且那些不是少爷最爱吃的东西吗?听说昨儿刚从铺子拿回来呢。”
郭宝乾盯着俞明枝手心里的糕饼,不由自主地舔舔嘴。
郭曾氏匆匆赶来,她听到下人来说郭宝乾砸澄云院的大门时,吓了一大跳,赶紧放下手里忙着要核算清楚的账本,就过来瞧瞧了。
来时的路上,她一直忐忑不安。
郭宝芝、郭宝乾都是大哥的心头肉,两个人闹起来非得鸡飞狗跳的,家里还想有个安生日子吗?
其实不用问也知道,一直安安静静的郭宝乾会突然找上澄云院,那必然是软禁在北边荒废院子里的姚氏,或是老夫人指使的。
眼见着宝芝的大喜之日将近,她们几个人心头的怨恨必然是更加深重了。
她们好不得,怎么能让郭宝芝的婚事顺畅。
就不能让人过一天安生日子吗?郭曾氏恨恨的如此想到。
但是,等她急忙赶到澄云院门口一瞧。这幅场景叫她看不懂了。郭宝芝面色温柔,郭宝乾呆呆愣愣的也不吵闹了,可真是出奇了。
俞明枝见郭曾氏来了,向她使了个眼色,叫她暂且别说话。然后她吩咐跟前的小丫鬟,“你去打盆热水来,再端一碗酸梅汤。”
小丫鬟应一声,一溜烟的往澄云院的小厨房跑去。
俞明枝半蹲下身子,眯着眼睛笑起来,对郭宝乾柔声说道:“来吧。我们就坐在这儿的花架子下吃东西。还有好喝的酸梅汤呢,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管够。”
郭宝乾又舔了舔嘴唇,下意识的跟着她来到花架子下。
对于一个从小由奶娘抚养的孩子来说。好吃的东西远比偶尔来逗弄他几下的姐姐来的重要。
至于娘亲。大姐姐不是说了要陪他去找吗?
祖母可真是错怪了姐姐。姐姐明明那么善良热心。
小丫鬟端来热水和酸梅汤。俞明枝试过水,刚刚好不会太烫,于是亲手洗了一块巾子。给郭宝乾擦脸。
她的动作很轻柔,一点儿也不会弄疼孩子。
这点本事,靠的是从前照顾妹妹学来的。
虽然她对郭宝乾毫无感情可言,但照顾孩子的手法是不会变的。
温热的巾子擦过脸颊,随之脸上凉爽极了,这感觉可真舒服,郭宝乾眯起眼睛,等到大姐姐说了声“好了”才睁开眼睛,忙不迭地拿起摆在桌上的糕点,塞进嘴巴里。
俞明枝忙道:“弟弟,慢些。”
她揉了揉他的头发。
郭曾氏坐过来,像看稀奇的看着她们。
“婶婶!”郭宝乾甜甜的喊道,将手里吃了一半的糕点递上去,“您也吃!”
他吃的太快,嘴上全是糕饼屑。
郭曾氏笑道:“看看我们宝乾的脸,都成了小花猫了。”她体贴的抽出帕子,给他擦去那些碎屑,“婶婶小时候吃过很多了,现在都归宝乾你的了。”
郭宝乾继续吃东西,模样儿乖巧极了。
俞明枝和郭宝乾相视一笑。
等吃完糕点,郭宝乾可没忘了寻找娘亲和姐姐的事情,眼巴巴的看着俞明枝,“姐姐,我们现在去找娘亲好不好?”
俞明枝看一眼郭曾氏。
郭曾氏开口道:“宝乾啊,你大姐姐呢还有事情要做,那些事情关系着咱们郭家的未来,很重要很重的。你将来能接下多大的家业,都要靠你大姐姐呢。”
她如此直白的说着,想给俞明枝留下坦率的印象。
俞明枝笑了笑,表示自己明白了,但是她却不会将这些记在心上。
郭曾氏继续说道:“婶婶陪你去找好不好?只要宝乾心诚,一定能找到她们的。”
对郭宝乾来说,找到娘亲重要,但谁陪他去找就不那么重要了。
他欢快的应道:“好!婶婶,我们走吧!”
郭曾氏却没急着走,道:“你还没和大姐姐说再见呢。”
郭宝乾忙回头对俞明枝挥挥手,“大姐姐,下回来还有糕饼可以吃吗?”
“有的。”俞明枝点点头,向他挥挥手。
郭宝乾也挥挥手,欢快的跑走了,郭曾氏不得不稍稍提起裙摆,快步紧跟在他后面。
她们一走,小丫鬟立刻关上澄云院的门。
“总算是走了。”珠儿摇摇头。
俞明枝拉着她的手,“既然走了,还烦他作甚,走,咱们回屋去。”
“好的,小姐!”珠儿踮起脚尖,手遮在她头上,“小姐快回去,别晒着了。要是这张白皙的脸颊被晒黑了,有人可要心疼了呢。”
“脸黑了在他眼里也好看呢。”俞明枝笑着,虽然话这么说,但还是和珠儿一道回到屋内,“对了,上回你从外边儿寻来的刺绣花样的书放哪儿了?我想再看看,始终觉得那被面普通了些,想绣些别致特殊的花样上去。”
小姐越来越在意和公子的婚事了呢。珠儿瞥着笑,道:“奴婢这就给小姐拿来。”
俞明枝坐回绣架后,拿起针,重新串线。
珠儿很快拿回那本书,摊在旁边的矮几上。
俞明枝穿好针,随手翻开一页。
这本书是珠儿千辛万苦,万里挑一里选出来的,里面的花样别致惊喜,特别的有意思。
绣被面的时候,她从这本书里得到些许灵感,不过瞧着那鸳鸯戏水的图样,还是觉得太普通了。
她得在这上面多花费些心思才好。
“这个也不大好,嗯……这个也不行。”她一页一页的翻过,目光细细的扫过那些花纹。
珠儿和璟儿也在旁边看着,时不时低声说两句。
她们平日里也会绣些东西来打发时间。
翻过一页又一页,俞明枝捏着也页角的手突然顿住了,轻声叫道:“珠儿,你看这是什么?!”
珠儿忙凑过来看,那是一朵妖娆的莲花,花瓣一层层的绽开,灵动如生。
有点儿眼熟……
“不,不太像。”俞明枝摸着下巴,蹙眉盯着花纹,“这里不太对劲,线条也有些不同。”
珠儿恍然想起,在绑匪家中时,床帐上不就绣着类似的花纹吗?
她刚要细看,却听俞明枝满是遗憾的叹道:“不对,这不是那朵莲花……”
“小姐……”珠儿忧心忡忡的看着她。
俞明枝道:“在我们所读过的书中,没找到一样和那朵莲花完全一样的图案,到底从何而来的呢?是绑匪自己琢磨的?可我看着感觉不太像,那么庄重肃穆的感觉,像是佛教里的那种莲花。”
珠儿抿紧嘴巴,俞明枝背对着她,所以没有发现她脸上异样。
俞明枝合上书,往后仰,靠在椅背上。
珠儿立刻给她捏肩,“小姐忙活了半天,是觉得累了吗?您不如再睡会儿吧?昨晚本就睡的迟,不如休息休息,才更有精神绣花样,而且绣出来的才更好看呢。”
俞明枝闭上眼,享受着她动作间带来的舒服感觉。
“我盼着成亲之日早点来,却又有些害怕它来的太早。你看,这被面还没完工呢,总觉得还有地方要修改。”
珠儿笑着,不动声色的引开话题,“小姐是太在意公子了,生怕自己有一点做的不好。”
俞明枝点点头,“你说的很对,是我太在意他,因为……”他对她是那样的好,恨不得将世上最美好的东西都带到她的面前,相对的她也该有所回报。
珠儿安慰道:“其实小姐已经做的非常好了,所以不必太紧张,说不定反而会弄巧成拙了呢?在公子眼里,小姐是绝世无双的,所以您敞开心些。”
俞明枝还是点头。
珠儿无奈,看来她是没怎么听进耳朵里,只能尽心的协助小姐完成成亲之日前的所有准备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 羡慕
到了傍晚,郭曾氏找过来,说起之后陪郭宝乾找娘亲和姐姐的事。
“小孩儿忘性大,有了好吃的东西,又吵闹了一阵子,刚从你院子离开没多久,他就吵着闹着要睡觉了,抱着奶娘,趴在她肩膀上不肯下来了。没办法,只得带他回屋里,哄了几句就睡着了,连午饭都没顾得上吃。到了午后,先生上门来教书,他一想起先生布置的功课都还没写,哪里还记得找娘了呢?”说到这里,她讥嘲不屑的冷笑一声,“要怪就只能怪姚秀宁她自己,当初为了时刻掌握着家里的大权,孩子都没吃上她一口奶就被丢给了奶娘,所以才不怎么和她亲近。”
她絮絮叨叨的数落着姚氏如何冷血,不管不顾自己的亲生儿女。
俞明枝没放在心上,静静的用茶水漱口。
刚才的晚饭是秦机派人送来的,只要尝一口就知道是他忙里偷闲,亲手做的。
她吃着高兴,觉得一天的疲倦都一扫而空了。
漱过口,珠儿又端来凉茶,俞明枝推了一碗到郭曾氏面前,“多亏有婶婶在,解决了一桩头疼的事情,不仅叫我安生了,也叫爹爹不会为此烦心,才能更好的处理铺子里事。婶婶来,喝口凉茶吧,是珠儿这个丫鬟特别做的,比外边茶馆的都好喝呢。”
郭曾氏愣了下,讪讪的捧起茶碗,喝了一小口。
果真好喝,她一口气喝掉剩下的。夸赞道:“珠儿这个丫头真是心思巧呢,将来一定讨婆家喜欢。对了,珠儿可有指了人家了?像她这样乖巧伶俐,模样儿又好看的丫鬟,得有个好人家做正妻。”
珠儿只是羞涩的笑了笑。
俞明枝按住她的胳膊,道:“那是一定的,我想求秦舍人安排,一定会有好归宿的。”
郭曾氏点点头,四下里扫视一圈寻找着能让她多坐一会儿的话题,冷不丁地就瞧见架子上的嫁衣。此时天色昏暗。那边又没有点上灯。但是依然难遮挡住嫁衣的华丽光彩。
她去做衣服的时候,听铺子里的裁缝和绣娘说起过秦舍人定做的那件嫁衣。
没有人不赞叹它的精美华丽,和绣纹的巧夺天工。
她就一直眼巴巴的想看一眼传说中华美无双的嫁衣,可惜郭宝芝住在杨家。小姑子又是个难说话的人。值得暂且按下了。
这么按下了。又忙着宅子里的事情,都快给忘了。
郭曾氏不由自主地走过去,眼中透出艳羡的光彩。叹道:“真美啊……”
那该是天上的织女,才能做出的嫁衣吧?
相比之下,她嫁入郭家时的衣衫简直还算的难以见人。
明明那时候,郭运也是走遍了大大小小的制衣坊,特意请了京中有名的师傅给她定做的一套嫁衣,她还得意了很久呢。
当然了,郭运那仰人鼻息而活的郭家二老爷,哪里能和最得圣宠的秦舍人相比。
俞明枝向珠儿使了颜色,虽然知道郭曾氏没有胆子和心思对嫁衣做什么,但眼见着婚期将至,还是少出些意外比较好。
珠儿上前来,不着痕迹的小心护在嫁衣前,笑道:“这是秦舍人亲手设计,并找了最好的绣娘和裁缝做出来的,要叫小姐做京城里最美的新娘呢。”
郭曾氏回头对俞明枝笑道:“宝芝本来就很美。”
俞明枝道:“婶婶谬赞了。”
架子前没有点灯,软榻那边的灯火不足以照亮这边,郭曾氏不得不眯起眼睛仔细看,可是到底是太暗了,无法欣赏道全貌。虽说出嫁那日也可以看,但现在看到了,之后出去和本家亲戚等等聊天时,也有了谈资不是?
她问道:“怎么天黑了也不点灯?”
珠儿道:“怕烧着嫁衣,毕竟这不是短时间内赶制出来的。”
“哦……”郭曾氏理解的点点头,心里添了几分遗憾。
她又看了一会儿,心中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回到榻边说道:“虽然没看全,但算开了眼界了。秦舍人只是疼爱我们宝芝,县主的规格加上那么漂亮的嫁衣,世上有几个女人能有这样的荣耀。”
俞明枝笑着低下头。
郭曾氏也不掩饰内心所想,直白的道:“可真是羡慕死我了,要是我的婚事能再来一回,做不成这样的,也要叫你叔叔多花心思。”
俞明枝配合的轻轻笑着。
郭曾氏见她和自己相处的融洽和睦,极为满意高兴。但也知道待的久了也会惹人厌烦的,于是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起身要走。
俞明枝道:“婶婶忙于家中大小事务,可要记得多多休息和进步。改日秦舍人送补品过来,我借花献佛,都给您拿去。”
“哪敢好意思呢。”郭曾氏拉着她的手,好好的一通揉,“你要成亲了,补身子更重要。”说着,她意味深长的一笑。
这回,俞明枝时真的脸红害羞了。
“婶婶……”
“好了,不拿你玩笑了,我先回去了。”郭曾氏最后瞥一眼嫁衣,带着无限的羡慕和惆怅,离开澄云院。
小丫鬟关上院门,俞明枝舒舒服服的靠回软榻上。
天黑了,光线暗,穿针都是个大麻烦,又伤眼睛,所以等天黑了她就放着绣架,不做了。
免得真坏了眼睛,将来看不见心爱的人,那多得不偿失。
珠儿拿来几碟糕点,坐在绣架边整理丝线。
俞明枝歪着脑袋看嫁衣,那么美好的东西看着都是赏心悦目,令人心情愉快的。
她看了好一会儿,等珠儿收拾完毕了,说道:“换了吧。免得夜长梦多。”
“是,小姐。”
俞明枝看着她忙活会儿,随手拿起一本话本,津津有味的看起来。
忽地一阵厉风扫过书页,哗啦啦的响,这在平静夜中极为不寻常。
正在做事的珠儿登时警觉起来,待看清翻过窗户的人影时,差点失笑。
堂堂的朝臣,居然在夜里翻姑娘家闺阁的窗子。
她知趣的迅速整理好手里的东西便叫上璟儿一道退出去,关上了房门让他们二人好好相处。
俞明枝松口气。笑骂道:“哪有你这样天天翻人家窗子。跟做贼似的,传出去都以为你秦大舍人靠这个发家致富呢。”
秦机在她身边坐下,屋里放了装满冰块的铜盆,凉爽如春天。很快就消散了他身上的热气。于是肆无忌惮的搂住俞明枝的腰身。紧紧地抱在怀里。
“怎么了?”俞明枝有些诧异。
秦机道:“就是想你了,正好路过便来看看。”
“这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吧?”俞明枝笑道。
秦机摇头。
“嗯?”俞明枝不解。
秦机道:“一个时辰就如同三秋了。”
俞明枝笑了,“你可真是夸张了。”
“没有。”秦机一口否定。脑袋靠在俞明枝的肩膀上,“舒服。”
俞明枝道:“你吃过晚饭了吗?真可惜,早知道你会来,我该迟些吃饭的。”
秦机道:“无妨,那些本来就只够你一人吃的。你那边篮子里装的是什么,吃的东西吗?”
“那是郭老夫人派人送来的,说是想明白了,以后要和平相处呢。”俞明枝道:“东西我早叫珠儿验过了,没问题。”
秦机摇头,那位老太太偏心偏的太厉害,尽管枝枝不是郭宝芝,但她说话时候的样子,就像让他的枝枝受了委屈,所以她的东西,他一口也不想吃。
小几上摆着珠儿做的点心,他便拿这个填些肚子。
俞明枝顺着他的头发,待他吃了两块点心,才开口道:“其实我好奇你这两日到底要做什么。”
秦机道:“卢侍郎引起御史台那帮人的怀疑了。围场的事情之后,郦望山一直安分,没有轻举妄动。但是人一旦静,所见所看所想便比往常要多。他怀疑起御史台内部有人和我勾结,于是布下圈套引人上钩。卢侍郎虽然机警,一一都夺了过去,但三番四次的巧合令他还是被郦望山怀疑了。”
俞明枝忧心地蹙眉,卢侍郎的妻儿从老家赶到京城,与卢侍郎一家团聚才没多久,难道又要出事了吗?
“那现下要如何是好?”
秦机道:“我已派人暗中保护,寻思着要不要给他迁个官职。或是配合他演一场戏,重新获得郦望山的信任。”
调职就摆明了“内奸”的身份。
配合演戏,就给了一直意图参秦机一本的卢侍郎一次机会。
这得好好筹谋筹谋。
“另外,沂王的人马进来频有动静,进出京城数次,每回都是不动人的,似乎要赶往很远的地方。他们行事都非常谨慎小心,所以目前还没有查清楚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郦望山等人已经引起皇帝的怀疑,那么他们这一群人肯定不会坐以待毙,或许正想着直接逼供篡位来的简单。
俞明枝握住他的手,“你追查这些,务必要小心。看着像事关重大,派出的人马肯定不是普通货色。”
听着她关切的话语,秦机心头甜如蜜。
“我,我一定照着枝枝的话去做。”
“嗯。”俞明枝和秦机头靠着头,“你再吃点点心,喝些水,做事也不能饿着肚子,会事倍功半的。”
“好。”秦机耐心的听着她的唠叨,几口喝掉俞明枝只抿了一小口的凉茶。
俞明枝又给他倒了一杯。
秦机道:“这两日,郭家没有异样吧?”
俞明枝不想他分心,“一有事定然会找你告状的。对了,我写了封信想给娘亲,等你空闲下来,再送出去吧。”
“现在给我就好。”
俞明枝道:“你忙着事情,怎好分心呢?而且万一路上一不小心掉出来,给有心人捡到了,那可是大祸。”
“我自有办法,能明日一早就叫人把信给你送出去。拿来吧。”
俞明枝还是很希望娘亲能早日看到她的心和她的决心,见秦机固执,便起身去拿。
她刚打开床头小盒子上的锁,就听见床底下“吱吱”两声。
她皱起眉头,耗子不可怕,可怕的是咬坏衣物,特别是嫁衣。
一会儿得叫珠儿帮忙,把屋里的耗子都清理干净才行。
秦机见她呆在床边,忙问有什么事。
俞明枝取了书信出来,笑着回到他身边,“没有,就是刚才那锁有点儿有问题,折腾了一下才打开的。”她把信塞进秦机手里,语气认真的说道:“那里面都是姑娘家的话,你不许偷看。”
秦机妥善的将书信塞进怀中,拍了拍胸口,“好,我不看,但是……你要说给我听。”
将那些心事都说给当事人听?!俞明枝光想想那样的场景,就觉得脸红的能脑袋爆炸,娇嗔道:“你一个大男人,也对这个有兴趣?”
秦机抱住她,“是对你的一切都有兴趣。”
俞明枝笑着戳了一下他的胸口,“你会明白的,所以我就不说了。”
秦机看她亮晶晶的眸子,俯身在她嘴角亲一口。
俞明枝忽地坏心大起,在他要后退时,舔了一下他的嘴唇。
秦机便忍不住了,当即将她抱到自己的腿上坐着,然后一手搂腰,一手捧脸,就深吻下去。
俞明枝只来得及“呜”一声,就沉溺在他温柔而霸道的亲吻之中。
直到快要无法呼吸,他们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秦机凝望着那张白皙里透出一抹红的脸颊,像极了春日的桃花,不禁轻轻地捏了一下。
“哼。”俞明枝撇过脸去,“你总是乱捏我的脸,都要捏坏了。”
秦机道:“我给娘子赔不是。”
俞明枝道:“光嘴上说说有什么用。”
“那娘子想怎样?”
“我想怎样就怎样?”
“嗯。”
俞明枝嘻嘻一笑,伸出两手,左右捏住秦机的脸颊,然后往两边一扯。她没敢用力,到底也是心疼自己的爱人。
她看着这张“鬼脸”,笑出声来。
她眉眼里都是笑意,令秦机不由自主地沉溺其中。
他的枝枝便是有这样的魔力。
捏够了,俞明枝才松手,还揉了揉他的脸,怕刚才弄疼了他,“好了,我们秦舍人又恢复了原本英俊的模样。”
秦机又亲了她一口,便要离开了。
俞明枝有些不舍,看着他跳出窗子。
“你一路小心。”她叮嘱道。
“好,等着我来。”秦机挥挥手,翻过墙头,身影消失在夜幕中。(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 坏事
日子一天天过去,俞明枝终于顺利的绣完了被面。郭珑、杨润晋蔚,还有郭曾氏都来瞧过她的手艺,真心实意的夸赞东西好。
她总算可以放心一桩心事了,妥当把被面折叠好了,装进一口红锦盒里,挑选了一个良辰吉日送到秦家,就铺在他们洞房的床上。
秦家那边也早将新房都布置好了,但是秦机没带她去看,说要给她一个惊喜。
俞明枝便安心的等着这个惊喜。
关于婚事的一切,都在紧张忙碌而欢喜中准备中。
赵淑妃、赵夫人和傅夫人果然在婚礼的前五天送来了她们准备的贺礼,足足五箱子东西,都是上好的玉器珍宝。俞明枝看了一眼,就叫人抬到当铺里折成银子,送到慈幼局去。
眼不见心不烦,物尽其用,这才是那些东西最好的归宿。
转眼到了七月的最后一天,俞明枝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就觉得心跳的厉害,想到明天就是盼了多时的成亲之日,觉得自己像在做梦。
她盯着床帐好半天,白色绣花的帐子像是一层雾,蒙在眼前。
她捏着眉心,听到丫鬟们忙碌的动静,于是起床准备梳洗,虽说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但忙久了,如今一刻也闲不下来。
“吱吱——”
她的脚刚一踩地,就碰到一样柔软的东西,伴随着尖厉的叫声。
珠儿和璟儿听见了,连忙冲进来。“小姐,怎么了?”越到成亲的时候,她们越紧张,公子之前交待过了,那些死对头们就是见不得他好,所以千方百计的想要破坏他的所有事情,自然小姐也不例外了,时时刻刻都有可能会发生意外情况。
俞明枝笑着摆摆手,“没事没事,就是几只耗子。”
上回看到耗子之后。她叫珠儿赶过一回。没想到又有了。
“怎么又有了呢?我还在角落里放了药呢,就怕晚上咬伤了小姐或是您的衣物……”
俞明枝霍然起身,赤着脚就跑到衣架前,揭开挡灰用的白纱。
白纱像云烟一样落下。堆积在她的脚边。红艳艳的色彩落入她眼中。
“看。那儿。”她指着一处给珠儿、璟儿看。
两个丫鬟凑上来一看,下摆处破了几个不大不小,但足够显眼的口子。从边缘来看是耗子咬出来的。
璟儿倒吸一口冷气。
珠儿将手里的鞋子放在俞明枝脚边,“小姐,地上凉,您快把鞋子穿起来。”
俞明枝面不改色,淡定的穿上鞋子,然后回身走到妆镜前,“果然如此。”
珠儿问道:“小姐,接下来……”
“就当没发生过吧。”俞明枝不以为然,“珠儿,今天给我梳个好看些的发髻。”可惜新郎官在成亲前夜不能见新娘,这几日都没见着秦机呢。
不过还好,明天就是他们的大喜之日了。
珠儿知道她心情不错,打开首饰盒给她挑选,“明天会有宫里的梳头嬷嬷给小姐梳头发,保准儿比珠儿梳的更好看。珠儿明日趁机和嬷嬷多讨教讨教,将来小姐要梳夫人的发式,得多学学呢。”
俞明枝道:“好呀,看珠儿你的了。”
璟儿在那边收拾好了,将白纱重新盖回衣架上,仿佛她们根本没有发现衣服破损了。
主仆三人说说笑笑,吃过早饭后,在庭院里散步消食。
郭昌乐呵呵的敲开澄云院的门,带来了新鲜的蜜瓜,“明天就是你的好日子了。”他颇为感概,这个假女儿的到来虽然在郭家掀起了风浪,但是也揭开了隐秘多年的真相,让他看清楚了身边人的真面目,同时也给郭家带来了意想不到的财富。
归根结底来说,这个假女儿认的还是很值的。
妻子没了可以再娶,女儿有一个能带来无尽好处的就够了。
“这是今天的贺礼。”他一脸慈祥,仿佛真拿她当女儿。
俞明枝便也配合着,“多谢您。”
郭昌四下里张望,“最近澄云院没事吧?”
他问的意味深长,让人觉得这院子里已经出了事。
看来他是晓得什么了。俞明枝不动声色,摇摇头道:“一切都好。”
郭昌迟疑了一下,问道:“东西都准备好了?”
“嗯,准备好了。”俞明枝道。
郭昌又看一圈院子,笑道:“如果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闺女出嫁是大事,什么都得做到最好才行,也不能出一点儿的乱子。”
俞明枝笑着点头,“我晓得了,您不必紧张,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她话中深有含义,向郭昌传达着某种意思。
就看他能不能听懂了。
“那就好。”郭昌叹口气,“你多歇会儿,明天有的忙呢。”
“好。”俞明枝送郭昌出门。
她回来之后,珠儿道:“他一定是知道郭家老太太做了什么,”
俞明枝道:“知道便知道了吧,我别发作出来就行,免得上上下下的都难看。毕竟明天就是八月初一了,闹出风波来对谁都不好。”
珠儿听了觉得有理,点点头,“幸好明天就搬到秦家了,他们再怎么闹腾,也烦不到小姐了呢。”
“是呢。”俞明枝笑着,摸了摸发髻上的珠钗。
三个人在池子边看了会儿荷花和鲤鱼,珠儿见日头越来越晒了,请她回屋里歇着。
俞明枝喝了碗绿豆汤解暑,靠在软榻上看书。
到了午后,本该是宅子里的人们纷纷躲在阴凉的屋里歇息做事的时候,一个小丫鬟匆匆的穿过长廊和小道。敲响了澄云院的门。
“是彩云。”璟儿道。
俞明枝向两个丫鬟使了个眼色,才点点头,“开门吧。”
一定是郭老夫人久不见澄云院里有动静,所以派了彩云来打探吧?
那她们就给她演上一出戏。
彩云被叫进来,拘谨的向榻上的俞明枝行礼,但是不同上回,久久都没有听见小姐叫她起身。于是她壮着胆子抬起头,看到大小姐眉头深锁,望着窗外的眼睛里红彤彤的,像是刚哭过。
她又开口道:“大小姐。老夫人知道您喜欢。所以又派奴婢送了糕饼果子给您。”
珠儿上前接过她的篮子。
彩云发现,这个丫鬟的神色也有些慌张。
看来真的出事了,只是她们将事情压下来,不叫外头人知道。
老夫人的办法奏效了。她得赶紧回去禀告这桩大好事。
俞明枝这时才叹口气。对珠儿说:“想办法。尽快告诉秦舍人,务必要今天晚上之前想出对策来,否则就来不及了。”
珠儿“诶”一声。“奴婢这就去。”说完,就跑出去了。
彩云垂下头,装聋作哑。
俞明枝像是这会儿才注意到她的存在,问道:“老夫人找我有事?”
彩云道:“老夫人派奴婢来送糕饼果子的,您瞧,都在这儿呢。”她指着刚才被珠儿放在矮桌上的篮子。
俞明枝掀开布来看了一眼,勉强露出一丁点的笑意,“多谢老夫人的心意。”
彩云见她笑的十分勉强,心里的想法更坚定了几分,“那奴婢不打扰小姐,告退了。”
俞明枝草草点头。
彩云低头匆忙退下。
俞明枝看到那丫鬟走出屋子之后,在走到院门口的而半路上,还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才跑出去。
她笑了笑,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然后悠然的喝着绿豆汤。
璟儿刚把篮子拿走,珠儿就回来了,至始至终她就没离开过澄云院半步,
“这下,郭老夫人应该相信澄云院出事了吧?”她道:“如此就不会再来折腾我们了。”
俞明枝点点头,“我看她神色,是相信了,就让那位老太太多高兴一会儿吧。”
珠儿上来给她捏肩捶腿,“明早看到小姐,定然要大吃一惊。那时候再想耍手段,也来不及了。”
“是呢。”俞明枝舒服的叹息一声,“前些日子绣东西太用功,这会儿肩膀还有些酸呢,麻烦珠儿你多给我揉一会儿吧?”
“好!”珠儿轻快地应道。
正当主仆三人悠闲的打发婚前的最后时光时,郭老夫人的院子里响起一串笑声。
“该!就该让她吃点苦头,叫她知道世上的事不可能都顺了她的意思!”郭老夫人兴高采烈的在屋内走来走去,“明日,看她怎么在人前出丑!”
她的几个丫鬟婆子都陪着笑,顺着她的意思骂那不识好歹的大小姐。
“曾琳琅今天在家么?”笑够了,郭曾氏问身边的婆子。
那婆子道:“一早回娘家了,说是拿东西来给大小姐。”
“马屁精!”郭老夫人骂道,“走,陪我去看看秀宁,我的好儿媳妇真是吃太多苦了,都怪这群贱人!”她越想越是愤恨和心疼。
愤恨郭宝芝和郭曾氏的狼狈为奸,心疼姚秀宁和郭宝芸受尽苦楚。
显然老夫人曾多次偷偷的见过姚秀宁,因此婆子也不惊讶,利索的准备了一堆东西叫丫头背着,然后轻车熟路的带着老夫人来到北边偏僻的院子。
富贵堂皇的郭家,此刻到处挂着红灯笼和红色的绸布,喜气洋洋又富贵的难以言喻。
唯一一处违和的地方便是这处北边的院子。
残破的院门上挂着厚重的锁,台阶上布满干枯的青苔和杂草,难以想象这也是郭家的一处院子。
婆子用头发上的簪子,插进锁孔里,轻松的倒腾了两下,只听“咔哒”一声,锁应声而开。
她抽下锁链,赶紧推开院门。
木门颤抖着,摇摇晃晃地打开了,似乎随时有可能会轰然倒下。
院子里的台阶上正做着一个神色疲倦、衣衫陈旧的妇人,听见响动抬头看来,一看门口的老太太,通红的眼睛里顿时蓄满泪水,跳起来就急匆匆地奔过来,口中唤了一声“娘”。
郭老夫人听见这一声呼唤就觉得心疼无比,张开手臂将那妇人抱在怀里,宠溺心疼的抚摸着她的头发。
“我的秀宁,你受苦了。”
婆子招呼丫鬟赶紧进来,然后关上院门,好叫婆媳他们说话。
郭老夫人搓着在这夏日里居然冰冷的双手,带着姚氏进屋说话,一边打量四周的环境,恨恨的骂道:“这个曾琳琅真是了不得了!居然敢这么对待你,这几处窗子都破了,也不晓得叫人来修一修吗?还有院子里,草都快有人那么高了,也不知道叫人拔了!好歹秀宁你是长嫂啊!郭昌真是昏了头了!”
姚氏听郭老夫人骂个不停,泪水流的更凶了,带着哭腔说道:“娘,您别生气。这天热了,您身子吃不消,要是为此动气而伤着身体了,秀宁万死难辞其咎。”
“你看你,就是这么善良,总为别人着想,都不想想你现在是什么处境吗?”郭老夫人心疼不已,“来,坐下,看看我都给你带了什么?”
丫鬟们在她们跟前一字排开,高举着手里捧着的东西。
“这是崭新的被褥枕头,这是你爱吃的糕饼果子,还有还有,这是新的窗纸,一会儿给你把窗子都补起来,还有屋顶的瓦片也得修葺吧?”郭老夫人打量四周,总觉得自己没带够东西,“还有,带了些针线和布料,我知道你想念宝芸和宝乾,可以给他们做些衣衫小物,让他们思念母亲。”
姚氏哭个不停,“娘,您费心了。可是我……我都这样了,还有什么意义用这些好东西,娘您别再浪费钱了!”
郭老夫人骂道:“你怎么能死心呢?你是郭家的女主人!拿出你女主人的样子来,别再说这种话了!宝乾需要你,宝芸也需要你才能离开那个该死的道观!你一定会出去的,我一定会想到办法救你出去的!没了那些小贱人在跟前说坏话,郭昌一定会回心转意的,放心吧,他还是很喜欢你的!说起来,前几日我叫宝乾去找郭宝芝,给您说说好话,好将你救出来,结果这个小贱人和曾琳琅使了诡计,哄好了宝乾。”
姚氏低下头,其中原由她怎么会不清楚呢……
郭老夫人又道:“那小贱人好不得意,但是现下她再也得意不起来了,明日就叫她在婚礼上出丑!”
姚氏不解,“怎么了?”
郭老夫人得意一样,“你听我一一说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章 初一
终于到了八月初一这一日,天刚蒙蒙亮,俞明枝就睡不着了。
感觉自己还陷在梦中,周遭的一切都是虚幻的。
四个多月前,她的未婚夫还是岳朝晖,还有着美满幸福的家。
而今一切都变了。
不管如何,岳朝晖对她来说已经不再重要,她全心全意爱着的唯有秦机,这个给予她一起的男人,深深的触动了她的心。
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如果今日娘亲和妹妹也能在场该多好啊。
她知道自己这是奢望,考虑到所有人的安危,她们只能低调的生活在那个山野村庄。
“唉……”俞明枝不禁叹口气。
外面响起珠儿的笑声,“小姐,今天是您大喜的日子,叹什么气呀?”正说着,她掀开帐子,笑眯眯的看着她。
俞明枝摇头,“太紧张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珠儿道:“辰时都还没到呢,小姐再睡会儿吧?今天有的闹腾呢。是不是外头小丫鬟洒扫的动静吵着您了?奴婢叫她们动作轻些。”
“我这会儿也睡不着了,”俞明枝叫住她,“还是起来早些做准备吧。”
“是,小姐。”珠儿麻利地将帐子用钩子勾住,“等拜过堂,就得改口喊您夫人了呢。”
她是秦机那边派来的,确实该这么喊。俞明枝笑着微垂下头,有些害羞,“还不快帮我打来热水?”
“是!”珠儿笑着回身,拿来家常的衣裙递给俞明枝。然后出去了。
俞明枝自己穿好衣服,珠儿端来热水,璟儿将早饭摆在桌上。
她走到窗前,喜梳、彩冠、各类首饰、衣物整齐的摆在铺了锦缎的漆盘里,一溜排开,精美奢华。她伸出手指,一样一样的点过,然后望着窗外,伸了个懒腰。
几个丫鬟正在清扫庭院里的落叶,修剪去花草树木上的枯枝。还有的在检查悬挂在檐下的大红灯笼。澄云院内外都是崭新而喜庆的。
珠儿道:“不光澄云院里,郭老爷也起了个大早,和郭二夫人一道到处检查呢,地上有一片落叶一粒灰尘也没有。听说。郭家大门口已经聚集满了看热闹的人呢。连对面茶楼上都是人。”
秦机送聘礼那里。都引得四方谈论了,百姓们更好奇成亲这一日会是怎样的盛况。
俞明枝看着镜中的自己,经过一段时间的精心调养。脸颊比从前更白皙水嫩,墨黑的发丝也跟绸缎一样的光亮顺滑。
珠儿站在她身后,望着铜镜中的美人,又夸赞起来:“小姐这么漂亮,一会儿打扮起来定能惊艳四座。”
“让我瞧瞧你嘴巴上今天是不是都抹了蜜?”俞明枝嗔道,抓着她的手臂,假装要拉近了看。
珠儿大大方方的说道:“奴婢说的可都是实话呢……”
俞明枝伸手去抓她痒痒,珠儿“咯咯”笑着躲开。
主仆两人闹了好一会儿,璟儿喊道:“小姐,该吃早饭了。”
“这就来。”俞明枝捏了下珠儿的脸颊,来到桌边。
今早都是清淡的菜色,珠儿叫她多吃一些,避免一会儿开始梳妆打扮,忙碌起来没工夫吃东西。俞明枝点点头,将饭菜一扫而空,然后用珠儿递来的茶水,漱了两遍口。
没多久,宫里的嬷嬷就到了,一个个恭敬有加的向俞明枝道喜,然后吩咐丫鬟们取来刚烧好的热水,倒进浴桶里,撒上花瓣和宫里秘制的香粉,再请俞明枝沐浴。
随着飘起的热气,一阵阵浓而不腻的清香扑鼻。
俞明枝深深吸了一口,道:“真好闻。”她虽然出生官宦人家,但是也没见过这样的好东西。
正在给她擦背的林嬷嬷道:“皇后娘娘特意叮嘱奴婢带来的,用这个沐浴,可以使皮肤更加光滑细嫩,并且身上留有这好闻的香味,还可以……”她笑的意味深长。
俞明枝觉得脸更热了。
刚沐浴完丫鬟们服侍她穿上素纱的中衣,顾夫人就到了。
“郭姑娘大喜。”她拉着俞明枝的手,笑着仔细端详,“多日不见,郭姑娘越发的明艳动人了。”她生的本就好看,特别是一双杏眼,水灵灵的仿佛一汪清湛的潭水,怎么看都叫人喜欢。现在又经过细心的调理,不比宫里那些倾国倾城的宠妃差。
俞明枝道:“顾夫人过奖了。”
顾夫人拍拍她的手,“来,我给你梳头。”
“麻烦顾夫人了。”
“你与秦舍人恩爱白头,是我们大伙儿的心愿呢。能为你梳头,我高兴还来不及。”顾夫人接过珠儿递来的缠着红线的红木喜梳,那梳子上雕着一枝梅花,枝上两只喜鹊活灵活现。
俞明枝乖乖的坐在铜镜前,看着立于自己斜后方的顾夫人拿起一缕长发,然后慢慢的往下梳,同时口中念道:“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堂,四梳……”
在和煦的声音中,她勾起唇角。
她和秦机一定会如这些吉祥话一样,白头到老,恩爱不移的。
不需要彼此发誓,也不需要更多的举动,她便深信着这一点。
感情真是奇妙的,当恍然发觉过来时已经一往而深。
脑海中浮现出温柔的笑脸,想到等到吉时的时候就能见到数日未见的人,她激动地握紧拳头,盼着时光可以在此刻稍稍加快些脚步。
顾夫人将头发都梳顺了,“好了,祝郭姑娘和秦舍人和和美美。”
“多谢夫人。”俞明枝颔首,叫璟儿伺候顾夫人到一旁歇息用茶。
林嬷嬷接过梳子,开始为俞明枝梳起发髻。另有两个嬷嬷开脸画眉。
这么一忙活,居然到了快正午才弄好,俞明枝这才深刻的明白珠儿之前为什么要叫她多休息了——挺直了腰板,一动不动硬坐了一个多时辰,腰背都酸了。
不过在人生最重要的时刻,这点不适很快就被喜悦冲淡了。
郭珑带着杨润、郭曾氏也带着郭家的小姐们也来了,一时间屋子里充满了各种吉祥话,热闹非凡。杨润带着晋蔚抱着俞明枝眼圈儿都红了,被众人好一顿说笑。
“以后又不是见不着面了。”郭珑笑道:“大家都在京城呢。”
杨润道:“总觉得不一样了。”秦府啊,中书舍人秦机的宅子。一般人连门前三丈都不敢停留。更别说进门拜访了。虽然宝芝姐姐一直说秦舍人极好,那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而且估摸着秦舍人只会对宝芝姐姐一个人好,所以想想还是挺害怕的。
俞明枝晓得她怕什么。做为现今为数不多的好友。她用力的抱着杨润和晋蔚。在她们耳边说道:“别怕,我们的感情不会断的,有我呢。”
是呢。秦舍人拿宝芝姐姐当天,她们是宝芝姐姐的好友,有什么好怕的?杨润当即破涕为笑,“宝芝姐姐,祝你们幸福!”
“谢谢。”俞明枝拿起早就备下的红袋子,里面装着首饰、红枣花生之类的,图的喜庆吉祥,“送给你们的礼物。”
杨润和晋蔚相视一笑。
“听说蔚儿要许一个好人家了?”俞明枝问道,趁着郭老夫人来之前,先和朋友们多聊一会儿。
静蔚害羞的点头,“这回事千挑万选的正紧好人家,绝没有问题。”
“那就好。”俞明枝甚是安心,终于摆脱了谭家带来的而阴霾。
三个人又说笑了一会儿,外头有丫鬟喊道:“老夫人来了。”
几个晚辈连忙行礼。
郭老夫人意气风发的走进来,嘴角藏不住一抹得意恶毒的笑,她看向俞明枝,正要发话却愣住了。
昨日还慌张失措,今天怎么就笑意盈盈的跟个没事人了?
难道秦舍人真有通天的本事,在一夜之间重新弄来一件一模一样的嫁衣?
否则,巨大的落差肯定不会使她还能笑出来。
“都这个时辰了,还说什么废话?”她有些急了,想早一点看到郭宝芝的嫁衣,“眼看着吉时要到了,姑爷就要上门迎亲了,还不赶紧的收拾妥当?”
顾夫人以前听说过,今儿总算亲眼见识到郭老夫人的那张嘴,觉得好笑。
这位俞小姐可是刺史之女,又是秦舍人即将过门的妻子,哪里容得了她这等粗蛮老妇指责?秦舍人请她早些过来,可不就是再盯着点吗?
“有我看着时辰呢,大家不必慌张焦急。”她出声道。
郭老夫人的脸色当即就冷了,不悦的看向那个坐在榻上悠闲喝茶的贵妇,“你是哪位?”
顾夫人放下茶盏,“我夫君是中书侍郎顾中懿,上回便是我夫君送来聘礼的,相比你们见过。”
郭老夫人一听,立刻闭嘴不说话了。
俞明枝瞧着她的脸色,微微摇头笑着——既然老太太要看,那就让她看吧。死了这条心,被气走了,之后才少点不中听的话。
“其实,我也想早点换上嫁衣呢。”她轻声说道,娇羞的样子惹人喜爱。
顾夫人笑道:“好好好,现在就换上,让大伙儿瞧瞧新娘子有多美!”
珠儿放下帘子,服侍俞明枝穿上嫁衣。
她轻声说道:“不知道郭老夫人见着这副情景,会是怎样的反应。”
俞明枝眯起眼睛,“一会儿就知道了。”
郭老夫人心里打着小鼓,焦急的等着帘子掀起来,其他人都在议论那件嫁衣和婚事,只有顾夫人注意到她的异常,冷冷的一笑,但没有再做声。
秦舍人和郭姑娘都是聪明人,岂是她能斗得过的?
“宝芝怎么还不出来?”郭老夫人嘟囔道,一点儿异动也没有,嫁衣到底怎么了?
郭珑道:“那件嫁衣穿起来确实费些事情,娘您就坐这儿等等吧。”
郭老夫人不耐烦的随着她坐在椅子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帘子。
不多时,帘子又掀开来了。一袭红火璀璨的华裳映入众人的眼帘,仿佛刚刚绽放的娇艳花朵,绝美无双,金色细线勾勒出的花纹精美绝伦,衬着俞明枝白皙明艳的脸庞,叫人都舍不得挪开眼。
所有人都夸赞起来,唯有郭老夫人“呃”一声,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这件嫁衣完美无缺,似乎连一点勾线的地方也没有。
耗子咬出来的洞呢?在哪儿?!
郭老夫人左看右看,充耳都是人们的笑声,哪有半点预想中的惊惶悲伤。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不敢置信的望着人群中的红衣女子,辛苦准备了许多日,放进澄云院无数耗子,怎么没有咬破嫁衣,令郭宝芝在人前出丑呢?
眼见着婚事将近,没有更换新娘的希望,她便要郭宝芝的婚事不得安生。
可是……她的手微微颤抖,颓败的瘫坐着。
“祖母,宝芝好看吗?”俞明枝故意走到郭老夫人面前,原地旋转了半圈,飞扬起的裙摆扫过她的鞋面。
郭珑走到娘亲身边,按着她的肩膀,“您看,秦舍人的心思是不是谁也比不上?”
郭老夫人心虚的看也不敢看嫁衣一眼,敷衍的应道:“好看好看。”
众人又欢乐的笑起来。
郭老夫人觉得刺耳的很,明明昨日还在期盼着,还告诉了秀宁,可现在明显是被郭宝芝这个阴险的二丫头给骗了!
看来她是知道嫁衣会出问题,提早有了防备,并且在彩云面前演了一场戏。
她知道是她做的手脚了!
想到秦舍人的心狠手辣,郭老夫人顿时手脚冰凉,一刻也坐不住了。
可是得找个合适的理由才能离开,但显然做祖母的在孙女的婚礼上无故离开是很不合适的。
俞明枝没有再关注郭老夫人是何种心情,穿上绣有牡丹鸳鸯、缀着大颗珍珠的绣鞋,然后再有顾夫人和宫里的嬷嬷仔细检查有没有缺漏的地方。
俞明枝看着镜中梳妆打扮完毕、脸上挂着深深笑意的新娘子,心情越发的激动。
丫鬟们端来红枣桂圆煮的甜汤,分给在场的人吃,这也是有吉祥寓意的。
俞明枝刚吃了两口,这时外面响起鞭炮的声音,还有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郭珑和郭曾氏双双去外面查看情况,很快跑回来说道:“秦舍人来迎亲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章 成亲
前院那边一阵阵嘻嘻哈哈的笑声,随着风传到澄云院。
屋里登时紧张起来,珠儿和璟儿小心翼翼的捧起金玉彩冠,戴在俞明枝头上,林嬷嬷又插上几支珠钗固定。
金玉映着红裙,说不出的富贵端庄。
几个人又一道又仔细替俞明枝检查一番,严格到裙摆上不能有一丝褶皱。毕竟是皇上最宠爱的臣子的婚事,帝后也相当看重,所以一点乱子也不能有。
“反正门口派了几拨人刁难新姑爷呢。”郭珑笑眯眯的说道:“所以咱们还有点儿时间,大伙儿别忙里出错了。”
顾夫人拉着俞明枝的手笑道:“都妥当,都妥当了。郭姑娘真是我见过最漂亮的新娘子了。哦对,往后啊,要改口喊您秦夫人了呢?”
俞明枝掩嘴笑,她不敢乱动,金玉彩冠压得脑袋沉沉的,稍微动一下就听见耳边珠子碰撞的声音。
不多时,有丫鬟来报说是姑爷快到门口了。
虽然一般新郎来迎亲时,新娘家人少不得要闹一闹他。
但秦舍人不是一般人,所以郭家人象征性的闹几下,图个热闹之后,就放他过关了。
顾夫人对珠儿吩咐道:“快扶你家小姐到外头帐子里坐着,要行奠雁礼了。”
于是珠儿和璟儿一左一右扶着俞明枝,慢慢的走出厢房,庭院里早已摆上一道道行障,挂起帐子来。帐子中央放着一张马鞍。珠儿小心的扶着她坐到马鞍上。俞明枝屏住呼吸,生怕沉重的彩冠从头上掉下来,硬是挺直脖子和腰背,花了比寻常多数倍的功夫才坐上去。
珠儿不放心的试了试珠钗,笑着说道:“小姐放心,彩冠牢靠着呢。”
俞明枝舒口气,“你瞧瞧后面珠串是不是缠在一起了?”
珠儿看一眼,“没有。奴婢会一直留意着的。”
“嗯。”俞明枝点头,望向行障和纱幔,感觉耳边尽是如擂鼓一般的心跳声。
很快。一道颀长的身影模糊的映在行障上。如松如柏。
她一眼就认出那是秦机,嘴角不由地向上弯起。
数日不见,思念之情竟是比原以为的还要强烈。她攥紧帕子,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那道身影。
那道影子动了动。接着一只身上绑着红绸子的大雁从行障那边丢过来。郭珑和郭曾氏带着几个人亲眷。眼疾手快。在大雁落地之前,一把抱在怀中,有条不紊的抖开一块红布。包裹住大雁,再用五彩的丝线缠住雁嘴。
大雁是忠贞的象征,祝愿婚姻和顺美满。
婚礼之后,新郎家还要接走大雁,将其放生。
郭珑抱着大雁与其他人退到俞明枝身后,一对身穿崭新红衣的童男童女上前来,推走行障。
眼前的阻碍终于消失了,俞明枝望向秦机,两人同时一笑,眸中有数不尽的深情密意。
秦机从身边人手中接过一只大雁,缓步走来,目光一刻也没有从俞明枝的脸上离开。
他的枝枝真是好看,怎么看都不会觉得腻。
他走到她面前,单膝跪地,郑重的将大雁摆在她面前。
在松手时,他故意绕了个圈,握了下她搁在膝头的手。
俞明枝娇嗔他一眼,这个登徒子,这么多人在场看着呢……
这样就算行完奠雁礼,该上轿了。
郭昌含着泪,一副不舍的神情,牵起俞明枝的手,“秦舍人,我这女儿就交给你了,你可一定要好好待她。我只希望你们恩恩爱爱,白头到老,就够了。”
“小婿知道了。”秦机说着,看向俞明枝,眼底是化不开的深情。
本来按规矩,还要郭老夫人来说几句话的,但是一行人从澄云院出来的时候,郭昌就借口老太太操劳太久,累得很了,叫仆妇搀扶她回屋休息。这几日家里发生过什么,他已经知晓了,后怕的很,幸好这位姑娘不计较,悄悄的压下去了,否则秦舍人怪罪下来,十个脑袋都不够他掉的,哪敢再让他那个说话不好听的母亲再在众人面前晃悠,坏了兴致。
俞明枝给郭昌行礼,珠儿递上一面团扇,她遮住半张脸,然后由喜娘搀扶着走出郭家大门。
门前,黑压压的聚集着看热闹的人,个个都在感叹这场婚礼的隆重奢华。
熟悉郭家的都在说,这个女儿找回来太值了,除了皇家贵胄,有几个人能有这样的脸面,这样的排场。
俞明枝坐进八人抬的轿子中,秦机此刻绕着轿子走了三圈,然后跳上踏雪。
然后,他回头对俞明枝笑了笑。
俞明枝也眯眼笑来回应他,然后轿帘落下,喜庆的礼乐再度吹奏起,郭家门前放起鞭炮爆竹,一阵喧闹声中,轿子被平稳的抬起,道喜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一路上,唢呐锣鼓声、各种吉祥话没有间断过。
迎亲队伍中有十多个仆妇,向两旁路人散发喜饼、吃食或是装有铜板碎银的红包,路人们又惊讶又高兴,欢呼声更是响亮,热闹持续了几条街。
因为郭家发出的嫁妆同样叫人惊叹,做为京城里有名的富商,本就有无数稀奇宝贝,再加上秦舍人一之前送来的聘礼也要返还大部分回去,所以跟在轿子后面的嫁妆队伍浩浩荡荡,一眼看不到头。
“郭家真是好运气,能有秦舍人这样的女婿。你看,商贾人家哪有这样的排场。”
“那是富贵险中求啊!”
“这也值得了,不愧是秦舍人,真是了不得。”
路人们叽叽喳喳的说着闲话,一边冲散发东西的仆妇起哄。
一路热热闹闹的。轿子终于落在秦府门前。一群仆妇立刻涌上前来,将手中的毡席铺在轿子前,铺向秦府大门。
喜娘扶着俞明枝下轿,她从毡席上走过,仆妇忙不迭地将踩过的拿起来,再铺到前面,保证她的脚不会沾到地面。
走到台阶前时,秦机也恰好走过来,与她并肩站在一起。
喜娘拿来红绸子,两端各塞在他们手里。
俞明枝抬头望向秦机。看着他清湛的眸子里。温柔似春风,拂过她的脸颊。
“来。”他轻声说道,用红绸牵引着她,跨过马鞍和火盆。来到堂屋。
在堂屋里一众宾客的见证下。他们拜堂行礼。当两人的头顶轻轻地碰在一起时,俞明枝觉得心安极了,那种虚幻的感觉在一瞬间消散的一干二净。
她的面前是秦机。要和她共度一生的男人。
她抬起头来,终于可以垂下拿着团扇的手,展露出完整的容颜给秦机。
秦机哪怕是看了千百遍,却还是看不够。
他的目光十分专注,犹如一团烈火,但是俞明枝越过她的脸,看向后面的人群时却一怔,难以置信的微微睁大眼睛。
她不敢在人前露出异常,转瞬就垂下目光,装出娇羞的模样。
秦机知道她看到人群里站着谁了,得意的一笑,拿着红绸的手就直接抓住她的手,然后在“送入洞房”的喊声中,向后院走去。
俞明枝的心情比之前更加激动了,她努力的平复着心情,生怕露出一丝一毫的异样给旁人瞧见,虽然今日能来秦府上的必然是秦机的同僚好友,但沂王的人马防不胜防,再想想当时绑架她的人到如今都不晓得是谁,所以不能轻举妄动。
她有些惊讶,也有些了然,难怪秦机这几日这样的忙碌,连一面都见不着。
进入洞房,坐在榻上,她伸手抚过自己绣的鸳鸯被面。
秦机挨着她坐下,“我很喜欢这被面。”
“是因为我亲手绣的,还是因为它好看?”俞明枝问道。
秦机道:“两样都有。”
“狡猾。”俞明枝笑道。
喜娘碰上一碗饭,各喂了他们三口,又取来两只盛有酒的瓢,由两个年幼的男孩子捧上来。
俞明枝和秦机各自接过,同时一饮而尽。
最后,喜娘拿着一把缠着红线的剪子,带着笑意的脸上透着一丝尴尬和无奈,对秦机点点头,然后剪下他和俞明枝的一小撮头发,然后将两人的头发挽在一起,用五彩丝线束起,放进一只红色小锦袋中,郑重的交给俞明枝。
俞明枝紧紧地攥在手里。
结发结发,象征着夫妻永结同心。
这时才算真正礼成了,喜娘说了几句吉祥话,退出洞房。
珠儿和林嬷嬷进来,拿掉金玉彩冠,重新整理了珠钗。而秦机在另一边也换了身衣衫,就要出门应酬宾客了。
“你好心坐着,我去去就来。”他眸光深邃的看一眼俞明枝。
俞明枝笑着对她点点头。
“林嬷嬷,您也忙碌了一天了,请随奴婢来用些饭食,休息休息吧?”珠儿笑吟吟的说道。
林嬷嬷点头,“好,麻烦姑娘带路了。”
两人一道出去,屋子里就只剩下俞明枝一个人了。
她紧张的站起来,刚才一直全心全意的和秦机完成成亲之礼,现下总算闲下来,而她要见到除了秦机之外,最重要的人了。
屋门“吱呀”一声开了,她随之抖了下肩膀,然后快步走过去,一见到进来的两个人,眼泪瞬时就下来了。
待璟儿眨眨眼,关上屋门,她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冲动和情感,扑上去抱住那妇人,低声唤道:“娘”。
俞夫人抱紧女儿,抚摸着她的头发,将近四个月不见,乍一看到捧在手里宠爱的女儿出嫁了,心里满满的不舍和心疼。
“明枝,真是委屈你了。”她叹道。
俞明枝摇摇头,“秦机待我如珠如宝,没有让我收到过半点委屈。”
俞夫人惊诧,看着女儿含泪的眼睛,“怎么可能,他秦机可是……”虽然已经拿到女儿写的信,可她觉得那些都是安慰人的话,不亲眼看一看是不会知道真相的。就像她写信给明枝,不一样是报喜不报忧的吗?
俞明枝笑道:“接触了解之后,方才知晓其人。他待我是真心的好,您看到了吗?这嫁衣,这婚事,都是他亲自安排的,没有一点缺漏不足。而且您看,他知道我思念着你们,希望你们也能看到我们成亲,所以特意让我们在今日相见了。这份心意,能有谁比得上?”
俞妇人端详着女儿,清楚她没有撒谎。
“那就好,那就好。”她又抱紧女儿,“秦机待你好,为娘就放心了。”
母女三人又哭又笑,俞明枝拉着母亲的手在榻上坐下,仔细的看着她。数月不见,母亲比在流放路上变得精神多了,又恢复了那个端庄娴雅的模样,可是鬓角的一丝灰白,和眼底藏不住的疲倦,让她知道这几个月,母亲也想念着她和爹爹。
“秦机将父亲安葬在城外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我去祭拜过了。”她道,如果父亲也能看到她出嫁该有多好。
俞夫人点点头,“今早进城前,秦机的人已经带我们去过了。他有心了。”
“所以娘放一百个心吧。”
俞妇人还是皱着眉头,“可是朝堂纷争……”
“娘!”俞明枝提高一些声音,看向旁边的妹妹俞明鸯,“明鸯,想不想姐姐?”
俞明鸯扑进她怀里撒娇,“想呢,特别想姐姐给我讲的故事,给我买的蜜饯。”
“相信我们很快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团聚的。”俞明枝疼爱的揉着妹妹的脸颊,这小家伙倒是胖了些,变得更可爱了呢。她对母亲说道:“秦机和我已经着手为父亲翻案了。”
俞夫人点点头,这是一开始就说好的。
俞明枝握住母亲的手,温暖的触感包围着彼此,“娘,将来的事谁都说不准。而我和秦机为了将来,为了你们,都绝不会向那些人认输,所以请您相信我们。”
“好。”俞夫人答应一声,摸出帕子先给女儿擦擦眼泪,又擦去自己脸上的泪痕,“你父亲不在了,我们应该更坚强才是。”
“嗯。”俞明枝点点头,靠在母亲的肩头,闻着熟悉的气息,心里又心安又甜蜜。
她现在逃避似的不想问母亲什么时候要走,只想在她跟前多待一会儿,哪怕是眨眼的瞬间也是极其开心的。
就在这时,外头响起璟儿的声音,“楚姑娘,夫人这会儿在小憩呢,晚些时候再来闹洞房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 新婚
秦家没有亲戚,这会儿没有同辈过来打招呼闹洞房,能来便只有楚姑娘一个了。
俞明枝不以为意的一笑,拉着母亲的手继续说话。
外头响起楚姑娘轻柔的笑声:“怎地这会儿就歇下了?本来还想正式的和宝芝打声招呼呢。”
璟儿道:“夫人一早就起来忙活了,公子体恤夫人,所以请夫人歇下,叫我们过半个时辰再请她起来。还请楚姑娘说话小声些,莫吵着夫人了。”
府里其他人把楚姑娘当主子供着,可她和珠儿是公子派到夫人身边伺候着,万事以夫人为先,自然不必看她脸色说好话了。
楚姑娘果然放轻了声音,“好,那我过半个时辰再来。”
外头没了说话声,周围又安静下来。
俞明枝抱着母亲和妹妹,又问起家里其他亲戚。
“我和你姑姑他们住在一起,他们一切都安好。至于其他人,自从那日一别,就再也没有音讯了。”俞夫人叹道:“大概也和我们一样在某个小小的村落里,隐姓埋名过着安逸富足的生活吧。”
俞明枝点点头,她相信秦机的能耐。
天色彻底黑了,徐徐的晚风透过后窗吹进来。
秦机应付完宾客,立刻回到新房,对着俞夫人就是郑重的一拜,“小婿拜见岳母。”
俞妇人端详着面前这位彬彬有礼而面容俊朗的男人,这是他们时隔四个月第二次相见。这个男人还和第一次一样,从容淡定,瞥向明枝的目光中毫不掩饰身后的宠溺和爱意。
她深有感想的叹口气,“秦舍人快起来吧。”
秦机起身,道:“岳母唤小婿名字即可,那官位称号都是外人喊的。”
话到舌尖,却觉得舌头像是僵住了,怎么也喊不出“秦机”这两个字,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适应有这样一个女婿吧?俞夫人收敛起苦笑,语重心长的叮嘱道:“我家明枝从今起就交到你手上了。看你们相敬如宾。那我也就能放心了。不过明枝这丫头。从小没吃过什么苦,就算她父亲要她骑马射箭,也都是她自个儿愿意、喜欢的。”
秦机明白她的意思,作揖后说道:“小婿谨记在心。”
似乎还有千言万语萦绕在舌尖。但是不知从何说起。其实这番话也仅仅是心理上的安慰。真正如何还要看他们怎么过日子。俞夫人看着他们。泪水又在眼眶中打转,拉着女儿的手,在手心里反复的搓揉着。迟迟不舍得松开手,尽管她知道这会儿她们必须出城回去了。
秦机看着她们母女三人,没有出声提醒。
俞明枝虽是不舍,但也晓得分寸,“母亲,我和好好照顾自己,您也要保重身体,切莫胡思乱想。您就安心的等着父亲平冤昭雪的消息传来吧。”
“好好好。”俞夫人起身,再度看向她的新女婿,勉强撑起一丝微笑向他点点头,怀着复杂的心思跟门口等候多时的杭央一道离开。
俞明枝望着他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幕中,惆怅的叹口气。
丫鬟们端来饭食,两人简单的吃过,她的心情方才好转许多。
秦机正要握住俞明枝的手,说上几句贴心话,外面响起丫鬟的声音,说是“楚姑娘来了”。
他微微蹙起眉间,但消散在眨眼之间,尽管如此还是落进俞明枝的眼中。
楚姑娘还是被请进来了,她一瞧主位上衣衫相映红火的新婚夫妻,眉眼里荡开笑意,袅袅婷婷的走上前来,“我是来道喜的,祝公子和夫人白头到老,早生贵子。公子如今真正有了家人,我又是安心又是开心呢。”她说着,自顾自的在他们下首的圈椅上坐下。
看来是得扯会儿闲话才肯走。
俞明枝道:“多谢你,楚姑娘。”她看一眼身边的珠儿,珠儿立刻捧着手里的一只红色锦盒送到楚姑娘的面前,“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姑娘收下。”
楚姑娘当面打开来看,是几样精美的首饰,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夫人挑的这几样首饰真好看。”她拿起一支珠钗,仔细的看着,继而再看向秦机,“公子,我戴这个好看吗?”
“好看。”秦机敷衍的答道。
果然是来添堵的呢,可惜秦机的目光至始至终就没放到她身上过,有个“救命恩人”的名头就自以为大过天了吗?俞明枝脸上保持着笑意,看起来温婉美好,“楚姑娘喜欢就好。今天楚姑娘也累得够呛的吧?”
楚姑娘一听,脸色稍稍僵了些。
这句话让她想起,府邸里的一切布置全都是公子亲手安排的,可见他将这门婚事看的有多重要。她本想插手帮忙几样,全都被秦机借口她身体不好婉拒了。
公子把这位郭姑娘放在心尖上宠着,无人可比。
“哪有,都是公子的心意。”她无奈说出事实,但也晓得再待下去是自取其辱,“好了,也算正式见过面了。不打扰你们夫妻了,明早再说话也不迟。”
她冲秦机点点头,快步离开。
秦机看向俞明枝,不想纤纤玉手捏着一块核桃递到他面前。
如花的容颜笑意盈盈,哪有半点阴霾。
他便就着她的手吃了。
“核桃有阖家幸福、四季平安的寓意。”她歪着头,轻巧地用小锤子又砸开一颗。
秦机拿起她刚砸开的,喂给她吃,“我们两个都幸福。”
丫鬟们端来热水,伺候他们梳洗过便赶忙退出去,关紧屋门。
俞明枝坐在床榻上,只穿着中衣,看着地上的影子晃动着越来越近。瞬时又紧张起来,接下来要做什么,郭珑和郭曾氏之前都和她说过。
眼看着秦机要过来了,她一慌张,掀开被子钻进去,将自己裹成一团。
她亲手挑选的布料,亲手绣的纹样,红艳艳金灿灿的光芒映着她的脸,桃花般艳丽。此时闭着眼睛面对着墙躺着,微颤的睫毛显示出她很紧张。
秦机微微一笑。吹灭数盏灯。只留下床边几支红烛。
然后他掀开被子一角,躺上床,一手搂住她的腰身,轻轻地一带就把她拉入怀中。
柔软温香的身子。安安静静的窝在他的怀里。只想更紧的抱着她。嗅着发间的清香。
俞明枝似乎有听见耳边有“咚咚咚”的擂鼓声,忽地秦机抓紧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翻过来。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低呼,他就覆在了她的身上,一个深吻将声音堵在口中。
怕压着她了,他悄悄的胳膊抵着床铺,但丝毫不影响他的动作。
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僵硬的像个木头,一时间连回应都不晓得该怎么做了。
秦机后退半分,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别怕。”说着,他理了理她耳边的一抹碎发。
俞明枝睁开眼睛,凝望着他,深深的呼吸一口气,然后抱住他的腰身,“我不怕,我爱你……”
“我也爱你。”秦机的声音,温柔似水,又一个吻落下。
烛光摇曳,垂下的红纱帐轻轻飘摇,一室火红光彩,良辰美景。
再睁开眼时,天色已经大亮,俞明枝缩在秦机的怀中,舒服的哼哼两声,然后发现秦机目光亮晶晶的盯着自己,不知何时已经醒了。
想到昨夜的事,她脸又红了,垂着头不敢看他。
秦机捧着她的脸,在红润的嘴唇上又啄了两口,“累的话,多睡会儿。今日不必上朝,明天不用,后天也不用。”他的语调微微上扬,说不出的轻松愉悦。
俞明枝便继续窝在他怀里。
两人的身子紧紧的贴在一起,中间只隔着薄薄的衣衫,动作间摩擦几下,似又要勾起火来。
秦家没有长辈同辈,不像其他家新媳妇要一早请来给公婆长辈请安敬茶,他们有的是时间。所以秦机又一手按在她的肩膀上,细细的摩挲。
俞明枝打开他不老实的手,笑骂道:“讨厌。”
秦机握住她的手,亲过细嫩的手背,两人便有闹在了一处。
巳时过半,两人才起床。俞明枝也有心起晚一些的,秦机这几日操劳,两人又闹了那么几回,是该好好休息。
丫鬟们听见屋内起床的动静,赶紧送来早已备好的热水,伺候他们沐浴更衣。
俞明枝挑了一件鸟衔花草纹的石榴红色对襟窄袖衫,珠儿刚给她梳好妇人的发髻,秦机也换好了衣衫,掀开帘子看着娇艳似花的她,眯起眼睛笑起来,从珠儿手中接过珠钗。
俞明枝一抬眼,见镜中的人变成秦机,问道:“怎么了?”
秦机道:“为你梳妆,是为夫该做的事。”
他拿着珠钗,在发髻上比划了几下,挑选了认为最漂亮的角度,轻轻地插进去,然后又挑了几样精致的首饰,一一装饰在发髻上。
俞明枝看着镜中相映的两个人,看着神色专注认真的人,一直抿着嘴笑得停不下来。
秦机又为俞明枝重新描了眉,镜中的美人更加光彩艳丽,他又忍不住在她嘴角亲一口。
丫鬟们纷纷赶紧出去布置早饭。
虽然已经临近中午了,但还是备下了一些汤水糕点,两人随便吃吃,中午厨房再做顿丰盛的。
秦机挥挥手,叫丫鬟们不必再忙了,午饭由他亲自准备。
俞明枝想着自己也有好些日子没有吃过秦机亲手做的饭菜了,欢喜不已。
秦机道:“对了,府里几个管事的,要来给你行礼。”
虽然府中的大小事宜不用她来操心,但是人还是得认识的,毕竟将来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俞明枝想了想,欣然点头,“好。”
秦机便叫几个管事进来说话。
三个管事一字排开站在门口,规矩的向公子的新婚夫人行礼。
俞明枝叫珠儿送上三份红包,笑着点点头:“以后要麻烦三位照顾了。”
负责内院杂事的杜妈妈手悄悄一捏红包,就知道里面装着的钱财数额不小,和蔼恭顺的笑着,“夫人折煞奴婢了。夫人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奴婢。”
其他两个管事也恭恭敬敬的说些客套话。
俞明枝观察了下他们的神色,心下了然他们的心思,嘴角微微翘起。
管事们行过礼就告退了,秦机身边在外头做事的几个,她早就见过,所以不必再麻烦了。
至于楚姑娘……今日迟迟不见人影,她也不关心她到底会不会来。
秦机道:“皇上皇后特许我们午后再进宫请安道谢。这会儿还有些空闲,枝枝想做什么?”
俞明枝见外头晴朗,对秦机笑道:“都还没仔细的在这儿逛过,你带我走走?”
秦机伸出一只胳膊,“秦夫人请。”
俞明枝手搭在他胳膊上,轻盈起身,并肩往外走去。
走到庭院中,她四下里张望,园子里竹林郁郁葱葱,鸟语花香,亭台假山错落有致,池塘里的荷花也开的正好,粉的、白的,一眼望不到尽头。
“看什么呢?”秦机见她专注地盯着荷塘,问道。
俞明枝笑道:“看你的美妾娇娘们都藏在什么地方。”
“找着了么?”秦机也笑着问道。
俞明枝抬手一指荷塘,“都在那儿呢。”
碧波荡漾之中,仿若穿着翠绿衣裳的粉色佳人,迎着清风摇曳,翩翩起舞,风姿动人。
可不真的很像一群美娇娘吗?
秦机搂紧她,“我带你到近处瞧瞧。”
“好。”
秦机叫丫鬟们留在原地,他与俞明枝十指相握,踏上连接湖心亭的九曲桥。
俞明枝回头看了一眼,其实跟着他们的丫鬟只有珠儿和璟儿两个,细细想来昨天和今天都不见有大丫鬟打扮的在屋里忙活。
说来,她都没关心过秦机平日里都是谁伺候,下意识的以为是杭央和杭续。
“平日里,在家都是谁伺候你?”她好奇的问道。
秦机道:“有个叫阿昭的小厮,这几日回家探亲去了。”
“就他一个?”
“我一个男人,哪里需要那么多人伺候。人多眼杂,也不好。”
俞明枝觉得有理,“以后还有个我。”
秦机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尖,“你是我放在手心里宠着的,要你伺候我,岳母还不扒了我这层皮。”
俞明枝撅嘴,“我娘可没这么残忍,她喜欢你还来不及呢。”这句话多少有些安慰的意思,她娘怎样的心思,秦机这样心思玲珑剔透的人哪会看不出。
秦机笑的开心,带着她来到湖心亭,“你看,中午就在这儿吃饭怎么样?”
荷风习习,一丝燥热感也没有。
俞明枝轻快的答应一声,“好呀。”(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画像
吃过午饭,杭央来说马车已经准备好了,俞明枝和秦机去换了身衣衫,然后出门进宫谢恩。
街上的人们还在兴致勃勃的谈论昨日秦舍人婚事的大排场。当今皇上的女儿还小,不到婚嫁的年纪,几位姐妹在十年前都嫁出去了,京里的百姓们都好久没见过这样的盛况。
俞明枝隔着帘子,听到外头露天茶寮里百姓们的议论声。
“你看我昨天拿到的红包,瞧瞧里头多少钱。”
“这么大颗碎银?!让我看看是不是真的。”
“秦舍人和郭大富商家里的银子,怎么可能是假的?”
“县主一样的排场,虽然比公主稍微差了点,但是这盛况也叫我们大开眼界了。”
“是啊,听说吹奏喜乐的都是宫里出来的,前头是御林军打头,后面嫁妆队伍都看不到头,哪家王公贵胄能比的上?”
“嫉妒的叫人眼红……”
俞明枝回过头来,继续靠在秦机的怀里,“你可要头大去应付了。”
秦机搂紧她的腰,一派不以为意,“来便是了,我还愁他们不来找我。”
俞明枝蹭了蹭他的胸口。
秦机问道:“婚事办得可满意,俞大小姐?”
“满意极了。”对她来说,只要嫁给心爱的男人,普普通通的一场婚礼也足够她高兴,更何况是秦机这样的大阵仗。
她如今是罪臣之女的身份,原是想都不敢想的了。
但秦机就是有本事。能招摇的带她风光无限的走过人潮汹涌的大街,能让她在成亲之日与母亲妹妹团聚。
秦机亲了下她的额头。
俞明枝眯眼笑,眼缝里透着亮晶晶的光,抬手揉了揉他的脸。
穿过繁华的街市,马车停在宫门前,刘公公早已候着了。秦机先跳下车辕,叫人摆好凳子,然后握着俞明枝的手,小心翼翼的扶她下车。
俞明枝笑着说了一句,秦机满眼的宠溺。
刘公公看在眼中。堆起满脸的笑容。迎上前去,“奴婢给秦舍人、秦夫人道喜了!”
秦机赏了个红包,“多谢刘公公。”
刘公公收下红包,客气两句。“皇上和皇后娘娘请秦舍人和秦夫人去莲心台。奴婢给二位带路。这边请。”
“劳烦刘公公了。”秦机牵着俞明枝的手跟在刘公公的身后,穿过长长的甬道和道道宫门,前往御花园中的莲心台。路上。他们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是看向彼此的笑眼中似乎蕴藏了无数了话语,不用说出口也明白了对方的心意。
日头晒,秦机从怀里摸出一把折扇,打开来举在俞明枝的头上。
俞明枝靠近他一些,好叫他也能遮一遮。
刘公公偶尔回头看见他们恩爱的样子,不由笑得更深,心里感叹他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莲心台建在水上,被摇曳的荷花包围,莲香阵阵,弥漫不散,四面悬挂着淡粉色的纱幔,当中铺着席子,摆着两张矮几和凭几,精致的盘子里盛着新鲜的瓜果和点心。帝后二人就闲散的靠着凭几席地而坐,说说笑笑,正有几名画师在旁伏案描画。
见他们来了,皇上招招手想免去他们行礼,叫到跟前来,“秦爱卿,秦夫人,快到这边来坐。”
秦机和俞明枝还是规规矩矩的行大礼,谢圣上隆恩。
皇上道:“都跟自家人一样,你婚事办的漂亮,我高兴,脸上也有光。不必谢,不必谢了,外头热气腾腾的,快进来坐,喝碗酸梅汤凉快凉快。”
秦机这才带着俞明枝一起进去。
尽管只有一层轻飘飘的纱幔隔着,但是亭中居然凉爽的犹如春日。
看来这处亭台看似简单,但其中别有奥妙。
皇后看着俞明枝,她穿着桃红色对襟宽袖衫和青白色的长裙,衬着她的脸蛋娇艳如花,美丽动人,模样更叫人喜欢,于是笑的更深了,“宝芝,快到这里坐着,一会儿让画师给你们也画上一张。”
俞明枝微笑着坐过去,“皇后娘娘。”
皇后握住她的手,笑道:“新婚第二天就让你们在宫里多耽搁,真是对不住。不过这位洪大画师难得回一趟京城,明天又要出去游山玩水了,等不及了呢。皇上尊敬这些画师文人,自然不会强求人家留下了。”
正在专注作画的洪画师笑了笑,“多谢皇上皇后厚爱。”
皇后凑近俞明枝一些,悄声笑道:“从前皇上不爱与人画像,哪怕是再宠爱的妃嫔也没有过这样的事,这回是头一次呢。”
俞明枝微微欠身,“恭喜皇后娘娘。”
皇后掩嘴笑,眉眼间尽是得意,“以后也不会有人有这样的荣宠。赵淑妃也别想。对了,赵淑妃她们几个人真有送礼到你那里吗?”
俞明枝应一声,“转头,我就叫人当了,换成钱财,资助孤苦了。”
皇后拍手,“宝芝心善,这么做最恰当了。”
“多谢皇后夸奖。”
皇后道:“上回我把事情和皇上一说,他没怎么说赵尚书令和傅常侍,但肯定都记在心上了。以后有他们好瞧的。”说着,她冷哼一声,满是鄙夷和不屑。
俞明枝跟着微笑,没有多嘴。
皇上给秦机斟了一杯葡萄酒,配着夜光杯,光华晶莹,十分动人。
“听说这是秦夫人娘家从西域带回来的,我头一次喝到如此醇香甘甜的葡萄酒。郭家是个人才,很得我心,秦爱卿怎么不早点叫郭家负责宫里的这些采买呢。”
秦机微笑道:“不经过微臣考验,怎么能侍奉皇上呢?”
皇上点头。“秦爱卿费心了。来,今天你我多喝两杯,权当我喝过你的喜酒了。”
君臣两个举杯痛饮,毫不畅快。
俞明枝一边给皇后娘娘剥葡萄,一边偷偷观察着他们。
两个人人神色之间轻松自在,像是一对兄弟。
她垂下眼帘,吃了一颗葡萄。
洪画师停笔了,仔细的看了看画,然后挥挥手,立时有两个宫女上前来。一人拿住一头。送到皇上皇后面前,请他们过目。
俞明枝和秦机也看过去,画纸上两人栩栩如生,男的英俊风流。女的端庄优雅。神韵尽显。
在她看来。皇上的模样甚至比他本人看起来更精神有光彩。
多年的酒肉生活,使得正值壮年的皇上已经显露出颓败之相,但身为画师的洪先生显然不会如实的画出来。
“很好很好!”皇上赞赏不已。“赐酒。”
“多谢皇上。”洪画师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后对俞明枝他们说道:“在下要为秦舍人和秦夫人画像了。”
“多谢洪先生。”秦机和俞明枝坐在一起,在皇上皇后面前丝毫不掩饰他们的恩爱之情。
皇后笑着和皇上说悄悄话。
皇上听了,点点头,看向那对恩爱的新婚夫妻。
他眨了眨眼,对秦夫人的莫名熟悉感又涌上心头,似乎以前在哪里见过,可又说不上来到底什么时候见过面。
偏偏他又不好因为这个问起秦夫人。
皇后送上一杯酒,他接过来,将这个问题抛到脑后。
他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我寻思着等明年开春的时候,去南边玩一趟。”
秦机微诧,“去南边?”
皇上兴致勃勃的点头,“我在书上看过,都说江南风光好,与我们这儿截然不同。你看那边的假山楼阁,就是仿江南园林所建,我越看越想看看原景是什么样的。我坐拥这江山,总不能只坐在这方城中,不瞧瞧外边的大千世界吧?连名头我都想好了,咱们去南边巡视巡视,看那些官吏们是否对得起朝廷,对得起俸禄。”
秦机微笑道:“皇上说的对。”
皇上很高兴,“既然你也同意,明天早朝的时候就提一提吧。半年的光景,得准备很多东西呢。”
“是,皇上。”秦机欠身。
俞明枝一直留意他们的话,皇上要出去玩乐,那就意味着白银黄金像流水一样花出去,劳民伤财。
秦机定然也想到这一点,但是他同意皇上这么做。
在各种事宜的准备中,会有数不清的油水。
当事情办得好,也会有加官进爵的赏赐。
秦机看重的是这些吗?
她瞥一眼新婚丈夫,朝廷上的事,她只要沂王一派覆灭,让父亲平冤昭雪,其它的随他去吧。
反正皇上将这个天下折腾到这个地步,更过分的事情又如何呢?
俞明枝喝口酸梅汤,刚觉得做久了腰有些酸疼,一只温暖干燥的手就覆上她的腰背,轻轻地揉着,随着动作酸疼的感觉渐渐散去,浑身舒畅。
她侧头对身边的秦机笑。
秦机轻声道:“回家之后,我给你好好按按。”
俞明枝道:“顺便教我可好?”她顿了顿,补充一句,“将来孝敬娘。”
秦机应道:“好。”她什么心思,他还摸不准吗?
此刻他心里就像吃了蜜糖一样甜。
另一边,皇上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地图,铺开来给秦机看,指着几处地方,“这里都要去看一看,不仅风景,美食也是一流。秦爱卿,到时候你一定要陪伴在我的身边,把你夫人也带上。”
俞明枝道:“多谢皇上厚爱。”
皇上道:“听说秦夫人以前也在江南待过?那儿景色不错吧?快给我讲讲。”
对外都说郭宝芝是在江南找到的。俞明枝瞟一眼秦机,面露苦笑。
秦机淡淡说道:“皇上,微臣的妻子她会去江南是因为……”他意味深长而无奈的看向皇上。
皇上猛然想起,一拍脑袋,满是歉意的对俞明枝道:“我忘了……真是对不住啊,秦夫人。”
解围了,俞明枝微笑着摇摇头,“皇上言重了。”
皇后忙笑着凑近皇上,娇声问道:“皇上,您会带着妾身吗?”
皇上握紧她的手,“当然,你是一国之母,当然要陪着我一起看看这大好河山。”
“皇上您真好。”皇后靠在皇上的背上,“妾身再想一想后宫里还有谁可以陪着皇上一起去。”
“嗯,这件事交给你来决定。”皇上道:“皇后越发懂我的心,交给你来办,我放心的很。”
皇后得意的神采飞扬,到时候赵淑妃和其他几个小狐狸精可别想有这份殊荣了。
皇上又叫秦机来看地图,讨论起路线,仿佛明天就可以出发了。
正当他兴致浓浓的时候,有一名身穿铠甲的人急匆匆的奔到莲心台下,神色焦虑的和刘公公低语几句。刘公公一听,脸色顿时白了,脚步匆匆地奔到纱幔前,“皇上,有急报!”
他的声音尖厉,瞬间划破了轻松愉快的气氛。
皇上在地图上指点的手一滞,不悦的皱紧眉头,喝道:“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坏了朕的兴致,小心把你丢出去喂狗!”
刘公公吓得浑身一哆嗦,道:“北边传来消息了,颜侍郎他……”
秦机听到这里,眸色也变得深沉。
“怎么了?”讲话支支吾吾的,令皇上更不高兴。
刘公公跺跺脚,快要哭出来了,“北边的人造反了,颜侍郎被抓了!”
“大胆刁民!”皇上将地图狠狠地扔出去,正好砸在刘公公的脸上,“将那人叫进来详细说话!”
颜侍郎躲过沂王一派的毒害,带着大量的钱财粮草前往北边赈灾,安抚灾民,也是宣扬皇上仁慈的。但是不仅没有平复民怨,反而激起叛乱了?俞明枝担忧的看向秦机,他的脸色稍微有些不好,但很快就消隐下去,神色镇定的看着那个传信的士兵。
那人“噗通”一声跪下,喘着粗气给皇上行礼,带着哭腔说道:“皇上,颜侍郎日夜奔波劳苦,安抚灾民,分发粮草,但是那些刁民不知听信了谁的话,以为粮草只发放三日,剩余的都进了贪官污吏的腰包,所以聚集起来造反了。他们抓了颜侍郎,说是要将他大卸八块来祭旗,然后……然后……”他胆战心惊的抬眼瞧了瞧在场几个人,“打到京城来……”
“刁民,刁民!”皇上霍然起身,怒发冲冠,“小小刁民居然敢觊觎朕的江山!是朕要将他们大卸八块!”(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奸计
秦机没有动。
皇后上前温声劝道:“皇上息怒,为那些贱民不值得。”
皇上仍在生气,面色慢慢涨红,狠狠地将一张凭几踢到一边去,“召集所有人立刻过来!”
刘公公赶忙去办事。
等人走远了,皇上看向亭中其他人,脸色缓和了些,“秦爱卿,你和我一道过去。秦夫人,劳烦你再陪皇后说会儿话。”
“是,皇上。”俞明枝轻声应道。
亭子里的气氛并没有因为皇上脸色的变化而好转,隐隐有股剑拔弩张,哪怕是刚刚还在和皇上说笑的皇后,都抿着嘴不说话。
“画好了。”洪画师突然撂笔,他的说话声轻松悠然,丝毫没有被北方急报影响到。
因此,短短的三个字,显得十分突兀,所有人都望向他。
洪画师挥挥手,唤来宫人将画像拿给他们看。
皇上努力扯起一丝笑意,“秦爱卿,秦夫人,快来看看洪画师的手笔。”
秦机这才和俞明枝凑过来看,一对恩爱伉俪活灵活现的呈现在洁白的纸上,神态表情掌握的恰到好处,更重要的是真实,不像皇上那张还需要洪画师巧妙的表现出他的英武不凡。
“怎么样?”皇上又提起一点兴致。
秦机作揖,“极好,多谢皇上给微臣的殊荣。”
皇上道:“喜欢就好。走,我们去御书房。”
“是。”秦机临走前向俞明枝点点头。带有几分安慰的意思。
俞明枝颔首,继续陪着皇后。
君臣两人一走,洪画师也收拾收拾自己的宝贝笔墨走了。莲心台上瞬时冷清下来,皇后叫宫女将皇上踢翻的凭几等物重新摆好,然后又拿来新的瓜果点心。
可是气氛再也回不到之前那样的轻松愉快了,皇后心事重重,不由叹了几口气,对俞明枝说道:“你说,这好好的,都是什么事。”
俞明枝柔声安慰道:“娘娘不必担心。暴民造反因是一时愤起。没有充足的粮草,没有精密的兵器,更没有能出谋划策的军师,所以成不了气候。现下能嚣张。不过发难突然。且有颜侍郎作为人质。只要朝廷先派高手救出颜侍郎。再派兵马围剿,那些暴民不足为惧。”
皇后略微惊讶的看向她,这个出身商贾的姑娘。居然能如此镇定,和秦舍人一般模样。
每次相见,总能给她一些惊喜。
大概是曾经流落在外,所以见识气度都不是普通闺阁小姐可比的。
当真和秦舍人般配。
她拍拍她的手,“最心疼的是你和秦舍人,昨日刚刚成亲,今日就碰上这种事。皇上本来给了秦舍人几天假期,就是好叫你们新婚夫妻有时间相处,唉……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怎叫人不恼火。”
俞明枝道:“我虽是不舍,但秦舍人食君之禄,自当忠君之事。而且国安宁,家也才能安宁呀。”
皇后赞许的点点头,“有秦夫人这番话,我也宽心许多。来,尝些这糕点,是御厨新做出来的。”
她手指着矮几中央的一个盘子,那面粉团子做出来的东西像极了盛放的牡丹。
俞明枝用筷子夹起一只,咬了小小的一口。
入口软糯,带有一丝清甜,内里是红豆馅的。
皇后问道:“如何?”
“很好吃。”俞明枝道。
皇后微笑道:“好吃一会儿叫御厨多做一些,你拿回家去也给秦舍人尝一尝。牡丹寓意好,正适合你们新婚。”
俞明枝道谢。
皇后也吃了一个,然后打发身边的女官去御书房探探消息。
过了许久,女官才回来,“朝臣们齐聚在御书房,听说了消息后一个个都义愤填膺,正在给皇上出谋划策。”
皇后急忙问道:“商量出办法了吗?”
女官道:“秦舍人已经提议了,说是先派出大内高手,将颜侍郎营救出来,然后由当地官府集结兵马,围剿那些暴民。秦舍人说,暴民都是有勇无谋之辈,最容易对付,所以不必为他们可以制造出的嚣张而头疼。”
皇后看向俞明枝,“不愧是夫妻,连想法都是一样的。”
俞明枝淡淡的笑了笑。
女官又说道:“但是赵尚书令不认同禽舍人的看法。”
俞明枝微微皱眉,又是这个人。
女官道:“赵尚书令认为这群人能够在短短时日内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挟持朝廷命官,定是有高人在背后指点,所以他请皇上从京里任命一个将军,带兵前去支援。”
皇后不悦的骂道:“姓赵的每一个安分的。”
俞明枝忙问道:“皇上怎么说?”
女官道:“皇上想听秦舍人的意见,但是被赵尚书令吵着,头疼的很。”
皇后冷笑:“姓赵的自寻死路。让他吵好了,将来赵淑妃在后宫的路更难走。你再去听消息,有风吹草动,立刻回来通报。”
俞明枝看着女官走远,以皇上的性格下决定只是时间问题,但是赵尚书令这一次依然要以惹怒皇帝为代价,不停的提出相左的意见,一而再再而三的这样,不禁让人深思他到底在盘算什么。
皇后靠在凭几上,挑了几颗葡萄丢进嘴里,酸味之后弥漫看甜蜜,她微微一笑,“咱们且等着看好戏吧。”
俞明枝配合着笑了笑。
皇后望向荷花丛,深深的呼吸一口,“说起来,你和秦舍人什么时候要个孩子?秦舍人年岁不小了,皇上和我盼他成亲也有几年了,当初他做太子伴读的时候。就曾要给他许过亲事,都被他婉拒了。原来这是众里寻他千百度……”
俞明枝没想到皇后突然会提起这件事,害羞道:“顺其自然吧……”
“诶。”皇后攥住她的手,“等你们有了孩子,长到三四岁时,便也来和我的儿子一起读书。”
皇后深有用意,俞明枝欣然点头,“皇后娘娘不嫌弃,自然是好。”
“皇上物色了不少德高望重、学识渊博的先生,宝芝可以放心。”
“好。”俞明枝应道。这会儿居然都要考虑起这些事了吗?看来虽然秦府的事情不用她操心。但还有很多事要去考虑呢。
两人又说笑了几句,远远的有人影从小路上过来,等走近了,她们一瞧。原来是秦舍人回来了。但是他的身边却不见皇上的踪影。
等人上了莲心台。皇后开口问道:“秦舍人,皇上呢?”
秦机道:“皇上仍在御书房,其他朝臣已经退下了。”
皇后皱眉。又问:“事情决定下来了吗?”
秦机道:“是,皇上派了大内高手,现下已经出发前往北边营救颜侍郎了。”
皇后松口气,点点头,“那就好,没叫赵仲奸计得逞。”不管赵仲的提议是好是坏,在她看来就是奸计。
秦机拱拱手,“皇后娘娘,若没有旁的吩咐,微臣想带内子告退了。”
皇后摆摆手,“好,不打扰你们新婚燕尔了。”
俞明枝起身,和秦机一道行礼,然后退出莲心台。
出宫的路上依然没什么话,等上了马车,两人又腻在一块儿之后,俞明枝问道:“赵仲太反常了,他到底想做什么?”
“是啊。”秦机感叹一声,“但目前来看,不难猜出他在这件事上的盘算。”
“嗯……”俞明枝点点头,蹭着秦机的胸口,“这个派出去的将军一定是他的心腹,去了北边之后镇压暴民、收复失地,但是颜侍郎一定会‘意外’死于暴民之手。而且,会在北地宣扬沂王的英明神武,收买民心,最后回到京城时,恐怕兵权不会那么容易被交还。”
秦机点头,“没错。”
俞明枝琢磨了会儿,轻声说道:“难道沂王已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否则最近怎么胆子一个个都变得这么大了?”
秦机道:“自从围场一事后,一直都有人盯着沂王一派,并无异常,按理说这段时间,不可能做出什么准备。所以……他们才要争从京城派兵马?”
俞明枝道:“皇上是怎么样的想法?”
“皇上还是记在心上了。”秦机道:“打算继续再看看。”
他抱紧俞明枝,在她的额头上啄了几口,“如今这件事的决定不会有改变,所以暂且不必忧心,我们回家好好的过我们的小日子。”
车轮骨碌碌的转动着,奔驰在大街上。
俞明枝听着外面热闹的叫卖声,“还是再多盯紧点沂王那边的人吧,我始终有不好的预感。”
秦机应一声“好”,“对了,这条街上,有一家卖包子的小店,他们做的肉包子和梅菜肉包特别好吃,顾侍郎推荐我去尝尝,你要试一试吗?大约……就在前面那个路口左转就到了。”
“好啊。”俞明枝晓得他不想自己多操心,于是点点头。
秦机吩咐车夫一声,到了路口便调转了车头,来到一间小小的包子铺前。
刚刚揭开的蒸笼里,冒出一阵阵的热气,带着包子的香味,挡住了人的视线。俞明枝一闻到这个味儿,就馋了。
秦机让她在车上等着,自己亲自下去买。
出了宫门之后,他们马车上的“秦”字木牌就被摘下来了,所以行人并不知道他是大名鼎鼎的秦机,还是如往常那样在街上行走买卖。
“客官请等等!”店老板拿起一张洗干净的荷叶,熟练的用竹夹子夹起几只包子放在叶面上,他的妻子接过来,手脚利落的包扎好递给秦机,然后收钱。
“哟,秦舍人居然也爱吃这种粗陋的东西,真是稀奇啊?”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
俞明枝听见动静,稍微掀开窗帘,看过去。
是一个大约十七八岁的少年,一身墨绿色的圆领袍,穿着还算朴素,但是神色却同纨绔子弟一样嚣张跋扈。
而且他的面相有些眼熟。
俞明枝静静的听着。
“傅公子不也是喜欢?”秦机笑着反问道。
尽管他在笑,可是其实冷冽,压人一等。
傅公子冷冷一笑,让随从接过包子,然后扫一眼秦家的马车,“秦舍人这是带夫人出来溜达呢?怎地不叫人看看尊夫人的模样?明明昨日还在京里招摇过市呢。”
包子铺前的人们一听这个面色和善温润的青年居然是秦舍人,一下子躲得远远的,胆战心惊的看着他。包子铺的老板手一抖,喷香的包子落地,他刚要俯身捡,被妻子狠狠地拉到后面来。
傅公子便又笑道:“秦舍人了不得,看将这些无辜的百姓吓得?大伙儿不必担心,有我在,他秦舍人不敢乱发脾气的。”
“是,傅公子心善仗义,想掳掠良家妇女的事肯本不会做出来。”秦机依然带着淡淡的笑意,“毕竟做出这等事的人猪狗不如,端不可能是傅公子这样的青年才俊。”
傅公子的脸色顿时变了,大声嚷道:“秦夫人怎么还不下车叫大伙儿看看?昨日街上不少人收了秦家的恩惠,都想感谢感谢秦夫人呢。”
然而街上并没有人应和他的话——秦舍人谁敢惹?昨日的婚礼那是破例,既然是破例,就代表平日里就得有平日里的样子。
傅公子却并不觉得尴尬,反而走到车辕前,恭敬的拱拱手,“秦夫人你好,在下傅明辉,家父左散骑常侍傅定遥。”
俞明枝眯起眼睛,不动声色。
傅夫人见过她,这位傅公子也见过她。
秦机上前一步,挡在他身前,“今日大概不方便叫傅公子和内子见面,毕竟我有些担忧……内子的名声和安危呢。”
傅公子瞪眼,“秦机,你什么意思?!”
听他直呼自己的名字,便知道是生气了,秦机笑意更深,“傅公子不明白吗?您前日所做的事情早就传开了,傅常侍没有教你该怎么做吗?啧,看来贵府的家教着实叫人大开眼界了。”
傅公子咬咬牙,压下火气,低喝道:“秦机你休得胡言!小心我告诉家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哦?”秦机依然淡定,从容的笑着:“看来傅公子有心将事情闹大,那秦某自然奉陪到底了,只是那件事必然会闹得更大了,傅公子也要做好心理准备才行。”
“你!”傅公子的火气再也压不住了,握紧拳头挥过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章 坑人
拳头挥到一半,一只手突然伸出来,轻轻地握住他的胳膊,力道不大,但足以阻止他的冲动。
“傅兄。”温和的嗓音响起,仿佛一道春风,吹散了大半怒气。
傅公子猛然清醒过来,举起的拳头顺着那只手的力量,抓了抓后脑勺,假装头发痒了,而不是击中那个刻意引起他怒火的人。
秦机面色沉静,丝毫不失望,淡淡的看着那个出现在傅公子身后的年轻男人。
“秦舍人好。”岳朝晖淡笑问好。
秦机不大高兴见到他,只点点头,算回应他了。
傅公子平息了怒火,但是心里的那点小盘算还没打消,继续说道:“我只是想给秦夫人问声好,秦舍人和夫人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吧?”
秦机居然真的点头了,“确实,该说的话我说过了。”
傅公子隐隐的又有打人的冲动,岳朝晖抓紧他的手臂,听说秦夫人也在场,他又回想起两次相遇的前后。那次在秦家大门前,他有心见一见秦夫人的真容,于是将猜测到的消息告诉赵尚书令和傅常侍,试图让他们在半道截到秦机等人时,能找到机会看到。
结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还是错过了。
昨日婚礼的盛况,他也看在眼里了。
静静的坐在早已包下的安静的雅间里,喝着最上等的狮峰龙井,他看着八人抬的花轿从眼皮子底下经过,大红的花轿上堆满娇嫩的鲜花。织花的红纱帐随风轻轻飘摇,却还是不能看清新娘子的真容,只隐约看见一道娇丽曼妙的身影端坐着。
后来,眼看着花轿要拐过街角,一阵大风吹起,飘散的花瓣间,纱幔被吹起了一角。
他瞪直了眼睛去看,然而机会眨眼之间就没了。
他依然什么也没看到。
花轿拐过去,余下漫长的撒花侍女和嫁妆队伍。
甚至有一片花瓣落在他面前的桌上,在风中微微颤抖。
岳朝晖对上秦机深沉的目光。他的眼睛虽然清湛。但仍然一眼望不到底,让人摸不透他的心思,就像有时候明明透着笑意,却让人胆战心惊。唯有看向他的妻子时才会是真情实感。
他微微的嫉妒。
这种难以名状的感情。竟不知缘何而起。
他拱拱手。“秦夫人安好,在下岳朝晖,家父商州刺史。”
帘子纹丝不动。但响起一道沉闷的女声,“岳公子,傅公子好。街上人多,我不便露面,就这样打招呼吧。”
之前在赵家见面时,她借口祖母要求严格,戴上面纱,所以如今这般也算正常。
岳朝晖很是失望,但总不能强求人家,“没关系。”
傅公子偷偷的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这家伙居然就这么放过秦机家的婆娘,一点儿乐趣也无。
秦机瞥一眼撇撇嘴、似乎要放弃的傅公子,微笑道:“岳公子这派做法,才是对的。傅公子的要好好学一学才是,免得将来犯了大错,令尊再也保不得你了。”
岳朝晖抢在傅公子开口之前,说道:“秦舍人言重了。明辉他做事会有分寸的,那么不打扰您和夫人了,告辞。”说罢,他拽着傅公子就要走。
秦机凉凉的开口道:“岳公子处处为他人着想,真叫人感动,只怕有的人不领情呢。”
俞明枝听得出,秦机在刻意激怒傅公子,猜到他的心思之后,她也不言语,默默的听着。
傅公子正被岳朝晖拽着要走,一听秦机这奸佞一再侮辱他和父亲,心中怒火“噌噌”的往上冒。
“明辉,别上他的当!”岳朝晖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傅公子已然听不下去了,他在京中的名声一向很好,人人都尊敬他的父亲,以为他是个恭顺谦和的读书人,谁料今朝居然被秦机当众说出前日的丑事来,看看周围人的眼神似乎都变了,有几人对着他指指点点,分明在议论他的表里不一。
看着那张因为火气而扭曲的脸,秦机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声音不高不低但也足以叫周围的人听见,“毕竟那回事不是一次两次了,昨儿前一次的人家还来府上要钱的吧?”
“啧啧啧,这么说傅家的少爷欺辱过好几回小姑娘?难怪秦舍人不敢叫他见到秦夫人呢,换谁也不敢叫这种人面禽兽见啊?”
“是啊是啊,没想到傅家人居然是这种德行,以前真是看走眼了。”
“会不会是姓秦的说假话呢?”
“你看那傅家少爷气得,不打自招了都!哪还会是假呢?啧啧啧,没想到傅常侍家也是这样,这个朝堂,这个国家要完了……”
“嘘,你小声点!”
傅公子气得满脸通红,喝道:“秦机,你居然监视我家!”
“关心同僚而已。”秦机耸耸肩。
居然能这么厚颜无耻的应下来,傅公子瞬间暴跳如雷,挥起拳头砸向秦机的脸,“秦机你这奸佞,休得胡言,坏了我家的名声!”
秦机在拳头距离自己的脸颊只有一寸距离的时候,痛呼一声,歪向一层,扶住包子铺的桌子才稳住身形。
他演的逼真,在围观的人们眼中傅公子这一拳真真切切的打在了秦舍人的脸上。
虽然秦舍人叫人憎恶,这一拳打的大快人心,但是对于傅公子和其家门……
议论声又起,比之前更为吵闹。
傅公子愣愣的看着毫无痛意的拳头,再看看捂着脸颊的秦机,瞬时明白他在做戏,便又要再挥一拳。
岳朝晖急忙架住他,“傅明辉。还不嫌丢人吗?你是要给秦机把柄,让你父亲明日在朝堂上难看吗?”
他一语道出秦机的目的,但是失去理智的人哪里听得进去,挣扎要打人。
秦机冷冷道:“傅明辉,你好自为之!”说罢,他急忙上车,催促马夫尽快离开,不给岳朝晖一点充当和事老的时间。
“诶!”岳朝晖一手伸向离去的马车,然而秦家根本不会有人听他的话。
俞明枝怕掀开帘子会叫岳朝晖和傅明辉看见她的容貌,所以一直隔着帘子听着。以为秦机真被姓傅的打了。等人一钻进车厢,连忙关切的问道:“疼吗?要坑他,又何必吃这样的苦头?快给我看看。”
看着她眼中透出的焦虑和关心之情,秦机微微一笑。松开捂着脸颊的手。凑近了给俞明枝看。“没事,没真叫他打着。我还得给你好好的看着这张脸呢,怎么舍得给他打着呢?”
俞明枝松口气。笑了,“来,喝口茶吧。”她递上一杯早已倒好的凉茶,然后又用帕子擦去他额头的细汗。
秦机喝光茶水,然后握着她的手,在手背上亲了一口。
俞明枝又靠在他的胸口上,秦机轻轻地摇着扇子。
“一会儿,我再叫人上街说一说,明天傅家的少爷欺辱良家妇人的消息就会散开,都叫人瞧瞧傅家是什么样的德性。”
俞明枝轻笑一声,“是该好好的瞧一瞧了。谢谢你。”
秦机轻声道:“傅家叫你吃了不少苦,一样一样的都要千百倍的偿还回来。先不说这些了,等着看戏便是了。来,尝一口包子,冷了就不好吃了。”
“嗯。”俞明枝解开草绳,荷叶像花儿绽放一样展开,露出还有些热的包子。
因为被荷叶包裹过,所以包子沾染了一些荷叶的清香,入口更加美味。
俞明枝咬一口,不停点头,“真好吃。”
秦机就着她的手,也咬了一口包子,“以后带你吃遍京中所有的美食。”
俞明枝道:“再好吃,也比不过你做的饭菜。”
秦机笑道:“我们枝枝说起情话来也是一等一的高手。”
俞明枝脸微微红,嗔道:“哪里比得过你。”
两人将街上发生的那桩事暂时跑到脑后,一直说说笑笑着回到秦家,然后商量着亲手将洪画师的话裱起来,再挑一个显眼的地方挂好,再决定晚上吃什么。
小两口轻松愉快,恩爱不已。
而留在街上的两个人心情则没有那么好了。傅公子被岳朝晖泼了一脸冷水,终于冷静下来了,然后两个人躲过众人的目光和议论,躲进包子铺里。尽管周围一股肉腥葱姜味道,到处都是面粉,墙上早已被炊火熏得发黑,但他们早已顾不上这里的脏乱了。
傅公子抓着岳朝晖的手臂,“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要是给爹知道我今天在街上的这一出,一定会被打死的!我娘都救不了我。我要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便宜了那几个庶出的?”
岳朝晖蹙紧眉头,有这样的朋友真是叫人头疼的很,偏偏不给他想办法不行。
“你不如先负荆请罪去吧,总比你父亲明日被秦舍人取笑了才知道为好。”
傅公子眼巴巴的看着他,“不会今晚就被打死吧?”
“再怎么说,你都是嫡长子,身份在那里呢,还有你母亲帮忙劝说,怎么可能将你打死?而且这件事并非难解决,毕竟说出这番话的人是秦机。他是什么人?京里谁不知道他最喜欢栽赃陷害,毒害忠良了?”
傅公子还是不大相信,“可是街上的人不是都……”
“那是刚听了那番话,下意识的相信,等一会儿叫人上街说道说道,还用怕吗?”
傅公子拉着他的手感激不尽,另一只用袖子胡乱的擦着额头上的汗,“多亏有你啊,朝晖。”
岳朝晖淡淡的笑了笑,无比失落的望向门外,那里早已没了秦机马车的踪影。
包子铺的夫妻两个在门口探头探脑,紧张兮兮的看着屋里的两位官家少爷,踟蹰着不敢上前或是开口。
傅公子被他们贼头贼脑的样子弄得又火大,岳朝晖发现异状,赶紧拉了他一把,使了个眼色。他立刻就换上了一副笑脸,“对不起,打扰您了,我们这就走。对了,岳兄,你不是也爱吃这家的包子吗?老板,来给我一整笼的包子,这是钱,不用找了。”
包子铺老板看着手心里的那粒碎银,惊喜的给妻子看,“好好好,马上就给您打包好!”
夫妻两个忙去了,岳朝晖领着傅公子神情泰然的从包子铺里出来,面对人们的闲言碎语,面不改色,一派斯文有礼的模样笑谈着。
人们又疑惑起来,这件事究竟是怎样的?
赵冠洲一路听着人们的闲话过来,看到好友神态安然,先是一愣。
外人以为他是个大好人,他做为多年的好友,还能不知道他的本性吗?
“可真是稀奇了,这么快就消火了?”他低声笑道,看向岳朝晖,“岳兄就是了不得,有你在,秦机再如何挑衅也是没用了?”
“办法已经给傅兄想好了,这会儿咱们得去找些荆棘来,好叫傅兄去请罪。”岳朝晖叹道。
赵冠洲笑着摇摇头,“你又聪明又冷静,我家妹妹交给你,一万个放心了。”
傅公子这会儿心情好转了些,听到这句话,插嘴问道:“朝晖兄和赵小姐的婚事定下了?”
赵冠洲笑着点头,“差不多了,已经先看过八字了,极其相配,两家父母都很满意,商量着选一个良辰吉日要来我们家提亲了。”
傅公子“嗯”一声,“早早的定下亲事也好。”他拍拍岳朝晖的肩膀,“赶紧的把俞家的事情忘了,就算俞家全家不死,如今在北边的话,对你也不利。”
当着赵冠洲的面,岳朝晖笑道:“怎么可能还记得他们家呢?本来至多算个青梅竹马,相处的时间也补偿,当初退婚的时候就没瓜葛了,哪里还会记得?再说罪臣之家,沾上一点关系都要命了,怎可能还挂念着?你们别再拿这件事说笑了。”
赵冠洲一巴掌拍在他另一侧肩膀上,“你这番话,最好再当着梦瑞的面说一遍,你不知道那丫头多担心。”
“好。”岳朝晖笑着应道,然后望向人潮来来往往的街市,眼底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在俞刺史被抓后,岳家为了自保而退婚,他确实也忘记了未婚妻。
但是现在,秦机的妻子却在他的心上砸出一片涟漪,久久不能平息。(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章 派兵
刚吃过晚饭,杭央出现在门口。
他出现,代表出事了。
只听他说:“皇上任命右卫将军祝衡山为行军元帅,领兵一万即刻集结出发,沿途收编地方军队,前往北方镇压暴民,胆敢包庇暴民者,一律格杀勿论。”
秦机轻轻地放下杯盖,清脆的撞击在寂静的厅堂里显得格外响亮。
俞明枝眉间微蹙起,朝令夕改,有大问题。
秦机问道:“祝将军人呢?”
杭央道:“已经率亲信出城去军营了。顾侍郎知道消息,已经和门下侍中一道进宫门见皇上了。”
秦机的手指轻轻地敲着桌面,皇上素来胆小,所以京城内外常年有重兵把守,较之先帝在时人数整整多出了一倍,好似睡醒了一睁眼就会有蛮夷、叛军打到家门口似的。
所以他先前的提议能够令皇上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但是现在突然改变了主意,舍得将包围自己性命安危的将士们派到北边去剿灭区区暴民,就匪夷所思了。
秦机起身,拉着俞明枝的手,“我换身衣服进宫,你且在家安心。”
“好。”俞明枝点点头,皇上行事怪异,不亲口问个清楚着实难叫人放下心来。她曾经听父亲说过京城的守卫众多之事,晓得当今皇帝是怎样的德性。明明晓得沂王虎视眈眈,还敢叫护卫的守军派出去,而看秦机的脸色。祝衡山显然不是他们一派的人马,这样交出去不怕沂王今晚就逼宫谋反吗?
想到这一层,她猛地拉紧秦机的手。
“万事小心。”
他虽有武功傍身,但是之前受过伤,看着身上的伤痕,都心疼不已。而且沂王一旦有动作,千军万马、高手林立,高强的武功也会无济于事。
“有了你,我更惜命了。”秦机微笑道,“放心吧。我去去就回。今晚吹笛子给你听好不好?”
俞明枝用力点头,“我弹琴与你合奏。”
秦机微微睁大眼睛,而后眼中柔情无限,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好。”
“我帮你换衣服吧。”俞明枝笑着从柜子里取出官服。“这也是一种享受。而不是当丫鬟老妈子伺候你。所以不许反对。”
秦机连声应着,自觉地抬起手,然后看着她站在自己身前。解开衣带,扒下家常的衣衫,而后换上那身浅绯色的官服,再系好革带。
她的动作轻轻的,一双纤细白皙如玉般的手灵巧地给衣带打结,又抚平衣上的褶皱,每一步都是仔细而用心的。
呼吸之间,还有熟悉的芬芳。
所以在俞明枝手伸到他背后,扣上革带的时候,他一把抱住她,在光洁的额头上留下一个吻。
他下巴上冒出了一些胡茬,蹭在额头上,痒痒的,舒服极了。
俞明枝“噗嗤”一声笑出来。
秦机看着她的笑颜,心中的阴霾便会消散的一干二净,但仍有可惜,“今日是我们新婚第二天,居然要为那些杂碎的东西操心,真是辜负了这良辰美景。”
“没关系,你我的心里都有着彼此。”俞明枝笑道。
秦机笑意更深了,“我就说了,我的枝枝说起情话来,我都比不过了。”
“我才不信呢。”俞明枝轻哼一声。
秦机道:“枝枝好生狡猾,想听我说便这样奉承我。”
“才没有。”看着远处的大门,俞明枝不禁放慢了脚步。
秦机配合着她的步伐,散步似的慢悠悠的来到大门口。
俞明枝又给他整了整衣服,挥手看着他跳上马,两人相视一笑,而后秦机带着手下策马离去。
俞明枝看着他们走远,又看看府门前的护院,一个个如临大敌。如果敌人要发难,定然要先拿家眷开刀。所以这一夜变得异常的难熬,她得时刻保持警惕,防范突变。
这一回,她再次感受到什么叫伴君如伴虎了。
她转过身,正要回厢房,地上显出一道突兀的影子。
“公子这么晚是去哪里了?”楚姑娘忧心忡忡的问道。
“去宫里。”俞明枝顿了顿,提醒道:“今夜警醒点儿吧。”
楚姑娘怔怔的看着她,柳叶似的眉毛因为担忧而蹙起,看起来楚楚可怜,“夫人,今晚我可以陪在您身边吗?”
俞明枝眉梢扬起,心思转瞬间百转千回,点点头道:“好啊,这样万一有个什么也好照应。”
楚姑娘看着她淡淡的笑脸,眸色一沉,她的话似乎是在告诉她已经发现了心中诡计。
要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此话真理,但心虚的时候,人便会疑神疑鬼的了。
俞明枝笑了笑,引着楚姑娘来到她和秦机的院子,但没带她进厢房,而是坐在书房里,有书有琴还有棋盘,最容易打发时间了。
她拿出一堆话本,“这些是我从娘家带来的,闲来无聊的时候看一看。若是楚姑娘喜欢,也可以挑几本看一看,人间百事,喜怒哀乐,着实有趣的很。”
楚姑娘应一声:“好啊。”
她凑过去,一本一本的看过去。
俞明枝拿起之前没看完的,拿了一只软垫,舒舒服服的半躺在软榻上看书。
烛光摇曳,书房里寂静无声,唯有翻过书页时细微的响动。
俞明枝偶尔抬起一眼,楚姑娘保持着一样的坐姿,娴静的在桌前翻书,偶尔嘴角微微扬起,露出温婉的笑意。
看起来多么美好的一个小家碧玉。
她垂下眼,继续看书。
珠儿端来两碗酸梅汤,各摆在俞明枝和楚姑娘的面前。然后站在俞明枝的身边打扇子。
“人间多是佳话。”楚姑娘突然没头没脑的感叹一句。
俞明枝翻过一页,才接话道:“楚姑娘何以这般感叹?”
楚姑娘微笑着问道:“这里的书,夫人可都看过了?”
俞明枝摇头,“婚前诸事繁忙,哪里有闲工夫看书。”
楚姑娘道:“夫人可以来看一看,都是好故事,欢喜的结局,人间就该这个样子圆圆满满的。”
“好。”
楚姑娘拿起一本,坐到俞明枝脚边,先看了一眼窗外。
明月当空。清辉一地。庭院草丛里虫子欢快的鸣叫,奏出一曲轻快动听的曲子,一个安宁祥和的夜晚,但院门外一队走过的护院。打破了这份安宁。
俞明枝扫了书上内容。便猜到了大半。因为那本话本她已经看了一半,早已能猜到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那个故事前后,和秦机、楚姑娘有几分相似。
那就让她幻想去吧。反正永远也不会实现。
俞明枝没放在心上,继续看自己手上那本。
冷不丁地,楚姑娘又开口叹道:“看着这些,让我想起遇到公子的前后呢。公子有和夫人说过吗?”
俞明枝点头。
在她知道有楚霭这个人的时候,秦机便将前后一五一十的告诉她了。秦机清朗而明晰的嗓音,此时此刻仿佛还在耳边响着。
当年秦机在逃难路上,先是生病了,然后被一群饿疯了而吃人的恶徒抓起来,眼看着就要被剥干净了,剁成肉块下锅炖煮了,是楚姑娘在这个时候冲出来,瘦弱的胳膊举起木棍,狠狠地打在恶徒的后脑上,然后拽起秦机就逃走。
无奈就算拼尽了全力,但小姑娘的力气仍然是有限的,恶徒们只是被暂时打懵了,很快清醒过来,眼看着到嘴的肉要飞了,赶紧追上去。
秦机那时候病的昏昏沉沉,楚姑娘没有松开手,一直拽着他往前跑。
但眼看着恶徒越来越近,两人再这么跑下去,迟早会被抓住,一起被吃掉。于是楚姑娘将他藏在草丛中,然后只身引开恶徒。一路被恶徒砍杀,最后为了保命,楚姑娘狠心跳下寒冬里冰冷的江水,恶徒们眼看着人在江水中沉浮,越漂越远,终于打消了念头,骂骂咧咧的走了。
楚姑娘寻了个地方上岸,赶紧跑回来背起秦机,来到一处破庙,悉心照顾。谁料,楚姑娘因为泡过冷水,身子挨不住也病倒了。
他们在破庙里躺了三天三夜,也是命不该绝,正巧一位善心的大夫路过,为他们救治才保住了命。
但可惜的是,为了避开恶徒,楚姑娘受伤不轻,落下了病根。
病好了之后,他们结成兄妹,相互扶持前往京城。
直到一场暴民动乱将他们冲散,之后没了音讯。
当秦机数年苦读,终于金榜题名之时,楚姑娘找来了。
为了报答当年的救命之恩,秦机安排她在家中住下,安排了人手尽心照顾调理,也曾经问遍天下名医,想要治好她的病。
就这么一直到了现在。
楚姑娘也曾暗示过几回以身相许来报恩,但秦机至始至终将她当作妹妹一般看待。
“至多是妹妹一样。”
秦机当时是这么说的。
而楚姑娘一次又一次的考验着秦机的耐心。
“多谢楚姑娘当时伸出援手。”她道。
楚姑娘笑道:“而今有了安逸的生活,大概也算值得了。起先一年年过去,不见公子谈论婚事,还为他着急过,直到突然之间有了和你的婚约,着实叫人惊喜……”
她看看俞明枝,又垂下目光,有几分伤神。
俞明枝假装没看出来,“也祝楚姑娘早日找到如意郎君。”
楚姑娘苦笑,“我这般的年纪了,哪里还能找到其他人家。”
俞明枝道:“楚姑娘何必妄自菲薄。”
楚姑娘盯着俞明枝,她到底有没有听出话中的意思来?她可是秦机的救命恩人,难道只报答来锦衣玉食的生活就足够了吗?没有她,秦机何以来如今的位高权重?没有她,郭宝芝一个流落在外多年、生母病故继母恶毒的商户之女,哪里有这样的殊荣风光?
可他们偏偏一个个的将这份恩情抛之脑后。
她楚霭哪里比不上郭宝芝了?
哪怕是给秦机做妾室也好,只要能让她和心爱的男人长相厮守。
可连这点小小的愿望,他们都不舍得施舍给救命恩人。
楚姑娘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整洁的纸张在她的掌心中慢慢皱起。
俞明枝看在眼中,轻叹一声。
楚姑娘被那轻的似有若无的叹息声惊醒,猛然松开手,望向窗边,月色依然柔和,虫鸣时有时无,周遭平静安宁。
她又望向俞明枝。
俞明枝正低头看书,不知看到什么有趣的,掩嘴笑起来。
她根本就没把她放在心上,是不屑?是胜券在握?楚姑娘心头涌起一阵悲伤,她不想要那些金钱华裳,只想要秦机,为何就那么难?还要强做欢笑,祝福这个抢走她心上人的女人。
她不甘心,今晚大约会出事,所以也是给她下手的机会。
让这位秦夫人“意外”的死于敌人之手,便再无人能阻碍在她和秦机之间了。
这么想着,楚姑娘竟隐隐盼着危险尽早到来。
俞明枝抬眼看看魂不守舍的楚姑娘,不以为意,继续看书。
此时此刻,在御书房内,秦机、顾侍郎及门下侍中站在御案前,皱紧了眉头注视着笑嘻嘻的看起来不大正经的一国之君。
皇上歪斜在龙椅上,将葡萄丢进嘴里,他手法极好,每次都能丢准,再嚼两下,酸甜可口的汁液弥漫在唇齿之间,叫人欲罢不能。
“诸位爱卿烦恼之事,我都清楚,非常清楚,我也晓得你们担心的问题,但是请爱卿们放心,我都是计算好了的。沂王要是敢起兵造反,我瞬间就能将他就地正法!我正瞅着没有合适合理的罪名治他的死罪,现下可好了。”
顾侍郎问道:“皇上的意思是,您故意答应下来,让祝将军带走一部分兵马,是为了给沂王一个起兵造反的机会?而您已经布置下天罗地网,只要沂王一动手,您就能拿下他?”
皇上用力点头,“没错,就是如此。沂王实在太不像话,留着他的时间越长,越是个大威胁。他不是想要我身下的这张椅子吗?我给他机会便是了。”
秦机和另外两人对视一眼,京中的兵马分布确实在祝将军出城后有了变化,但沂王此时并不在城内,一切都还很难说,另外还有一件更叫人在意的事?
他拱拱手,问道:“请问皇上,这计策是谁向您进言的?”
皇上吃下一颗葡萄,吐出小小的籽,然后说道:“中书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