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住处
说不清第几次敲开门就被赶走,珠儿失魂落魄的回到街边破旧的小竹亭里。
俞明枝安静的坐在亭中,喝下一口冰凉的井水。
珠儿道:“小姐,那边几户都不行……我们再这样下去可不行,怎么能让小姐您露宿在外面呢……”昨日她们实在找不到可以留宿的地方,到了夜里又怕碰见巡城的金吾卫,若是被发现宵禁时间在外面游荡,少不得要被关进府衙大牢三五日,那是什么样的地方?进去了再出来还不得少一层皮,而且小姐的身份,怎么能到那里去。
所以她们只好藏身于幽深的胡同里一间废弃多年的屋子里,那屋子满是灰尘蛛网,院子中的杂草快要有一人高,半夜里风穿堂而过,透过破陋的窗纸时,发出的声音像孤魂的哀鸣。
她好歹弄来了几床被褥,打扫出一块干净的地方,两人将就了一晚上。
可总不能一直这样吧?
何至于如此。她心中微微叹气。
俞明枝淡淡道:“没关系,再找找。”
珠儿迟疑了一下,“小姐,我们离开京城吧。秦舍人的手哪能伸那么长,到了外头没人晓得我们的身份,一定可以安稳下来的。”
俞明枝摇头,“我生于京城,长于京城,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为何要离开?倒叫旁人以为是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珠儿叹口气,伸手去扶她。“小姐,那我们再去西边那几条街看看吧?”
“好。”俞明枝扶了扶帷帽,正要和珠儿一起离开,外头经过的几个行人的对话传入她们耳中,令她的动作停滞了。
“你知道吗,秦舍人因为办事不利,疑似和乱党勾结,被皇帝当众打了五十棍子。”
“怎么可能,那秦舍人可是皇上最看重宠信的人。皇上打过谁,也没对秦舍人黑过脸啊?”
“起初我也不信。但是有人经过秦家门前的时候。亲眼看到秦舍人一瘸一拐的从马车上下来,从脸色看很不好,是真的挨了打。”
“啧啧,没想到他还有今天。”
“是啊。看他嚣张了这么久。总算栽跟头了。”
“哼。我看他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是呢,我听很多人在传,秦舍人要完了。现在就差更多的证据,将他置于死地。”
“他要是倒台了,咱们说不定要有好日子过了。”
俞明枝透过白纱望着那几个人远去的背影,“秦机……要完了?”
珠儿问道:“小姐?”
俞明枝轻轻的笑了声,“善恶终有报。我们走吧。”
主仆两人走走停停半个时辰,在西边的街市寻了几户人家和客栈,原本有的人不明真相,要收留她们,谁知旁边突然窜出一个少年,叫道“她是秦舍人的妻子”。那些人一听,立刻放弃了银钱的诱惑,直接将钱丢出来,紧闭房门不再应声,仿佛她们是吃人的妖魔。
“你!”珠儿抬手要打少年,“我们与你无冤无仇,至于要如此对待我们,将我们逼入绝境吗?”
少年嘻嘻笑道:“那也得问你们。是你们自己不识好歹,选择了这样一条路,那就咬紧牙关走下去吧?”
他的模样极是欠打,珠儿便真的打下去了。
俞明枝拽住她的胳膊,“何必同这卑劣之人一般见识,别脏了你的手。”
珠儿急了,“小姐,若不狠狠的将他打一顿,回头又要坏了我们的事。看我怎么将他打残了,没办法继续跟着我们。”说完,她在少年逃开之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紧接着一巴掌打下去。
“啪”的一声,像是爆竹爆炸了。
街上寥寥的几个人寻声望来,好奇这个时候还敢在街上闹出这样大的动静,也不知道是胆大还是气急了。
珠儿手上没停,继续“噼里啪啦”的打着巴掌,骂道:“叫你再多嘴!看姑奶奶今日怎么撕了你的嘴。”
少年抱着头要躲,“你居然敢打我,等我回去告诉我家主子,叫你们在京城一刻也活不下去!”
珠儿道:“反正现在也快要活不下去了,不如打死你一个痛快一下!”
少年继续叫道:“到时候我们家主人,叫你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叫你们家小姐敢这样对待主子!我们公子看的起你那商户女,你却不识好歹,好心当成驴肝肺,活该今时今日被赶出家门,活的像个乞丐一样!”
“闭嘴!”珠儿气的发疯,满脸通红,抬腿就是一脚将少年狠狠地踹了出去。
少年“哎呀”一声痛呼,栽倒在几步开外,行人们生怕被牵连到,赶紧纷纷躲开。
“呜呜……”少年捂着胸口,身子一歪,吐出一口鲜血。他指着珠儿,“有胆子,你们在这儿别走!等我找来人,看怎么收拾你们这对贱妇!”说着,赶紧趁珠儿还来上前来,忍着伤痛,跳起来赶紧逃走。
珠儿追了几步,被俞明枝叫住,“和这种人置气有什么用呢?我们还是快走吧,瞧他那副神情,必定真是要喊人回来了。”
珠儿双眼通红,扶着她的胳膊,带着哭腔说道:“他们怎么能这样对待小姐?真逼上绝路了,小姐该怎么办啊?小姐,我们决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俞明枝叹道:“我们孤身两人,哪里有人肯帮助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呢?不如……现在就离开京城吧。”
“小姐……”
俞明枝拍拍她的手,“别说了,走吧,不然的话真要死在京城了。”
珠儿叹气,“好。小姐我们走!”
两人刚走几步,有一个老头拦下她们的去路,满是同情的叹道:“两位的遭遇真是令人同情,那个秦舍人太不像话了,怎么能这样对待结发的妻子呢?其实……我听说秦舍人倒了大霉,被皇帝打了,看样子好日子不长了,帮帮你应该不会有问题……你们是在找落脚的地方吗?不如去我侄子家吧,他们家有一间小院子,前面的租客刚走没多久。刚打扫干净的。够你们主仆二人住了。”
珠儿面色一喜,“老人家……您真的愿意帮助我们?”
老头点头,“是啊是啊,秦舍人实在太不像话了。你们两个姑娘家。脚程不快。肯定跑不过秦舍人的人。还不如找个地方躲藏起来。放心吧,我侄子是个有义气又有善心的人,他一定会保守秘密的。”
俞明枝道:“多谢老人家。可万一……给你们带来麻烦的话……”
老头仰起头,一副不怕死的样子,“有什么好怕的!秦舍人还是先担心担心他能不能活过五天吧!”
“五天?”俞明枝不解。
“是啊。”老头笑意更深,“我给你们带路吧!一边走一边说。你们要是怕我是坏人,可以问问认识我的邻里。”他说着,指了指几个在门口探头探脑的人。
那些个人应道:“姑娘放心吧,这杜老头是前面那间杜家豆腐坊的老板,是个好人呢。他侄子是个读书人,家里还挺有钱的,是个正人君子。”
俞明枝和珠儿顺着他们的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真有一间豆腐坊,有个老太太紧张兮兮的缩在窗边看着。
杜老头走过去,对老太太说道:“我带两位姑娘去侄子那边,一会儿就回来,你不用担心。”
老太太还是不放心,“万一半路上遇到那些当兵的怎么办?”
“可我看见两位姑娘遇险,不闻不问吧?”杜老头道:“秦舍人要杀的人,我们就应该保护着,气死那大奸臣!”
老太太叹口气,“好吧,你早些回来。”
杜老头应一声,带着俞明枝和珠儿顺着墙根走,说道:“听说,皇上给了秦舍人五天的时间,若是还查不出乱党的根底,就出所有相关联的人,就杀了他。咱们可终于等到这一天了,能不高兴吗?说起来,姑娘,你当初怎么就嫁给这个人渣了呢?”
俞明枝幽幽叹气,“还不因为家里有婚约?又猪油蒙了心,以为他是个好人。直到发生了这件事,才发现了他的真面目,真是……”说到这里,她咬牙切齿,“我真是蠢顿,不仅害了自己,还害了家里头。”
杜老头瞥一眼,他个子矮,所以能从白纱下看到精致的下巴,但也仅限于此,看不到她的表情。
“对了!”她突然低低叫一声,抓住珠儿的手,“万一他们找不到我们,去郭家算账怎么办?”
珠儿道:“可我们两个弱质女流能做什么?老爷他们狠心将您赶走,您何必再顾念他们呢?”
杜老头听见一声抽泣,“他是我的生身父亲啊……”
珠儿握住她的手,“小姐,走一步是一步吧,先把现下的难关躲过去,再做打算。”
俞明枝唉声叹气,“……好吧。”
杜老头道:“真是可怜人啊。”他揉了揉眼角,“好人有好报,所以姑娘们不必忧心,说不准那秦机先倒霉了呢?”
俞明枝道:“承老先生吉言。”
杜老头笑了几声。
这时,迎面走来一大群金吾卫,当前一人红衣煌煌,不可一世。
杜老头缩了肩膀,“可真是冤家路窄。”
俞明枝望过去,那红衣的人正是秦机。
这条路不宽,也没有岔路口或者胡同,她们来不及避开,就这么越走越近。
她冷笑一声,脚步坚定不移的往前走去。
很快,秦机那边也发现了她们的踪影,虽然隔着面纱,但毕竟是结发夫妻,还是能认出来的。
“是你。”秦机冷冷喝道。
“怎么,京城的道路现在不允许寻常百姓走了吗?”俞明枝毫不客气的回一句。
秦机道:“确实不容许你这样的人走。”
俞明枝道:“你也得珍惜当下,说不准很快你也不能走了呢。”
“郭宝芝,你等着。”秦机目光阴狠,“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俞明枝不甘示弱,仿佛将生死度之身外了,“我等着你。不过希望秦舍人可别在出手之前就死了。”
“呵呵。”秦机一甩袖子,带着兵马离开。
俞明枝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走。
杜老头道:“真是可怕,死到临头了还敢这么嚣张。”
“强弩之末,不足为惧。”俞明枝不屑一顾。
几个人继续往前走去,很快他们来到一座宅子前。杜老头叩开门,对开口的妇人说道:“我带了新的租客来,让他们看看院子吧。”
妇人看了一眼俞明枝,“她们是什么人?”
杜老头叹道:“也是可怜人,不好瞒你,是秦舍人的妻子。”
妇人惊讶,忙将他们请进来,“快进来,可怜的姑娘。怎么就遭上这样的大罪了,幸好秦舍人要被皇上降罪了,你们也不必担惊受怕了。”
俞明枝轻声道谢,跟着妇人进入院子。
布置是书香人家的样子,从厢房里出来一个年轻的读书人,对杜老头拱拱手,喊了一声:“叔叔。”
杜老头摆摆手,向俞明枝介绍道:“这位便是我的侄子。这位姑娘,是秦舍人的妻子。”
杜书生睁大了一下眼睛,随后向俞明枝抱拳,“姑娘敢于反抗秦机这等奸人,着实叫杜某佩服不已。”
俞明枝欠身回礼,“秦机做了那么多坏事,我说的都是事实罢了。”
先前的妇人笑道:“别光站着说话了,先带你们去院子看看。若是满意的话,直接就可以住下了。”
“多谢夫人。”俞明枝道谢。
众人穿过两道院门,来到一间小院子,共有两间屋子配一间厨房,院子当中有花架和水井,古朴而幽静。
珠儿四下里看了看,果真是打扫过了,非常干净,也有单独的小门出去。
“小姐,您看如何?”
俞明枝从一排书架上收回目光,点点头,“极好,就这儿吧。”
妇人道:“那些都是我儿子以前买来的,小姐若是不喜欢的话,我叫人搬走。”
俞明枝摇摇头,“闲来读读书也好的很。珠儿,付下定金吧。”
珠儿摸出荷包,拿了些碎银给妇人。
妇人道:“若是好缺些什么,尽管和我说。”
俞明枝道:“很合我的意,没有缺的东西,不敢劳烦您了。”
“那好,你们歇着。”妇人抬眼看去,这位秦夫人终于摘下了帷帽,露出一张素净而极为普通的面孔。
秦机的妻子居然只是个相貌一般的女人,可真是没想到。
杜家三个人出了小院,互相深深看了一眼。(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六章 策反
俞明枝主仆在杜家的小院才住下一个时辰,就听见前院吵吵嚷嚷的声音。
珠儿在门边听了一会儿,回来说道:“是金吾卫,来查您的下落,杜家的人没说您在这儿。金吾卫在前头院子转了会儿就走了。看来他们……”
她欲言又止,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俞明枝点点头,背着手在书架前转悠。架子上从四书五经到各种大诗人的诗词集,再到地理风水一类,还有市井话本,无所不概括。
这个杜书生看起来素净简单的一个人,读的书倒是很杂。
珠儿整理了她们的行囊,笑着问道:“小姐,今晚您想吃些什么?”
“我想吃鱼。”俞明枝回头,对她淡淡一笑。
“好,小姐等着我。”珠儿从厨房拿了一只竹篮子,挎着从小门出去了。
天色一天天的变暗,俞明枝点了灯,随手抽了一本书在灯下看。
“郭小姐在吗?”外面响起杜书生母亲杜沈氏的声音,“今天我们家做了红烧肉,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特意送来一些给您。”
俞明枝起身过去,撩开帘子就看到她站在台阶下笑意盈盈。
“您太客气了。”她迎上前去,不大好意思的看着她,“刚才承蒙您和杜先生搭救,才能避过金吾卫那些人,否则我们主仆二人恐怕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杜沈氏道:“举手之劳罢了,小姐千万别跟我们客气。来。快收下吧,你们刚搬来住,厨房里连米都没有,等会儿我再送些米过来给你们。或者你们直接过来的和我们一起吃饭吧?”
俞明枝连连摇头,“不敢这样劳烦你们。我的丫鬟已经出去买吃食了。”
杜沈氏点点头,“那好,我先不打扰你们了。有什么事只管去前面院子喊我。”
“好。”俞明枝答应一声,送杜沈氏出去。
人一走,她没立刻回屋,而是在门口看了片刻。她刚刚特意留了半指宽的缝隙。只见杜沈氏走了几步就停下来,回头望来一眼,在昏暗的光线下,她的目光深深。
俞明枝当即转身回屋。
没多时。珠儿拎着东西回来了。在厨房里好一阵忙活。一菜一汤就出锅了,摆到厢房里和俞明枝一块儿吃。
今晚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还有舒软的大床躺着。能吃上热乎乎的菜,珠儿感慨的长长叹一声,“希望这日子能早一点结束。”
“是呢……”俞明枝看向夜空。
月色凄凉,繁星点点。
“很快就能结束。”有人搭话道:“就看郭小姐愿不愿意让这一天尽早到来。”
珠儿当即跳起来,跑到门口,喝道:“你是谁?!”
黑夜中,那人的形貌模糊不清,站在院子中央,仿若一缕幽魂。
那人笑了笑,“你们不必紧张,我是来救你们的。”他慢悠悠的往前踏出几步,站在了廊下的灯前,一抹橙黄的光亮终于照清了他的脸庞。
珠儿一怔,“杜公子?”
杜书生拱拱手,“正是在下,请问小姐,可否让我进门说话?这秋日快要来临,夜里有些凉了。”
俞明枝道:“你先将你的来意说清楚,这没头没尾的谁知道你要做什么?虽然如今我落魄在外,但也别想什么人都可以欺负我,也不看看那位秦舍人如今都成了什么模样!”
杜书生温和的笑了,就站在台阶下说话,“我的意思很简单,如果小姐肯合作的话,必能得到一个安稳太平的日子,绝不会像今日下午那样,再有人上门来找你,除之而后快。”
俞明枝道:“说明白些!”
杜书生道:“郭小姐曾经是秦舍人的妻子,在那处宅子住了不短的时间,想必知晓些秦舍人的一些不为人知的事吧?”
他的话音刚落,就看到郭小姐站在门口。
“你是要我出卖关于秦舍人的事,靠这些罪证,扳倒他么?”
杜书生点点头,“确实如此。”
俞明枝冷声笑道:“你不过一介小小书生,何来这样大的本事,说不定到时候你刚到衙门口就被秦机的走狗给打死了。”
杜书生不以为意,“自然是我上头有人,心急于天下苍生,试图救万民于水火之中,令皇上能够真正悔悟过来,能造福百姓,要做到这些必须扳倒那朝堂上最大的奸臣,为此我们聚集在他身侧,掏空了心思想要挖到秦机的罪证。今日有幸遇见郭小姐,我便知道苦心等待的这一日总算是到了,希望郭小姐可以助我们一臂之力。”
“你上头的那人是谁?”俞明枝眯起眼睛。
杜书生道:“小姐还是不要知道那么多为妙。郭小姐,您说出秦机的罪证,对您来说百利而无一害。反正您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既可以免去杀身之祸,也可以帮助到您的娘家。”
“我的娘家……”俞明枝喃喃。
“是啊。”杜书生一见她神情,便知道此事有戏,“我已经听说您在娘家的遭遇了,也听说因为您和秦机和离,郭家被夺去了皇商的资格,亏损了一大笔钱在里头,被不少人看笑话了呢。要是走不出这个困境,恐怕郭家以后就完了。您身为郭家的子孙,想来不愿见到家境败落吧?而如今您不仅可以造福百姓,更可以重整家业,让您的家人对您刮目相看,欢欢喜喜的将您迎回家去。没几个月就要过年了,您肯定不愿意孤苦伶仃的在外面过吧?”
“什么?我爹他们……”俞明枝身体微微颤抖,眼中闪烁着泪光,“秦机这等奸人。怎么可以这样对待爹爹!”
杜书生递上一条干净的帕子,“小姐莫伤心,只要你肯帮助我们,您家里头一定不会有事的。”
俞明枝垂下头,盯着鞋尖。
杜书生上前两步,撩开衣服前摆,就跪下来给她磕头,“请郭小姐务必念在众生劳苦太久,救一救他们吧!”
俞明枝慌忙退后一步,珠儿上前来把人扶起。
杜书生死活不肯起来。“郭小姐若是不肯答应。我就长跪于此,跪到您答应救一救这危急的天下为止!”
俞明枝又退后几步,低声说道:“你不进屋来和我说话,我怎么将那些事都告诉你?”
杜书生抬起头来。面上一喜。“郭小姐这是答应我了!”
俞明枝握紧拳头。“是,我会将我知道的东西都告诉你。秦机不死,天下难以天平。若有我能做到的事情,责无旁贷。”
杜书生笑起来,“感谢郭小姐的大义!”
俞明枝退后,回到厢房里,看着杜书生走进来,珠儿给她们倒了两杯茶给他们就退了出去。
杜书生拱拱手,道歉道:“打扰你们吃晚饭了。”
俞明枝道:“无妨,说完再吃也不迟。”
杜书生轻车熟路的拿来纸笔,“请郭小姐将知晓的事情一一道来。”
“好。”俞明枝点点头,眼睛瞟上房梁,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我记得他常常在书房里看一本账本,婚后时不时的在上面勾勾画画。有一次我送茶水去给他,无意中看见上面的数额非常大,我想他一个五品官吏,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多的俸禄。”
“恩……”杜书生认真的记下来。
俞明枝道:“这本账本就被他藏在书案下的地砖下面。还有,期间曾经有个姓张的官吏来拜访过秦机,两个人偷偷摸摸的躲在书房里说话,叫他那个姓杭的随从守在外面,连我这个妻子都不可以靠近半步,不知道谈什么。”
张这个姓氏是在是太常见了,杜书生蹙起眉头,“那人长什么模样,秦机可有喊过他的名字?”
“与秦机一般高,胡须花白,看起来大约五十岁左右,面相看起来有些凶巴巴的。他们走的时候,看起来挺高兴,连我想着礼仪,跟着出来送客人都没注意到,我听秦机喊他‘张常侍’。”
“什么?!”杜书生一惊,“你确定没有看错?”
俞明枝很肯定的点点头,“没有看错。”
杜书生倒吸一口了冷气,又问道:“秦机当官多年,贪污了不少银钱和值钱的东西,你知道他将这么东西都藏在哪里了吗?”
俞明枝继续用力的点头,变了点脸色,愤愤不平的骂道:“他炫耀一般的带我去看,就藏在城外的一座山包里头,我感觉那座山都被他挖空里,里面金银都晃花了我的眼睛!他贪污了那么多民脂民膏,导致百姓们都活不下去了,居然还有脸向我炫耀,说我想买什么都可以尽情的去买,哪怕觉得无聊,拿了银钱到街上去抛洒都可以……怎会有这样厚颜无耻的人。”
她骂了几句,气得面色通红,轻轻的喘了几口气,在对上杜书生的眼神时,慌张的垂下目光,脸颊更红了。
杜书生将茶杯推到她面前,“郭小姐莫气,善恶终有报的。那些从百姓哪里搜刮来的金银财宝,会回到百姓们的手中。”
“真的吗?”俞明枝满怀期待的抬头看他。
“是的。”杜书生很肯定的点头。
俞明枝笑了,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了一些,“太好了。”
杜书生取了空白的纸,“郭小姐还记得山包的方位吗?可以把地图画出来吗?”
“可以。”俞明枝接过纸币,三两下就把路线和方位标出来了,“就是这里,希望你们能找一点找到藏宝之地,将东西都搬出来。”
杜书生道:“好,郭小姐的愿望一定会很快就能实现了。”他仔细的一看地图,熟知京城的内外的地形,所以知道那地方确实有个山包,那山上只长一些野草,连一棵书也没有。以前曾有人想开垦了那块地种庄稼,结果种子撒下去,发芽了,第二天就全部枯萎了,前后试了两次都是这样的结果。后来就有人说,那块地方阴气重,晚上有孤魂野鬼出现,渐渐就没有人那边了。
原来是秦机搞的鬼,生怕旁人发现了他的宝藏。
他冷冷一笑,实在是太妙了,通过郭宝芝的描述可以看得出那是巨大到难以想象的一笔钱……
但也要郭宝芝说的是真的。
他小心翼翼的收起地图,问道:“还有别的事吗?”
俞明枝想了想,“他和十二卫的将军都有勾结,想找机会迫害或是暗杀政敌。”
“你是怎么知道的?”杜书生觉得这个消息有点不太靠谱。
俞明枝道:“有一天夜里,他们几个在花厅里喝酒,吵吵闹闹到了天明时分。我去的时候,几个人都醉酒躺在地上,叫来丫鬟收拾了半天。这几个醉鬼看到美貌的丫鬟就动手动脚,向她们表明身份,要把人带回家去做小妾。”
杜书生问道:“人带走了吗?”
“带走了。”俞明枝道:“秦机说,区区几个丫鬟能哄将军们高兴,那是她们最大的荣幸。反正少了几个丫鬟,以后再招几个便是了。”
杜书生心道:这就好办多了,只要查一查十二卫的将军们最近有没有人新纳了小妾,就知道郭宝芝有没有说假话了。
俞明枝叹道:“可惜我嫁给他的时日尚短,只知道这么些,不知道能不能帮上你们的忙。”
“光一件藏宝之地,小姐就拯救了无数人的性命!”杜书生高兴的说道,起身向俞明枝作揖,“多谢小姐出手相助。”
俞明枝微笑着摇摇头,“能帮上你们就好。想来,能碰见杜老先生,再接着遇到你,是一种缘分呢。”
杜书生收好东西,“那就不打扰你们吃饭了,我赶紧要去查清楚这些事情,如果没有问题的话,这些就已经足以让秦机下狱砍头了。”
“好。”俞明枝起身送他到门口,“希望你们一切顺利。”
“郭小姐就等着好消息吧。”杜书生挥挥手,“那时候你也能顺顺利利的回家去了,天下苍生都会记得和感激小姐的恩德。”
“不敢不敢。”俞明枝送走杜书生,和珠儿回到桌边继续吃饭。
听小姐说了刚才和杜书生的谈话内容,珠儿松口气,“太好了,这一天终于要来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 查证
杜书生回到前院,他母亲急急忙忙迎上前来。
“怎么样,说了吗?”
杜书生将手里的东西给她看,“说了几样,但有待查证是否属实。”
杜沈氏看了又看,喜悦洋溢在她的眉眼之间,“太好了,若都是真的,看秦机还能否逃脱升天了!这回,必要将他斩下马来。而你,终于能谋得一官半职了,光耀我们杜家的门楣。”
杜书生虽是不忍打击她,但是心中存有顾虑,要是高兴了好几日结果迎来失望的结果,不如现在就把话说明白了,期望被那么高。
“但是我觉得有些不对劲,事情太顺利了,我原以为她要考虑犹豫会儿才肯愿意和我说。”
杜沈氏道:“秦机与她如何,那都是许多人看到的了,郭家也因为他们要和离而败落也不假,秦机被皇上重罚也是赵淑妃亲眼看在眼里,哪一样有假?”
杜书生是个谨慎的人,将那几张白纸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反复能窥得真相。
杜沈氏被他的磨磨蹭蹭惹得有些急了,轻轻地推了他一把,“你快换了衣服,去见那几位吧。他们肯定等你都等得急了,莫好事反过来还要责备你做事拖拖拉拉。至于郭宝芝说的真话假话,自然有那几位去查证,我们现下无权无势的,怎么去查?”
“也是。”杜书生苦笑两声,径直去屋内换上金吾卫的衣装,小心翼翼的将白纸塞进铠甲里。提着佩刀,告别母亲就出门去了。
街上,依然行人寥寥。还没回到家中的人们,低垂着脑袋,行色匆匆,特别是看到街上突然冒出来一个金吾卫的人,吓得浑身一怔,脚步更快。
杜书生左右看看,借着这身装扮,悠然自在的走过大街小巷。最后来到一座别致的宅院前。京城多官吏富商。好追求风雅不同,便有人仿造江南园林的布置格局,来建造宅院。在重重建筑院落中,令人眼前清新一亮。
不过整座宅院门前并没有点灯。黑沉沉的透着一股死气。
他轻轻地叩门。左边三下。右边两下。
不多时,有个小厮打开院门,提起灯笼照亮他的脸庞。“你是何人,来此作甚?”
杜书生客气的拱拱手,“我本江南客,入京为苍生。”
小厮上下打量他几回,然后退后一步,让出一条路来给他通过,“先生请进,我家老爷等候您多时了。”
院门在身后轻轻合上,若是不注意根本就不会注意到。他踩着青石板铺成的小路,穿过一片茂密的竹林,入眼是一间亮着烛光的小竹楼。
他深呼吸一口,步伐稍稍僵硬了一下,又陡然加快,站在廊下,恭声说道:“在下杜瑜,今有一物特来献给郦公。”
很快,里面响起声音,“进来吧。”
小厮推开房门,他手中掌握着力道,依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四下里,唯有风穿过竹林的“沙沙”声,更显得庭院静谧。
杜书生低垂着头,跨过门槛进去,站在屋中央,抽出怀里的白纸,双手奉上,“这是在下今晚从秦机之妻郭氏的口中,查到的关于秦机的几项罪状,请郦公过目。”
小厮从他手中拿过白纸,恭恭敬敬的送到郦望山手中。
郦望山细细看过,先是一喜,随即目光阴沉下来,“张常侍?怎么会有他?杜瑜,这真是从郭氏口中说出来的?”
“确实如此。”杜书生欠身,抬眼时看到郦御史的身边还有一个中年男人,看着面生,但是气势更盛,显然官阶地位要比他高很多,“在下不敢乱写,确确实实是从郭氏口中得来的。”
郦望山狠狠地将纸丢在桌上,对身边男人说道:“赵尚书令,我看这是那对小夫妻在联手演戏,给我们挖坑呢。”
赵尚书令?杜书生心头一动,难怪郦御史敢许诺他官位,原来再上面的一位是宰相
赵仲莫名的叹口气,这个郦望山真是在人高兴的时候,非要浇下一盆冷水。围场的事情都过去多久了,怎么还是这副模样?秦机近来如何,是有目共睹的,哪里像是演戏?
更何况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和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演戏能逃得过他们的火眼金睛?
他压下心头火气,吩咐身后的男人,“你按着着几道线索去查。”
郦望山道:“赵尚书令,要小心行事啊……”
“我知道。”赵尚书令潦草的应付他。
郦望山叹口气,“秦机此人狡猾如狐,诡计多端,这一桩桩事情想来都有些巧合。”
赵仲的脸色阴沉了三分,“事情前后,淑妃娘娘都看在眼中,没有半分假,秦机这个人绝不可能愿意吃亏到这种地步。再者,他和郭氏的事情,当初他们的婚事轰动全城,那样的恩爱之情毫无遗漏的展现在人前,现在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就闹和离,不就是打了他自己的脸吗?像他这样的人,更不会拿夫妻感情来做戏的。他一介黄毛小子,从当官开始,老夫就看在眼里,难道还能看不透他吗?”
郦望山没有接话,心中微微叹息。
眼看着事情要成,赵仲整个人就飘起来了。
盲目自大,就是要败的先兆啊。
郦望山惶惶不安。
赵仲道:“又不是没查清楚之前就说出来。我们自己先暗中查清楚,是真是假有个定论再行事,你怕个什么?”
郦望山干巴巴的说道:“是我杞人忧天了。”
“哼。”赵仲扭头喝茶。
郦望山瞥一眼他的脸色,对杜书生说道:“你这次做的非常好。那是赏给你的银钱。等到事情成了,还有更多好处给你,你暂且回家等着消息,并且监视郭氏,她对我们来说也许还有用处。”如果事情是假的,那么他们还能用郭氏来要挟秦机。
上回乱党作乱的时候,想要趁机抓住郭氏,可是这个小姑娘也是狡猾聪慧,居然区区几人就打败了那几个武功高强的死士。明明是个和秦机一样,表面温和的小人。赵仲居然如此轻敌。
看来。他得着沂王说一说才行。
赵仲瞥一眼郦望山的脸色,心头冷笑。
杜书生回到家中,看到小院还亮着灯火,他悄声和母亲说了事。杜沈氏便叫仆妇做了一盒糕点。然后敲开了小院的门。
珠儿笑着问道:“这么晚了。杜夫人有什么事吗?”
杜沈氏道:“新做了一盒糕点。送来给郭小姐尝尝。是我从江南的娘家带来的,所以您家小姐可能没有尝过。”
珠儿低声道:“我家小姐以前在外头吃过苦,就是去的江南。”
“这……”杜沈氏一脸尴尬。“那我还是不打扰你们了。”
这时,屋内传来声音,“珠儿,是谁来了?”
这下没办法回避了,杜沈氏笑着走进屋,“是我,送些糕点给你们。我瞧着郭小姐乖巧可人,不禁想起我那个嫁出去好些年的闺女了,所以忍不住就想多照顾照顾你。”说着,她将盒子放在桌上,只字不提是江南口味的糕点。
俞明枝看一眼糕点,认出是江南特有的芡实糕,先是一愣,然后露出勉强的笑意,“多谢杜夫人照顾,我实在是……不好意思了。”
杜沈氏将她的一言一行都看在眼中,在旁边坐下,拉起她的手,揉了揉,发现那双手纤细嫩白,一点儿都不像丫鬟口中所说“吃过苦的人”。
俞明枝见她盯着自己的手,于是向珠儿递了个眼色。
珠儿心领神会,从妆台上取来一只小巧的盒子,送到杜沈氏面前。
俞明枝道:“杜夫人送我礼物,我自然也要回礼。这是爹爹寻了好几位名医,特意调制出来的药膏,可以滋润肌肤,消平伤痕,我用了两三个月,手就变得这样素净,一点儿也看不出以前那粗糙的样子了。杜夫人拿去用用吧,不用多久,旁人光看您的手,说不定还以为您是以为双十年华的姑娘呢。”
杜沈氏笑起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虽然眼前的女子是敌是友还没能确定下来,但是有这样好的药膏,自然还是欢欢喜喜的收下来,“那我就不客气了。郭小姐又和善又懂事,我真是越看有喜欢,你平日里都喜欢在家做些什么?”
俞明枝道:“幼年时,爹爹曾请了女先生来家里教识字,所以闲来无事喜欢看点书籍,增长见识,打发时间。或是做些针线活,随便绣个帕子荷包什么的。”
“哎呀,”杜沈氏一拍她的手,“那可就巧了,我也喜欢做这两样。你看着书架上的书,其实里面不少是杜瑜他买回来给我看的。不如这样,反正我闲在家里也没事可做,不如我们俩结成伴,一起看书刺绣,顺便聊聊打发时间。不瞒你说,我就把你当亲生女儿那样,心里头有个慰藉。”
俞明枝低头微笑,“您能不计较危险,收留我们主仆二人,还如此照顾我们,我真不知该如何报答你们了。”说着,她站起身,“杜夫人请受宝芝一拜。”
“不用不用。”杜沈氏连忙扶起她,端详着她那张普通到毫不起眼的脸庞,说实话,若她说的都是实话,能助他们一臂之力的话,还是挺喜欢这样一个姑娘的。
不过可惜,杜瑜说了,只要事情办成了,郭宝芝是决不能活下去的。
这样年轻又懂事的姑娘,经历了大风大浪,希望能有平安安稳的日子,可盼到头了,等来的确实一个死。
啧啧,真可惜。杜沈氏心中微叹,表面上依然笑的和蔼慈祥,“你要是拜我,那可就生分了啊!我们之间,可不许这样。来,尝一块糕点,看看合不合口味。”
“好。”俞明枝笑了笑,迟疑着拿起一块糕点,小小的咬了一口。
要庆幸的事,从前家里正好收留了一位从江南逃难来的厨子,会各种菜式糕点。父亲见了尤为喜欢,所以留在刺史府中做事,她便尝尽了各种江南美味。
后来,厨子回了家乡,便再没有回来。
她也没有再吃过了。
所以,她能够以郭宝芝的身份,来应对杜沈氏送来的糕点。
杜沈氏笑着看她吃东西,还不忘倒了杯茶水给她,关切的叮嘱道:“这东西好是好,可不能多吃,每天吃那么两三块就可以了。你要是喜欢这些糕点的话,我叫家里的厨娘换几种花样来。”
“多……”
俞明枝刚要道谢,就被杜沈氏打断了,“我说了,道谢就见外了。”
“好。”俞明枝微笑,装出一副乖顺的样子。
杜沈氏看完了她,目光又瞟向旁边的丫鬟。她心思一转,又拿起水壶,假装给自己倒茶,但是动作之间,胳膊“一不小心”碰到了摆在桌边的那只茶杯。
茶杯倾斜,滚落在俞明枝的裙子上。
丫鬟这才反应过来,急忙上前来收拾。
杜沈氏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看样子似乎是个反应慢又没有本事傍身的,她微微松了口气。
等到那时候,就好办事了。
俞明枝叹道:“没事的,珠儿,茶水又不烫,你不用自责。”她又对杜沈氏说道:“不好意思了,我得换一件衣裙。”
杜沈氏摆摆手,“没事没事,正好我也得回去了。年纪大,睡得早。你们也折腾一天了,早些歇下吧。明天,我再来找你。”
“好,杜夫人慢走。”
杜沈氏让她不用送,自己出了门。
珠儿服侍俞明枝到屏风后面换衣服,她低声说道:“那位杜夫人在试探我呢,她推那茶杯的动作,看得出是刻意的慢了半分。”
俞明枝笑道:“幸好你聪慧机敏,没有出手。”
珠儿道:“人在外头,总归得多长个心眼。那杜书生是要来害公子的,转头她母亲就来试探我们,看来……”
“嗯,”俞明枝目光深沉,望着屏风上的荷花图案,“事成之后,他们不会放过我们的。”
珠儿咬咬嘴唇,“怕就怕有个疏漏,这样危险的事,还不如像那时候一样……”
俞明枝又笑了,拍拍她的手,“不这样,如何演的情真意切呢?”
珠儿失笑,“连我都快被骗过去了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 幻想
俞明枝道:“便是要这样的效果,否则他们怎么会信?希望这一次……能一举成功。”她无声的叹息,望向窗外时,手不由自主地的按在小腹上。
珠儿夹了一块鱼肚子,放在她面前的盘子里,“夫人,快吃饭吧。吃饱喝足了,等着看好戏才有趣。”
“是呢。”俞明枝回过头,拿起筷子吃饭。
与此同时,秦机正从城楼上缓步下来,他背着手,风刮过官袍“呼呼”作响,显得气势逼人。
杭央快步走到他面前,微微点头,“有动作了。”
“很好。”秦机火光落进他的眸子里,仿佛能蔓延开无边火海,“你去告诉顾侍郎,就说四天后正午的时候,可以行动了。”
杭央点头,“是,公子。”他转身就匆匆下楼,眨眼间身影消失在高耸的建筑投下的阴影中。
秦机仍站在原地,望着城中某一处。不知看了多久,他才继续下去,走到众人前,他的脚步一变,略显僵硬蹒跚的往前走去,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对守城的兵将们喝道:“都到这个时辰了,还不快紧闭城门?!”
士兵们慌慌张张的关闭城门,然后向他请罪。
“滚开,挡着我的路了。”秦机冷声道。
众人晓得他身上不舒服,不可能绕开走,忙不迭地退到两旁去。
杭续上前来,小心的虚扶着他往前走。
秦机微微蹙起眉头,发出倒吸冷气的“嘶”声。
仿佛有一股冷气从脖颈上抚过。众人忙缩紧了脖子,低垂着头一声不吭。
秦机刚要往前走去,只听一阵马蹄声,两匹高头骏马停在他们面前,马上之人居高临下,高傲的看着他们。
“我等奉令出城,请秦舍人让开。”马上之人冷冷高声说道。
秦机道:“路这么宽,秦某并没有挡着你。”
傅常侍温和的笑道:“秦舍人有伤病在身,您先请走。”
秦机道:“多谢傅常侍体恤,不过秦某还有要事在身。需得留在城门口。”他目光一转。视线正好和的傅常侍身边的人撞上。
那人在月色下,温润如玉,一派谦谦君子之态。
在秦机冷锐的目光中,他还是气态泰然。拱拱手道:“在下岳朝晖。见过秦舍人。”
岳朝晖看着这样的秦机。想到那一回他在秦家门口遇到郭小姐,然后通过赵冠洲将消息告诉赵仲,让他们派兵跟踪郭小姐去杀秦机。
可惜那一次。让秦机逃脱了。
此后几次,始终没有得见郭小姐的真面目。哪怕如今和赵小姐定下亲事,可那是遵从家里的意思,并非真对赵小姐有男女之情。而郭小姐到底是谁,到底长什么模样,始终都萦绕在自己的心头。
现在的秦机,虽然挺直了腰背,但是苍白的脸色,略显扭曲的站姿,可以看得出他身上很疼,他肩上担着重担,一把刀看不见的刀就悬在他的头上。
终于,还是有这一天的。
只需要再等五天,就是秦机的死期。
那时候,他会去以最快的速度去救郭小姐。可以想象的到,那样混乱的境地,那样危急的关头,就算是胆大心细如郭小姐这样的女子,也会惊慌失措,陷入孤助无援的绝境吧?只要他出现,将她救下,必能拉近他们的关系。
到时候,不管她是郭宝芝,还是他以为的那个人,他都会拉进怀里,照顾她一辈子。
可惜,只能得一个“妾室”的名分。
岳朝晖正想着,发觉秦机的眼色又冷了三分,在这八月的时节里,居然让人深深的打了个冷战。
秦机和傅常侍仍在对峙之中,谁也不肯让路。
“傅常侍不肯走,耽误了正事,可别诬赖到我头上。”秦机阴森森的笑了笑。
傅常侍叫道:“我关心你身体,你却这样乱想?”
秦机道:“我说的事实。”
傅常侍噎住。
秦机继续站着,挺拔如松。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傅常侍撇撇嘴,知道自己是耗不下去了,阴阳怪气的说道:“那秦舍人便好好享受现在还能大权在握的感觉吧。”
“好。”秦机一口应道。
傅常侍觉得自己快被秦机这副态度要气的冒火了,他咳嗽几声,催马而去。
岳朝晖没有动,对秦机说道:“秦舍人当真不知道珍惜。”
秦机冷笑一声。
岳朝晖皱眉,“到现下了,秦舍人没有一丝懊悔之意吗?”
“和你有关吗?”秦机反问道。
岳朝晖一怔,随即脸红发烫了。
秦机转而微微一笑,“没想到岳公子还好这一口,定了亲事,还记挂着别人的妻子,亏你还表现出一派君子模样,真是虚有其表。”
岳朝晖嘴角抽搐了几下。
秦机似笑非笑的神情,让他一刻也待不下去了,立刻就策马追上傅常侍。
傅常侍斜眼瞪他,“你和他废话什么?与这等小人说话,简直是有辱身份。”
岳朝晖惭愧的笑了笑,“正因为是那样,所以想劝说两句。”
傅常侍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跟他说再多,也没有用。眼下,我们还有要紧的事情,快走吧。”
“好。”岳朝晖微微庆幸于傅定遥没有问再多,又向后面望去一眼。
秦机的身影就像一棵扎根的松树,笔直不动。
那就等着吧,看你后悔莫及的表情,一定很有趣。他恶狠狠的想着,等到那时定要为了郭小姐,将姓秦的碎尸万段。
等城门再度关闭,杭续问道:“公子。要去追他们吗?”
“想来是在查那些事吧?”秦机勾起唇角,“赵老头还真是谨慎。”
他终于迈步,慢慢的向马车走去。
杭续赶紧微微躬身,伸出双手,托在他的胳膊下面,“夫人那边,我加派了人手过去。”
“嗯。”秦机闭了闭眼,“千万不可暴露了行踪,让赵老头发现。”
“公子放心,这回都是顶尖的高手过去。”杭续说到这里。心里蔓延起担忧。“可是如此一来,您这边……”
秦机摆摆手,“好歹我有一身武艺。”
杭续目光柔和了一分,凝望着他。在这个时候公子最关心的还是夫人。
违心演戏到这种地步。反而显示出他们的恩爱之情和无人能及的默契。
希望这件事在四天后能平平安安的解决。
到了马车前。秦机停下脚步,没有像平常那样潇洒的一步跳上去,而是看向杭续。
车夫搬来小凳。杭续扶着他小心的爬上去。
等车帘子垂下来,秦机一扫病态,掸了掸官袍,坐在位置上,喝了一口清茶。
一夜平静,到了第二日。赵仲在小别苑里走来走去,没多时郦望山来了。
“你今日来的挺晚。”赵仲深深的看他一眼。
郦望山面色平常,“今天身体有些不适,衙门里又有一堆事情,所以来晚了。”
“这样啊。”赵仲停止踱步,往竹椅上一坐,拿起一盏茶,“郦兄,什么时候你会选择对我说谎话了呢?”
郦望山依然平静,“我怎么对你说谎了?”
“砰”,茶盏砸碎在他的脚边。
郦望山不动如山,“赵尚书令何至于动这样大的气?我去见沂王殿下,可不也是为了衙门里的事情?”
赵仲问道:“什么事?”
郦望山终于不易觉察的蹙了蹙眉头,“卢御史这会儿要上奏一本,说沂王近来花天酒地,胡作非为,有损皇家颜面,所以要扣一些俸禄以示惩戒。我劝过了卢御史,又去见沂王殿下劝了劝他,虽然是装出来的,但也要有个度,否则皇上一定会借此发作的。”
“卢御史被你劝住了吗?”赵仲问道。
郦望山点头,“是的,他答应我暂时不会把折子递到皇上面前,但是如果沂王再犯,就难说了。”
“这老匹夫。”赵仲骂道。
郦望山坐下喝茶。
“你上回不是说他和秦机有勾结吗?怎么还让他留在御史台?外放出去做个巡察御史得了。”
郦望山放下茶盏,“没事了,他没和秦机勾结。他就是这样的个性,容易到处得罪人,但御史台也确实要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赵仲“哼”了一声,“别给我们招来麻烦就行。”
“不会的。”郦望山松口气。
赵仲瞥他一眼,没有就“见沂王”的事继续问郦望山。
既然他不想说,那他就不继续问,反正不是不知道,等到把他惹急了,新账旧账一起算,看这老匹夫还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虽然共事了这么些年,有些可惜,但手底下不缺能干的人。那些人一个个都等着熬出头的日子,他用了那么久,也该给他们一点甜头。
两人又聊了几句闲话,门又开了,傅常侍和岳朝晖一前一后进来。
“确有其事!”傅常侍一看到他们,就开口叫道:“那座小山包里真被挖空了,里面堆满了金银财宝,差点晃瞎了我的狗眼!这秦机真不是个东西!”
赵仲眼睛一亮,手抓紧椅子扶手,问道:“你能估算出有多少吗?”
傅常侍摇头,“根本数不清。”
赵仲一笑,“太好了!只要能谋得其中一二,沂王殿下的事还愁缺钱吗?”
万事俱备,偶尔就欠了那一抹东风。
傅常侍点点头,“秦机谨慎的很,门口布置了三重机关,但还是怕被人觉察到,所以门口只有一人扮作乡野村夫,看守在外。我已经布置了人手悄无声息的包围小山包,只要您一手令下,便可夺下所有宝藏!”
“很好很好。”赵仲拍拍手,又看向岳朝晖这个未来的女婿,这次要他去做事,便是想看一看他的能耐,“你那边查的怎样了?”
岳朝晖道:“我拜访了张常侍,几句言语试探,他似乎有些不对劲,像在隐瞒什么。”
赵仲眯起眼睛,“他果真和秦机狼狈为奸?”
“不,”岳朝晖摇摇头,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很难判断出来他到底是否还忠心于沂王殿下,他说沂王的事如今不是好时机,因为秦机在,他不是那么容易就死了的人。”
“哼,一个个……”赵仲瞪一眼郦望山。
还没怎么动手呢,一个个就唱衰,怎么会有这样的同伴?
郦望山又喝口茶。
赵仲道:“以后有什么事,先被跟张常侍说了,反正现在没了他,也没多大关系。你们且先做着歇会儿,我们再等等其他人的消息。”
岳朝晖和傅常侍便坐到他左下手的位置,刚一杯茶下肚,外面又传来脚步声。
赵仲有些激动的望过去,来者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但是个头和六七岁的孩子一般,不过行动灵巧如猴,先前还在院门口站着,眨眼之间已经窜到房门口了。他穿着夜行衣,无声无息的就进了门,在座前跪下,双手碰上一本厚厚的册子。
赵仲眼中的亮光仿若今日灿烂的太阳,他赶忙上前,拿起那本册子,一列列数目和来源、去向落入他的眼中,大喜的“哎呀”感叹一声。
“可是那本账册?”傅常侍急忙问道。
赵仲点头,“是的是的,都记在上面。嗯?张恩邈?果然!这老家伙成了秦机的人,受了他一万两白银!区区一万两白银就向秦机低头,呵呵,他可真是有骨气!”说完,他一阵心烦意乱,重重的将账本砸在地上。
郦望山俯身拾起来,一页一页的翻过。
上面的笔迹,从陈旧到崭新,显然确实存在了很长时间。
他深皱着的眉头,不可思议的问道:“居然这么容易就弄到手了?”
赵仲有些不悦,一把夺过那本账册,指着地上那侏儒,对郦望山说道:“你可知道这位是谁?”
郦望山愣愣的看着他,瘦小如孩童的身躯,却长着一张成人的面孔,看着叫人恶心,“我不知道。”
赵仲看向屋内另外两个人,“你们知道吗?”
岳朝晖站起身,抱拳道:“据晚辈猜测,这位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盗神秋正风吧?”
“正是小的。”那男人规规矩矩的行礼。
赵仲对郦望山喝道:“你看,人家一个年轻晚辈都晓得,你决然不知道?亏你做了这么多年的官,看过那么多的人,居然连这位都不知道。这世上,可没有这位偷不到的东西!我好不容易请来的。”
秋正风道:“能为赵尚书令做事,是小的的荣幸。”
赵仲高兴的眯起眼睛笑,“这次多亏了你,才能拿到这件重要的证据。等到三日后,秦机什么也没查出来,被皇上责罚的时候,就是这些罪证大白天下的时候!”(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九章 巡城
转眼到了皇上定下的期限。
京城的清晨,一如前几日那样,清冷寂静,行人寥寥。但是从秦府到皇城的一路上,无数闪烁的目光,人们都在等,等着皇上的话是否真会实现,等秦舍人是否真的大难临头。
秦机从家门走出来,整了整官袍,望向阴沉沉的天空。
“公子,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杭续在他旁边低声说道。
“嗯。”秦机背着手,走下台阶。
明眼的人眼里,他的动作比之前更僵硬不协调,看来五日来到处奔波,不得好好休息,这身伤是好不了了。
不可一世的秦舍人也有今天。
人们不约而同的想到,更期待他到了御驾跟前会是怎样。
秦机对周围的目光视若无睹,径直上了马车进宫。
皇城中,各衙门的官员胥吏早已到齐了。虽然皇上今日还是免了早朝,但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即将发生,怎么能错过呢?
关上门,各个议论纷纷,都在猜测皇上会不会舍得处置秦舍人。
这五天来,秦机是如何分离追查的,都看在各人眼中,但是那些乱党来如鬼魅,那么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京城中,皇城前的厮杀又将他们斩杀殆尽,几乎搜查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该抓的主抓,该杀的杀,竟然是连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留下来。
乱党只是为了给前襄州刺史报仇,人都已经死光了。
这样的答案。皇上会满意吗?
放眼整个朝堂,秦机是最懂皇上心思的。
而如今出现在众人面前的秦舍人,面色阴郁。
看来不会有好结果了吧?
有人欢喜有人忧,偷偷的躲在门缝后面,看着秦机的跨过宫门,他们再也看不见踪影。
寝宫内,皇上衣衫不整的坐在宝座上,拎着一壶酒往嘴里倒,身边正有一个桃红衣衫的美人在娇滴滴的说着话,当内侍通报秦舍人在外求见的时候。皇上毫不怜香惜玉的将美人狠狠推到一旁去。
“滚开。”
刚才还在笑盈盈的美人。当即就煞白了脸色,委屈的趴在地上,刚想撒娇几句,就碰见皇上阴狠的眼神。连忙闭紧嘴巴。利索的爬起来。猫着腰赶紧出去了。
只有赵淑妃淡然的坐在一旁,喝了一口花茶。
皇上像是没注意到她的存在,“叫秦机进来。”
秦机很快走进来。规规矩矩的行礼,“皇上,臣来复命。”
皇上抬眼看了看,喷着酒气,问道:“你查的怎么样了?今天可是最后一天,你若是叫我不满意,我定不轻饶了你。”
赵淑妃红唇微微勾起,目光瞟向跪在当中的秦机。
秦机道:“乱党已经尽数剿灭,城中安然无恙,罪魁祸首已经伏法。”
皇上冷笑,“这就是你给我查出来的结果?”
“是的。”秦机想也不想,回答道。
皇上一拍宝座的扶手,霍然起身,拉起滑下肩头的衣衫,踉踉跄跄走到秦机面前,“这些人能混进京城,我不信没人在城内接应。难不成这些接应的人也死在了皇城前头?秦机,你清楚我有多信任你,所以就这样来糊弄我了吗?!”
“绝不是这样!”秦机道。
皇上冷哼一声,“秦机,你太令我失望了!”
赵淑妃幸灾乐祸,看来秦机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这人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种时候为了明哲保身,随便从自己手底下拉出一个顶罪不就行了?不过,就算他躲得过初一,也躲不了十五,将来也不会有好日子的。
哥哥他们还会再拿出确凿的罪证,置秦机于死地。
躲来躲去,秦机都躲不过这一劫!
“臣查到的情况便是如此,皇上是否相信,实在是臣无法操控的事情了。”秦机说出这番话,有点自暴自弃的意思。
“秦机!”皇上怒吼一声,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秦机皱紧眉头,一脸痛苦之色。
赵淑妃差点拍手叫好。
皇上叉着腰,暴躁的在他面前走来走去,几次要开口呵斥,但是对上秦机的脸,张张嘴巴,气的又说不出来。
赵淑妃想了想,捧着一盏茶,走到他跟前,“皇上快喝口茶消消气。秦舍人也真是不懂事,怎么能这样潦草行事,到头来还敢在皇上面前理直气壮一样?你真是辜负了皇上的厚望!”
皇上接过茶盏,没说什么,喝了两口茶。又看看秦机,他突然怒气冲冠,将茶杯砸在他身边。
飞溅起的碎片,刮过秦机的脸颊。
俊朗如玉的脸上,立时出现一道血痕。
赵淑妃急忙看向皇上。
皇上眼中认识盛满了怒火。
其实她还是有些担心的,皇上和秦机相识相交多年,说是君臣更似亲兄弟。不,说皇上对秦机好的胜过亲爹也不为过。但是他却突然将他重打了一顿,难免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在演戏。
不过如今看来,皇上是真的发怒了。
同榻多年的她,这一点还是能看出来的。
她转过头去,向着无人的地方微微一笑。
皇上又骂起来了,“……秦机,其实我忍你很久了,从前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敷衍了事,甚至仗着我的名义去行便利,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可你总得知道知恩图报吧?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他说着,扑上前,揪住秦机的衣领,恶狠狠的瞪着他,“这一次,我绝不会姑息!”
赵淑妃心头一跳,难道皇上要叫人将秦机直接拉出斩了?
“脱了他这身官服,绑起来!”皇上冷冷说道:“吩咐下去。朕要亲自巡视京城四方,押着秦机跟在朕车架后面,叫所有人看看对朕敷衍了事的下场!另外,挑一个最好的刽子手来。”
赵淑妃捂着胸口,瞪向气得满脸通红的九五之尊。
这是真的要斩了秦机!
她看着秦机被侍卫扒掉了官袍,五花大绑起来。
那个不曾将人放在眼中的秦机,落得这样难堪的下场,真是大快人心!
赵淑妃恨不得立刻能叫人传消息出去。
当初还怕这样的罪过不足以让皇上要了秦机的罪名,所以准备趁此时机添油加醋,将那些罪状大白于天下。可眼下看。根本不需要了。他们甚至可以全吞了那座金山。
“爱妃,”皇上突然走到她面前,“你和朕一道去巡城。”
赵淑妃抬起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虽然皇帝现在很不高兴。但能伴驾在城里头走一遭。那也是无上的荣耀了。
算了。那些罪状说就说出来吧,让天下人都看看秦机到底是怎样的十恶不赦!
赵淑妃扶着皇上的胳膊,轻声应道:“妾身遵旨。”
手底下人见皇帝真的发怒了。做起事来比往日里更加麻利,很快替皇上更好皇袍,同时准备好了车马,请皇上出门去。
皇城内的文武百官们一听皇上要巡城,一个个都聚集到宫门口,向车上的人跪拜行礼之后,再一看车后之人,竟是秦机,旁边还跟着手持大刀的刽子手,一个个都愣住了。
秦舍人这是真的要完了吧?
有些人已经难以掩藏欣喜,眉眼之间满是要扬眉吐气的喜色。
皇帝的车架往前去,众臣们赶紧跟在后面,有的人知道还有一场好戏要上演了,怎么能错过呢?
一队侍卫开路,喝令街上的百姓下跪行礼。
百姓们很久没有见到皇上了,一个个胆战心惊的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地面,直到听见车轮滚动的声音从面前过去,才有人大着胆子迅速地抬起头瞄了一眼。
这一看,人愣住了,紧接着消息在百姓中悄悄的传开了。
在各种各样复杂的目光中,秦机神色淡然,仿佛事不关己。唯一让他有些头疼的是,前头牵绳的那个侍卫走的有些快,使得他装起瘸子来有些吃力。
应该早些时候叮嘱一声的。
他心中微微叹道。
车驾缓缓前行,皇上意气风发的站在车辕上,傲视着两旁的百姓,“哼,那些乱党都是缩头乌龟吗!朕就站在这儿,看你们敢不敢来杀朕!有本事出来,朕见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他抽出佩剑,横在身前,倒还算气势逼人。
跟在后面的傅常侍讥嘲的和旁人一笑,皇上这副样子真像是个耍猴戏的。
赵尚书令派出的死士全都死在了皇城前,这世上哪里还有俞言深手下的乱党了?
想到这里,他忽地觉得有一丝不对劲,可到底哪里不对,在这个欢喜的时刻,去又一时摸不清楚。
他抬头看向秦机的背影,因为身上有伤,加上侍卫鲁莽的牵扯,他走起路来越发的踉跄狼狈。
这副样子看得他越来越激动,很快将那一丝杂念抛到脑后。
当车驾拐进另一条大街时,一道人影突然蹿出,拦住圣驾。
“皇上,臣有一事需向皇上奏明!此事关乎天下苍生,关乎民生大计,请皇上务必听臣一言!”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紫衣煌煌的男人立于大街中央,眼中带着殷殷期盼,紧盯着车辕上的一国之君。
皇上抬手示意,侍卫立刻停下脚步,“赵爱卿,你怎么在这里?”他回头望一眼,这才想起之前根本没有注意到随行的官员都有谁。
“皇上!”赵仲双膝跪地,将手中的东西捧高过头顶,“臣要状告中书舍人秦机,为官数载以来,贪赃枉法,徇私舞弊,草菅人命!这些就是他作恶多端的罪证,请皇上过目!”
“什么?”皇上陡然一声大喝,将在场众人吓得齐齐一抖。
秦机目光深沉冰冷的望过去,赵仲抬头将证物交给侍卫的时候,对他得意的笑了笑。
皇上仔细的翻看着证物,脸色越来越黑。
赵仲继续说道:“这本账册,是秦机多年以来贪污受贿的往来数目,而那张地图上,则是藏那些金银财宝的地点。皇上,秦机此人还和朝中多位官员勾结,更与十二卫将军称兄道弟,可见其有狼子野心!还望皇上明察!”
皇上眯起眼睛,拿着账本的手微微颤抖。
赵仲看在眼中,得意洋洋。
看吧看吧,这就是将罪证公布的最佳时机,让秦机的状况雪上加霜。
皇上更气之下,定会要了秦机的性命。
到那时候,秦机的党羽便如同一盘散沙,可用之人劝降到沂王门下,不可用的人便能尽情排挤贬谪,到时候沂王称帝易如反掌!
这时,有两个人策马而来,在远处就下了马,急急忙忙的奔到皇上跟前,低语几句。
赵仲此时正想的高兴,忽然一声如炸雷一般的怒喝。
“放肆!”
账本被摔过来,洁白的纸张像失去生命的白蝶,破破烂烂的瘫软在他脚边。
赵仲低着头,忍不住笑起来。
“来人!把赵仲给朕抓起来!”
这一句话如一声惊雷,众人都愣住,直到侍卫的手抓上来,赵仲才反应过来。
该被抓起来砍头的难道不是秦机么,怎么反倒是他被抓住了?
“好你个赵仲,打主意打到朕的头上来了!”皇上跳下车辕,举着剑大步走过来,“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你居然敢派人去抢朕的宝藏!”
“什么?!”赵仲骇然。
皇上用剑戳着地上的纸张,恶声恶气的说道:“窥探朕隐秘之事,赵仲,朕留不得你了!”
“不,不是这样的,皇上您听臣说,这是臣从秦机那来查来的!”变化来的太突然,赵仲勉强保持着镇静,“这是秦机贪赃枉法的证据啊……”
“那是朕交托秦舍人保管的!”
“那这账本……”
“自然也是账目通过秦舍人处出入的记录。”皇上骂道:“你这自作聪明的狗东西!来人啊,将此人就此正法,以儆效尤!”
站在秦机后面的刽子手,气势汹汹的大步走来。
赵仲一看,吓得双腿发软。
“皇上,您听臣解释……这是误会……”
“没什么好解释的!”皇上怒气冲冲,“没想到你居然如此胆大包天,是不是朕做什么事都在你眼皮子底下了?!”
其他人也要来劝说,可还没等他们走到近前,忽地一阵疾风袭向皇上,旁边的侍卫眼疾手快,抱着皇上连连往旁边退去。
他们刚躲开,原本站着的地面上钉入几枚暗器。
站的近的几个人皆是一惊。
接近着几道人影落在赵仲身边,一脚踹飞侍卫,叫道:“赵公,我们来救您了!”
众人定睛一看,那几人穿着打扮和口音,赫然与那些乱党无异!(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章 反击
皇上吓了一大跳,怒吼道:“赵仲,原来乱党是你派出来的!你这个逆臣!来人,杀了他们!杀光他们,朕重重有赏!”
有人冲到皇上身边,“皇上,得留活口,严刑审问,否则怎会晓得他是否还有同党?”
“对对对,”皇上叫道:“活捉了赵仲!杀光其他人!”
“皇上,您听臣说,臣不……”赵仲看清皇上身边那人,霍然睁大双眼,一股血腥味开始在口中蔓延,“秦机!”
刚才还狼狈的跟在车架后面,被绳索捆绑,刽子手押着的秦机,此时负手立于皇上身边,身姿风流如玉树,看到他的目光时,微微一笑,眼中尽是嘲讽之意。
有侍卫恭恭敬敬的捧来官服,秦机慢条斯理的拿起来,慢悠悠的穿上。
而皇上对此毫无异议。
被骗了,这是皇上和秦机演的一场戏!
赵仲想说什么,但是纷乱的刀光剑影如闪电狠厉的劈过来,“乱党”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连连往后退去,一边大叫道:“赵公,别怕,我等定会护您周全。”
赵仲看着他们,打扮和他派出去的死士一模一样,连口音都一样是襄州的,但是他根本就不认识这些人。
“放开过,你们这些卑鄙小人,我根本就……”
“不认识”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后心口忽地一阵冰凉的刺痛,随之黑暗压顶而来,舌头发麻根本说不出一个字。
他身子一抖。瘫倒在“乱党”的怀里。
“赵公气急攻心,晕过去了,快掩护我撤退!”那“乱党”吼道。
“乱党”们纷纷聚集过来,与侍卫拼死砍杀,一边寻找逃脱的道路,但是不断有侍卫从四面八方天降而来,将他们重重包围,毫无生路可退。
赵仲一派的人马恍然大悟——分明是早有准备,今日这一遭是皇上设下的陷阱!
不,或许是秦机迷惑了皇上。一手策划出来的!
秦机也许根本没有想到乱党是赵尚书令派出来的。但是想借着这件事,栽赃到赵尚书令身上,除掉这个眼中钉!
众人顿时胆寒心惊,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这时候谁要说话。谁就是自寻死路。
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原本获罪等死的秦机悠然的站在皇上身边。笑看着厮杀的人群。而原本志在必得的赵尚书令。却身陷在杀局之中,永世不得翻身。
这件事上没办法翻身,因为是皇帝要致赵仲于死地。板上钉钉的事。
除非沂王在这个时候行动。
但他们对此并不抱希望,那处宝藏是皇上的,现在看来已经被重新夺回去了,钱没了,重要的人也没了,沂王殿下不会铤而走险,定要明哲保身的。
赵尚书令完了,真的要完了。
他们不如先想一想自身要如何活下来吧。
众人看着包围圈渐渐缩小,“乱党”一个接一个的倒在血泊中,最后只剩下的一个护着赵仲还在负隅顽抗。
秦机看到这里,眼中反而渐渐蒙上一层忧色。
他瞥一眼皇上,拱拱手,低声说道:“皇上,臣另有一件要事需得现在就去办。”
“你去吧。”皇上道:“这逆臣已经逃不掉了!”
“是,臣告退。”秦机转身就走,身影匆匆的没入巷子中。
他走了没多久,最后一个乱党就被砍翻在地,侍卫揪住晕过去的赵仲,拖到皇上面前。
皇上道:“押入大牢,交由秦舍人审问!顾侍郎,你也一同参与审问,一定要问清楚赵仲到底有多少党羽,为什么要借襄州刺史俞言深的名义来作乱!一样样都查清楚!”
顾中懿单膝下跪,“臣遵旨!臣还有一事,想要请教皇上,请问赵仲的家人要如何处置?”
“统统抓起来关进大牢!”皇上喝道。
“是!”顾中懿向侍卫们打了个手势,那群人如狼似虎一般冲向赵家。
完了完了,有人心中大呼。
郦望山叹道:“我说的吧,小心谨慎为上,可赵仲偏偏不听。秦机这等奸诈小人,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死呢?”
傅常侍冷哼道:“就你能。”
郦望山转过眼去,不说话。
傅常侍朝身后瞪了一眼,被瞪的人战战兢兢的出列,向皇上行礼,“皇上,秦舍人不是……戴罪之身吗?”
皇上笑了笑,“若朕和秦舍人不演到这一步,赵仲怎么会得意忘形而露出马脚?”
那人干笑两声,缩着脑袋不敢说话。
皇上心情转而大好,向周围百姓挥挥手,“大家都站起来吧。”
百姓们犹犹豫豫的起身,变化来的太快,他们还没有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明明刚才要死的是秦舍人,现在怎么会变成赵尚书令?
他是多好的人啊,一心为民,与秦机为首的奸臣斗智斗勇,造福百姓,怎么就变成要抢皇上的钱财、又和乱党相关联的人了呢?
这都是什么事啊!百姓们苦恼不已,因为事态的发展到现在,也不像是赵尚书令被栽赃陷害,真相到底是什么?
各人心中纷纷猜测,而皇上的车驾在转头。
皇上一挥袖子,回到车上,“回宫!”
这回,换作赵仲被押着跟在车架后面了,刚才那忽然的一针,导致他及时醒过来,也说不出话来,全身酸软无力,只能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跟在后面,仿佛认罪了一般。
顾中懿对着他一笑,“赵仲,还请您好好配合,念在我们一同在朝为官的份上,我不想为难你。不舍得严刑拷打你,所以不如将事情都一五一十的招了。”他意味深长,所说的事情自然不单指这次派出死士陷害俞言深。
赵仲只能投以恶狠狠的眼神。
傅常侍冷冷说道:“顾侍郎这是要屈打成招吗?”
顾中懿微笑,大声说道:“傅常侍啊,我可没这样说过,你却这样诬陷我。难怪我和秦机的名声在市井间这样的难听。”
傅常侍脸色一白,“胡说!”
顾中懿转过脸去,加快脚步,“你还是先担心自己有没有把柄或证据在赵仲那里吧。”
傅常侍目光阴沉,看着顾中懿远去。骂道:“无耻小人。”
几个人聚集在他身边。低声问道:“傅常侍,我们要怎么办?”
傅常侍心情很不好,又听他们一个个都在担忧自身安危,而不是想着怎么搭救赵尚书令。一股怒气瞬间蹿上心头。道:“你们自己去想吧!”说完。他也快步往前走,甩开他们几个。
几个人惶惶不安,互相看看。引来不少嘲笑的目光。
赵仲倒台,连带着党羽都会倒霉,但对于其他人来说这是升官发财的机会。
再说秦机,走进巷子里,便立刻有人牵来马匹。他翻身上马,抽鞭飞奔而去,马蹄踏在地面上,扬起一路灰尘,但是他还嫌弃自己不够快。
赵仲在今天动手想要扳倒他,不单单是在皇上面前告状,更会去危害他最心爱的人。
尽管加派了人手过去,但还是担心不已。
更何况,他们已经好多天不曾见过面了,思念像疯长得藤蔓,紧紧的缠裹住他的心。
恨不得,现在就出现在她面前。
秦机还没到杜家小院前,就听见刀剑碰撞的声响,他心头一揪,抽出佩剑的同时,一脚蹬在马镫上,飞身落在院墙上,只见院中混战成一片,几个暗卫巍然不动的守在房门前,对手不得靠近半步。
暗卫注意到公子到来,喊道:“公子!”
话音刚落,窗户被推开了,秦机终于看到了日思夜想的容颜,“枝枝……”
看着她安然无恙,他长长的松口气,然而思念的藤蔓还是在疯狂的蔓延,真想一步上前紧紧的拥抱住她!
他居高临下,仿佛睥睨一切,“赵仲已经被抓,皇上严令彻查他意图私吞皇室财宝,以及……”他望向俞明枝,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以襄州刺史之名派出乱党一事!将这些人,就地格杀!”
“是!”秦家的暗卫们齐齐应声,下手更加狠厉。
而赵仲的手下一听主子被抓,顿时乱了阵脚,面对排山倒海一般的攻势,很快显露出溃败之势。
杜书生和他的母亲此事正躲在院门后面,听见这一句话,齐声说了句“完了”,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瞪大眼睛发愣,连逃走都忘了。
他们本还在做着要升官发财的梦,谁料居然在一瞬间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秦机不屑于他们,轻盈落地,手起剑落,砍翻挡路的几个人,冲进房中,抱住俞明枝。
“枝枝,反击的时候终于来临了。”他轻声说道,紧紧的抱着这副娇软的身躯,闻着熟悉的香气。
俞明枝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蹭着秦机的肩膀,颤声道:“太好了……”
外面的刀剑声很快就消失了,有人在门外禀报:“已经收拾干净了,请公子放心。”
珠儿悄无声息的退出去,轻轻地关上房门,将地方留给他们。
如此恩爱的一对夫妻,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该有好多话想要倾诉吧?所以旁人在场,多不方便。
门一关上,秦机便捧住俞明枝的脸,深深的吻下去。
俞明枝仰起头,热烈的回应他,但同时泪珠忍不住的涌出眼眶,按在秦机后背上的手也在止不住地颤抖。
直到唇齿之间尽是彼此的气息,他们才稍稍分开来,额头抵着额头,轻声的喘息。
“谢谢你。”俞明枝轻声说道,刚失去孩子的那两天,仿佛落进了深渊,幸好有秦机耐心的相伴和劝慰,终于让她走出黑暗。
痛苦懊悔归痛苦懊悔,但是与其将时间浪费在这些无用的感情上,不如用来报复仇敌。
她想通了,想明白了,便压下了心中的痛苦,和秦机演了这一出“决裂”的戏码,好让仇敌们“有机可趁”,他们再趁机反击。
赵仲被抓了,以秦机的手段,他背后的人一定会被连根拔起。
而且这一次,也让人们明白——所谓的乱党,并非父亲的人马。再随着赵仲的罪证一样样的被挖掘出来,揭开那些人伪善的假面孔,肯定能证明父亲的清白了。
她对此充满了信心,这是对爱人的信任。
秦机又抱紧她,“我们回家。”
“好。”俞明枝应道。
秦机笑起来,双眼清湛中满是深情,与俞明枝十指相握,带着她走出房门。
暗卫们已经趁之前的时间,将院子里的尸体搬走并简单的清扫过,防止血污之气******不适。
踏雪乖乖的站在门口,见到他们到来打了个响鼻,轻快地踏着蹄子靠近。俞明枝从珠儿手中拿过帷帽戴上,然后骑上马背,秦机坐在她身后,轻声笑道:“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正大光明的,不用带着帷帽,出现在别人面前。”
俞明枝道:“我期待着那一天。”
他们相视一笑,眼中满是深情,仿佛从未说过那些绝情狠厉的怒骂。
想到那些骂人的话,俞明枝“噗嗤”一声笑了,“你对自己也是狠。”那些话并非是她想到的,因为有些不大舍得那么骂秦机,所以他们两个相依着坐在书桌前,各自写下骂人的话,交换了来看。于是,她基本上就是按着秦机所写的骂的,主要是在感情上要演的逼真。
他们相互感染着,出色的骗过了仇敌。
“你也不遑多让啊?”秦机也笑起来,“这回骂成那样,得说多少甜言蜜语补偿回来。”
俞明枝道:“一辈子的时间,你还怕补偿不会来吗?”
秦机道:“枝枝的情话依然如此动听。”
俞明枝抿着嘴笑,而后说道:“只希望你被听腻了。”
秦机摇头,“永远都不会腻,因为你总是会给我惊喜。”
俞明枝望向前方,赵仲被捕,乱党的事情水落石出,街上渐渐有了生气,不少人来来往往,传递着刚才发生的大事。
行人们本在窃窃私语,看到秦机出现,立时收声,但眼睛还在睁着看呢。
虽然看不清他怀中女子的面容,但是从身形来看,似乎就是秦夫人。
不是吵着要和离的吗?怎么突然和好了?
一时之间,又是各种疑问纷飞。
秦机不管那些,只想驾着马,回他们的家。(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章 水牢
秦机勒马停在秦府大门前,率先跳下马,然后手伸向马上的另一人。
前几天的那一幕又出现在附近人的脑海中,可那仿佛变成了幻觉,从未在他们眼前发生过。
俞明枝握紧那只手,接力轻巧地从马鞍上下来,然后又被轻轻地一扯,就挨在了秦机的怀中。
秦机打横抱起她,疼惜的凝望着妻子,虽然隔着白纱,但是她的连忙依然可以清晰的映在眼眸里,“这些天,你本该好好休养的,却得四处奔波,在外头只有珠儿一个人照顾你,哪里能做到周全?我已经叫大夫在门口等着了,一定要好好看一看,开一副调养的方子。”
俞明枝环住他的脖颈,轻松的笑道:“只是前几天多走了些路而已,没累着,身上也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秦机抱着她往家里走,深情笑意挂在眼中嘴角,恩爱之情尽显无遗,路人们无不“啧啧”称奇。
这秦家的人可真是多变。
秦机径直走进正院厢房,温柔的将她放在床上,又亲手脱去绣鞋,扯过被子给她盖好。
大夫也跟着进来了,珠儿在俞明枝的手腕上盖了一条丝帕,他才把脉。
秦机坐在一旁,接过珠儿端来的茶水,要喂给俞明枝喝。
俞明枝笑道:“我又不是瘫痪了,有手有脚,能自己喝茶。”
秦机示意她去看被大夫搭着的那只手,然后将茶盏举到她面前。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
“……”俞明枝无奈,一只手先开茶盖,就没办法捧着茶碗了。她只好对他点点头,然后就着他的手喝水。
等喝完半杯水,大夫收手了,对他们拱拱手,道:“夫人身体无恙,但最好还是静养一段时间,饮食方面需要注意清淡,避免辛辣的食物。我还会再开一副调养的方子。好让夫人早日能够再怀上身孕。另外还有一件事需要公子和夫人注意,为了夫人的身体着想,一个月内请勿有过激的举动。”
秦机和俞明枝互相看了一眼,“我明白了。”
大夫写了方子就出去了。屋内只剩下夫妻两个人。
秦机坐在床沿。让俞明枝靠在自己的怀里。他细细的嗅着她发间的清香,几日来积累起的思念只能用抱紧心爱的人来排解发泄。
但只要她好好的在他怀中,就能够心满意足。
俞明枝道:“我很想你。这几天。都在想你在做什么,想到你的计划要吃那么多苦,要给别人看笑话,受到屈辱,虽然成大事不能拘小节,但还是会难过。对了,被打着的地方如何了?我靠在你身上,你这样坐着,会不会不舒服?”
“一点事也没有。”秦机笑道,在她的脸颊上轻啄一下,“那是皇上在做太子时就玩过的把戏,执刑的侍卫都是从那时候起就跟在御前的,所以他们打起人来,看起来疼的要死要活,实际上一点儿也不疼,顶多是被毒蚊子咬了一口似的。”
“真的?”俞明枝微微蹙起眉头,“让我看看。”
秦机稍稍起身,指着身上某处,“你真要看?”
俞明枝登时红了脸,瞪他一眼,笑骂道:“登徒子,看你这样肯定是没事。”
秦机坐回去,蹭着她的脸颊,“对啊,我怎么舍得让我的枝枝难过呢?至于那些委屈,只要能将赵仲那些人拉下马来,有什么关系呢?再说,只要这次顺利,以后便再也不会有那样的事情了。”
“嗯。”俞明枝点点头,“赵仲落进你的手里,洗清了父亲的冤屈,也能将他真正的嘴脸公布于天下,让人们都看看他也不过是个小人。”
秦机抱紧她,“想去看看吗?”他说出这些话,其实就有些后悔。
他没忘记枝枝去府衙大牢看谭泰和万宝杨的事情,虽然努力的去克制,但是她实则快要受不了那么残忍血腥的场面,和被信任之人所背叛的冲击力。
但是他也知道,那是俞明枝所期望看到的。
“好。”他正想着,就听到了俞明枝的声音。
秦机转眼看去,她面色如常,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手指轻柔的摩挲着他的手背,有些痒,但是很舒服。
“当初父亲所遭受到的,要千百倍的回报在他们的身上!”俞明枝转过头,看着他,“但是,要一样样都是他确实做过的事,不要构陷莫须有的罪名栽在他的头上。我不屑于同他一样。”
秦机应道:“好。等会你睡下之后,我得去衙门看一看,明天带你去可好?”
“嗯。”俞明枝确实有些累了,遭受了大罪,虽然年轻但到底折腾久了会有些受不住,而且她知道秦机肯定会要有一些安排,才能安心的让她去看,“这会儿赵仲的人马肯定在想着如何营救他们的主子,必然会对你有所不利,所以你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多叫一些护卫跟着。”
“我知道了,一定会让枝枝安心的。”秦机松开手,让俞明枝舒服的躺在床上,然后盖上被子,但没有立刻就走,而是握着她的手,陪在床边,“我等你睡着。”
俞明枝笑着凝望着他,随后慢慢的闭上眼睛。
秦机确定俞明枝睡着了之后,慢慢的松开她的手,放进被子里,生怕动作太大而吵醒了她。
“好生照顾夫人。”他嘱咐珠儿和璟儿之后,匆匆地出门去。
杭续候在正院门口,见他出来了,欠身说道:“公子,赵仲已经被押入府衙大牢,顾侍郎已经派了重病把守,防止‘乱党’劫狱。”
秦机笑着抚平袖口上的褶皱,快步向大门走去。“我们现在也去会一会赵尚书令。对了,你多叫几个人跟着,以防万一。其实,我还是很期望赵仲的人马在这时候出现的,正好可以打成乱党。”
杭续应道:“是。”
秦机出了门,来到府衙。
顾中懿和京兆尹正在堂屋里悠然的喝茶闲聊,仿佛已经尘埃落定。他们见秦机来了,双双起身来打招呼。
秦机道:“带我去见一见赵仲。”
京兆尹上下打量着秦机,问道:“秦舍人身上的伤可有大碍?那牢狱里又脏又乱,可千万别危害到您。”
秦机笑着摆摆手。“那只是做戏而已。我一点事也没有。这几日那副模样都是装出来的,对不起,叫京兆尹担心了。”
京兆尹一愣,转而笑起来。“秦舍人啊秦舍人。没想到你演戏起来这么厉害。连我都骗过了。不过,要是不演的逼真,赵仲那帮子人怎么会上当呢?”
“要不是我事先知道。”顾中懿也开口道:“我也真以为他被皇上打了呢。对了,赵仲那几个走狗到皇上面前说,要求三司会审,防止出现冤案错案,被皇上斥责了,说是交给我和你,一点儿也不用担心。”
秦机笑了,“想要三司会审就三司会审吧。”
顾中懿愣了下,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如此一来,谁还敢说你是在制造冤狱错案?”
“没错。”秦机点头,“就让赵仲看看,哪怕三司之中刑部和御史台是他的人,也救不了他的那种绝望。”
京兆尹拍手,“妙的很。”
秦机道:“赵仲现下在何处,我要看看。”
京兆尹立刻在前面带路“秦舍人这边请。”
秦机拱拱手,“有劳了。”
几个人一边闲聊,一边走过几道院门,来到守卫重重的府衙大牢。
顾中懿看着那帮子守卫,摸着下巴问道:“要不再来安排一场劫狱的戏码?坐实了赵仲是乱党幕后主使的事实?”
秦机摇头,“枝枝不喜欢。”
虽然乱党一事确实是赵仲做出来的,但这档子要是做出来就属于他有意构陷了。
反正赵仲的一条条罪状都会被挖出来,现下也不缺这么一件了。
顾中懿意味深长和京兆尹相视一笑。
守卫打开牢房,三人穿过一道狭长的走道,再步下楼梯,来到了比俞明枝来过的更幽暗阴森的地方。
“滴答”的落水声,在昏暗的石屋中回荡,幽幽的让人觉得胆寒。
秦机在某一层台阶停下脚步,望着牢房中央被锁链五花大绑的人。
那人抬起头来,眯起眼睛辨识了一会儿,怒骂道:“秦机你这卑鄙小人!居然设下此等卑劣的陷阱,来谋害老夫!”
“如此卑劣,你却还是上当了。”秦机气定神闲,笑看着沦落为阶下囚的老头,“该说你什么好呢?蠢顿不堪?”
“你!”赵仲气的扭动身体,随之响起“哗啦啦”的水声。
秦机微笑着看着他,这么些年来赵仲立于尚书省,到处收买人心,与他作对。他们交锋了很多次,次次都打成平手,如今终于一分胜负了,实在痛快。
“秦机你莫要高兴的太早,天理昭彰,你不可能一手遮天,真相一定能大白于天下!”赵仲拼尽全力,大声吼道。
秦机道:“我要告诉你的是,你的家人也被押入大牢,听候发落,你的府邸已经被我的人马重重包围,定会找出你所隐藏的所有秘密。”
赵仲一听,更加激动,“你连那些老弱妇孺都不放过,你真是丧心病狂!”
“想我放过他们?”秦机歪头看他,“好啊,不如你拿一些有价值的消息来给我换如何?一个消息抵一个人的性命。”
赵家此次被押入大牢的共有一百一十二口人,其中和赵仲血脉相连的有二十九人,数一数而已够了。
赵仲一听,更是发狂。
秦机道:“你也知道被要挟的痛苦了么?可我也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哦对了,我想来乱党那回,你并没有能做成功,不过……”他的目光陡然阴狠,隐隐的杀气自周身弥散开来,令整个地牢的空气更加冰冷,“有一件事,我绝不会忘记。顾侍郎,你可知赵尚书令最疼爱的是哪个孩子?”
顾中懿道:“自然是赵家五少爷赵冠洲了。”
“好。”秦机点点头,“先去把赵冠洲的脑袋提过来,挂在这间牢房的门口,让赵尚书令好好的看一看吧。”
那是赵仲唯一的嫡子,视若珍宝,疼爱无比。
顾中懿当即应声,“好,我这就差人去办!”
“秦机,你不得好死!”赵仲吼道,声音在牢房中久久回荡,仿若幽魂的泣鸣。
秦机道:“我做这样的事不得好死?那你,赵尚书令,也不是如此?”他也要赵仲尝一尝,失去亲生孩子的痛苦,那种心被千刀万剐一样的痛苦。
赵仲看顾中懿在吩咐狱卒,拼命的扯动着锁链。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的,结实的锁链分毫不动,而他的囚衣已经被蹭破,鲜血在衣服上晕开,力气也渐渐的流逝,最终跌跪在脏污的水中,哑声喊道:“你要什么我都可以,只请你放过赵冠洲!”
秦机摇摇头,“太迟了,赵尚书令。这切肤之痛,我必定要你尝到。”
赵仲痛苦不堪,越喊,声音越是含糊不清。
秦机漠然的看着,这世道,人命如草菅,更何况是仇敌的孩子。
不多时,狱卒便提了一个鲜血淋漓的人头过来,淌过水,将那头颅挂在牢门上,另有两人使劲将污水中的赵仲架起来,逼他去看。
狱卒将火把凑近那头颅,并且用巾子擦去了脸上的血污。
赵仲只看了一眼,便惊惧的大叫一声,晕死过去。
“弄醒他。”秦机冷漠的吩咐道。
对付晕死的犯人,府衙的狱卒们有千奇百怪的手法,他们在牢房中折腾片刻,赵仲便幽幽转醒。
他双眼血红,怒视着秦机,“你,你……”千言万语,都难以言说他此时此刻心中的愤恨和绝望,若是可以,他恨不得现在就扑上去,亲口撕碎了姓秦的小人。
秦机慢悠悠的说道:“怎么样,赵尚书令,这滋味如何?我听说你还有一个嫡女,要不要再把她的头颅也拿过来,与令郎作伴?”
赵仲浑身抖了抖,他想有骨气的说“就算全家死光,他都不会泄露那些秘密一个字”,可是……他更希望他们能活下去,否则谁能为他、为冠洲报仇?!
不,就算如今落到这样的境地,他还是能反将秦机一军的,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只要沂王殿下能出手。
一丝阴毒的光亮从赵仲眼中闪过,“好,你想知道的事情,我都会告诉你。”(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章 招认
京兆尹拍拍手,狱卒们拨动机关,不多时牢房里的污水倾泻而光,然后在地上铺好草席,秦机他们才走下来。
“说吧,赵尚书令。”顾中懿坐在狱卒搬来的圈椅上,微笑着看着牢房中的人,“就按秦舍人说的那样,你招供一个,就放过一个人的性命。”
秦机背着手站在火把下,听着赵仲将这些年所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无非是卖官鬻爵、依仗权势各种便利行事,以及几桩陈年旧案而已,却只字不提俞言深和乱党,更别说和沂王有什么牵连了。
顾中懿指尖敲打着文书,“啧啧,不过一十二条,远远不够啊赵尚书令。”他走到牢门前,看了看那颗悬挂着的头颅,用鞭子捅了几下。
头颅轻轻摇晃,仿佛生时那样。
赵仲看在眼里,痛苦的怒瞪双目,叫道:“顾中懿,都到这个份上了,你为何还要羞辱我的儿子!”
顾中懿道:“因为你还没有说实话。”
秦机突然回过神,冷声问道:“你是何时与沂王勾结上的?”
赵仲立刻答道:“我和沂王素无来往。”
“你说谎了。”秦机转头看向狱卒,“去,挑一个姓赵的过来,当着赵尚书令的面行刑。”
“秦机!”一声怒吼,再次回荡在阴森血腥的牢房中。
秦机又看向他,“赵尚书令,你若说一个谎话。便要你一个家人的性命。”
虽然府衙大牢中有各种各样的刑罚,若是不够,还能从大理寺借调来人手,但有的时候自身**上的痛苦不足以叫人崩溃投降,从赵冠洲的死看得出来,赵仲最最在意的便是家人的性命安危。
“去,将赵老夫人请过来。”
锁链的碰撞声不住的响起,赵仲疯了一般的在狱中挣扎,“秦机,你这没有人性的小人!”
“赵尚书令也在说你自己吗?”秦机讥嘲的问道:“听你刚才所说。五年前吏部尚书被你构陷罪名。以其母亲为要挟,犯下欺君大罪,最终九族丧命于刑场?你也体会到当初刘尚书的绝望了吧?”
赵仲喘着粗气,上了年纪的人本就不能待在这样阴暗潮湿的地方。更何况沉重的锁链加身。更是让他损耗精力。他现在整个身体瘫软着依靠锁链。才能勉强站住,只能一双眼睛死死的瞪着秦机,表达着心中的愤恨。
秦机在这样的注视中。淡定自若。
比此更为恶毒凶狠的目光,他都见过。
区区赵仲,算的了什么。
也都不过是生死被他操控在手掌之中罢了。
秦机道:“怎么,赵尚书令还是想不起来何时勾结沂王的吗?”他斜眼瞪向旁边迟迟没走的狱卒,“要我亲自跑一趟,去请赵老夫人吗?”
狱卒刚忙就要过去。
赵仲突然冷笑道:“秦机,你这是想替俞言深翻案吗?”
顾中懿没有动,但目光已经转向了秦机。
秦机一动不动,听着赵仲沙哑的声音继续说道:“我算是想明白了,你所做的一切的,都是想替俞言深翻案。可是那乱臣贼子,就是个辜负皇恩,聚众作乱的小人!和你一样,不是个好东西!他死有余辜,他全家人此时此刻正因为活着时的罪孽,在十八层地狱里被折磨着,不得轮回转世吧!”
秦机眯起眼睛,随手从墙上取下一样刑具,跨进牢门之后,随即一鞭子狠狠地抽在赵仲的脸上。
赵仲疼的“哇哇”乱叫,飞溅起的鲜血染红了脸颊和灰白的胡须。
“是,”秦机大方的承认了,“我确实要为蒙冤的俞刺史报仇。”
赵仲忍下痛意,“呵呵”冷笑,“你居然和乱臣贼子勾结,倒还有脸来问我是不是和沂王勾结。亏得皇上如此的信任你,你却也是个乱臣贼子!真该叫皇上来看看你现在这副嘴脸!”
秦机道:“皇上不会看见。”
赵仲咬牙道:“纸是包不住火的,你怎么能保证不会传出去的呢?”他不怀好意的看向顾中懿、京兆尹和几个狱卒。
众人不为所动,那些狱卒低垂着头,一点声音也没有,整个身子仿佛融进了黑暗里。
秦机道:“赵尚书令你看,你的离间计失败了呢,你以为和我在一切的人,像你那些乌合之众吗?”
想到背叛了他们的张常侍,赵仲恨得牙痒。
秦机道:“所以,你先下还是担心担心,令堂的安危吧。”
话音刚落,楼梯上传来锁链碰撞的声音,紧接着是狱卒的厉喝声,“还不快下去,磨蹭什么?”
牢门“哐当”一声被打开了,紧接着一个佝偻的身躯被推搡进来,差点因为脚步不稳而栽下楼梯。
“母亲!”赵仲觉得浑身发冷,特别是看到母亲被狱卒推推搡搡着艰难的走下楼梯,紧接着被一脚踹到他跟前,就一阵阵发晕,被脸上的伤痕更加的痛苦难当。
赵老夫人看见儿子满脸是血,惊叫一声,身子一时支持不住,往后栽倒,然后一睁眼就看到悬挂在牢门上的头颅,仔细辨认之后发现是心爱的嫡孙,一点声音都没能发出来就晕过去了。
“母亲,母亲。”赵仲想去看赵老夫人的情况,但是浑身没有力气,连喊出来的声音都气若游丝了。
秦机慢悠悠的看着他,“怎么样,准备说了吗?”他一边说,一边抽出佩剑,剑尖指向躺在潮湿地面上的老妇人。
“我说,我说……”赵仲颤声说道:“我和沂王只有三面之缘,都是在皇上办的宴席上,曾经敬过三杯酒。仅此而已。而我之所以要陷害俞言深,是因为他不肯听我的话,受我驱使,我真的很想要襄州那块地方,人杰地灵,能捞到很多钱和好处,可是俞言深不仅不愿意,反而准备向朝廷告发我,无奈之下,我只要买通襄州的官吏。一起设局来陷害他。”
听起来很正常。却是那样幼稚的原因。秦机的剑在赵老夫人的身上比划了几下,“你都买通了谁?”
赵仲愣了一下,这件事他没有亲自参与,都是交给郦望山去办的。
想到郦望山。憎恨之情又弥漫在他的心间。
这老匹夫现在一定是在得意有先见之明吧?没有因此卷进来。遭受严刑拷问。一定在想着如何就此摆脱所有的事情,然后过起安稳逍遥的日子吧?
见赵仲不答,且目光中升起几分憎恨之情。秦机道:“或者……你交托给谁去办这件事?”
“郦望山!御史中丞郦望山!”赵仲几乎是立刻就回答了这个问题,
秦机淡淡一笑,“很好。麻烦顾侍郎将这个大好的消息告诉皇上吧,就说参与乱党一事的还有郦御史。想来,皇上是不会忘了当初在围场发生的那桩事。”
“好。”顾中懿笑着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赵仲身子抖了抖,他怎么能忘了那件事呢!
糟糕,秦机肯定会借围场的事,重新让皇上怀疑起沂王的。
自己怎么就上了秦机挑拨离间的当呢?
刚才他那番说词,都没能打动顾中懿和京兆尹,实在丢人的很。
秦机手中的剑终于离开赵老夫人,赵仲还没能松一口气,却觉得脖子上一片冰凉。他瞪大眼睛,看着搁在自己脖颈便的剑锋。
“你还是没有说实话,赵仲。”秦机的语气冰冷森森,“我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考虑,明天这个时候,我会再来,看你到底有没有想清楚。”
虽然恨不得现在就将赵仲斩杀,但是他很清楚,这样的人也不能逼迫的太紧,否则反而什么都问不出来。总要给他缓一缓的时间,让他以为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有获救的希望,于是当残酷的事实降临的时候,整个人才会更加绝望崩溃,
赵仲道:“我已经说了实话。”
秦机轻声道:“你最好考虑考虑。”
赵仲道:“我倒是好奇的很,你为什么一定要给俞言深翻案?”之前话是那样说,但是清楚事情内幕的他,怎么会不知道秦机和俞言深根本没有来往?秦机要弄死他们这一帮子人,只要拿捏住沂王要谋反的证据就可以了,何必在一个死鬼的身上费神?
秦机问道:“你很恨俞刺史和他的家人,对吗?”
赵仲不否认,“是的,如今他们都被挫骨扬灰了,真是大快人心!这才是乱臣贼子该有的下场,也包括你,秦机,有朝一日,你也会是这样!”所有与他作对的人都该死,连带着家人都得死,那才叫斩草除根。
秦机不为诅咒所动,慢慢的说道:“那如果我告诉你,俞刺史虽然死了,但是他的家人还好好的活在世上,不知赵尚书令会是怎样的心情?”
赵仲不敢相信,“这不可能!”那时候俞家人的尸体运回京城,虽然知道秦机和俞言深毫无瓜葛,但是怕他在这件事上做手脚掀起风浪,所以他们还是特意调派来最好的仵作来验尸,证明了尸体都符合俞家人的特征。
“对你来说,大约不可能。”秦机微笑,好心情的看着赵仲眼中露出震惊,“而且,被挫骨扬灰的也不是俞家人,难道你就没有想到,我根本不可能让俞言深的时候暴露在荒郊野外吗?”
赵仲咬咬牙,“秦机,你到底要做什么!你和俞言深到底是什么关心?!”
秦机盯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俞刺史是我的岳父。”
“什么……”赵仲张了张嘴。
众所周知,秦机的妻子只有一人,那就是富商郭昌的大女儿郭宝芝,还是秦机亲自去江南一带寻回并护送回京城的,怎么岳父却变成了俞言深那个罪臣?!
等等……一个激灵,他恍然想到了什么。
秦机根本没有去江南,他出了京城,其实是为了救被流放北疆的俞家人!
这狡猾奸诈之人!当初竟是被骗过去了!
秦机笑道:“看来你想明白了。我的妻子,正是俞刺史的掌上明珠。”
想到那个在母亲寿宴时出现在家中的女子,戴着面纱,安静沉稳。那时候的她,一定已经知道杀父仇人都有谁了吧,不然不会假借乐正之女的名义,进入赵家,接近他的宝贝儿子。但是她却没有暴露一丝一毫的愤恨怒气,那么平静的弹奏古琴,逗得父亲高兴,又是那么泰然的站在他们的面前。
这样的女人,太可怕了,更可怕的是还和秦机结为夫妻。
“你们很是般配,一样的阴险恶毒。”他不忘讥讽两句,“现在我知道了这样大的秘密,你被想安然脱身。外头的人定然会想办法三司会审,你休想一手遮天,到那时候,你勾结俞言深的事情,必将暴露于众人眼前,你的妻子就是最好的罪证,到时候看皇上如何处置你,怕是也要让你尝一尝车裂的滋味!”
“是,确实会三司会审。”秦机点点头,“但会是在查出你和沂王勾结的证据之后,那个时候并不需要你开口讲话了。”
赵仲被他的语气刺激的打了个寒颤,“你想做什么?!”
“明天你就会知道。”秦机转过身去,“如果你想明白了,并且不愿意看到家人因为你为了包庇那个肯本不会救你的人而一个个惨死在牢狱中,你明天一定会知道。”
赵仲紧紧抿着嘴,没有说话。
秦机出了牢房,狱卒毕恭毕敬的问道:“秦舍人,这犯人是否要带回牢房?”他指的是昏死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的赵老夫人。
秦机道:“暂时留在这儿,让他们祖孙三人好好的聚一聚。”他笑的很和善,仿佛真真正正的为赵仲一家考虑了,但是笑意深处却是冰冷一片,让人不寒而栗。
赵仲闭上眼睛,等母亲醒来看到最疼爱的孙儿只剩头颅挂在此处,该是如何的痛不欲生。
秦机此等煎炸之人,当真该千刀万剐!
秦机从府衙出来,还没上马回家去,之间两个年轻人策马从面前飞奔过去。
其中一人正好看过来,与他打了个照面。
原来是岳朝晖。
秦机转开眼去,想来这位岳公子正在为退婚而疲于奔命吧?一而再的在未婚妻家中出事后,立即退婚,以后放眼所有王公贵胄,恐怕都不敢将宝贝女儿许给这个灾星了。
他摸着下巴想了想,还是摇摇头。
先治理了赵仲这帮人再说。(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三章 旁观
秦机没急着回家,而是先去了一趟赵家。
偌大富贵的赵家已经人去楼空,被金吾卫的人马重重包围,连一个蚊蝇都别想飞进去。
负责看守的祝校尉看到秦机,客气的拱拱手,“目前尚未派人进去搜查,一切按顾侍郎的吩咐,等候秦舍人下令。”
秦机点点头,“这几日要麻烦祝校尉了,务必要好好看守,连带周围箱子和街道也不准有闲杂人靠近。现在就进去搜查,但是挑你信任的人手,我这边也会派人来协助,掘地三尺,一定要找出所有可疑的证物。”
祝校尉抱拳,“是,秦舍人!”说罢,他挥挥手,早有等候多时的人马有序的进入赵家大门。
秦机背着手也跟着进去了,背着手站在堂屋里,张望四周。
赵家的布置典雅古朴,看似东西都很普通,但一样样都是前人传了数百年的好物件,就连角落里插花的瓶子,都是前朝宫廷里流落出来的。
金吾卫人马来来去去,仔仔细细的搜查着堂屋的每一个角落。
不多时,杭央也率领着一队人马进来,“公子,人都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带来了。”
秦机打量过他们,点头道:“我能给你们的时候,只有两天,两天之内务必在赵家找出我想要的东西来。”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所有赵仲根本没有时间销毁罪证。
像他们这样的人,明知东西暴露出来会招致杀身大祸。但是出于某些目的,像是为了能够要挟或者保证某些人的忠心,而必须留存在世上。
所以,这座大宅里,一定有赵仲的罪证。
他也是,但是那些东西都被深深的埋藏,除了他无人知晓在哪里。
杭央带来的这些人,搜查过不少人的宅院,都熟知那些藏宝之地和各种机关,从未有失手过的时候。不过赵仲是只大狐狸。想起上次在枝枝和珠儿来赵家的事。显然东西不会那么好找。
但是他必须在三司会审之前,将罪证牢牢的掌握在手中,不单单是和沂王谋反的证据,还有和俞刺史的。
他微蹙起眉头。看着绣有精美牡丹花纹的幔帐。留下杭央。缓步往外走去。
赵家门前一个行人也没有,他等了一会儿就看到顾侍郎骑马过来,脸上带着喜气洋洋的笑意。
“皇上都没多问一句。就叫人将郦望山全家都关进大牢里,御史台的大小官吏也被严密的监视着,禁止与外界接触,还有尚书省的人也是。”
秦机道:“涉及的人太多了。”
顾中懿点头,“确实,闹得人心惶惶了。”
秦机转念一想,“也是个机会。”
“哦?”顾中懿挺有兴趣的看着他,“秦舍人有什么良计?”
秦机道:“各个衙门都挑一个人出来,安抚安抚人心……”他凑近顾中懿一些,悄声对他说了些话。
顾中懿越听,眼神越是亮,“趁此,一举收买人心,看今后还有谁敢和我们作对。”
秦机笑了,“所以,我们要做的事情会更容易了。”
顾中懿意味深长的一笑,“好,我这就吩咐人去做。对了,郦望山要和赵仲关押在一处吗?”
“让他们彼此打个照面就可以了。”秦机道:“但是别让他们说上一句话,并且到明天我来为止,不要审问郦望山一句。”
“好。”顾中懿拍拍秦机的肩膀,“我都会办好的。你们夫妻好几天没见面了,快回家去吧。”
“多谢顾侍郎。”秦机拱拱手,上马离去。
秦机回到家,先在书房换了一身衣服,才走进厢房。
俞明枝刚醒,看到他回来,绽开笑容。
他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问道:“休息的好吗?”
“嗯。”俞明枝点点头,“我刚吩咐了珠儿,叫厨房晚上做你爱吃的菜。”她顿了顿,补充道:“你爱吃的,就是我爱吃的。”
秦机笑起来,“我们枝枝说的话,总是这样动听。”他俯下身,轻吻在她的额头,然后将碎发别到耳后去,仔细的端详着她的脸。
俞明枝同样认真的回望着他。
秦机抚摸着她的脸,“我刚才去府衙大牢见过赵仲了,然后郦望山也被皇上打入大牢。”
俞明枝精神位置一震,“郦望山也被抓起来了?!”
“是,”秦机道:“我看得出赵仲和郦望山之间已经有了间隙,所以挑拨几句,就让他招供出郦望山出谋划策,买通襄州官吏,构陷岳父。”
俞明枝握紧拳头,“到时候加上谭泰的证词……”她两眼光彩四溢,嘴角的笑意根本压不下去。
秦机抱住她,“明天,我就带你去看一看,这群谋害了岳父的人是怎样的下场。”
俞明枝道:“他们肯一五一十的招供出来吗?特别是和沂王的那些事?”
秦机道:“每个人都会有弱点,只要掌握在手中,以此为要挟,毕竟人心不是石头做的,都会有柔软之处。像我……”他凝望着俞明枝,“我的弱点便是你,所以我要将你捧在掌心里,好好的保护着,任何人都不能伤及你半分。”
俞明枝道:“我也会保护好我自己,不让你太操心。”
两人拥抱在一起,虽然不能做更多的事情,但是这样相互感受着彼此的温度和气息,便也足够了。
吃过晚饭,俞明枝和秦机便早早的歇下了。
第二天一早,他们吃好了造反,坐马车来到府衙。几名官吏等候在门口,无奈衙役把守,无论什么样的言语都不让行半步,所以他们进也进不去。想走又舍不得走。他们见秦舍人的马车来了,立刻害怕的缩到柱子后面,胆战心惊的望过来。
秦机像是没有看见他们,从马车上下来之后,指挥车夫从侧门驾车进去,不让外人知晓自己的妻子也在。
俞明枝透过帘子的缝隙,看到秦机器宇轩昂的走进府衙大门,那群官吏们各个恨不得钻进地缝里,不让秦机发现他们的存在。
“还是该去和秦舍人说一说的。”墙根边,有人小声说道。
另一人接话道:“说什么说?还不得被他以赵尚书令的同党论处?”
“咱们坐得端行得正。怕什么?你快去说。不然这世上还有没有王法了,案子到底什么样不都是秦舍人一个人说了算?赵尚书令那是要冤死狱中,咱们将来也完了!”
“要我看啊……”又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既然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不如咱们就向秦舍人他们示好得了。自己性命无所谓。但是看他们的架势。必定还会连累到家人,你们想想,你家儿子这个月刚满周岁。你儿子今年娶了媳妇,你就要等着抱孙子,要看着一家人都在牢狱中受苦,将来被流放到蛮荒之地吗?”
“这……”
“我不管你们了,先保全了自己的性命最重要。这世道,名节骨气有什么用?能保你全家安然无恙吗?少做梦了!我走了,你们留在这儿等死吧!”
“其实他说的也有道理,我可不想我还没抱上孙子就死了……”
俞明枝垂下眼帘,看来不光是大牢里的事情,在剩余的官员里,秦机还有了些动作。
马车从侧门进入府衙,来到一道门前才停下来。此时,秦机就站在院门前,亲手扶俞明枝下车,她小声将刚才听见的事情告诉秦机。
秦机笑道:“昨儿就吩咐下去了,这会儿赵仲的党羽骚动不安,将会有更多的秘密曝光出来。”
“太好了。”其中一定也会包括父亲的事情,终于能为他洗清冤屈了。俞明枝深呼吸一口气,满满的都是期待。
“来,我们去见见经过一夜深思熟虑后的赵仲会不会说出真相。”他想了想,又说道:“昨天,我杀了赵冠洲。”
“赵冠洲?”俞明枝对他的印象只剩下那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登徒子。
“是啊,赵仲唯一的嫡子,他的死才撬开了他的嘴,说出了一些东西。”秦机道:“这就是他的软肋,还有一个就是他母亲。”
说着话,他们来到大牢的入口,顾中懿和京兆尹正在聊天,看到他们到来,笑着打招呼。
俞明枝向他们行礼。
顾中懿摆摆手,瞧着秦夫人精神的模样,笑道:“看到你们夫妻恩爱如往昔,我也放心了。”
俞明枝和秦机相视一笑。
不过秦机是带着几分深意看着俞明枝,见她神色轻松,有几分意外。
她不似第一次来牢狱时,强忍着恐惧和担忧了。
“我不怕,”俞明枝轻声说道,目光鉴定的看着黑黝黝的大牢大门,“因为这一次,父亲的事有希望了。”
“好,我们走。”秦机抓紧她的手,和顾中懿、京兆尹一起进入大牢。
顾中懿道:“门口那些人,你都见着了?昨儿他们想劝皇上,结果皇上被他们惹得烦了,要赏板子,才散了。这不,就跑到府衙门前来,想见一见赵仲,或是劝劝你我。呵呵,”他冷笑几声,“也不想想我们等这个机会有多久了。”
秦机道:“看见了,不必理会,他们最终都会为自己的前途考虑。”
顾中懿“嗯”了声,然后率先走进一道门。
水牢毕竟阴暗恶臭,不适合大人物们久留,所以暂时挪到上面的牢房里,灿烂的阳光透过小窗撒进来,反倒更显得牢房幽幽可怕。
赵仲被掉在牢房中央,他的母亲也是被重重捆绑,跪坐在他脚边。
听见开门的声音,赵仲缓缓的抬起头,目光从京兆尹、顾中懿身上略过,再到秦机身上,紧接着注意到他身边的女子。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郭家大小姐的容貌,这个总将脸藏在白纱后的女人这一次堂堂正正的将脸庞展露在他眼前。
他眯了眯,仔细的看了看,然后一怔。
正因为年纪大了,看东西有些模样,从而使得这个女人的容貌令他联想到另一个,不由地浑身一颤。
秦机说的是实话!
俞言深死了,但俞家人还活着,并且回到京城报仇雪恨。
那所谓的郭家大小姐,秦机的妻子,正是俞言深的女儿!那眉眼和俞言深有三四分相似,最相像的属鼻子,一样的高挺。
“秦机,你能耐倒是挺大的,偷梁换柱这一招用的好啊。”他叹道:“不知道皇上有没有认出你夫人和罪臣俞言深有几分相似呢?”
秦机道:“皇上正值壮年,不似你老眼昏花。”
赵仲“呵呵”低声笑,“俞言深的家人活着就活着吧,反正俞言深已经死了,生前身败名裂,死后更是名声狼藉。”
秦机抓紧俞明枝的手,却发现她淡定的很。
“但很快,真相就会大白于天下。”俞明枝笑着看赵仲那张被血痕劈开的脸,说道:“想不到赵仲堂堂尚书令,确实这般的幼稚,只会自以为是的说些气人的话。”她看向地上的赵老夫人,想到全家人们关在大牢里时,待遇比之更为糟糕,连一身衣衫都是又脏又破的,锁链磨破了肌肤,吃的是发霉发愁的馒头,喝的是地上的污水,每天还要被严刑拷问恐吓,整日都在惊惧悲伤中度过,“赵尚书令,你很担心家人的安危吧?”
她声音很轻,但直入人心,使得硬生生压下去的恐慌又沸腾起来。
赵仲咬牙,这个丫头和俞言深,以及秦机一样,都不是个好东西!
赵仲骂道:“你这罪臣之女,怎有脸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
俞明枝道:“你如今不也是个阶下囚?”
想到一夕之间身份变化,赵仲胸口一阵阵绞痛,“你们两个都是……卑鄙小人。”
俞明枝挑眉,“正是如此,我们才更为般配。”
秦机松口气,先扶着俞明枝坐到干净的椅子上,再看向赵仲,“怎么样,赵尚书令?你打算老老实实的说出真相了吗?”
赵仲道:“你怎么不去问一问郦望山?”
秦机道:“赵尚书令,你怎么就抓不住将功赎罪的机会呢?”
赵仲眯眼,“你什么意思?”
“郦望山将一切罪过都推在你身上了。”秦机道。
他的面色很镇定,仿佛说的事是真正发生了的。
赵仲冷哼,“你可不会相信你的。”
秦机道:“那好,我就将这个机会让给郦望山了。至于你们赵家人,你的母亲、夫人和女儿,就在刑场上诀别吧。”说罢,他扶起俞明枝,几个人往外走去。
赵仲见他们真的走了,愣了一下,随即大叫:“回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 舒心
秦机和俞明枝没有回头。几个人来到另一头的一间牢房,郦望山就被关在这里。
一夜过去,郦望山苍老憔悴了许多,在听见声响后隐下眼中的愤怒和怨憎,扭过头去面对着满是陈年血迹的墙壁。
“郦御史,一晚上了,您想明白了吗?”秦机含笑问道。
郦望山一动不动,也不应声。
他很了解赵仲这个人,昨天皇上动怒,赵仲被抓的时候,他就明白自己也逃脱不了。
赵仲一定觉得他在得意吧?得意于有先见之明,知道秦机是个狡诈卑鄙之人,这一回肯定又布下了圈套,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结果事情变成真的了吧?看笑话了吧?
所以,怎么会让他也好过?
他们虽然在同一条船上,共度风浪波涛,但关系并不算融洽。
这么些年,争执分歧很多,但为了大计,一直隐忍不发,现下一切都完了,该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时候了。
赵仲不仁不义,他也要置对方于死地吗?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秦机得意。
秦机料到这一点,于是对俞明枝说道:“枝枝,他就是你的杀父仇人之意,御史中丞郦望山。”
俞明枝道:“郦御史,家父正是襄州刺史俞言深。”
“俞言深”这三个字像一把大锤,重重地敲打在郦望山的心上。
俞言深一家不是死绝了吗?没有死在官差的谋害中,但也全惨死在劫匪的大火之中。被烧成了焦炭?他还亲自去看过尸首,并且得到仵作的确定。
他猛地回过神,看到俞明枝的面容。
她真的是俞言深的女儿!
再看她和秦机十指相握,关系非同一般。
难道那个富商郭昌失散多年的女儿其实是俞家小姐冒名顶替?
郦望山的手微微颤抖,不敢置信。
他和这位俞小姐遇见过多少次了?却一次次的都没能见到她的真面目。若是能看到,戳穿她的真实身份,哪里还有秦机今日的得意风光。
他攥紧手,一丝懊恼之意在心中蔓延。
“真是想不到,”他眯起眼睛,打量着面前这个淡然从容的女子。“没想到俞言深居然和秦机勾结在一起。没想到秦机会插一手,没想到你居然还能活着来到京城报仇雪恨。”
俞明枝道:“你是不是还没有想到今时今日会落到这般境地?”
“呵呵。”郦望山捋着胡须笑个不停,“与秦机狼狈为奸的,能是什么好人?秦机小人。老夫就算身死。也会有百官和百姓为我痛哭伤心。惋惜我被奸人所害,更加憎恶秦机。”
秦机道:“郦御史想的太天真了。”
“那便到时候看吧。”郦望山回过头去,继续盯着墙壁。
秦机向两边狱卒使了个眼色。他们立刻上前抓住郦望山的肩膀,将整个人转过来,再一脚踹在膝盖上,让他跪在秦机等人的面前。
“大胆,见到顾侍郎、京兆尹和秦舍人还不下跪?!”
郦望山冷冷的笑着,“秦机,你想知道的事,我都清楚,但是我一个字都不会告诉你,哪怕你严刑折磨我,残害我的家人,我也不会说出一个字。我不会让你舒心好过的。”
秦机拍手,道:“郦御史好骨气,不过你的罪证已经有人交给我了,所以你怕是做不到清白之名流千古,被万万人惋惜哀叹了。”
郦望山不为所动,这点恐吓的手段,他早就耳朵听得腻了。
他在考虑到赵仲的心思之后,就动手毁灭证据了,幸好早前的那场大火,虽然损失不少,但如今却让他省事了。手头上寥寥一些东西,随手就丢进火盆里付之一炬,根本不需要操心太多。
只要那些证据都没了,一切都是空口无凭的事情,根本没办法给他定罪。如果秦机非要按下罪名,那就是秦机被万万人咒骂了。
“卢御史,将你的罪证都交给我了。”秦机瞥眼外面,笑道:“正说着卢御史,没想到人就来了。”
牢房外,人影一晃,卢御史出现在众人眼前,他规规矩矩的向几个人问好,然后目光阴冷中带着一丝愤怒,看向跪在地上的郦望山,紧接着狠狠地将手里一份卷宗砸在他的头上。
“你这表里不一的奸诈之徒!”他喝道:“这些都是我搜集来的证据,你以为你销毁了手头上的,我就找不到了吗?!”
郦望山的目光从卷宗上的几个字上滑过,浑身一怔,然后指着卢御史的鼻子骂道:“你居然投靠了秦机!你枉为御史!”
卢御史道:“秦舍人若是犯了过错,我照样会上奏给皇上,绝不包容姑息。郦望山,你陷害忠良,谋害人命,你才是枉为御史!”
郦望山脸色苍白,随即又笑起来,“查出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既然秦机和俞明枝在一起,说明他真正关心的该是那件事。
秦机客气的问道:“卢御史,俞刺史的卷宗可有找到?”
“没有。”卢御史摇头叹气。
昨天派出去搜查的人也没有消息,秦机的目光阴沉了三分,就怕已经被郦望山销毁了,但是卷总神秘消失的事情不会变,一旦暴露出来就能揭发这件事存在着疑点。
郦望山又笑起来,“想找到俞言深的卷宗?别做梦了,我不会告诉你们的,就让那份卷宗烂在那里,让俞言深永世背负着罪臣的骂名吧!”
他看向俞明枝,眼中带着深深的恶意。
就算活下来又怎样,就算躲过谋杀来到了京城又怎样,就算将他害到这样的境地又能怎样?
只要他不张口。他们就永远如不了愿!
俞明枝在他的注视中却是淡然一笑,“依照郦御史的话,想来那份卷宗应该是藏在水中的。”
郦望山惊讶的看着她,喉头翻涌起血腥的气息。
俞明枝继续对秦机说道:“夫君可以派人好好的查一查郦家、御史台衙门里的水池、鱼缸等等,想来会有一些收获。”
秦机笑着答应,“好。”然后他对跟随在后面的手下人吩咐几句,那人立刻就去办。
郦望山低垂着头,咬着牙不做声。
那份卷宗漏洞百出,很多罪行是强加到俞言深的头上的。在匆匆定罪后,他偷偷从刑部衙门拿出来。准备修改好之后再放回去。谁知那些人太过急功近利,很多东西不是说改就能改的成的,便一直耽误到了今时今日。
那份卷宗只要被找到了,事情就算是真相大白了一半。
再加上被秦机揪出来的那几个人。等他们被押送到京城。整个事情就会都曝光出来。
那时候。为何好好的要诬害一方刺史?深究下去,简单的官场争斗根本靠不住脚,一定会查到沂王身上。
他和赵仲身陷囫囵。被逼到绝境,哪怕沂王对他们不闻不问,也不会将沂王供出来。
将功赎罪,在秦机面前毫无用处。
所以,不如把握住最后的机会,让秦机好一番头疼。
秦机握紧俞明枝的手,“看来有枝枝抓住了一个小细节,我们可以事半功倍了。郦望山郦大御史对我们来说,已经毫无用处了。枝枝,我带你去附近的酒楼吃好吃的。”
“好。”俞明枝点点头,她早就有想过郦望山或赵仲不可能老老实实的供出真相,必定要隐瞒下所有好恶心恶心秦机和她。所以,只有从言谈之中、细枝末节里发掘真相,才能突破难关。
秦机走出牢房,对狱卒说道:“郦御史知道的太多了,不能再让他开口说话了。”
狱卒明了的点头,“请秦舍人放心。”说完,他掏出几样家伙,走进牢房,对准地上的郦望山。
郦望山不明所以,叫道:“你们想怎样?”
“郦御史晓得了那么多的事情,怎么能让你有机会说出去呢?”狱卒笑呵呵的说道。
郦望山手脚并用,往后退去一些,喝道:“秦机,难道你不想知道那些秘密了吗?!”
秦机的声音悠悠的传来,“反正郦御史也不打算说,留着舌头还有什么用呢?”
“什么?!”郦望山瞪大眼睛。
还没走的京兆尹笑道:“郦御史以为自己不开口,秦舍人用尽了手段也不能如愿了,就能气着秦舍人了是吗?错了,大错特错,你不开口,别以为秦舍人就没有办法了,而你对他来说唯一的用处,就是被定罪然后押上刑场,身首异处。”
“好个秦机。”郦望山咬牙切齿,接着眼前就是一黑,他再也说不下去了。
秦机带着俞明枝出了府衙大门,说说笑笑着准备去附近的一间酒楼,之前他们都说好了,要吃遍京城里所有的美食,秦机不会忘记这个约定的。
“这家酒楼的师傅是从北边草原来的,做的烤羊,撒上特制的调料,非常好吃呢。”秦机一边说,一边扶俞明枝上马,“每天只供应三只烤羊,向来都是供不应求,要提前很久来预订才有的吃。”
“你提前了多久?”俞明枝笑着问道,靠在秦机的怀中。
秦机道:“在我们约定好要吃遍美食的时候。”
俞明枝笑了,秦机正要策马而去,忽地大街上有人高声喊起来。
“小心啊!快让开!”
只见一辆马车狂奔过来,车厢被甩的东倒西歪,眼看着随时都有可能侧翻在大街上,而马夫对发狂的马束手无策,幸好街上行人寥寥,都及时的避开了,唯有秦机他们就站在街中。
秦机眼睛一眯,对俞明枝轻声说道:“我去去就回来,枝枝安心。”话音未落,他人已经从马背上飞跃而起,潇洒的一个翻身,落在发狂的马上。
马激动的蹦跳扭动,想把人甩下去。
他的身形稍微摇晃了几下,就在人们以为他会栽下去,然后被马蹄踩成重伤之时,他已经稳稳的坐在马背上,死死的抓住缰绳,绳子勒得他手指发白也不松开一丝一毫。
马觉得疼,更是暴躁的发疯嘶鸣。
秦机一剑斩断缰绳,车在向前驶出一段后,车身倾斜,看看抵在旁边的墙面上,总算停下来了。
而秦机这边,少了车子的拖累,三五下将疯了的马制服住,停在了俞明枝的跟前。
俞明枝故障,“夫君真厉害。”
秦机跳下马来,轻柔地抚摸几下鬃毛,让后听见身后响起道谢声。
“多谢公子相救。”
是个少年的声音,清脆如叮咚泉水。
俞明枝和秦机一同望过去,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一身暗团花纹的月白色锦袍,腰间悬着一枚玉佩,看起来斯文有礼,且家世不俗。
秦机微微挑起眉梢,很快又平复下来,笑道:“举手之劳不必言谢。”他拱拱手,就跳上马要和俞明枝离开。
少年也没有强留,向他们欠身道谢,随后就和家仆离开。
俞明枝的手按在秦机的手背上,轻轻地揉着,问道:“疼吗?”
秦机摇头,“有枝枝帮我揉,一点儿也不疼了。”
俞明枝侧头看着他,问道:“你认得那个少年。”
“是。”秦机点头,望着前方的道路,“他是雍王。”
“雍王?”俞明枝疑惑,“当今皇上不是只有沂王和成王两个兄弟吗?并且不准之前的亲王子嗣再继承王位,哪里还有的王爷?”
“他是先帝的孙子。”秦机道:“他父亲年纪轻轻就没了,留下一个遗腹子。先帝悲痛非常,追封他父亲为雍王,而他一出生就继承了爵位。后来,先帝老迈,自知将不久于人世,见这个小孙子留在危机重重的京城,怕将来找来无端的祸害,会有危险,便叫王太妃将他带回最南边的外祖家,此后再没有回到京城,便渐渐的被人忘记了。”
“原来如此。”
秦机道:“他在去往外祖家之前,我还见过他呢,没想到过了这么些年,模样倒没什么变化,只是相比较于年幼时的活泼好动,变得沉静斯文多了。”
俞明枝赞同的点点头,“刚才那样危急的情况,一般年长的人说不定早就吓得站都站不稳了,而他一个少年人居然能面不改色。”
秦机的脸贴在俞明枝的头发上,蹭了蹭,若有所思的看着前方,“是呢。”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俞明枝听出了深意,抬头看他,“你在想什么?”
“我们的未来。”秦机叹息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五章 证据
只要他不张口,他们就永远如不了愿!
俞明枝在他的注视中却是淡然一笑,“依照郦御史的话,想来那份卷宗应该是藏在水中的。”
郦望山惊讶的看着她,喉头翻涌起血腥的气息。
俞明枝继续对秦机说道:“夫君可以派人好好的查一查郦家、御史台衙门里的水池、鱼缸等等,想来会有一些收获。”
秦机笑着答应,“好。”然后他对跟随在后面的手下人吩咐几句,那人立刻就去办。
郦望山低垂着头,咬着牙不做声。
那份卷宗漏洞百出,很多罪行是强加到俞言深的头上的。在匆匆定罪后,他偷偷从刑部衙门拿出来,准备修改好之后再放回去,谁知那些人太过急功近利,很多东西不是说改就能改的成的,便一直耽误到了今时今日。
那份卷宗只要被找到了,事情就算是真相大白了一半。
再加上被秦机揪出来的那几个人,等他们被押送到京城,整个事情就会都曝光出来。
那时候,为何好好的要诬害一方刺史?深究下去,简单的官场争斗根本靠不住脚,一定会查到沂王身上。
他和赵仲身陷囫囵,被逼到绝境,哪怕沂王对他们不闻不问,也不会将沂王供出来。
将功赎罪,在秦机面前毫无用处。
所以,不如把握住最后的机会,让秦机好一番头疼。
秦机握紧俞明枝的手,“看来有枝枝抓住了一个小细节。我们可以事半功倍了。郦望山郦大御史对我们来说,已经毫无用处了。枝枝,我带你去附近的酒楼吃好吃的。”
“好。”俞明枝点点头,她早就有想过郦望山或赵仲不可能老老实实的供出真相,必定要隐瞒下所有好恶心恶心秦机和她。所以,只有从言谈之中、细枝末节里发掘真相,才能突破难关。
秦机走出牢房,对狱卒说道:“郦御史知道的太多了,不能再让他开口说话了。”
狱卒明了的点头,“请秦舍人放心。”说完。他掏出几样家伙。走进牢房,对准地上的郦望山。
郦望山不明所以,叫道:“你们想怎样?”
“郦御史晓得了那么多的事情,怎么能让你有机会说出去呢?”狱卒笑呵呵的说道。
郦望山手脚并用。往后退去一些。喝道:“秦机。难道你不想知道那些秘密了吗?!”
秦机的声音悠悠的传来,“反正郦御史也不打算说,留着舌头还有什么用呢?”
“什么?!”郦望山瞪大眼睛。
还没走的京兆尹笑道:“郦御史以为自己不开口。秦舍人用尽了手段也不能如愿了,就能气着秦舍人了是吗?错了,大错特错,你不开口,别以为秦舍人就没有办法了,而你对他来说唯一的用处,就是被定罪然后押上刑场,身首异处。”
“好个秦机。”郦望山咬牙切齿,接着眼前就是一黑,他再也说不下去了。
秦机带着俞明枝出了府衙大门,说说笑笑着准备去附近的一间酒楼,之前他们都说好了,要吃遍京城里所有的美食,秦机不会忘记这个约定的。
“这家酒楼的师傅是从北边草原来的,做的烤羊,撒上特制的调料,非常好吃呢。”秦机一边说,一边扶俞明枝上马,“每天只供应三只烤羊,向来都是供不应求,要提前很久来预订才有的吃。”
“你提前了多久?”俞明枝笑着问道,靠在秦机的怀中。
秦机道:“在我们约定好要吃遍美食的时候。”
俞明枝笑了,秦机正要策马而去,忽地大街上有人高声喊起来。
“小心啊!快让开!”
只见一辆马车狂奔过来,车厢被甩的东倒西歪,眼看着随时都有可能侧翻在大街上,而马夫对发狂的马束手无策,幸好街上行人寥寥,都及时的避开了,唯有秦机他们就站在街中。
秦机眼睛一眯,对俞明枝轻声说道:“我去去就回来,枝枝安心。”话音未落,他人已经从马背上飞跃而起,潇洒的一个翻身,落在发狂的马上。
马激动的蹦跳扭动,想把人甩下去。
他的身形稍微摇晃了几下,就在人们以为他会栽下去,然后被马蹄踩成重伤之时,他已经稳稳的坐在马背上,死死的抓住缰绳,绳子勒得他手指发白也不松开一丝一毫。
马觉得疼,更是暴躁的发疯嘶鸣。
秦机一剑斩断缰绳,车在向前驶出一段后,车身倾斜,看看抵在旁边的墙面上,总算停下来了。
而秦机这边,少了车子的拖累,三五下将疯了的马制服住,停在了俞明枝的跟前。
俞明枝故障,“夫君真厉害。”
秦机跳下马来,轻柔地抚摸几下鬃毛,让后听见身后响起道谢声。
“多谢公子相救。”
是个少年的声音,清脆如叮咚泉水。
俞明枝和秦机一同望过去,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一身暗团花纹的月白色锦袍,腰间悬着一枚玉佩,看起来斯文有礼,且家世不俗。
秦机微微挑起眉梢,很快又平复下来,笑道:“举手之劳不必言谢。”他拱拱手,就跳上马要和俞明枝离开。
少年也没有强留,向他们欠身道谢,随后就和家仆离开。
俞明枝的手按在秦机的手背上,轻轻地揉着,问道:“疼吗?”
秦机摇头,“有枝枝帮我揉,一点儿也不疼了。”
俞明枝侧头看着他,问道:“你认得那个少年。”
“是。”秦机点头,望着前方的道路。“他是雍王。”
“雍王?”俞明枝疑惑,“当今皇上不是只有沂王和成王两个兄弟吗?并且不准之前的亲王子嗣再继承王位,哪里还有的王爷?”
“他是先帝的孙子。”秦机道:“他父亲年纪轻轻就没了,留下一个遗腹子。先帝悲痛非常,追封他父亲为雍王,而他一出生就继承了爵位。后来,先帝老迈,自知将不久于人世,见这个小孙子留在危机重重的京城,怕将来找来无端的祸害。会有危险。便叫王太妃将他带回最南边的外祖家,此后再没有回到京城,便渐渐的被人忘记了。”
“原来如此。”
秦机道:“他在去往外祖家之前,我还见过他呢。没想到过了这么些年。模样倒没什么变化。只是相比较于年幼时的活泼好动,变得沉静斯文多了。”
俞明枝赞同的点点头,“刚才那样危急的情况。一般年长的人说不定早就吓得站都站不稳了,而他一个少年人居然能面不改色。”
秦机的脸贴在俞明枝的头发上,蹭了蹭,若有所思的看着前方,“是呢。”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俞明枝听出了深意,抬头看他,“你在想什么?”
“我们的未来。”秦机叹息道。
吃过午饭,俞明枝问道:“还去见赵仲吗?”
秦机悠闲的牵着马往前走,“他现在一定很后悔,给他多一些后悔的时间吧。我们一起去赵家看看,经过这一夜,有没有发掘到什么有趣的东西。”
俞明枝坐在马背上,看着前面的秦机,“好。”
两人优哉游哉的走过街道,来到重兵把守的赵府门前。祝校尉见他来了,忙不迭地迎上前来,也不说客套话,开门见山的说道:“实在是辜负了秦舍人的厚望,到目前为止,没有查出任何有用的东西。”
秦机摆摆手,反过来安慰他:“若是赵仲是个好对付的人,他怎么可能爬到今天的位置?”
祝校尉干巴巴的笑几声,又向带着帷帽的俞明枝点头示意,然后请他们进屋说话。
俞明枝第二次来到赵家,但怀着的心思还是一样的。
这座偌大的府邸,藏着赵仲的秘密,能为父亲平冤昭雪,能令背后的主使者万劫不复。因此,她望向四周的目光里不由地带上几分探究,恨不得穿过那些东西的表面,看到内里有没有藏着东西。
“只要从赵、郦两家找出罪证,当时候在三司会审上,再与被押解到京城的襄州官员对质,岳父的案子真相就能浮出水面了。”秦机轻声对她说道。
俞明枝点点头,“我在这园子里转一转。”
“好,我陪你。”赵家的园子在京中确实算作一景,不过向来也只有与赵家交好的人才有幸一览其中风光。
在经过金吾卫和秦机人马的搜查后,原本风光秀丽的庭院变得乱糟糟,花盆都翻倒在地,泥土和娇嫩的花朵分离,地上到处是新挖出来的浅坑,湖心小亭的柱子被砍到了,瓦片散乱一地。
俞明枝的绣鞋踩在泥土和花草上,举目四望。
根本没有一处被遗漏的。
秦机也在看,也在想到底还有什么地方被错过了。
两人就这么默默无声的沿着石子小路向前走去,是不是有人从他们身边匆匆跑过,或是在道路两边的草丛中翻找什么。
半个时辰过去,依然一无所获,郦家那边也没有传回来消息。
俞明枝又望向被毁掉的湖心小亭,回想起在找老妇人生辰的那一天,一群像花儿娇艳的小姑娘们聚集在亭子里嘻嘻笑笑,那时候到处都是欢愉轻松的。哪怕她要防着岳朝晖,怕被识破了身份,但也顺利的蒙混过去……
她抬头望向假山上的亭子。
那亭子在绿树的遮掩下,并不显眼,甚至寻常都想不到会有人在这假山上建造一个小小的亭子。
“我想上去看看。”俞明枝道。
“好。”虽然小台阶上满是青苔尘土和落叶,但是他的存在就是为了好好守护着枝枝,只要他在,上去一下又有何妨呢?“
再说假山说高也不高,正好能凭他的一身功夫……
俞明枝一只脚刚踏上台阶,忽地腰上一紧,紧接着便双脚离地,整个人往上窜去。
还没来得及惊叫一声,脚又已经落了地。
她和秦机都安安稳稳的站在假山上,整个庭院尽收眼底。
俞明枝可没有心思看园子的风景,而是踏进亭子里,四下里看看。
柱子上有刀剑痕迹,显然已经有人搜过这里。
她又看了一圈亭子,然后手按在柱子上,仔细的想了想。
秦机没有打扰她,安静的看着下面来往的人。
“公子!”杭续从远处匆匆跑来,在假山下单膝跪地行礼,“属下在郦望山的家中发现了这个!”
他双手奉上一样东西,虽然离得远,但上面两个大字清晰的落入他们的眼中。
“卷宗”。
“父亲的卷宗吗?!”俞明枝惊喜的叫道。
杭续道:“正是。”
秦机飞身下去,取了东西又几个起落,轻松地落回俞明枝身边,将手里的卷宗展开给她看。
俞明枝仔细看过,眼睛顿时酸了,那些莫须有的证据和罪名就这样一项项的强加在父亲的头上,逼他签字画押。而今这份漏洞百出的东西落到他们手里,终于能将真相公布。
她和秦机相视而笑,秦机问杭续道:“此物在何处找到的?”
杭续道:“在郦望山书房前的小池塘边上,他将此物用油纸包裹,埋在池塘边的柳树下,正巧这两日池塘水没过了柳树,所以之前下河打捞的时候没有发觉。经由公子提醒,又仔细的搜了一遍方才找着的。”
秦机转头看向俞明枝,“我们枝枝真是聪慧。”
俞明枝道:“你快将这东西收好,切莫被有心人抢了去。”
“嗯。”秦机没有玩笑或是怠慢,将卷宗塞进衣襟中,末了还拍拍胸口,“看谁还能抢了去。”
俞明枝倚着柱子,轻轻地笑着。
突然,一块瓦片从天而落,砸在秦机脚前。
那瓦片碎裂,其中露出白色的一角。
俞明枝顿时不笑了,和秦机对视一眼。秦机立即俯身拾起瓦片,将夹在其中的纸小心翼翼的抽出来。
纸张在瓦片中时间就了,有些脏和黄旧,但上面的字仍旧清晰可辨。
“赵仲********的想找我贪污受贿的账本,找到皇上头上去了,”秦机笑道,掂几下手里的瓦片,“他没找着我的,现下我们找着他的了,还不凑巧,正是我们想要和他牵连上的那位。”(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六章 会审
俞明枝叹道:“这沂王到底是有什么样的本事,竟然能叫这些人死心塌地。明明看动静,沂王为了自保,肯定会弃他们于不顾,这个时候还讲什么仁义道德?我看,以沂王的行事风格,比当今皇上也好不到哪里去……”她顿了顿,看眼秦机,有些话还是没能说出口。
秦机假装没有注意到她的欲言又止,也有几分感叹,“是啊,这一点倒是可以来学一学。赵仲依然坚持谋害岳父是出于官场争斗,丝毫不肯透出一丝半分的和沂王有牵连,哪怕我说这件事郦望山已经招供了,也不能动摇他的心,这帮老匹夫固执的像块石头。”
“石头再坚硬也会有分崩离析的时候。”俞明枝轻声说道。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桌边坐下了,丫鬟们送来热腾腾的饭菜,香气顿时弥散到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秦机道:“听得枝枝安慰的话,便更有干劲了。”
俞明枝笑着给他盛了一碗汤,“那就祝愿秦舍人马到功成。”
“好!”秦机举起汤碗,假装这是一碗酒,痛苦的一饮而尽。
俞明枝轻轻叫了声,瞪他,“你也不嫌烫。”
秦机道:“枝枝给我盛的,怎么可能烫呢?哦……若是真要烫,那也是你的一片真心实意,那我更要一口都咽进肚子里了。”
俞明枝脸颊微红,斜瞪他一眼,“饭食都挡不住你那张嘴!”
第一百四十六章会审
随着在赵家挖掘出越来越多的证据。皇上终于“扛不住”百官的提议,下旨三司会审。赵仲一派的人马欢天喜地,认为救出赵尚书令的时机终于来了,还可以倒打一耙,指责秦舍人诬陷谋害赵尚书令等人,搅得整个朝堂和京城不得安宁,到时候看皇上还能不能继续袒护着秦舍人了。
若继续袒护下去,那必然更失民心,对于他们来说未尝也不是一件好事。
地点选在了大理寺衙门,由秦舍人主审。
一大早。相关的官员汇集于衙门内。而此时。秦机正在自己家中,慢条斯理的换衣服。
晨光透过敞开的窗子,撒在他身上,俊朗的面容如白玉。凝望着正在给自己系上衣带的妻子时。眼中满是柔光。
“我安排了人。到时候会带你去屏风后面旁听。”
俞明枝点点头,这一天终于来临了,怎么能错过了看那些罪恶之人定罪伏法的时候。
“不过今日也得小心。”她略显担忧。眉间带着一片愁云,“赵仲的人狗急跳墙,怕是要做出什么危险的事儿来。”
秦机道:“那也正好是个把柄了。”
俞明枝见他神色轻松,知道自那日在赵家的瓦片中发现账册开始,一样样的罪证都被发掘出来了,尽管秦机很多都没有说,外界也不知道,但可以看得出他是志在必得的。
“受伤了,你身上疼,我也心疼啊?”她盯着他看。
秦机揉了揉她的发髻,扶了扶那只雀鸟簪子,“我定然不会叫枝枝心疼的。我已经安排了人手在大理寺衙门周围巡逻,一旦有可疑人等,立刻以乱党同伙论处。大理寺内也有人监视着所有官员的一举一动,毕竟在审理案子的时候,他们的神色变化,也许能发掘到新的疑点。”
俞明枝笑着系好衣带,手掌抚平衣襟上的褶皱。
秦机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俞明枝感受到了他的心跳,那么有力而真实,抬头对他笑:“好了,我们可以出发了。”
“嗯。”俞明枝用力点头。
他们心情就像今日的阳光,明媚而充满活力。
俞明枝在秦机出发之后,才坐着马车从宅子侧门出来,穿过人烟稀少的街道,来到大理寺衙门的后门,杭央早就等候在这里了,见她下来,躬身行礼。
“公子已经到了,吩咐属下在此接夫人。”
“好,麻烦你带路吧。”俞明枝跟在杭央后面,穿过两道院门,经过一道长而蜿蜒的走廊,来到正堂后面,已经能听到如蚊蝇“嗡嗡”般的议论声。
“夫人,这边请。”杭央低声说道。
俞明枝从一道小门进去,入眼就是一副屏风,几道人影落在描画有山河图的屏风上,看得出他们正在交头接耳。
屏风后面摆着一张梨花木的圈椅和一张小几。
小几上已经放着茶壶和糕点了。
“夫人,请坐。”
“多谢。”俞明枝以口型道谢,然后坐在圈椅中,珠儿轻手轻脚的倒了茶递给她。
刚喝了一口茶,外面的“嗡嗡”声戛然而止,不多时响起秦机肃穆威严的声音,“本官奉皇上之命,彻查尚书令赵仲谋乱一事。现下,本官已经查到了眉目了,但出于公正,请在场的同僚们一起见证,免得将来有人说本官徇私舞弊,假公济私。”
没人敢对他的这番话说词发出不屑的声音,个个坐的腰背笔挺,注视着公案后的人。
俞明枝静静的听着。
“带人犯上堂。”秦机高喝一声。
随着一阵锁链声,公堂上不由地响起一阵唏嘘。
风光无限的当朝二品大臣赵仲,在牢狱之中不过数日的时光,居然像变了个人似的,发丝散乱,形容枯槁,整个人瘦了一圈不说,脸上那道伤痕更是触目惊心。
有人忍不住了,拍案而起,“秦机,赵尚书令尚未定罪,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他!你这是借机发泄私仇!”
秦机重重的一拍惊堂木,“乔郎中,这里没有你说话的资格。若是再敢胡言乱语,扰乱公堂。打三十大板以儆效尤。”
那人果然收声了。
秦机道:“麻烦杨少卿宣读罪状给在场的诸位听一听。”
杨少卿展开手里的卷宗,道:“原尚书令赵仲所犯之罪如下,第一纠结乱党,假冒前襄州刺史俞言深之命,扰乱京城,残害百姓,惊扰皇上;第二,勾结御史台中丞郦望山,收买襄州官员,诬害俞言深。致其背负冤名而身亡。全家也遭受到迫害;第三……”他抬眼看看跪在地上的郦望山。
郦望山微微蹙起眉头,这个停顿很有深意。
可是寻常的买卖官职、草菅人命,何至于要有停顿?直接说下去便是了。
“第三,贿赂沂王府长史常惠。身为当朝官员却与亲王来往过密。视为意图不轨;第四……”
后面的话。赵仲听不进去了,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乱响,头疼的似乎要炸裂了。
秦机敢在三司会审上说出这样的话来。说明他手上是有证据的……那些东西藏的如此之深,怎么会被他发现?难道是他假造的证据?
如果是假证据,那么他就可以揪住这一点,当堂将所有的事情推翻,反将秦机一军了。
他深呼吸几口气,平定下心神。
杨少卿正在说几样对于他们这些大官来说,不痛不痒的罪名。
“以上,共十七项罪名。”秦机冷冷的看着赵仲,“赵仲你可认罪?”
“我勾结沂王?秦机,你是什么居心!”赵仲冷笑:“空口无凭,你却还不明白这个道理?不拿出证据来给大家看看,怎叫我们心服口服?”
“没错!”乔侍郎此时又叫嚣起来了,“秦舍人,你快拿出证据来让我们看一看啊?不然你一家之言,怎么叫三司会审?你这是违抗圣旨!”
几个人也跟着叫起来,要秦机拿出证据来。
赵仲默默的攥紧手指,眯着眼睛紧盯着气定神闲的秦机。
秦机道:“各位急着让赵尚书令早点上刑场吗?本官会给你们看,一样一样的看。”他眼神示意底下几名小吏,他们立刻带上人证和物证。
赵仲看到还带着泥土和灰尘的纸张,脸色顿时白了。
秦机真的找到了,他怎么可能找得到?!
这些东西藏的那样隐秘,他到底是如何找到的?
为什么找到了这么重要的东西,却从来没有和他提起过一个字?
“这是赵仲贿赂常惠的账目往来。”他继续说道:“本官已经请示过皇上,将沂王府的长史常惠请回衙门,审问过了。常惠,本官问你,是否确有此事?”
赵仲扭头一看旁边的人,吓了一大跳,但又很快镇定下来。
他绝对不会供出去的,就算在牢狱中被迫说出来了,也一定会在三司会审的时候翻供。
面如土色的常惠练练点头,“是是是,我收了赵仲很多钱,孝敬给沂王殿下的,前后数目共计五十万两白银,在去年年底的时候,还给了他一万两白银,用来收买襄州官员。”
“哦?”秦机又看向赵仲,问道:“收买襄州官员做什么?”
“叫他们一起来诬陷俞言深聚集兵马,谋反作乱……”常惠在赵仲的阴狠的注视下,声音越来越轻,身子也颤抖的更加厉害,眼睛里聚起泪水,快要痛哭流涕了。
“沂王殿下一个闲散亲王,手中没有实权,要诬陷一个刺史做什么?”秦机又问道。
常惠道:“因为俞言深不肯归顺于沂王……”
“不肯归顺?”秦机道:“沂王想做什么?”
常惠一下子瘫软在地,他不敢再去看赵仲一眼,也不敢想象会得到什么样的下场。他原本也不想说,他身为王府长史,一旦说出来,沂王将万劫不复,多年来的筹谋和等待也会付之一炬。
但是,秦机那样狠毒的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并且有的已经做出来了。
他受不了,不想再被折磨下去。
“他想,他想……”
支吾了半天,但始终没能说出第三个字。
秦机不在意的笑了笑,看看在场众人的脸色,其实到这个份上,很多人都明白其中的原因了。
“这是常惠认罪画押的罪状,也请诸位好好看一看。”秦机再次示意小吏,“另外,本官其实早已觉察到俞言深的案子有问题,其一是因为事发突然,其二在案子了结之后,俞言深的卷宗神秘的从刑部消失了,而在不久之前我在御史台中丞郦望山的家里,发现了这件失踪已久的卷宗;其三,县令万宝杨曾经招供出一些事情,指出俞言深是被人谋害的。所以,本官一早派出人手前往襄州彻查此事,经过一番周旋,终于将涉案的官吏抓回京城,与赵仲、郦望山对质。现在你们所看到的就是万宝杨的罪状,他人已经因病死于牢狱之中,不能上堂对质了。来人,将襄州官员都押上来。”
听着“叮当”不停地脚步声,俞明枝的心跟着提起来了,她放下茶盏,轻手轻脚的靠近屏风,透过缝隙望过去,一张张满是风尘和疲倦的熟悉的脸庞映入她的眼帘。
她死死的揪住衣袖,让自己平静下来。
那些人,都曾经和父亲交情深厚,常常聚于一堂,谈笑风生。
她要好好的听一听,这些人到底是如何狠得下心谋害父亲,又会落得怎么样的下场!
“你们就一一把罪行老老实实的说出来吧。”秦机淡淡说道。
跪了一片的襄州官员们顿时哭成一片,断断续续的将如何和谭泰接触,又是如何被说动了,收下了银钱,制造出莫须有的证据来诬陷俞言深。
俞明枝认真的听着,每一个字仿佛化成一把小刀,在她的脑海中刻下一个清晰的字。
他们和万宝杨一样,为了那么点钱,为了官运亨通,不惜出卖恩情友谊,编织出一张巨大的网,让他们俞家再怎样挣扎,都只会越陷越深。
她闭了闭眼,退后去坐下。
秦机又提了郦望山来审问,众人看到他已经“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了,原来是舌头被割去了一块,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
秦机淡定的说道:“郦望山在狱中欲咬舌自杀,幸好被狱卒及时发现,虽然救下了性命,但是已经再也不能说话了。”
乔郎中又忍不住了,大叫道:“一定是你故意的!”
秦机喝令道:“来人,将扰乱公堂的乔郎中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当即有衙役上来拖人,其他人“啧啧”摇头,这个乔郎中怎么就认不清现实呢?人证物证都呈堂了,再怎样说,都是不会变的结果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七章 昭雪
人被拖出去了,秦机继续说道:“所以,乱党一事现下已经明了吧诸位?俞言深不愿意投靠沂王谋反,所以赵仲听从沂王的命令,收买勾结襄州官吏。后来,他发觉到本官在查襄州的事情,于是以俞言深的名义派出‘乱党’,想再一次坐实俞言深的罪名,这样一来襄州的官吏们来到京城,说出当初的事实,也不可能有人再相信俞言深了。不过,赵仲千算万算,没算到本官早就知道他和这件事有关,所以和皇上联合演了一场戏,逼迫赵仲的人马显身,引出所有的事情。”
他再度望向赵仲,“怎么样?你还有什么要辩驳的吗?”
在场官员有的摇头叹气,有的小声咒骂,也有的缩着肩膀,一个字也不敢说。
俞明枝闭上眼,无声的长长叹口气,嘴角不由地微微扬起。
只要等皇上下了旨意,就算是真正的平冤昭雪了。
父亲的在天之灵,终于可以安息了。
这时,外面有金吾卫的将军匆匆进来,扫视一圈在场的官吏,喝道:“今早,皇上找见沂王时,沂王意图行刺,皇上已经下令抓捕,其相关党羽一律处死,连坐九族!”
立时一片哗然。
第一百四十七章定罪
紧接着,一队兵马冲进来,抓起在座的几个人就直接往大理寺大牢走去。
那些人当即大叫起来,“抓我做什么”、“我又没有犯法。勾结乱党”。
叫声凄厉,回荡在整个公堂。
没有被抓的人们吓得面如土色,惊惧的缩在一起,看着他们被强行拖走。
顾中懿站出来说道:“刚才在公堂之上,你们为赵仲和郦望上等人砌词狡辩,可见他们就是赵仲的同伙现下押下去审问。此事非同小可,片刻都不能耽误!至于现在在座的诸位,请先回去吧。”
这些人战战兢兢的起身,腿肚子打着颤出去。
这场变故来的太突然了,他们在庆幸自己及时的见风使舵的同时。又担心还会被牵连上。毕竟之前都是和赵仲他们走的很近,难保秦舍人这边在收拾完沂王、赵仲等人之后,来一次秋后算账。
众人各怀心思,又想知道顾侍郎和秦舍人之后会有什么样的举动。一边又想赶紧的逃离这里。生怕等会儿真的也被抓走了。就这样怀着纠结的心思,出了大理寺的衙门。
刚才还人头攒动的大理寺公堂,瞬间就安静下来了。
秦机背着手。慢慢的走到赵仲面前,“怎么样,赵尚书令还满意吗?”
赵仲赶紧耳边尽是咬牙的声音,“秦机,你真卑鄙!”
秦机笑了笑,“对付你这样卑鄙的人,寻常办法是没有用的。”
赵仲焦虑不已,原以为自己不招供出沂王,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再接着刑部复核案子的时候,故意拖延一段时间,等到沂王筹谋万全了,就是他重获自由的时候。
可是谁想到,秦机不仅仅在这段时间隐瞒了所找到的所有证据,还将王府长史押了过来,甚至用了手段,逼迫他说出沂王的一些事。皇上也是有意在今天沂王进宫的吧?好将他们一网打尽。
偏偏在这个关头上,沂王不好推脱不进宫去,否则就间接的坐实了罪名。
至于宫里发生了什么时候,那就是外人谁也说不清楚的了。
但是皇上说沂王意图行刺,那就是意图行刺。
有没有证据,有多少人相信,有多少人不信,那都不是事。
反正这件事就是已经坐实了,沂王要造反,赵仲等人是参与造反的罪臣。
一切都完了……
赵仲瘫坐在地上,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郦望山“呜呜”两声,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能用愤恨的目光恶狠狠的瞪着秦机。
俞明枝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的时候,赵仲和郦望山,还有那个王府长史已经被人架起来了。她淡然从容的看着他们,莲步轻移,站到秦机的身边。
秦机道:“我现在就会进宫,将案件详情禀告给皇上,告诉他俞言深是被冤枉的,也会告诉他,我动了手脚,半路上调了包,救下俞家所有人。你说,皇上是会气愤我隐瞒实情,还是庆幸当初我做了个明智之举呢?”
赵仲咬咬牙,还是没有说话。
这时候不论说什么,都是自取其辱。
成王败寇,他们已经败了,还有什么需要来在这个时候争口舌之争呢?
秦机见他不说话,了然的笑了笑,挥挥手示意衙役将他们待下去,“看在你老老实实的没有现在说出俞家人活着的消息,我会免去你妻女和母亲的死罪,但是活罪难逃。有时候活着,未必是件好事,俞家所受到的苦楚,会千百倍的回报在她们的身上。”
赵仲脸色更加煞白,想要说什么,但是已经被衙役们押下去了。
顾中懿向他们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先出去了。
秦机握住俞明枝的手,“这一天,终于要到来了。”
“谢谢你。”俞明枝眨几下眼睛,最后没能忍住泪水流出来。
秦机抬手,拭去她的眼泪,“这时候应该高兴。”
俞明枝道:“所以这是高兴的哭了。”
秦机抱住她,吻住脸颊上的泪珠,“我们进宫去吧,我想皇上现在也一定想看到你,以俞明枝的身份见到你。”
“好。”俞明枝点点头。
秦机道:“怕不怕?”
俞明枝笑着摇摇头,“有什么好怕的,都见过皇上好几次面了。”
秦机又亲了亲她,然后两人一起走出公堂。
顾中懿已经准备好车马。两人上了马车就往皇宫的方向去。
其实俞明枝的内心还是有一些紧张的,因为皇上的性子如何,在几次的接触、秦机的转述中,还有这天下如今的面貌中,都可以了解的到。
万一皇上对秦机“先斩后奏”的行为而心中有了芥蒂怎么办?
只要父亲的冤名平反了就可以了吧?
她想着,不由地握紧秦机的手。
秦机注意到了,侧头看着,然后松口手,转而搂紧她的肩膀,将人带进自己的怀中。“放心。皇上绝对不会对我心存芥蒂的,他不会也不能,更是不敢。”
沂王倒台了,看似皇帝再没有敌人。但实际上实权将全都被掌握在他的手里。
皇上并不能因为敌人被消灭。但变得会处理朝政。能够将这个江山治理的井井有条,能安抚惊魂未定的百官,能压制所有人。
所以。什么都还依靠着他,常年的依靠已经变成了不会动摇的依赖。
皇上这方面就可以不必担心了,但他还要操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想到那个,他看向窗外,目光幽幽。
这件事,比之沂王和赵仲等人,更如狼似虎。
如果行差踏错一步,将是万劫不复。
原本,他没想到过会有这样的一天,但是现今心思的转变,令他不得不转变想法。
俞明枝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她正靠在他的怀里,盯着革带上的鱼符看,心跳随着距离皇宫越来越近,而跳的越发厉害。
秦机转过头,拍拍她,“我勇敢的枝枝去哪儿了?”
俞明枝不由地笑起来,“在呢。”她轻声应道,有什么风雨难关,都有秦机和她在一起。
真好。
很快,到了皇宫门口。侍卫们见到他们,问也没问一句,就放他们进去。
“沂王呢?”秦机这时候才问道,不是不想知道,而是想先安慰俞明枝。
反正不管如何,沂王要谋反证据确凿,他无论跑到天涯海角,都会被抓回来论罪。现在只不过是抓没抓到,没抓到要去哪儿去抓的问题。
京城里那么多良兵梁江,还能怕了沂王不成?
走过漫长的甬道,他们一行人来到皇上的寝宫门外,此地已经被重重的侍卫把守着,但是挡不住里面传出“咿咿呀呀”的唱曲和丝竹声。
沂王这个大难题终于要解决了,皇上心里头的大包袱可以放下了,所以又可以开开心心的饮酒作乐了吧?
秦机让俞明枝在门口等候,自己和顾中懿先进去。
他们进去之后,丝竹之声就听下了,然后几位宫装的美人鱼贯从里面出来,也没注意到站在门边的俞明枝,匆匆的就走了。
殿内响起说话声,俞明枝仔细的听着。
刘公公送来一张凳子和茶水,和善的对她笑了笑。
俞明枝道谢后,继续听着。
秦机将案子前后一五一十的禀告给皇上,包括赵仲和沂王的勾结,还有赵仲、郦望山等人谋害俞言深的前后。
皇上听完,重重地一拍桌子。
“居然敢谋害忠臣,这些贱人!”他骂道,一时忘记了一国之君该有的威仪。
“皇上请息怒,幸好这件事得以真相大白,能够还俞刺史一个清白。”秦机道。
皇上叹口气,“可是……我对不起俞爱卿一家人啊……我,我一时气疯了头,将他们一家都挫骨扬灰了,这要该怎么补偿他们啊……”
“皇上,您派出去的人,找错了尸骨。”秦机淡淡的说道:“臣见事情真相大白了,于是派人去收拾俞家人的尸骨,结果发现当初右卫的人马弄错了,将另外一家因大火而灭门的人家给鞭尸了。乱葬岗上,根本就没有俞家人的尸骨。”
“什么?”皇上惊讶,“此话当真。”
俞明枝从语气中来辨听,皇上没有生气,甚至还有一点希望和欣喜。
皇上虽然性情不定,但有时候也很容易叫人辨认出他说的真话假话。
秦机道:“是的。当初俞言深的案子出来之后,臣探听到一些风声,认为此案发生的极为蹊跷,可能有人意图在其中谋划些什么,所以将俞言深的尸骨搬出乱葬岗,并且……救下了俞言深的家眷。”
皇上再度拍案而起,但这次语气中充满了兴奋之情,“你的意思是,俞爱卿的家眷都还活着?!”
秦机道:“是的,都活着,并且皇上已经见过其中一位了。”
皇上好奇的问道:“是谁?”
“臣的妻子,便是俞言深的女儿。”
“她,她不是商户的女儿吗?”
“臣为了保她的安全,所以让她假冒那商户之女回到京城。”
“难怪我觉得你夫人的面相有些眼熟,原来是俞爱卿的女儿。”皇上大笑道:“从她的言谈举止,和气度从容来看,确实不像是商户之女,更像是官家儿女该有的模样,我该早想到的。秦爱卿,莫不是你救出他们一家,所以俞小姐对你心生爱意,使得你们结为秦晋之好的吧?”
“皇上英明。”秦机赞扬道。
这句赞扬让皇上的心情更为好了,“秦爱卿,你妻子现下在何处?俞爱卿其他的家眷又在何处呢?”
秦机道:“臣的妻子正在外面候着,至于俞刺史的家眷已经被臣妥善的安置在京畿周围的县城中,安然度日,只等着俞刺史能平冤昭雪的那一天。”
“好好好,立刻传我的旨意,为俞刺史平冤昭雪!”皇上顿了顿,又道:“可是……我之前做了那样的事,也不知道俞爱卿的家眷和天下人要如何看待我了……”
秦机和善的说道:“皇上,您那是受赵仲等奸臣蒙蔽,所以才会做出那些事。是那些人撺掇的皇上,不然的话,以皇上的仁慈之心,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呢?然而,幸好皇上在紧要关头,回过神来,随便弄了几具尸骨敷衍过去,先来蒙过那些奸臣,好让他们得意之后露出狐狸尾巴。”
要不是旁人有人,俞明枝差点笑出来。
秦机在这一点上,可真是无人能及。
“对对对!”皇上连声叫道,仿佛溺水的水抓到了救命的稻草,“都怪赵仲那些人,谋害了俞爱卿一家不说,还蛊惑我如此残害俞刺史,简直天理不容!顾爱卿,你快去拟旨,我现在就要昭告天下!秦爱卿,你也快将俞小姐请进来说话,这一次我要和皇后重新的,好好的再见一见她。”
“是。”
俞明枝很快看到秦机退出来了,她淡淡的笑了笑,斜眼看了看身边华衣金钗的女子。(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章 义女
皇上眼睛一亮,如释重负般的答应道:“好好好!”
虽说是被奸人欺骗蛊惑的,但是错杀忠臣已经是不可改变的事实。外头的人会怎么看他?而且俞家人虽然得秦爱卿的帮助,得以存活下来,但是心中会没有怨恨?
不仅要为俞言深平反,还要对俞家有所补偿,才能堵住悠悠之口。
区区金银财宝肯定是远远不够的,最关键的是官爵荣耀。
这个得益于俞家人,更是能让外人都看到。
到时候加封俞言深一些官职,是对逝去者的尊重哀悼。而家眷们少不得,这样才能显示出他的“愧疚”,才显得是有诚意的补偿。
但对于这些女眷来说,不像有官职在身的可以加封进爵,要有个什么名头,是个有点头疼的问题。
幸好,姑母及时的来为他解决了。
姑母是他父皇的嫡亲姐姐,当然事事为他这个侄儿着想。哪里像沂王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不是一个娘生下,就不会和他同心。
他美滋滋的盘算着,却见秦爱卿夫妻两个都愣着,立刻叫道:“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我和秦爱卿亲如兄弟一般,如今若是秦夫人成为姑母的义女,那可就是亲上加亲的大喜事。”
俞明枝行礼后,轻声说道:“民女何德何能,能够成为大长公主的义女。”那可就也算作是皇亲国戚了,和皇上皇后的关系将更为亲密。
但是以秦机的言行心思。是不会想和皇上太过亲密的。
大长公主依然拉着她的手,笑道:“秦舍人是皇上最信任的肱骨之臣,而秦夫人是俞刺史的长女,有胆色又聪慧懂事,皇上皇后都十分的喜欢,我见着也是觉得像极了我和亲出去的长女。秦夫人,你可不要推辞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在推辞就是折人面子了。俞明枝瞥眼秦机,笑着欠身,“多谢大长公主厚爱。”
“好。”大长公主握紧她的手。看看皇上皇后。又看看秦机,“那么这件事就定下了,等会儿让钦天监选一个好日子,将这件事办了。”
皇上连连点头。“还有。将俞刺史的家眷都接到京城来。我要亲自慰问慰问他们,以表心意。俞刺史为襄州父母官的时候,听说颇有建树。深得当地百姓的爱戴,加上他是冤死的,所以我想着……恢复其原本官职,并追封为司空,其妻子封为梁国夫人,都同一日办了吧。”
秦机和俞明枝双双跪拜在地,叩谢皇恩。
皇上赶忙叫他们起来,整个人都喜气洋洋的瞧着这一对伉俪。沂王的事情总算结束了,虽然成王也是异母的兄弟,不过相比较于沂王,那更是个不堪一提的草包罢了,更何况还有妻儿压在京城里做人质,又有秦机替他盯着,所以压根就不用担心。顾虑都被除去了,朝堂上会有大变动,但还是有秦机为他摆平麻烦,所以他根本就没有可忧虑的事情了,感觉到什么叫无事一身轻。
这感觉太好了,皇上不由地当众人的面伸了个懒腰,说道:“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姑母您留在宫里吃个饭吧?秦爱卿秦夫人,你们也留下。”
大长公主道:“正好我和秦夫人多说说话。”
俞明枝道:“大长公主喊明枝名字就好。”
“好。”大长公主越看俞明枝,越是喜欢,“明枝真是懂事乖巧。”
其实她今天进宫里,最初的想法是来看看皇上是否安好。等到在殿外的时候听见里面的传话,意识到等候在门口的女子便是秦舍人的妻子之后,当即又有了新主意。
做姑母的,自然想为侄儿排忧解难了。
当年先帝驾崩之前,十分不放心这个嫡子,她在病床前听了不知多少嘱托。
虽然是头一次见面,但是她见过无数的人,还是有些识人的眼色的,看着秦夫人如此恭顺乖巧,并且是模样儿是真的与她远嫁的女儿有几分相像,顿时心头升起几分思念之情,更想要认下这个义女,将来好多多在身边陪伴,排解心中的苦闷。
皇后借口亲自去监督今天的晚饭,匆匆从寝宫出来,但是没去御厨房,而是带着几个身材粗壮的嬷嬷,直接来到了宫中一处僻静的院子。
院门上挂着厚重的大锁,嬷嬷小心的打开,屋子外面还有内侍、侍卫重重包围,但是挡不住里面传出的叫骂声。
“荒唐,皇上并没有废我妃位,也没有什么旨意,你们凭什么将我关在此处?皇后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子了吗?我要见皇上。还不快让开,你们这些狗奴才!”
“淑妃娘娘,您听老奴一声劝,这时候您要是到皇上跟前去,肯定死的极为难看呢,若是在这里……说不定还能给您一些体面。”
“死?皇上何时要我死了?我犯了什么罪过了?我进宫这么些年,已经是皇上的人了,和赵家有什么关系?!”
“淑妃,你这时候倒想着撇清和赵家的关系了?”皇后笑眯眯的走进屋中,环视一圈简陋的布置,和那些在赵淑妃身后害怕的颤抖不停的嫔妃们,“你生时姓赵,死了还是姓赵。”
赵淑妃要扑上来,被嬷嬷死死的按住。
她红着眼睛,满怀恨意的瞪着皇后,“皇后,没有皇上的旨意,你怎么敢私自对待我们?要是被皇上知道了,定要严惩你!念在我们在宫中这么些年,你放我们回去,我们定然不会告诉皇上了。”
皇后觉得好笑,掩着嘴轻笑几声,满是嘲讽之意,“赵淑妃,你的骨气呢?平日里趾高气扬的气势呢?怎么到这时候胆小如鼠了?倒是叫我大开眼界了啊!不过,淑妃啊。赵仲和沂王谋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皇上很生气,已经拟了旨意要灭赵家九族,所以你也不例外。他不会再想见到你了,甚至听到你的名字都觉得恶心。”
皇后以胜利者的姿态高高在上,看着被嬷嬷死死的压住,不得不跪在自己面前的赵淑妃。
斗了这么些年,总算是到头了。
“还有你塞进宫里的这些阿猫阿狗,不要以为皇上不知道她们是从哪里来的。”皇后轻蔑的看过去。在她的目光中发抖的越来越厉害的女人们。“说不准哪一天,为了给自家主子报仇,而谋害了皇上。身为后宫之主,绝不能放任了你们。”
“皇后饶命啊!”那些女子们当即要扑上来哭喊。
候在旁边的宫人们立刻上前。押住她们的同时。将布团塞进嘴巴里。
皇后轻轻一笑。“所以,按照老规矩,赐你们毒酒一杯。上路去吧。好歹做过皇上的女人,我还是会留一点体面给你们的。”
赵淑妃还在拼命地挣扎着,“放开我,我要见皇上!”
皇后道:“好啊。”
赵淑妃一喜,嬷嬷们摸不准皇后的意思了,愣愣的看着她。
皇后继续说道:“到时候皇上将你发落到大理寺大牢,等着上刑场斩首吧。”
赵淑妃扭动着肩膀,“你少吓唬我,皇上绝对不会这样对待我的!”
皇后笑了,“既然赵淑妃要自取其辱,那去吧。”
让这个女人亲眼看一看皇上是如何绝情,对她来说是莫大的绝望吧?比死更可怕的绝望,那就让她好好的尝一尝。
她点点头,嬷嬷立刻放开赵淑妃。
赵淑妃像疯了似的跑出去,没有人再阻拦她。
皇后看向剩下的女人们,对嬷嬷说道:“还不快动手?”
嬷嬷们立刻端来毒酒,走过去。
皇后转身出去了,脚步不快不慢地往皇上的寝宫走去,她不太想听到赵淑妃的哭喊,她对这个女人厌烦太久了。
等她回到寝宫门口时,看到赵淑妃被侍卫拖出去了。
“我说的话,你为何就不肯听呢?”皇后在对上她的目光时,嘲笑道。
赵淑妃“呜呜”两声,发丝散乱,狼狈不堪,唯有眼中的绝望和痛苦,叫人难以忘记。
皇后再也不看她一眼,回到殿中。
几个人正做着喝茶聊天,其乐融融,似乎根本没有见过赵淑妃。
所以,她也不会提刚才在冷宫的事,皇上也不会在意那些女人的消失,后宫中从来不缺女人,旧的去了,还有无数的新人来。
她笑起来,与他们坐在一起聊天。
吃过晚饭后,俞明枝和秦机送大长公主回府,这才得以返回自己的家。
当他们踏进家门,回想白天发生的事情,想到父亲平冤昭雪,有种隔了一世的感觉。
俞明枝有些感叹的长长叹口气,看向秦机,然后抱紧他。
“很快,我们就可以一家团聚了。”秦机在她耳边说道。
“是呢。”俞明枝蹭着他的颈窝,“终于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可以正大光明的行走在大街上。明天,我们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父亲吧?”
“好。”秦机答应道。
俞明枝闭上眼睛,“感觉这一切像是在做梦,但是抱紧你,感觉很真实,又不害怕这些是虚幻的了。”
秦机揉着她的肩膀。
俞明枝道:“多谢有你,谢谢你一直陪伴在我的身边。”
秦机道:“还会陪伴很久很久,直到天荒地老。”
俞明枝笑起来,以前的自己,想要在大仇得报的时候离开秦机,但是现在的心思已经完全转变了。她不会和他分离,永远都不会。
随着沂王谋逆的事情昭告天下,俞言深得到平反,钦天监将好日子挑在了九月二十一。秦机派人快马加鞭的将俞夫人母女接到京城面圣,皇上见只来了两个人,奇怪的很,因为他是指名了要将俞家所有人都接回来,好妥善安置在京城里,有功名在身的也好安排官职。
秦机道:“他们在乡间住惯了,不想离开。但俞夫人想念在京城的女儿,一直放心不下,所以过来了。”
皇上信了,没有多问。
秦机安心下来。
之所以不将俞家所有人都接到京城里来,是有打算和目的的。
如今俞家被皇上看重,这意味着皇上心中不仅有愧疚,也有芥蒂。
为了防止来日再有变故,还是少一些人踏进京城这个险地为妙。
更何况……
他微微的叹口气,面圣之后带着岳母回到秦府,枝枝已经等候她们多时了。
“母亲!”俞明枝坐在堂屋里,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就冲了出去,看到熟悉的面孔,眼泪一下子模糊了双眼,“母亲,妹妹……”她冲上前,抱紧她们。
这一次,可以堂堂正正的团聚了,再也不用躲着人了。
俞夫人看着女儿,又哭又笑着抚摸着她的头发。
秦机站在一旁,笑着看她们母女三人团聚。
俞明枝道:“母亲,多亏了有秦机相助,才有父亲平冤昭雪的一日,我说过他对我很好,很关心照顾我,都是真的。”
俞夫人看眼秦机,颇为感叹。
秦机道:“以后一家人都住在这里,小婿准备好接受岳母的考验。”
俞夫人笑起来。
秦机和俞明枝也相视一笑。
俞明枝知道母亲是放下防备和担忧了,以后等待他们的将会是安逸幸福的日子,满心间都是喜悦。
秦机亲自拎着俞夫人她们的行礼,带她们去看新打扫过的院落,离他和俞明枝的正院不远,以后也方便早上去请安。
俞夫人有心看这个女婿做的如何,仔仔细细的打量两圈屋内的布置,对他点点头,“有心了你。”
秦机道:“小婿应该做的,若是岳母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尽管吩咐。”
俞夫人连连摆手,“已经很满意了。”不管怎么说,人家给报了血海深仇,一心一意的为了女儿,怎么能再有不满的地方呢?只希望她们能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母亲和妹妹舟车劳顿,俞明枝吩咐丫鬟们打来热水,伺候她们睡下,有什么话等她们休息好了再说也不迟。她和秦机从院子里出来。她得准备认大长公主为义母的事情,而秦机必须去追查沂王的下落。
这个沂王好生厉害,居然从府邸挖出一条通往城外的密道。
所以,京城里已经是不可能再找到他了,而外面人海茫茫,犹如大海捞针,为了防止他勾结外邦势力卷土重来,需得多加防备和筹谋才行。
俞明枝关切的说道:“你在外面做事,多加小心。赵仲他们很快就要被行刑了,想来余孽狗急跳墙,肯定要跑出来报仇的。”
“好。”秦机拍拍她的手。
俞明枝笑了笑,冷不丁的眼角瞥见一双阴郁的眼睛。(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章 旧情
等她回到寝宫门口时,看到赵淑妃被侍卫拖出去了。
“我说的话,你为何就不肯听呢?”皇后在对上她的目光时,嘲笑道。
赵淑妃“呜呜”两声,发丝散乱,狼狈不堪,唯有眼中的绝望和痛苦,叫人难以忘记。
皇后再也不看她一眼,回到殿中。
几个人正做着喝茶聊天,其乐融融,似乎根本没有见过赵淑妃。
所以,她也不会提刚才在冷宫的事,皇上也不会在意那些女人的消失,后宫中从来不缺女人,旧的去了,还有无数的新人来。
她笑起来,与他们坐在一起聊天。
吃过晚饭后,俞明枝和秦机送大长公主回府,这才得以返回自己的家。
当他们踏进家门,回想白天发生的事情,想到父亲平冤昭雪,有种隔了一世的感觉。
俞明枝有些感叹的长长叹口气,看向秦机,然后抱紧他。
“很快,我们就可以一家团聚了。”秦机在她耳边说道。
“是呢。”俞明枝蹭着他的颈窝,“终于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可以正大光明的行走在大街上。明天,我们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父亲吧?”
“好。”秦机答应道。
俞明枝闭上眼睛,“感觉这一切像是在做梦,但是抱紧你,感觉很真实,又不害怕这些是虚幻的了。”
秦机揉着她的肩膀。
俞明枝道:“多谢有你,谢谢你一直陪伴在我的身边。”
秦机道:“还会陪伴很久很久。直到天荒地老。”
俞明枝笑起来,以前的自己,想要在大仇得报的时候离开秦机,但是现在的心思已经完全转变了。她不会和他分离,永远都不会。
随着沂王谋逆的事情昭告天下,俞言深得到平反,钦天监将好日子挑在了九月二十一。秦机派人快马加鞭的将俞夫人母女接到京城面圣,皇上见只来了两个人,奇怪的很,因为他是指名了要将俞家所有人都接回来。好妥善安置在京城里。有功名在身的也好安排官职。
秦机道:“他们在乡间住惯了,不想离开。但俞夫人想念在京城的女儿,一直放心不下,所以过来了。”
皇上信了。没有多问。
秦机安心下来。
之所以不将俞家所有人都接到京城里来。是有打算和目的的。
如今俞家被皇上看重。这意味着皇上心中不仅有愧疚,也有芥蒂。
为了防止来日再有变故,还是少一些人踏进京城这个险地为妙。
更何况……
他微微的叹口气。面圣之后带着岳母回到秦府,枝枝已经等候她们多时了。
“母亲!”俞明枝坐在堂屋里,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就冲了出去,看到熟悉的面孔,眼泪一下子模糊了双眼,“母亲,妹妹……”她冲上前,抱紧她们。
这一次,可以堂堂正正的团聚了,再也不用躲着人了。
俞夫人看着女儿,又哭又笑着抚摸着她的头发。
秦机站在一旁,笑着看她们母女三人团聚。
俞明枝道:“母亲,多亏了有秦机相助,才有父亲平冤昭雪的一日,我说过他对我很好,很关心照顾我,都是真的。”
俞夫人看眼秦机,颇为感叹。
秦机道:“以后一家人都住在这里,小婿准备好接受岳母的考验。”
俞夫人笑起来。
秦机和俞明枝也相视一笑。
俞明枝知道母亲是放下防备和担忧了,以后等待他们的将会是安逸幸福的日子,满心间都是喜悦。
秦机亲自拎着俞夫人她们的行礼,带她们去看新打扫过的院落,离他和俞明枝的正院不远,以后也方便早上去请安。
俞夫人有心看这个女婿做的如何,仔仔细细的打量两圈屋内的布置,对他点点头,“有心了你。”
秦机道:“小婿应该做的,若是岳母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尽管吩咐。”
俞夫人连连摆手,“已经很满意了。”不管怎么说,人家给报了血海深仇,一心一意的为了女儿,怎么能再有不满的地方呢?只希望她们能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母亲和妹妹舟车劳顿,俞明枝吩咐丫鬟们打来热水,伺候她们睡下,有什么话等她们休息好了再说也不迟。她和秦机从院子里出来。她得准备认大长公主为义母的事情,而秦机必须去追查沂王的下落。
这个沂王好生厉害,居然从府邸挖出一条通往城外的密道。
所以,京城里已经是不可能再找到他了,而外面人海茫茫,犹如大海捞针,为了防止他勾结外邦势力卷土重来,需得多加防备和筹谋才行。
俞明枝关切的说道:“你在外面做事,多加小心。赵仲他们很快就要被行刑了,想来余孽狗急跳墙,肯定要跑出来报仇的。”
“好。”秦机拍拍她的手。
俞明枝笑了笑,冷不丁的眼角瞥见一双阴郁的眼睛。
那双眼睛瞬间又消失了,月洞门前空无一人。
俞明枝没有放在心上。
自从出姑娘被秦机限制在院子里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上回听说,还是在赶制衣服的时候,听下面的媳妇子和丫鬟们闲聊,才知道在她和秦机“决裂”之后,楚姑娘的院子就没人看守了。楚姑娘在她不在家的这段期间,三番四次的向秦机示好不成,便闹出旧疾复发的事情来了。
偏巧那几日秦机忙着外头的事情,府邸里头的人又以为公子和夫人真的闹成那般地步了,一个个都谨言慎行。恨不得当自己不存在在这个宅子里,更没闲心思去关心楚姑娘。
于是,楚姑娘的病一天比一天“严重”了。
但是,秦机还是没去看过一眼。
楚姑娘耐不住了,演了一出和贴身丫鬟的生离死别。
结果那天,秦机去看望楚姑娘了,但是身后跟着御医。
那御医好生了当,连脉象都没有看,就直接戳穿了她装病的骗局。
楚姑娘在众人面前出丑了,只能楚楚可怜的默默垂泪。模样反而叫人同情不已。
秦机看都没看。转身就走。
再后来,她回到秦家,一切真相大白,楚姑娘一直安静的龟缩在自己的院子里。没有再出来过一步。平日里的衣食住行都由贴身丫鬟打理。整个宅院几乎快忘记了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想来是死心了吧?
“我已经请人帮忙,给楚霭说亲事了。”秦机突然说道。
俞明枝看他一眼,叹道:“这也许反而会加深怨恨。”
楚姑娘只喜欢秦机一个人。那份深刻的感情恐怕此生都不会有丝毫的改变。如果强行给她说一门亲事,可能会闹出人命,也可能会加深怨恨仇苦,可仔细想来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只有做的绝情,才能让她彻底死心。”秦机看得出,楚霭这个人虽然看起来弱不经风又朴实真诚,但实际上狠毒起来,那是会让人刮目相看的。
他没办法对救命恩人痛下杀手,只能寻一个极好的人家,将她远远的送出去。
否则留在府邸里,日防夜防也是件烦人的事情。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也不会有万无一失的保护,他不能让这样的危险留在枝枝的身边。
“放心,那是一户非常好的人家。”他继续说道:“绝不会让她在过日子上受半点委屈。”
感情就不是旁人能操控的了。
俞明枝微微摇头,不想再去为楚姑娘烦神了,这件事只能这么做了。
两人并肩,慢悠悠的往大门走去,一路上秋菊开的正好,耀眼的鹅黄色,富贵的紫红色还有洁白无瑕的白色,一片又一片,在清风中摇曳,弥漫开淡淡的清香。
俞明枝深呼吸一口气,挽住秦机的胳膊。
秦机道:“等岳母休息好了,得先去见一见大长公主。这桩事是皇上向俞家示好的大事,所以一定会操办的隆重,其中各项礼节繁复,都是要好好准备的。不过我会以外面赈灾的事情还没有做完为由,向皇上提议尽量缩减,只要颁下诏书,昭告了天下,也都是一样的结果。这样,就可以让枝枝你好好休息了。”
他抬起头,抚过她柔滑的脸颊,看着这张略施粉黛便明艳无双的脸庞,温柔的笑着。
俞明枝靠着他,“好呢,不然我也要头疼这件事了,要给大长公主的礼物,让我好头疼,都没时间将你的衣服做完了。”
秦机揉揉她的脸颊,“这个不急,你我还有好多好多的时日呢。”
俞明枝道:“想看到你穿上的模样啊?”
秦机笑起来,“礼物的事情,我也帮着看看,你有什么想法了吗?”
俞明枝道:“公主锦衣玉食,什么东西都不缺,所以这份礼物上最重要的是心意。”
“嗯。”秦机点点头。
“我想亲手做样东西给她,你再帮我参谋参谋,然后请工匠打造一套首饰如何?”俞明枝眯起眼睛笑,“首饰铺里都没有的款式,要别出心裁。我已经画好了几个图样,等你晚上回来的时候看看?”
秦机点头,“枝枝这个想法非常好。”正说着,他们走到了大门前,“枝枝等我晚上回来吃饭,我叫杭续去弄几条鲜美的鱼,让岳母和明鸯好好尝一尝。”
“我也这么想着呢。”俞明枝开心的笑起来,“得好好的让母亲看一看,她的女婿多厉害,连鱼儿都养的肥妹呢。”
两人的双手牵在一起,摇晃了几下。
俞明枝踮起脚尖,在秦机的脸上亲了一口,“早些回来。”
“好。”秦机不舍得松开手,“我去去就回。”
他转身向大门口走去,俞明枝目送着他的身影,不想却看到门外有一个人像松柏似的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秦机已经看清那人的面容了,眼中闪过一道不悦,随即归于冷漠的平静。
“岳公子,您到我家来有何指教吗?”
岳朝晖却不搭理他,直愣愣的望向俞明枝,“明枝,真的是你,真的是你!郭家的那个小姐果真就是你,我没有认错。”
俞明枝早先就清楚岳朝晖一定觉察到了什么,但镇定自若的看着他,“所以呢?”
岳朝晖当即就要跑上来,但是被秦家的护院不留情的挡下来了。
他喝道:“让开,晓得我是谁吗?”
“不管你是谁,都不可以擅闯当朝三品官员的宅邸!”护院不客气的叫道。
居然被地位低贱的护院这样折面子,岳朝晖温润的脸庞黑了几分,“三品官员?我可是记得秦机不过是五品的中书舍人。”
秦机道:“岳公子的消息可真是落后。”他微微叹息一声,其实皇上的旨意还没有正式的颁布下来,但是顾中懿已经全面接管中书省的大小事务,官吏们都尊称一声“顾丞相”了,而他也继任中书侍郎,大伙儿也都跟着改口了。
升迁一事在被人眼里必然是一件好事,但是在他看来却不见得是好。
所以,有些踟蹰着不敢告诉俞明枝。
虽然之前枝枝已经听闻了风声,但不是还没确定下来吗?
到了这个份上,还在往上爬,说明什么?枝枝能猜得到。
他看一眼俞明枝,见她平色正常,像是早已知晓了。
岳朝晖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在与护院冲突下去必然是自取其辱,他索性倒退半步,掸了掸衣袍,然后望向俞明枝,依然是从前那样的温润斯文。
“明枝,你和秦机结为夫妻,是为了给俞伯父报仇,对吗?现在已经报完仇了,你们是不是要和离了?”
俞明枝轻轻的笑出声,“岳公子真是天真。”
岳朝晖一怔,“你什么意思?”
俞明枝握住秦机的手,十指相握给他看,“岳公子,麻烦你记清楚一点,你我的婚约早在数月之前,就由你们家主动退了,婚书八字都已退还,何来婚约之说?而我和秦机则是真心相爱,自愿结为夫妻的,可是与您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很不同。”
岳朝晖差点身形不稳,往后退去一步,“明枝,这不可能,你是不是被秦机威胁了?是不是因为俞伯母在他的手上,所以不得不听从他的吩咐,和他假扮恩爱夫妻?!明枝,我可以救你的,你到我这里来可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