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家族祭祀
西门御显然没有想到老妇人会这么回答,脸上的表情起初显得很是难看,这老妇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居住在西门家族的内堂,按理说应该是西门家族的先辈,就算不是先辈之人,最起码应该替西门家族的人说话,而今却是当着离渊这个外人,说出了这般的话语来,一时之间西门御不知道该讲怎么话,喃喃了许久才向老妇人问道:“这个,这个老妇人为何说我西门家族的先辈们都是活死人,这太无理离开了。”
听到西门御的话离渊的表情也有了动容之色,他的话也正是离渊想知道,眼前的这种情况,那老妇人很明显给离渊隐瞒了重要的信息,但是方才老妇人说那西门家族的先辈都是活死人,离渊刚刚从那西门家族的龟眠之地出来,除了他们死状奇特之外,倒是没有发现什么,尘封蜡泪之中,这种死法当真是离渊在死人中见到过得最不可思议的方法,相信在历史上,这种死人送葬法也是独一无二的。
老妇人听闻西门御的话语,脸上冷笑了几番,没有看向西门御本人,反而若有其意的看着离渊,倒像是这种事情跟西门御解释他也不会懂,或者是不屑于跟他解释,老妇人看了几眼离渊,桀桀的笑道:“离先生在龟眠之地中发现了什么没有,那些西门家族先辈们的身体们,在你看来,除了蜡封之外,还有那一些奇特的地方?”
听闻此话,离渊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刚刚离渊已经完全将龟眠之地的情况告知了二人,但是眼前这行将就木的老妇人即然这么问,肯定有她得道理,又细细的想了一番,依旧不能够猜到什么其他的可疑,离渊无奈的摇了摇头。
那老妇人的表情不急不忙,阴沉的脸上露出颇值得玩味的笑容,“离先生,你觉得我的身上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不同之处……”这的确是个很难判断的事情,离渊的脸上变得更加的谨慎,眼前的老妇人听西门御来说,已经生活了不知道多少年,而且重来没有普通人餐饮的习惯,更不要任何人走进她所居住的屋子,这人在西门家族是个很奇特的存在,离渊想了想,最后尝试着用秘法神识观察着。
一如往常一般,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除了一点之外,这老妇人从面理上来说,应该算的上是行将就木的人,按理说应该阴气大重孤阴不胜,不过在离渊的神识感触下,却发现这老妇人身上的阳气之盛,比之正当壮年的西门御还要强上一倍,这样的情况很是反常,但又没有任何的不对,毕竟这样的一个活人来说,阳气旺盛代表着生命力的强健,没有什么不妥来说。
“老妇人身上的阳气很盛,算的上实不错的事情,比一般的壮年人还强上一些,不知道这算不算得是不同的事情?”离渊盯着老妇人用神识探查了一会,脸上不确定的道。
“离先生的秘法当真神奇,桀桀,我身上的阳气之感却是比一般的还要深,这倒不算什么,当我真正的死掉之后,身上的阳气会更盛的,这一点想必先生也没有想到吧!”老妇人丝毫不忌讳谈起死亡的两个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尖声吸气的道,使得听闻的两人浑身起了一阵别扭之感。
“死了会阳气更盛,会更盛……怎么感觉这么熟悉呢,为什么呢?”离渊听到老妇人的话,心中依稀回忆起一些熟悉感,忍不住心中念叨起来,而西门御听闻之后,只当是这老妇人一派胡言,人死之后,更是尘归尘土归土,生死本是天道循环,阴阳对应着生死,阴主死,生柱阳,怎么会生死颠倒过来呢,这根本是有悖常理,这老妇人说话当真是越说越离谱,西门御险些要出言责问老妇人。
“人死了还如活着一般阳气大盛……”恍如一道闪电在离渊的思绪中传递出来,“那西门家族龟眠之地蜡封中的人,不是在神识感应中状如活人么?!起初还以为是神识被青乌雕塑干扰的原因,没想到真的如活人一般,”当初离渊进入无量殿阁楼的时候,在神识秘法的感应下,恰像是进入了一个百人云集的会议大厅,与那数百具蜡封躯体形成鲜明的对比,使得离渊当时有点不相信自身的感觉。
老妇人看到离渊的眼睛一亮,知道他已经知道了其中的蹊跷之处,也没有太声张,等了一会嘶哑的笑道:“先生知道这屋子为什么连西门家族的人都不清楚里边的东西,每代都是代代相传里边的祭祀,除了家主没人进去过么,而且每代的家主只准进去三次,外人但凡进去过得人都鲜有机会出来,除了极个别的人能够出去,景鸾道人就算是一个。”
“这……这无量殿当真没有人出来过,除了家主没人进,这岂不是很矛盾,将这些死抬进来的人,难道也没有活着出去?”离渊脸色阴沉默然无语的听着,突然插口道,按正常情况下,老妇人的话语明显的是错误的,家主死了,难道没有送葬的人,一个死人被蜡封着,离渊不相信西门家族没有人来送葬,即使不披麻般的恭礼,也要有着起码的礼数,这在中国的传统中本就是天成的事情。
那老妇人连考虑都没有考虑,就冷森森一笑道:“我说的当然是真的,在西门家族传承这么久,这些家主们没有一个人抬死进来。”西门御听到这话语,再也按捺不住,脸色更骇然道:“没有人抬死人进来,这些死去的家主们,难道是自己走进来的?”
在夕阳下如同枯木般的老妇人,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低沉的一字字道:“那些被蜡封的家主们,正是他们自己走进来的。”
离渊听到这些话,似乎又回想到当初在那无量殿中看到情景,数十具蜡封的人以正襟危坐的形式坐在黝黑色的烛台上,离渊清楚的记得当时那些蜡封中人,也似在冷冷的瞧着他,眼睛都是圆睁着,再也保持不主高人的形象,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而此时那西门御更是全身都忍不住打起了寒颤,颤声道:“老……老妇人莫非是在说笑。”
老妇人冷冷的看了一眼西门御,似乎对他很不满意,极度嘶哑的道:“此时此刻,我还会和你说笑?”
西门御毕竟接触到事情不多,不多时已满头冷汗道:“但……但世上那有自己会走的死,这怎么会让人相信呢,我倒宁愿老妇人在笑话?”这些话也正是离渊心中所想的,只不过西门御沉不住气先说了出来,西门御说完,离渊也是认真的盯着老妇人,看她有什么解释。
对此言,老妇人淡淡的道:“我方才已经说过了,你们西门家族的先辈们都是一辈子见不得光的活死人,否则的话,以当初西门一家的秘法宗师十几位,整个风水江湖早已被掌控了,只因这些死人还未坐到那烛台上之前,还是活生生的人,但坐到这张椅子上后,就变成了死。”
西门御脸上一副不可相信的表情,寒毛直竖道:“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你在骗我,我不相信我们西门家族的先辈都是疯子?”
老妇人看了一眼西门御,诡秘的一笑道:“这就是西门家不可揭露的秘密。”离渊听到这句话,心中一阵无奈,这么多的事情只用这么一句话搪塞下去了,不过还未轮到离渊表示什么,那边的西门御已经状如发狂了。
西门御在一旁,脸色动容道:“到了这时,老妇人难道还不肯说?我现在是西门家族的家主,可是连知道这些东西的权利都不知道,从小我就被送到国外去,到父亲逝去才安排我回来,等我回来一开始就好像被西门家族排斥在外,一点也不让我接手这事情,到现在我还不知道我们西门家族到底有什么事情,你们到底还当不当我是这一家之主。”
老妇人目光茫然直视着前面,缓缓道:“西门家的人,血里都有一种疯狂的、自我毁灭根性,说不定在什么时候突然发作起来,那时他不但要毁灭别人,更要毁灭自己。”她语声顿了顿,一字字缓缓的接道:“自西门家的远祖开始,到你祖父为止,没有一个人不是自杀死的,没有一个人不是被蜡封着的。”
离渊这时见到西门御的情绪已经有些无法控制了,赶忙岔开话题道:“按照老妇人的话语,他们若是活着走进来,再坐在这蜡封的烛台上自杀而死,身又怎会至今还未腐烂?这些体显然都是以药物冶炼过的,现在才呈现出来蜡封的状态,那蜡泪的材质也不是普通的蜡泪,人若死了,难道还会用药物,冶炼自己的体么?”说到后来,离渊都有点牙齿打战,连自己都害怕起来,会有人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蜡封住。
老妇人慢慢的道:“原本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克服那些“祭祀“后的弊病,但是刚刚我听离先生讲诉无量殿的场景,已经慢慢的想到了西门以前人的解决方法,这只因他为他们自己想死的时候,便开始服食一种以数十种毒物混合炼成的毒药,这数十种毒物互相克制,使药性发作得很慢,但却使他们的肌肉,逐渐僵硬,等到他们直剩下两条腿可以走路了,他们便自己走进这死屋,坐在石椅上,等着死神降临,等到全身完全僵硬。”
说完这些,老妇人还显得不解气,她阴恻恻笑道:“西门家族的先辈们但凡是接受了“祭祀”的人,每个人都会这般,竟都将这一段等死的时候,认为是平生最灵妙的时候,他们眼瞧着自己的手足四肢逐渐僵硬,眼瞧着“死亡”慢慢在他们身上蔓延,便认为是平生最高的享受,甚至比眼瞧着别人在他们面前痛苦而死还要偷快得多,这只因别人的死,他们瞧得多了,唯有自己瞧着自己死,才能给他们一种新奇的刺激。”
此时已经夕阳西沉,整个西门家族的后山都掩藏在黑暗之中,在这般凄冷的环境,她将这种奇诡之极,可怕之极,不可思议的事娓娓道来,听的人怎能不为之毛骨悚然。
第一百四十四章 宗师西门子平
听到此处,西门御的表情更加有些失控了,双目失神地瞧着眼前的那些说话的人,口中喃喃道:“疯子……难怪要说他们活着是疯子,死了也是疯鬼,可是为什么会这样,我作为西门家族的家主,为什么什么事情也没有,我还正常人。”
老妇人目光深远的看了一眼西门御,声音低沉的道:“只因你父亲知道了这个秘密之后,就没想后人再继续这般,所以才会将你从小安置在国外,但是西门家族的传承本来就是以“家族祭祀”来传承的,不通过此处西门家族怎么会继续强大下去,而今西门家族只不过经过你父亲跟你两代,就已经完全的没落下去,也不知道该说是对还是错,不过你父亲可是比你强太多了,哼,不像你这般一点心胸魄力也没有,西门家族也该倒下去了。”
离渊听到此处才明白西门家族那些被历史岁月掩藏的过去,心中感慨之余,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西门家族的历史很久远,倘若想要完全的弄明白其中的关系,时间肯定是不等人的,南京那边知烟失踪已经有两天了,不知道遭遇什么什么不测了没有,权衡了一下利弊,离渊开口道:“不过老妇人,那西门家族先人的遗体为什么没有一点时间的痕迹呢?到现在还是完好无损的。”
“他们全身上下每一处地方都已被那种奇异的毒药所渗透,是以他们的体便永远也不会腐烂。”老妇人瞧着离渊道:“你如今可明白了么?他们走来时,虽仍活着,但已无异是死人,那其实已不过是一具活着的身体,就像我这般的情景,当我活的再也感觉不到趣味,也会慢慢的走到那一条道路之上。”
离渊此刻也像是完全的明白一般,如今造成这一切的缘由几乎全部都是“家族祭祀”造成的,尽管离渊知道这祭祀肯定跟白阳镇的宝塔镇妖局有关系,但却是不清楚期间的真正缘由,想到这里他脸色暗淡淡的道:“难怪这死屋从无活人出去,原来他们竟都是自己埋葬自己的,不过老妇人从来没有进入过,怎么也会成为像他们一样的人?”
老妇人桀桀干笑两声,在这阴暗的山腹中,这声音当真比那夜枭叫得还要难听,只见她伸手将掩着袖子的那幅旧式长衫掀起,露出一支干瘦无比的臂骨,臂骨很长很白,没有一丝血色,这还不算是什么,关键的是在这支臂骨上,离渊看不到一点的脉络血管,这不是光线不好的缘由,而是这胳膊上真的没有一丝脉络。
“这……这是怎么回事?”离渊的面色忽然之间变得而很难看,怨不得西门御说这老妇人整天可以不吃不喝的度日,想到老妇人身上的旺盛的阳气,实在不像是一个行将就木之人,西门家族之中的认知,已经有些颠覆离渊的认知,这委实算不得什么好的事情。
“这就是家族祭祀的效果,如果你把那一座座蜡像给打碎,里边的人我想跟我的事情差不多,桀桀……这件事情还要从我那做西门家族第二十三代家主的丈夫说起,这故事很长,不知道离渊先生听完了就知道其中的缘由了……”下边的故事很长,而且大多都是老妇人亲自的叙述,这样的话语想来是老妇人第一次讲这么长得故事,不过也完全情有可原,年老的人无论脾气怎么的怪异,总归是希望找个可以叙说的人,特别是很久以前的过往。
“我的丈夫名字为西门子平,我认识子平的那一年,其实连他的身份都不知道,更不知道他还是秘法风水师的身份,那时的他相貌秀气温文尔雅,我只不过是个普通的财商家中的女子,对于他的过去,我也不清楚,未认识他之前,只是听说过西门家族这般家大业大的氏族,总之在认识他不到一年,我们的感情,就突飞猛进,终于论起婚嫁来了!”
那老妇人说到这里,脸上现出甜蜜的笑容来,我也不去打断她的话头。事实上,她的叙述,十分平凡,也没有什么大趣味,只不过是一桩普通的婚事而已。
那老妇人继续道:“我家里反对我嫁给子平,可是我非嫁他不可,家里也只好答应,结婚之后,我搬到子平的家里去住,这时候才知道他是这代西门家族的家主。子平从小体弱多病,他的父母早过世了,那时候在西门家族的人丁已经不兴旺了,当时西门家族的地产比现在要大商三倍,那时候的大屋子,全是用十二斤重的水磨大青砖造的。”
那老妇人接着又道:“家里除了数十个老仆人之外,就是我们两夫妻,地方实在太大了,其中子平还有个弟弟,不过好像也是从小被派往了外地,西门家族是长子继承,如果长子一直在家的话,那旁子将永远不能够返回家中祭祖,除非遭遇什么不可控的因素……”
事情一开始听起来很是繁琐,老妇人讲的话语一点与事情都不沾边,离渊因为心中挂念知烟的事情,显得很是有点不耐,听的过程中,很礼貌地表示自己的不耐烦,在她讲到最后几句时,离渊改变了三次站着的姿势。
可是老妇人却全然不加理会,仍然在说她的那西门家族的房屋:“西门家族的地产屋子实在太大,有很多地方,我住了一年多,根本连去都没有去过,也不敢去。结婚的一年中,我生下了思骏,我已经很久没有再教书了。在思骏三岁那一年,有一天晚上,正睡着,忽然人声喧哗,叫着:“失火了!失火了!”思骏先惊醒,哭了起来,子平也醒了,立即跳起来向外奔去,我吓呆了,在床上搂着思骏,不知怎样才好,只听得人声愈来愈嘈……”
离渊听到这里,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虽然知道这个事情会很长,但事先的话是完全没有想到。老妇人仍然不加理会:“一直吵到天亮,一个老佣人奔进奔出,同我报告起火的情形,火在我们后面的那条街烧起,到天亮救熄了火,起火的那间屋子烧成了平地,那件屋子只是后院的一处厢房,很少有人居住,也不知道怎么会忽然的燃烧起来,这处厢房被烧完之后,火势接连的祸延到子平父亲的书房,幸好蔓延的势头不算太重要,书房的大部分还保留下来来了。”
讲到这里,她自动停了下来,叹了一声。离渊真希望她转换一下话题,别再说她的屋子了,快一点把事情讲完。可是,她却忽然讲了一句:“如果火一直烧过来,将子平父亲的书房完全也烧掉了,那倒好了。”离渊此刻才明白老妇人一直提书房的原因,这时一听得她这样说,精神为之一振,因为她这样讲,分明已说到这件事的关键,和她的一生,有十分密切的关系!和她有关,当然也和西门子平有关,和整件事有关联。
老妇人此刻的神情已不再阴深,更多的是回光返照之感,脸上全部都是对往日的回忆及其追述,道:“等到天亮了,我抱着思骏一起去看那地方,去看被火烧去的地方,那是书房的最后一间,书房后边本应是一个大天井,天井隔着相当高的围墙,围墙已经倒了下来。那被烧掉的小半间书房,本应是我从来也没有到过的地方。我去看的时候,看到子平正在砖推上,指挥着两个佣人.将塌下来的砖头搬开去,他自己也卷着袖子在搬砖头。
平作为风水秘法师,一般是很少做这些体力活的,可是他那是的神情很是痴狂,一副入了魔的样子,我见到他忙碌了一万上,赶紧走了过去:‘子平,你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再忙!’子平却是满脸兴奋的摇着头:‘不倦,你来看,我小时候,记得有次到这里来捉迷藏,却被父亲狠狠的打了一顿,你知道父亲一向对我很温和的,从那时候我就很少进他的书房,等我习练风水秘法之后,已经很久没有来,你看一下,你发觉父亲的书房怪到哪里了么很怪!’”
离渊跟西门御的脸色都是显得很深刻,都是吸了一口气,更聚精会神地听着。
那老妇人停了一刻道:“当时,我也不知道他说房子很怪是什么意思,就抱着思骏过去看。看他指的地方。他指的是断墙,墙是用十二斤重的水磨青砖砌起来的,书房的构造跟现在的书房差不多,分为内外两层,外层会客内层是书柜,在这两间单层之间,空着大约两尺看上去好像是空心墙。当时我也没有太在意的看了一下:‘这是很普通的空心墙,原本也没有什么怪!’南京的老房子都有着这样的特点,那种水墨大石砖现在不多了,况且以往都是讲的是百年大计,空心墙冬暖夏凉,也不是没有的事。
而此时的子平脸上一脸兴奋,高兴的说道:‘不对,你再听听!’”当时我也很好奇听到这里,忙道:“什么?他叫你‘听’?”
老妇人的脸上一脸兴奋道:“是的。他一面说,一面随手捏起半块砖头来,从墙中间向下抛去。那十块砖头落下去,传来了落地的声音,从砖头落地的声音听来,墙基下面,至少还有一丈上下是空的!当时我就‘啊’地叫了一声:‘下面是空的!’此刻西门子平忙道:‘小声点,别让人家听到了!’这时你也知道,还有很多佣人在哪里帮忙,其实我知道,子平能够知道父亲的书房有密室,想必是依靠的他那无与伦比的风水神识,先前的时候,或许子平的父亲用什么风水阵法抵挡那神识的感应,然而被大火燃烧后,那风水阵法就失效了,这也是为什么子平晚上忙碌一夜的原因,他那时做的不是修房子,而是拆房子,他想知道父亲在书房的秘密,。”
这时候老妇人向离渊望了一眼,才又道:“这些都是我后来才想到的,不过那时候好像什么也不知道,听了子平的话,立时明白子平叫我别大声叫的意思。”老妇人续道:“这书房的下面,有一个被风水阵法掩盖的密室!而这个密室,子平根本不知道。要不是烧塌了半边墙,他也不会发现!你明白他叫我不要大声的意思?”
离渊心中多少有些无奈,只好顺着老妇人的话语,点头道:“这个我当然明白!古老屋子的地窖,大多数要来埋藏宝物,在他未曾弄明白之前,他当然不希望有太多的人知道他父亲的书房有藏宝!况且他作为风水秘法师,自然更知道,一个人但凡用风水秘法布局,那么他所掩藏的东西,都值得让一个风水师去追逐。”
老妇人听到离渊的话语,面容苦涩地笑了起来。喃喃地道:“藏宝?!”她又叹了一声:“如果真的是藏宝倒好了,记得那时候子平也是这么说的。他来到我身边,叫着我的名字,神情很兴奋:‘我家的祖先是做什么的,你也是知道的,曾经我们家族一代就出了八个秘法宗师级别的人物,可是到现在,西门家族到了我这一代已经衰落下去了,我今年三十五岁,才刚刚进入秘法宗师的级别,恐怕以后也很难寸进了,现在西门家族就我一个人是宗师,你知道或许父亲的书房会有什么缘由的。’”。
第一百四十五章 算不得秘密的秘密
离渊不用多做思考,就能够猜出那西门子平找到他父亲书房的密室,结局肯定是很凄悲的,看着老妇人一脸的深情,整个人好像都沉醉在那过去的回忆之中,离渊知道此刻不能够催促她继续往下讲下去,只得开口安慰她道:“老夫人,我想那件事情,就算你当时坚持自己的意见,也不会有用!”
老妇人听到这话语,摇了摇头向离渊望来,离渊见状只得解释道:“以往任何人,倘若发现了自己的祖居,或者先辈的房子中,有一个被掩饰隐藏建造的密室,而且又肯定上代是曾在乱世之中做过一番无可比拟的事业,那么我想,没有什么人可以克制自己的好奇心,不进去看个究竟,这本就是人之常情,老妇人也不必太过于自疚!”
就算离渊不说,这件事也已经长久的深藏在老妇人的心中,成为了一个被岁月掩封的心结,人本就有这样的弱点,近乎每个人都是这样的,一件事情倘若没有做出坚持,而造成了无可追悔的后果,那么这个人常常会内疚,当时为什么不作出坚持呢。
如果当时我那么勇敢的坚持下去,不顾及别人的想法……如果当时我当时不屈服于他人的压力,那么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但是人生又怎能够有那么的如果呢,这就是一个人的“命”,老妇人呆了半晌,接着又叹了一声:“是的,其实当时我虽然害怕,虽然叫子平不要进去,但是我心中,一样十分渴望知道那密室中有什么,这真是冤孽啊!”
离渊见状只得苦笑一番,忙道:“这就是了,连自我都有这样的想法,所以你也不必责怪自己!”老妇人又叹了几声,才道:“我到现在还清楚的记得,子平当时笑着:‘怕什么?难道你还对我不放心么,就算这密室之中有什么妖魔鬼怪,在你秘法宗师丈夫的手下,恐怕早已经穿了一个洞逃走了!’我当时只是重复着一句话:‘不要去!不要去!’可是那个时候子平,已经提着马灯走了出去,随身拿了一把趁手的法器出了门去,那个时候我一点主见都没有,也只好跟在他的后面。”
老妇人心中孤苦的伸出她满是皱纹的手,在她的脸上抚摸了一下,缓缓的才又道:“我们到了那被大火烧过得书房断墙处,子平小心的放下了马灯,在书房的外部用罗盘查看了许久,才搬开了堵住入口处的一块木板,我看到他的脸色,在灯光的照映之下依然是白得可怕,可知他的心里,也十分紧张。我又道:“不要下去!”最后子平抬起头,向我望来,道:“我一定要下去,你……要是怕有什么不对头,可以在上面等我,不必一起下来,免得孩子没人照顾。”
正在说的正入神时候,那老妇人却忽然停住向离渊望来,看上去很气愤的道:“离先生,你想想作为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当那种情况下,一个女人听得丈夫对自己讲这种话,好像自己与他不能够同甘共苦一般,你说心里是不是难过?”
离渊看了一眼西门御,西门御也是两眼愣着,不知道心中在想些什么,只得看着老妇人摊了摊手:“按理说是这样的,不过有一点我很不明白,需要你解释一下,这件事情只不过进入西门子平要自己父亲的密室而已,何以当时你们两人间,像是生离死别一样?”
老妇人立马回应道:“我感到有极不幸的事会发生,你只得风水人士对人的直觉很重要!”离渊听了这话,没有再问下去,因为“预感”是十分奇妙的事,根本无可解释,离渊很多次也凭借着预感逃出了生死,虽知其很荒渺,但是却无法用因果去决断。
老妇人接下去的话讲的很快:“我听了子平当时的话之后,不知道该想什么,只是呆呆地站着,可能不知不觉,已经流下泪来,子平伸手在我脸上抹着:“别傻了,我这样的本领,是绝对不会有事的!”他一面说,一面已经提着马灯,抓着罗盘自那个缺口处,落了下去。”
西门老妇人愈说,神情愈是紧张:“见到子平下去之后,当时我连忙踏前一步,从缺口处向下张望。白天的时候,我已经跟着子平看过那缺口,可是因为下面黑,看不很真,这时子平提着马灯,我看到他的只是他的背影,你当然知道!”我在上边看着子平一副极度小心的样子,慢慢的从那台阶中下去,看到他这种样子,好像马上会找到大批西门家族异宝一样,当时我就没好气地回答他道:‘当然知道,是你们西门家族的走江湖看风水的宝贝!’”
老妇人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神情很难过:“子平在西门家族当家主的时候,很忌讳别人说他是看风水的,毕竟秘法风水师跟一些看风水的是天差地别,如果我这样说,子平一定很生气,可是那时,他实在太兴奋了,竟然连声道:‘是!是异宝!’接着,他又压低了声音:‘你可知道我们西门家族鼎盛的时候,风水秘法有多强,在风水江湖大名鼎鼎的景鸾,也只不过是我先辈的徒孙?’唉,离先生,这一点,我相信你在外边已经听过这样的传说了!”
离渊轻轻的点头道:“是的,我再外边听说过一次。”老妇人缓缓的道:“是啊,所以接下去接着跟你说的差不多:‘这书房本来就很秘密,更别说里边有一个被风水阵法掩盖的密室,你想想……’他又叫着我的名字:‘里面一定会藏着……’他那时,甚至兴奋得讲不下去,只是连连吞着口水,搓着手!”
听到这里,离渊也知道眼前是说到正题了,连忙问道:“那么,西门子平究竟在那书房的密室里……”老妇人赶忙瞪了我一眼,像是怪离渊打断了她的叙述,对此离渊知道急不得,只好向老妇人抱歉地笑着,作了一个请她讲下去的手势。
老妇人接下去道:“当时的事情极其的隐秘,子平也叫我赶紧不要张声,到晚上,他会到书房中亲自去发掘。我本来只觉得事情很滑稽。可是当天,在太阳下山之后,子平就开始不安,团团乱转。我从来也未曾见过他有这种情形,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劝他才好!”
老妇人此刻讲到这里,叹了一口气:“记得那个时候天才黑,子平就点着了一盏马灯,向我望来,像是在要求我和他一起进那个神秘的地窖去,此刻的我突然有了一种强烈的预感,感到如果我们进入那个地窖,一定会有极其不幸的事情发生。我这种感觉,极其强烈,以致甚至害怕得身子在发抖!子平看到我这样情形,忙道:‘你怎么啦?’我趁机道:‘子平,别进去,别进那书房去,赶紧叫人把那书房的入口处给封起来吧!’”
老妇人讲到这里,停了又停,脸色变得很难看,才又道:“子平当时一听,立时就有些不在乎的笑了起来。唉,多少年来,他那一刻的笑声,一直在我耳际响着,我真后悔,我当时没有坚持自己的意见!”
老妇人现出极难过的神情来,很显然西门子平在其父亲的密室中究竟找到了什么,离渊还不知道。但是离渊却可以肯定,这肯定与西门家族的龟眠之地有关,结果是西门子平整个身躯被蜡封结局,这自然是一个极其悲惨的结局,不过这些年了,老妇人这时心情巳经落了地,接着道:“而面向前走着,墙中间的夹心,一直延续到地底下,成为一条甬道。西门子平走出了不多久,我就看不到他了,只看到灯光在闪动,我忙对着缺口叫道:‘子平,我看不见你了!’过了一会,西门子平的声音传了上来:‘这里有一扇门!’接着,就是“砰砰”的撞门声。不如道为了什么,我听到这样的撞门声,心像是要从口中跳出来!”
老妇人这般说着,向离渊望来。此刻的离渊不禁苦笑。这件事情本来她是当事人,连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离渊怎么知道?老妇人停了一停,又道:“过了没有多久,我就听到一下大声响,和子平的欢呼声:‘门撞开来了!’我忙道:‘门里有什么?’我连问三四声,而此刻的子平却没有回答我……”
当老妇人讲到这里的时候,离渊也忍不住道:“在这样的情形下,你竟忍得住不下去看看?”老妇人此刻也没有什么顾忌,只是道:“是的,要不是在临下去之前,讲到怕会没有人照顾孩子,我也早已下去了。”
离渊没有办法只得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老妇人道:“我急起来,正想大声再叫,忽然又看到了灯光、人影,接着,这个时候西门子平就出来了,我看到他一手提着一个檀木外箱的盒子,盒子本身,是一种异样深红色的桃花心木所制成,在盒子的旁边,是用小粒木块拼出来的巧妙的固案,在盒子的盖上,有一块椭圆形的珐琅镶着,珐琅上是一男一女的像,极其精致美丽,那个美女穿着的服饰,雍容华实,男的气宇轩昂,神气十足,一望而知不是普通人。
西门子平一手提着马灯,神情兴奋得难以形容,他一面走出来,一面抬头向上,叫道:‘果然有东西!你看,有一只小箱子!’子平来到了缺口下面,由于西门子平两只手都拿看东西,很难攀上来,所以,子平先将那只箱子抛上来给我,紧接着向上轻轻一跳,便脱离了那将近一丈的深坑出来。”
“那只木箱不是很大,可是我笨手笨脚,他连抛了几次,我才接住。木箱在手里,也不是太重,我才后退一步,子平轻轻跳了上来之后。”“就说道:‘里面是一间很小的方形密室,四面全用大麻石砌着,只有这只小箱子放在中间,这下子,我们一定发财了!’当时我提着箱子:‘箱子很轻,不像是有金子银子!’西门子平笑着骂我道:‘傻瓜,比金子银子值钱的东西有的是,要真是金银我才失望的,你真以为我父亲会学别人在下边放金银!’
西门子平一面说,一面用手小心的接过了箱子来,自己拿着,老妇人与那西门子平一起回到了屋子中,恰好在那时,思骏哭了起来,老妇人进房去抱思骏,子平也跟了进来。”
“子平一面提着箱子,一面在用力拗那箱子的锁。箱子虽然有锁,可是并不很结实,一到房间,我抱起了思骏,他将箱子放在桌上,用力一扭,巳将箱子的锁扭了下来,当时,我们都极其兴奋,子平望着我:‘闭上眼睛,小心叫箱子里的珍宝弄花了眼!’我道:‘快打开箱子来看看!’子平也是紧张的吸了一口气,将木箱打了开来。箱盖一打开,我们向箱子中一看,全都傻了!”
离渊并没有打断老妇人的叙述,她讲到这里,自己倒是停了下来。但是,只停了极短的时间,她立时又道:“铁箱子里,只有一叠纸,裁得很整齐,用线钉着,像是一本账簿……”离渊猜测道:“或许纸上写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老妇人摇着头道:“这我也不知道!”面对如此的情况,离渊跟着西门御都是呆了一呆:“你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纸上面没有字?”
老妇人面色苦痛的道:“有,一眼我看到,纸上有几行字,字体极工整,写着:“西门家子弟,若发现此册,祸福难料。此册只准西门家主嫡系子弟阅读,外姓之人,虽亲如妻、女,亦不准阅读一字,否则列祖列宗,九泉之下,死不瞑目!”我一看到这几行字,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当时,我将抱着的思骏,同子平的怀里一送:“好,你祖宗订下的家规,你们两父子去看吧!”我一说完,就赌气向外走了出去。”。
第一百四十六章 奇怪的嘱咐
离渊这时候听得林老太太讲到这里,脸上的表情也相当的认真,西门家族的祖训很严,这一点起初离渊也没有太多的关注,毕竟在这种世袭下来的氏族来说,封建气息颇为的浓厚,轻视女性是平常事,但是听到那本册子上,连西门家族的女儿,也被当作“外姓人”。在那个时代,妇女的思想也已经开发了不少,老妇人曾接受过一点的教育,又有勇气不顾家人的反对,和西门子平结婚,当然是一个知识女性,个性也一定相当倔强,可以想象的到,当时老妇人看到这这样的“祖训”,心里自然极度的反感,这些都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冥冥之中似乎有决断一般,老妇人不可以看到那本册子上边的东西,老妇人这一争气,只怕离渊也难以知道这本郑而重之放在木箱中,又特地为之建立了一个密室的册子中,究竟写着什么了!离渊想了一番,苦笑了一下道:“这么说,老妇人始终没有看那册子中写的是什么了?”
老妇人摇了摇头道:“没有,你知道的,当时我睹气走了出去,到了天井坐了下来。我以为那子一定会追出来的,可是我等了很久,也不见他出来,我心里有点生气,也有点不耐烦,就绕到房间外面,隔窗子去看子平。那时候还算是冬天了,整个窗子关着窗上糊着棉纸,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可是子平的影子,被灯光映在窗上,我看到他正在聚精会神地翻着那本册子,他一页又一页地翻着。”
离渊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之感,又向老妇人问道:“西门前辈在以后的日子中,有没有向你提起,他在那本册子中看到了什么?”老妇人顿了顿道:“没有,奇怪的是,我因为看到了册子第一页写的那几行字,心中动了气,不愿意再提起这件事。可是自从那晚之后,子平却也绝口不提这本册子的事。当晚,我又到天井坐了下来,过了好久,听到了思骏的哭声,哭了好久仍没有人理会,最后无奈的我奔进房中,看到思骏在床上哭着,因为哭得久了,脸胀得通红。子平却只是两眼苍白的在一旁坐着,一动也不动,不知在想什么事,连儿子哭成那样,也不知道!”
老妇人的叙述,堪称极之详细,但是离渊发现她在有点紧要关键上,反倒不注意。思骏哭了多久,全然无关紧要,老妇人反倒说了出来,离渊是以忙又道:“那时,他还在看那本册子?”
老妇人听到这话,皱了皱眉道:“当时我奔进房子,看到孩子哭成那样,当然是先抱起了孩子来,哄着他,直到孩子不哭了,我才注意子平在做什么,发现他仍然像是木头人一样坐着发怔,我忍不住大喝一声,道:“你到底在干什么?”子平被我一喝,整个人震动了一下:“没……没什么!”我和他做了几年夫妻,当然知道他是有事在瞒着我,我立时又想到册子第一页上的那几行字,哼了一声,道:“你看到了些什么?”
“子平平日的性格不是这样的,总是事事迁就与我,而且从来也没有如此的失神过,面对这种情况,子平只是苦笑了一下:‘你别怪我,祖训说,不能讲给外姓人知道!’我当然更生气,冷笑了几下,就没有再理会他。这时,我没有看到那册子,也没有看到那只小铁箱,不知道他放到什么地方去了!我当然也不希罕知道他们西门家族的秘密!”
事隔多年,老妇人讲来兀自怒意盎然,可见得当时,她的确十分生气。等了一会老妇人继续道:“自那晚起,我提都不提这件事,子平也不提,像是根本没有这件事一样。这样过了七八天,子平看起来没有任何的异常,忽然在一天中午,子平一进门就道:‘我我最近要出一次远门,大概要七八天的样子。’当时我呆了一呆:‘你准备干什么?’子平道:‘我有些事情要处理,其实也不算什么,只是觉得现在很必要!’子平说这些的时候,故意偏过了头去,不敢望我。”
“我心中又是生气,又是疑惑。那时候的人,出门是一件大事,他竟然事先一点不和我商量。我立即盯着他道:‘你要到哪里去?’子平只是呆了片刻,才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不会很远的,其实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回答,心中更奇怪,大声质问他:‘去干什么?难道还有亲戚在那边?’”
“这个时候子平搓着手,神情表现的很为难,像是说又不是,不说又不是。我知道子平人老实不善撒谎,平时也很少欺瞒与我。我立时又想到了前几天的那件事情,冷笑一声:‘又是不能给外姓人知道?’子平苦笑着:‘是的!’我赌气不再言语。我已经感到事情愈来愈不对头,可是就因为睹了气,所以我就道:‘要去,你一个人去,思骏可不能让你带走!’子平这时候笑了起来:‘本来我就是一个人去。’他收拾了一下行李,只带了几件衣服,临走的时候对我道:‘我很快就会回来!’”
老妇人说到这里,双眼都红了,发出了一阵类似抽咽的声音,神情极其哀伤。老妇人为什么会悲从中来,当然再明白也没有。她的丈夫西门子平,肯定在一去之后,遭遇到了什么事情,或者当他回来的时候,已经完全的变了一个人!
在这样的情形下,离渊也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话去安慰她好,只好陪着她叹了几口气。过了好一会,老妇人才止住了抽咽声:“等到他回来的时候,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离渊心中虽然不知晓到底发生了何事,但从老妇人的现状来看,西门子平远行的结果,总该有些头绪,譬如那老妇人最后变成了如今的模样,连秘法宗师级别的西门子平也成为了枯骨蜡像一具,离渊看着老妇人动情的样子,只得点头道:“事情也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有什么事情老妇人也不用太过于自责!”
本来,离渊还想直接问那西门子平最后归来的时候是怎样的,也就是关于西门子平出事的经过,但是离渊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顾忌,只等老妇人开口说下去,对于年老的人而言,有些往事知道了反而难过,所以离渊话到口边,又忍了下来,时间一点点的过去,那老妇人也从昨日的记忆中脱出,情绪渐渐镇定了下来:“子平去了之后,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我几乎每天都抱着思骏等他回来,当时离去的时候,他忽然就对我说,也没有说明去几天,我一直等着,谁曾想竟然从秋日等到了冬天,当时整个西门家族的大宅院,能够说话的也只有几个仆人,那段日子我还以为是我人生最难过的日子了,天天在梦中梦到子平被人杀害,离先生,你也知道,一段没有日期的等待最少难奈了。”
离渊只得笑着点点头,表示同意,那老妇人接着徐徐道:“在接近一个月之后子平终于回来,那天下午我还记得风不算是太大,但是还是显得很冷清,我不知为什么,一看到那风尘仆仆的子平竟感觉到很陌生的感觉,心就怦怦跳起来,一时之间,竟连话也说不出来。那段日子我不知道子平到底去了那里,不过我知道子平去的地方不止一个,你知道的,当时子平出门远行虽然是匆忙之举,但是我也替他备了三件换洗的长衫,没想到子平回来的时候,身上唯一的长衫已经破破烂烂的了,其余的衣服也不知道被他遗失在何处了,另外他的鞋底沾染的泥土也不是一个地方的土质,鞋底沾染了大量的红土,等过了这些年我才知道,那时候西门子平去过四川蜀地,毕竟那处有一个地方有着样的一些奇异地貌。”
“这些倒还算是其次,真正让我当时好奇的,是原本装行李的包裹之中,多了一个莫名的东西被子平随身背了回来,我至始至终也没见过那件物体的真面貌,东西不算是太大,仅仅只有头颅般大小,但是看起来的重量很大,子平的背部一路背来都被划出了深深的划痕,看上起使得我心疼异常………”老妇人说道这里,转身看了一眼离渊。
离渊并不清楚西门子平带回来的东西,跟眼前这些事情有什么联系,只是凝眉深思了一下,看着老妇人等她接着说下去,谁知那老妇人竟然问道:“离先生你知道我看到你,为什么会带你来着西门禁地么?其实我原本也不知道后山的山腹中有无量殿这件事情,我相信西门御也不清楚,以往只晓得这后山有处祭祖的塔楼,这无量殿的事情还是子平在那个时候特意嘱咐给我的。”
听了此话,离渊看了一眼西门御,西门御眼中闪过一丝怀疑,不过仍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以前也不知道后山山腹中的无量殿,其实这一点从他来时的表情就已经能够说明一切了,西门御此前并未到过这里,只是现在不知道西门子平那天回来的时候到底说了什么?况且眼前的老妇人说起了西门子平到过四川蜀山,这事情也让离渊很吃惊,要知道而今蜀山边区一代仍是崇山峻岭,使得真正的规划也很难将整个区域都覆盖下去,更重要得是,曾经离渊的师傅冷谦那失去一魄痴傻弟弟也是在四川蜀山一代失踪的,这一切也只能够说是巧合了,离渊摆了摆手向那老妇人表示猜不出来。
“那时候,西门子平回来的第一句话,就是‘他犯了一个难以弥补的错误,不过真要是让他再重新选择的话,他仍然会坚持自己当初的选择,不会有什么动摇的,因为这些本身就属于他们西门家族的。”西门子平讲完这些,就没有理会老妇人,直接去了后山一趟,等他再次回来的时候,子平包裹中带来很重的东西已经不见了,大概被他放在了这无量殿之中.
而后子平告诉我道‘以后或许会有陌生的秘法者来西门家族,这其中有两个可能,一个是来自一处连我也不知道秘密风水组织,另外的则是发现了我先前做出危害整个白阳镇的错误举动,无论其中是哪一种,你都不要使得西门家族,做出任何抵抗举动,只要把他们带入这禁地就行了。以他们的身份都不会难为你的。”老妇人说完看着离渊的眼睛,似乎在问他真实意图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是属于哪个神秘的组织,还是仅仅为了那白阳镇西部的宝塔镇妖局。
原本的那章——远行字数有所欠缺,现在补上之后,略微的修改了下章节名。)。
第一百四十七章 祭祀的代价
听完那老夫人对那,不得不承认那西门子平目光的如此远,不愧也是秘法宗师一级的人物,按照西门家族的现状,连一个秘法灵觉第三层的人物都没有,不说那西门子平口中的神秘风水组织,单是离渊这样的初入风水江湖的人,恐怕当时的西门家族都难以应付,毕竟西门家族除了西门子平这个秘法宗师之外,难有拿得出手的风水江湖的人,另外一点离渊心中也是有些怀疑,那西门子平的嘱托话语别人听上去还没有什么,在离渊看来倒多少有些安排后事的味道。
再加上老妇人描述的西门子平回来时身上衣物破损的样子,离渊多少有些猜测,西门子平在这次远行的日子中,可能是已经身带重伤而来,而与他对敌斗法的正式来自一个神秘的风水组织,这场风水斗法中西门子平输掉了,是以离渊细细的又向那老妇人询问了一番当日西门子平回来的情景。
老妇人仔细的回想一番之后道:“你也知道,在白阳镇四周有些路程都是平地,很少有爬上之类的地方,可是那天子平好像是刚刚从那里的深洞中徒手攀援上来的,当时他的袖子上还沾着泥土和草叶,这在平时简直不敢想像,西门子平是一个极爱干净之人,一些地方不清洁的话,他会看不惯的,平日来也都是白衣长衫的穿着,当时那玉树凌风的样子,确实极为的帅气。”
离渊沉默道,看来当时的情况,那西门子平在与人斗法失败后,兀自带着某样重要的东西逃了出去,还要躲避追杀,一路乔装打扮强压伤势赶到这里,确实已经是油尽灯枯了,只不过是往日的秘法根底在哪里,显现不出来罢了,况且这些事情也不必想老妇人这种不懂秘法的人讲述,免得使得家族中人无能为力,又徒增烦恼……
离渊静静的呆在原地,秘法风水神识开始不挺的运转起来,根据原本的推测以及老妇人的叙述,恍如在意象中将原本西门子平远行归来的样子复原,只见离渊在意象中恍如看到了许多年前,一位白衣长衫打扮的俊美男子,虽然长衫上下已经破损的七七八八了,但那男子的气度仍是轩昂无比,只是脸色多少有些苍白无比没有血色,肩背一个古青色的背包,徒步在蜀地的山中乱转,绕过数重山岩,抱进入了并无道路、常人无法行走的深山。
自古蜀山群岩苍然,在绿树葱茏中显露的嶙峋石崖多呈灰深黛之色,悬崖绝壁间有不少大大小小或天然或人工凿建的洞窟,隐于幽野至今不为人知。凡尘俗眼若非身临其地亲见,是没有办法想像这山中妙境的,这里自古是道家胜地,也是佛家净土宗修行道场,之所以声名不显,最重要的原因是此处为隐世闭关修行之所。那深山中的险峻山崖间,很多幽僻处还垂着一条条长长的铁索,锈迹斑驳已有千百年,是修士来往攀登、出入洞天静室时所遗留。
世人皆道蜀山剑侠之类的怪异小说为虚妄,或许如此其实在这里还有很多不知名的秘法风水师精修,此处有很多宫观庙堂,规模都不大,位置十分隐蔽,也从不对香客游人显示,掩藏在悬崖岩腹中精雅绝伦。近年来蜀山外围一带有些古代遗存被发现,文化部门也在进行整理与保护工作,但崇山峻岭中还有大片根本无法进行考察与开发的区域。
可以想象当时身上受到重创的西门子平,翻山越岭、翻崖过涧,沿途还借助隐蔽的铁索攀援。这些铁索有的已有千年历史,掩于灌木杂花中,不是知情者根本找不到,若换成一般的铁链,恐怕早已腐朽,奇异的是它们千年来却仍然完好,只是表面锈迹斑驳。
一路经过很多隐于山岩间或保存完好或早已倾颓的石龛静室、古寺道观,这些地方如今皆已废弃不用,西门子平与那神秘组织的风水师斗法,身受重伤逃离之后,西门子平伤的太重了,根本无法恢复,只能调治好表面上所受的外伤,尽管一路上那白衣男子翻山越岭的身形依然轻健敏捷,可此刻掩饰不住流露出疲倦之色,以他平时的身手与功力,这才在攀爬的过程中,不得已的沾染了一些泥土的痕迹,连地上的吹拂的落叶也无法的避免。
另外考虑到西门子平的第二个嘱咐,当时他从四川蜀山回来之后,并未直接的回到西门家族,而是从蜀山之行中得到了一些秘密,使得他又去了白阳镇西郊的宝塔镇妖局那里,西门子平当时已经是秘法宗师了,身处神识境界已经不知道多久了,离渊能够发觉到那宝塔镇妖的风水困局存在,西门子平不可能会发现不了,或许他知道的比离渊更多,以至于西门子平对那宝塔镇妖局做了一些手脚,或许这才是西门子平酿下大错的过程………
当然这些都是离渊一个人的猜测,那老妇人对西门家族的事情其实也不算是很清楚,毕竟她不是西门家族的家主,更确切的说是,她并没有看到,西门子平从他父亲书房密室中得到那本书上,到底记录着西门家族的什么秘密?那才算是西门家族的隐藏在风水江湖上的事情,以至于到现在,离渊也不明白西门子平为何要到四川蜀山去一趟,而那神秘的风水组织到底为何这般行动?
一切的一切都缠绕着这个千年传承下来的风水家族,很多事情不得而解,无论是宝塔镇妖的风水局,还是随后的一系列出乎离渊意料的事情,不过现在是整不成什么头绪了,离渊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探查多少年前的隐秘故事,或许也该现在的缘法未到,不能够解决现在的事情,是以这件往事还被阴霾在历史长河中。
离渊大概的估测了一下时间,向那老妇人问道:“那以后的事情呢,老妇人是以为何变成现在的这种情况,到底还有没有情况可以解决呢?”离渊其实更想问,以那西门子平桀骜天资的人,到最后为何难以避免的走上了祖辈们的老路,成为了龟眠之地那黑色烛台上边的一具蜡像,不过这个问题多少有些犯了老妇人的禁忌,毕竟那是她至亲的人。
“子平当时那样狼狈的回来,带着一身邪里古怪的气息,当时的我就预感到,子平可能在外边得罪了什么人,我也不是什么没有见过世面的女子,尽管我已经有了心理的准备,但是我没有想到那日来的竟然那么的快。”老妇人脸色凄惨惨的笑道。
当一个人动情述说的时候,你所能够做的只有静静的倾听,是以离渊没有打断老妇人的话,只是凝重着眉头听着,西门御也知趣的什么也没说,如今分明要到了故事的最后,而是让老妇人慢慢的说下去。
“半个月后,我到如今还记得那是的夕阳落日是血色的,西门家族的门口来了三个中年人人,每一个年纪都比子平大上很多,身上穿着一种奇怪的袍子,那种袍子的样子很怪,到如今我一闭眼还能够想到那袍子的样式,离先生你知道的,我虽然不懂得什么秘法风水之类的,不过常年跟着子平在一块,也能够感觉到秘法风水师的气息,我能够感受到那三个中年男子也是像子平一样的人,三人之中中间的给我压抑气息最大,但是他的一个眼神都似能够看穿我的心里一般,其余的两个人给我的压力也似子平一样,不过比子平平日的气息要弱上一下。”老妇人说道这里语音中已经带了一些哭腔。
这是什么情况,稍微有些逻辑观念的都可以想到,不必细想也能够猜到,应该是那神秘的风水组织中派来的人,不必推测,能够如同西门子平一般的程度,而且将西门子平打成重伤的人,这样的人不是宗师又是什么,只是不知道这些人达到了神识境界的第几重,三个人在西门子平秘法最强盛的时候,能够将之打成重伤狼狈不堪,而今西门子平的秘法重伤大打折扣,能有巅峰时期的三成已经是万幸了,那风水组织的三个人一个强于西门子平,两外的两个也不弱于西门子平,此日在离渊看来,西门子平绝难幸免,不过西门子平现在成了蜡像,这又该作何解释。
不过那天的血色夕阳恐怕给老妇人留有的印象那么的深,那该是一场如何惨烈的大战,可以想象,让老妇人叙述这样的一件事情,对她来说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不过如今老妇人病弱残年,恐怕也支撑不了多少时间了。
“那一日,子平的面色很平静,平静的都让我感到害怕,他似乎早已料到会有这般的情况,而那三个中年人的习性也不是太坏,没有拿我们这些普通的西门族人做要挟,只是简单的向子平问了几句话,开口索要一种东西,可是子平淡淡的说带他们去后山的禁地去拿,要求这几个人不要对西门家族的人做出伤害,没有任何的表情,现在想来,我才明白那时候的子平恐怕已经早已决定要玉石俱焚了,所以那时候的目光才会如此那般平静,我到现在还记得那时候子平转身的背影,如此的伟岸,一辈子都忘不掉…….”老妇人如是道。
然而离渊却是面色多了几分狐疑,‘玉石俱焚’现在的西门子平哪还有什么样的能力去击杀这三个人,或许他现在连其中最弱的一个人都伤不到,在离渊看来西门子平除了扶弱之外,似乎没有任何的出路,离渊想着突然间脑海中划过一道闪电,他似乎忘记了一件事情,以至于失声的喊道:“家族祭祀!!西门子平动了那雕塑,天。”
这件事情太出乎意料了,以至于离渊再也保持不了那种淡淡的心态,在龟眠之地借助媒介寻龙罗盘,已经感受到了青乌雕塑那种磅礴人力难以匹敌的秘法震撼力,那种秘法的增幅大得让人不敢想象,对秘法风水师而言,那青乌雕塑是致命的诱惑,离渊起初也难以避免被那种诱惑所吸引,也只是最后的一刻理智使得他保持清明的状态,但是通过媒介感到那种秘法神识,恍如掌控这一片的天地一般,青乌雕塑当真是难以用人祭练的法器相比,如同皓月跟星光一般。
“离先生竟然也猜到了,当真让老身好奇,子平远行回来花费了七八天呆在禁地之中,对我只说是疗伤,到了最后我才知道,那段时间其实子平在进行家族祭祀,但是具体怎么做的我倒是不知道,不过听了先生对龟眠之地的描述,才知道跟那雕塑有关,子平当时已经知道了‘家族祭祀’之后的‘后果’,当时他已经抱着必死之心了。”老妇人的面色对于离渊能够猜出后续的事情,多少有些好奇。
“‘家族祭祀’的后果?能有什么后果比一个人死亡还可怕?”离渊听到那老妇人的话语很奇怪,那青乌雕塑到底有什么样的邪性,使得会出现什么样的后遗症?
老妇人桀桀的笑道:“你也猜不到是吧,起初连西门子平也不懂,原本以为只是一种家族的遗传病而已,没想到多多少少都受到了家族祭祀的影响,就算是不进行祭祀的话,连四周的人也能够辐射,是以历代的西门家族人才把嫡系子孙一部分放在外边圈养,就是为了避免这世代留下的‘家族祭祀‘代价。”
“那到底是什么样的代价?”离渊在龟眠之地见到那青乌雕塑就感觉到好奇,这般磅礴的秘法力量倘若没有节制的话,这风水江湖会成为什么样的情况。
“就是跟我一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而且越接近死亡身上的阳气越大,身体的僵硬感越大,你也知道的,古代传统的传说中,身上带阳气的人哪能再入轮回,也就是连鬼都做不成,到最好成为僵硬的活死人,不过现在我已经知道怎么破解了,就是变成那种人型的蜡像,在那龟眠之地等待身上的阳气消失,祈求上天对我们西门家族的原谅!!!!”。
第一百四十八章 残阳似血
“那到底是什么样的代价?”离渊在龟眠之地见到那青乌雕塑就感觉到好奇,这般磅礴的秘法力量倘若没有节制的话,这风水江湖会成为什么样的情况。
“就是跟我一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而且越接近死亡身上的阳气越大,身体的僵硬感越大,你也知道的,古代传统的传说中,身上带阳气的人哪能再入轮回,也就是连鬼都做不成,到最好成为僵硬的活死人,不过现在我已经知道怎么破解了,就是变成那种人型的蜡像,在那龟眠之地等待身上的阳气消失,祈求上天对我们西门家族的原谅!!!!”
听到眼前老妇人的话语,离渊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当时在那西门家族的龟眠之地,那青乌雕塑除了表现出其风水底蕴的一面,另外的一方,则是在人的神识中,升起一种诱惑之感,当时的离渊险些这般的陷入其中,差点将自己的精血滴入那青乌雕塑的兽头之中,到那时候尽管他拥有了那难以匹敌的秘法力量又能如何?任何的付出都是要代价的,青乌雕塑的来历暂不可考,但是那种诱惑力让人难以拒绝。
不过眼前老妇人所说的这些,跟离渊原本的听闻有所不同,听西门子平曾经的话语,在西门家族的历史上,最鼎盛的一次曾经一门出了十几位风水宗师,而且活动的范围不止仅限于白阳镇金陵一带,在风水江湖上边还流传着一些事迹,另外当初西门子平在看完他父辈的手札之后,说过他找到了一些方法可以压制这种反噬,但是不知道这期间到底遇到了些什么样的变故,使得西们家族在风水上边的造诣一落千丈,完全被历史的场合所掩盖住了。
而这场变故至于到底是什么,离渊却是不得而知了,不过那老妇人曾经说过,西门子平远行回来之后,并没有选择直接回家而是去了一趟其他的地方,这地方当时在老妇人的记忆中来说,肯定是白阳镇郊区一带,毕竟西门子平衣服上的泥土有着白阳镇的灰土,离渊在间隙之中揣测道,白阳镇西郊?青乌雕塑?离渊有种感觉,那场西门家族的变故是不是就是宝塔镇妖局有关!不过肯定这其中肯定有着一定的牵连,现在金陵事变,离渊也没有更多的精力去做任何事情,只好等以后再去探究这件事情。
“那最后西门子平与那三个中年人在后山的斗法,你感觉到了么?”离渊最后问出了最关心的话题,对于那青乌雕塑真正的能力,他多少有些不确信,只好这般问道,希望能够得到些其余的线索。
可惜答案让离渊很是失望,老妇人摇了摇头道:“我一见到子平跟他们三个去后山,当人能够猜出他到底要做什么,心跳得更厉害,张大了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其中那三人为兽的道:“西门太太,你们家族中的事情我可以保证不作出损害,至于那子平的话,尽早做准备吧……”他这句话才一出口,我耳际轰地一声响,眼前金星直冒,而那为首的中年人旁边,站着的颇有些邪气的青年怪笑了一声,“这样多少有些太便宜那西门子平了,我叔叔是君子我不是君子,怎么着也要送给西门子平妻子跟孩子一个小礼物……”那人奸笑完,我只感觉他的眼睛似乎发出红色的光芒,整个天地都在天昏地砖的运动起来,接着一阵发黑口中吐了口热血就不醒人世了,就昏了过去。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觉得眼中什么都是红色的,那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整个夕阳在我眼中已是残阳似血,“我昏了过去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等到醒过来,西门家族的很多仆人巳经在客厅站这了,我被人扶坐在一张椅子上,而我遗以往最信任的两个老仆人正在团团乱转。我一醒过来,就听得两个老仆人焦急地在叫着:‘怎么办?怎么办?’其中最年长的那个倒很沉着:‘要不要直接告诉夫人得了,现在西门家族内没人主事了,这可怎么办,快去叫他们来!’”
“两个老仆人还没有回答,我已经挣扎着站了起来:‘没有,子平现在的兄弟们一个都没在白阳镇,我不会倒下的!’我一开口说话,几个老仆人就向我望了过来。我那时,心中所想到的只是一件事:我的子平可能死了!我再也见不到他了!子平死了!”
老妇人讲到这里,不由自主,喘起气来。离渊只是以十分同情的眼光望着她。依照当年,她年纪还轻儿子只有三岁,丈夫莫名其妙死了!好好一个家庭,受到了这样的打击,心中的悲痛可想而知。即使过了那么多年,这种悲痛,也一定不容易消逝。
“看着那老仆人支支吾吾的语气,我本想问他更多关于子平的事情,但总就是怎么也说不出话语来,”那老仆人的脸色变了一变,最后就神色一定,到现在我还记得那种声音,是一种听来相当苍老的声音:“夫人,家主他现在内阁中不知生死……你晕倒之后,在那半个时辰左右,后山发生了极大的变动,我们感觉每个人都头晕眼花的,好像站都站不稳,我也知道是家主在跟那些人打斗,等这波动消除我连忙赶去的时候,四个人都倒在半山腰间,现场十分可怖。”
“我“啊”地一声,那旁边的另一个仆人立时向说话的瞪眼,只听得那老仆人不甘示弱,压低声音:“你也看到了,家主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我听到这些话遇害,心中十分难过,不过还存着一种侥幸,毕竟现在子平可能还活着,有一点点的希望也足够我支持整个信念了,听得他们还在争论不休,更是烦躁,喉咙内感觉热气腾腾的,一口热血喷了出来。”
那边正在叙述事态的仆人倒吃了一惊,问:“夫人你感觉现在怎么样?”那一口血吐了出来,我倒感觉好多了,尝试着动了下身子却发现好像肚中的脏体要移位一样,赶忙跌下不动,忙道:“没什么,你接着往下说……他们几个怎么了?”那声音道:“当时后山被抄得天翻地覆,而那几个外边来的人……说是死得很……难看,家主他……”当时的我很难见到血腥,自然都是以我记忆中的印象来推断,都可以想像得出“死得很难看”的意思,一时之间,人人脸色苍白,第一个开口的仆人更是紧握着拳头。
晚上的时候我在仆人们的安排下将我抬到了内室之中,因为当时我实在是连动一下的力道都没有了,被人抬着也是浑身就通,在我进去的时候,老仆人望向我欲语又止,这时我一面道:“没什么的,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应该什么都对我直说。”
老仆人忙道:“不是想隐瞒,而是事实十分残酷,真难说得出口。”我闷哼一口气。但是当我见到子平的时候,依然被那种情景跟吓到了,陡地震动了一下,虽然早想到子平或许比斗时受伤了,但是想不到竟然到了这一地步。那真是令人发指,我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双件紧握着拳,令得指节骨发出“格格”的声响来,子平的上下身体上边没有一块好肉,不知道被什么利器弄得皮开肉绽,身上的衣服更是没有样子,当时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抗过来的。
“良久,良久我才缓缓摇着头向那仆人问道:“谈们那三个外人呢,他……的样子……”老仆人叹了一声:“跟我一起去的那几个人,见到那三个外人的时候,都有一半昏了过去,我……老实说,也是双腿发软,站不稳,那三个人已经分辨不清楚了谁是谁了,只得草草的掩埋了,我跟他胆子还大点,就背着家主下后山了,你不知道当时后山有多么的阴森。”
我默言不语,对于其余的三个人我其实一点也不关心,只觉得这一切跟我无关,这时候那仆人又道:“如果夫人不想听的话,我也就不说了,他们反正已经死了。”我这就这样守着子平守到了半夜,只等到了半夜那子平恍若动了一下,脸面上有着淡淡的红光闪现,在门外,另外的几个仆人还等在外室,有的穿着长衫,有的穿着西装,是仆人请来看病得医生,一个看来神情相当严肃的老者先开口:“情形不是很好,那像是回光反照,但又绝对不是,西门先生的身体内有着亢奋的生命力,外表却是生机全无,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位老先生看来是一位中医,老仆人点了点头,望向另外几个人,那些人大约是西医,其中一个道:“可能是,但是那种特异的表现,医案中很少见。”我听到他们这样说,心中更是奇怪,看样子他们还要讨论下去,我的子平有可能还会活过来的,而那时的我要做的,只是慢慢的等待而已。
内室不是我们夫妇的卧室,而是子平的书房,我平时也很少来子平这里,至于为什么仆人会把他送到这里来,我想多半是因为他们觉得子平活不多长时间了,就不放到家族的主卧室,子平的这间房间。看来,整个顶层,就是这一间房间,那房间中,全是一排一排的书架,那些书架不是很高,放满了线装书,在众多的书架之中,是一张很大的床,子平就躺在那张床上。
迷迷糊糊中我靠着床沿睡着了,不知道过来多久,我感到了手在轻微的颤动,低头一看,子平他双眼睁得极大,望向窗外不知道在找寻着什么东西,我循他的视线,向这件内室的窗户望去,又吃了一惊,不知道我到底睡了几个时辰,外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起了大雨,依旧是很黑暗,内室窗户是一幅巨大的玻璃,足有五公尺见方。这时雨势又开始大起来,雨点洒在玻璃上,形成一种看来十分奇特的图案。
看着子平那双相当有神的眼睛,我心中感到更是怪异,这个时候听到子平颤颤的沉声道:“你怎么没去睡觉啊,我看看你……你也受伤了,这伤已经伤到你的内府了,难道……都怪我没用,不过幸好一切都结束了,我已经替你报仇了。”子平的眼睛转动了一下,停在我的身上一会,我也来到了床边。
当时的我早已不知道是该哭还好,还是笑好,子平醒来先问我的伤势,至少他是关心我的,我呆了一呆,不知道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子平又“啊”地一声,声音听来更沙哑:“我一定要救你的性命,不管什么代价,对了思俊怎么样,今天好像他也受到了些秘法影响?”
我赶忙吩咐外边的仆人将思俊抱来,放到子平的身前,道:“子平你看看咱们的孩子。”床上的子平震动了一下,开始吃力地挣扎,老仆人忙过去,扶起他来,把枕头垫在他的背后和头部。子平又抬头透过窗户的玻璃去看天空,这时,除了雨水之外,什么都看不到。我则是耐心地等着,虽然不说什么,心中却在暗自焦急,我死了倒没什么,只可怜思俊从小这样失去了双亲。
第一百四十九章 金陵事发
每个人都有梦想,我也有梦想,这么着也应该让这梦继续做下去,不要让它尽早的破碎掉,不要尽早的醒来……
平看着思俊沉默足足维持了五分钟,才连续咳嗽了好一会,才缓缓地道:“你现在仔细听我说的话……。我没有……。时间再讲第二遍了!你听着,咱们的孩子思俊已经受了伤,这辈子思骏恐怕只能够做一个普通人了,恐怕再不能踏足风水江湖的领域了,也罢都,不能继承西们家族的秘法这样也好,省的他踏足这段令人伤心的领域。”
当时的情景,子平脸色苍白的如白布一般,然而他抓着我的手的温度却是高的吓人,似乎我正在抓着一个热滚滚的火炭一般,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子平的话语,只是静静的看着臂弯中正在熟睡的思骏,白嫩的小脸一点点嗤笑,似乎在睡梦中还在做着别人不了解的甜蜜睡梦,这种夫妻相处的日子以往是那么的平常,以前的时候一点也不懂得珍惜,到现在却是变的像玻璃上的雨点一般,一触即破不堪一击。
昏黄的烛光下,子平的神色依旧没有好转着,床的旁边站着的是家族中两位年长的老仆人,在子平年轻的时候,他们就在西门家族中,他们这些仆人一辈子就是属于西门家族的人,无论是生死,在封建时候的仆从关系有时候也近乎一种亲属血脉之间的从属关系,生生世世为仆的也并非是不可能,子平从小就是在他们二人的眼中长大的,自然也就没有任何的隔膜之感,那两名老仆人神情肃穆的看着子平,一副动容的姿态。
“李树刘伯,看来子平没什么福气再跟着你们二老了,我走后,就麻烦你照顾我这妻儿了,我夫人她我会将她治好,不过可能会留下后遗症,但求能够保她安好,至于思骏他这孩子命苦,你就将他送到外面好了,别让他接触这世世代代的风水路了,一辈子做个平凡人罢了,”子平强自支起身子道,表情显得很是无奈,眼神在我跟思骏的眼前徘徊了许久。
“家主,你不会有事的,在我二人有生之年定保夫人小少爷二人安好,”那两位老仆人言语之间的神情丝毫不像是在作做,我的心中更是不知道疼痛为何物,子平的话语分明是在安排什么后事,怎能不使人伤心。
上诉的话语皆为老妇人一个人的叙述,离渊到如今已经将这个故事的大概经过掌握差不多了,唯一相差的就是那龟眠之地中的“时”姓玉牌到底从那里来的,西门家族最后怎么变成如今的局面,眼前的西门御明显跟老妇人的血脉不够亲切,否则她也不会对西门这么冷淡。
却见老妇人继续说下道,子平休息了片刻很郑重的道:“李树刘伯,现在的局面西门家族不能没有人来镇守,是时候将二少爷迎来了,以后换他主政的话,你们一定要好好的帮助他,他在外生活了这么多年,不知道还愿不愿意生活在家族的重担之下,但愿他还是那样没有变化。”随后子平便招手让那两名老仆人出去了,整个事情似乎就这般结束。
“当内室只剩我跟子平的时候,那子平对我说了很多对不起我们母子的话语,而后便是无言的沉默,那种尴尬的沉默气氛过后,只见子平认真的道:“我知道这样做你以后会恨我一辈子,但是我绝对不忍心你现在死去,更不能忍心你死在我的前边,或许以后你回明白我的良苦用心的。”话语说完,子平原本频临死亡的身子不知道从哪里迸发出的力量,在我的手心用随身的利刃划了两道伤口,而后身子便冲到了雨幕之中,隐隐约约的似乎向后山之中奔去。
“子平划开的那道伤疤不知道怎么回事,到如今这数十年,那伤疤都从未消失,”说着老妇人伸开握着的右手,手心正中正好有一个十字型的伤疤,伤口的痕迹是黑色的很容易辨认,老妇人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这些年我也渐渐的知道了,当时子平去的正是他们家族的龟眠之地,而我之所以能够在那次重伤之后捡了一条命,也正是因为子平违背祖训,强行为外人家族祭祀的原因,这么多年了,我早就原谅子平了。”
“而后的日子呢?”离渊对那老妇人问道,“西门家族的二少爷是谁?那神秘的风水组织是否再次派人来过?”这些都是离渊最关心的,毕竟单单是了解一些西门家族的过往事情,对解决宝塔镇妖局的困境起不到一点作用。最重要的是眼前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子平去后山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过了半个月我二叔从外边回到了家中,名字为西门子安,也就是西门御的爷爷,因为西门子安从小寄养在外,我对他的认识也不清楚,毕竟从那以后我就住在后院的独居中,再未出去过,你想我成了这种状况怎么还能够出去见人呢,西门子安跟以前的老仆人都还尊重与我,其余的事情我也不清楚了,至于那神秘的风水组织是否来过?或许来过,或许没有谁知道呢!这些都跟我没什么关系了。”老妇人说起这些事情很平静倒像是在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不过,我知道的事情是,西门子安好像事先已经知道了家族祭祀的弊病,至始至终他都没有去作那家族祭祀,尽管那个怪时候他的秘法修为也能够称得上是接近宗师了,西门子安是个能耐得住性子的人,所不幸的是他死在一个女人的手中,这个女人到底是谁我也不清楚,后来的日子就这般,不过我想那日子平远行回来带的那个头颅般大小的东西现在应该不在西门家族了。”老妇人说道这里不再说什么,将自己埋藏这么多年的心思说出来,的确要一定的勇气。
老妇人等了会,便惨笑一声对离渊西门御道:“如近的情况我已说清,苟活了这么多年,也该去拿龟眠之地认罪了,去找寻子平了,也正和他们一样,只有坐在这里,等着死亡来临,像先人一样自己葬了自己。”
老妇人瞧着眼前黑黝黝的无量殿,悠悠接道:“我还记得子平自己埋葬的那一天,我泪眼全都在这死屋外相送,他蹒跚地走了进来,突然回头瞧着我笑道:“人生表面虽然悲哀,心里却必定在笑我是傻子,其实你们连装都不必装的,我平生都未像现在这样偷快过。”
此刻的残阳已经完全的落了下去,只剩下一片余晖还在西方挂着,不白不去,离渊跟西门御看着老妇人一步步进入那黑黑的阁楼,如同噬人的巨兽,可是离渊二人都没有开口去阻止,或许这般的遭遇对她来说是一个更好的归宿,毕竟在这陌生的世上生活的日子,再怎么也是一种勇气。
离渊跟西门御眼见她慢慢的消失在黑暗中,这才不发一声的顺着来时的路下了山去,这个结果并非是离渊所期望的,他没有找到什么解决方案,倒是明白了一个落寞家族的百年往事,连他也不知道这有什么用处,只是在离渊的心中,有个模模糊糊的大概印象,却又无法捉摸,这种感觉总是若即若离的。
剩下的事情就显得简单多了,白阳镇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没有结局也没有什么突破,离渊只是跟西门御简单的客套一番便动身离开了,离渊是金陵事发急着要回去,而西门御则是忽得到家族的旧事,要多少做些准备,二人心中也都是貌合神离,西门御的言语挽留也显得徒具其表,只是匆匆别过。
至于西门子安时代的西门一族,以及那龟眠之地发现的“时“姓玉牌,都是另外的故事了暂且都为后话。
离渊只是大概的通知了一声跟随一起来的宋祁,也没有对他透漏太多消息,只说是有朋友发生了点变故,要去亲自处理一番,另外的话只要求宋祁好生的经营他们宋氏的祖业就行了,免得成为宋氏家族的罪人,宋祁也知道离渊的身份,知道帮不上什么忙,也就一步步的送离渊除了白阳镇,才转身回家中……
就在离渊满腹心事的返回金陵南京城的路途中,南京的一方面变动之大,远远的超出了离渊的预料,他也根本没有想到,将会面临一种什么样的局面,青乌之后必有大奇。
………………
午夜时分天气已经完全的暗了下来,街上边的行人也已不多起来了,疾驶而过的只是一辆辆豪车,南京城区靠近郊外的一处娱乐城,却是与路况的惨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娱乐业却是兴旺无比,尤其在临阳路这片繁华地段,酒城,歌舞厅,迪厅是一个接着一个,一到夜晚便是灯火齐明,如繁星闪烁的灯群成为夜色下南京郊外最为亮丽的一道风景。
整个洗浴城称之为东海龙宫,一系列的娱乐城占地四千多平,装潢豪华气派,风格前卫而梦幻,算的上是南京高档的娱乐场之一。与豪门夜宴娱乐城一南一北齐名,在这缤纷多姿的娱乐场所却是有一处不和谐的一面,东海龙宫的正门处停着一队警车,为首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精炼的中年人,与他魁梧精装的相貌相比,此刻他的神情显得多少有些萎靡不顿,眼中血丝密布,此人正是最近为知烟失踪的事情而愁眉的刘枫,他在这里已经待了将近五六个时辰了。
知烟昨天就是在此处娱乐城参加聚会的时候不见得,刘枫起初没在意,等到考虑到知烟的身份才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忙碌了近乎一个晚上没有收获,没有办法才给离渊打了个电话求助,幸亏离渊没有离开南京太远,否则的话刘枫肯定是难以经受的住,内心的不安,近乎翻遍了整个南京西郊,也没有什么具体的收获,而现在刘枫所要做的,就是封住整个娱乐城的各个出口,等着离渊的回来。
金陵事发。
第一百五十章 知烟的失踪
刘枫此刻的思绪早已纷乱的不像样子,这段时间他原本可以眯一会缓解一下疲倦的心态,不过从昨天晚上直到现在,刘枫一刻都没有合眼,他几乎一闭眼就会浮现到,知烟在这处娱乐场所失踪的情景,刘枫的心境除了纷乱就是纷乱,丝毫找不到解脱的愁绪。
昨天晚上,警队周末性质的聚会,知烟刘枫跟着四五位相熟的同事穿着便服到了这娱乐城,离渊离开的这一段日子,知烟跟刘枫正在处理着一件极其诡异的案子,这案子很不好做简直可以说是无从考证,有很多摆在明面上的证据,但是这些证据又什么也说明不了,警员部门的几个同事天天加班,这周末大家下了晚班,几人提议就去转转散散心情,或许能够找到些什么突破。
也就是因为这样,几个人脱下警服换了便装就出去转了,转着转着就到了这里了,这个地方知烟跟刘枫不是太熟悉,是另一位同事方军提议的,跟随他们一起的其余三个分别是单位的方茜姐,她本人已经结婚有孩子了,剩下的则是雷浩还有彭德,年轻的小伙子刚进部门不久,知烟跟刘枫起初也觉得这里的娱乐城环境还不错,娱乐城各种手续都有是很正规的娱乐设施,尽管交通虽然不方便,但是他们这些公务人员这般的条件更适合聚会娱乐,毕竟公务员也并非不能够参加这些个娱乐活动。
当时几人结伴穿过金碧辉煌的大厅,在年轻美貌的女服务员带领下,几人来到了一个宽敞精致的包房内。点了一打啤酒,外加水果拼盘等小食品后,那方军首先把麦抢到了手中,很是激动地说道:“下面,先由我高歌一曲《情人》,请大家猛烈地鼓掌!”
刘枫本人不是太喜欢这种场合的,太乱太吵虽然穿着便服,但是仍然颇有警员的严肃色彩,刘枫坐在包厢中的黑色真皮沙发上,在他身边,是身穿白色紧身毛衫的知烟。包房的温度不低,几人都把大衣脱下挂在了墙上。雷浩本人好像对知烟有些爱恋之心,只是坐在拐角沙发内,一双眼睛自开始就就没有离开知烟那玲珑有致的娇躯。
过了一会,年轻美貌的女服务员推门送上了啤酒,水果拼盘,薯片等小吃。方军与彭德两个麦霸一点不顾及男士风度,拿着麦死活不松手,一首接一首地唱下去。刘枫打开一听啤酒,轻轻喝了一口。他和方茜,知烟一起充当着观众,好笑地看着鬼哭狼嚎的两人。后来在雷浩的强烈抗议下,这两人才意犹未尽地结束了表演,恋恋不舍地把麦递给了知烟与方茜。
与两个男人比,知烟跟方茜两女的歌声简直就是天籁般动听。两女合唱的歌曲如果细细听来的话,的确真有几分原唱的意思,引来在座男士一阵掌声。忽然茶几上的一个手机忽然发出嗡嗡的震动声。知烟看了一眼,连忙把麦递给了身旁的刘枫,自己拿着手机起身匆匆忙忙的走出了包间。
刘枫把麦给了雷浩。他没什么唱歌的兴致,喝了不少酒的他,酒意上涌的他有些微微犯困,他决定去洗手间用冷水激下脸。本来他们设置的包厢中有洗手间,可是刘枫觉得不习惯,直接出了包房门,正在楼梯拐角处,他看见知烟正在走廊内拿着手机说着什么。两人的视线相接,刘枫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只是以为知烟的家里给她得电话也没有在意,不过看起来知烟的心情不算是太好,刘枫直接然后向走廊尽头的洗手间走去。
这一转眼也就五六分钟的事情,等刘枫回来的时候,这才发现原本在楼梯拐角打电话的知烟已经不见了,刘枫也没有在意,等到他走进包房,不禁微微一怔,因为知烟并未回来。
“看到知烟了没有!?”刘枫奇怪的向方茜问了一句。“不是接电话去了吗!?”方茜也是一呆,知烟刚刚不是出去了嘛,一直就没有回来。随后刘枫脸上露疑惑的神色道:“不会吧,我算算这时间大概已经出去十多分钟了,怎么还没回来!?”
“也许去洗手间了吧!”彭德毫不在意地答道。“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的。知烟不管怎么说也是警察,身手还是可以的,谁敢招惹她!?”雷浩也笑着说道,看起来雷浩对知烟的印象还真得不错。然而又十分钟过去了,几个人也已经唱了好几首歌曲了,知烟仍没有回来,。
最后方茜多少有些沉不住气了,起身说道:“我出去看看,你们先玩着!”“茜姐,我和你一起去!”刘枫的心中多少有些不好的预感,也觉得有些不对,最近办案的进展一直不顺,外出娱乐业想着案子,于是跟着站起身。看着两人出了包间,雷浩犹豫了一下问道:“咱们要不要也去看看?”
“刘枫和茜姐去找就行了!”彭德摇摇头,用手指了指上边,你也知道,咱们最近在追的这件案子有点诡异,平时情绪弄的紧张兮兮的,一点小小的事情都会风声鹤唳,难得轻松我想知烟可能跟谁打电话忘记时间了吧,方军的语气中透着几分谨慎:“况且我这毕竟是正规的娱乐场合,咱们兴师动众的,等事情闹大了恐怕对影响不好!”
刘枫和方茜出了包房,分头在走廊转角,洗手间寻找知烟。期间方茜打了知烟的电话,先是无人接听,后来竟是传来关机的语音提示。这下不关机还好,竟然会关机,此刻方茜的心中一颤,多年的办案经验使得方茜能够断定,知烟恐怕已经出了什么事情了,否则不会不接她电话,更不会把手机关机。南京城虽然明面上治安还算是不错,这东海龙宫的娱乐场所也算的上是比较的豪华正规的,但是娱乐场合毕竟人多眼杂什么样的人物都有,各路牛鬼&蛇神多不胜数,说不准就会发生什么意外!
听着方茜说出心里的担扰,刘枫的脸色不禁变了,微一寻思说道:“茜姐,你回去把雷浩方军他们叫上,我去找这儿的大堂经理问一下!”“好!”刘枫马上点点头,然后匆忙地向包房走去,拿了证件之后,直接去找了娱乐场所的大堂经理,由于没有搜查令,刘枫也没有太强势,只是要求大堂经理安排几个人跟着他把整个楼层给找寻了一番,却仍然没有什么结果。
依然没有结果之后,刘枫这才尝试着给知烟的家中打了个电话,他也不敢实话实说,毕竟知烟的家中有些特殊,在没有确定事情的变故之前,刘枫也不能够太确信知烟会发生什么不测,而让知烟的家庭参与进来,万般无奈之下,刘枫这才向知烟的父亲问道,知烟到底在不在家中,在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刘枫也没敢将事情的大概告诉知烟的父亲,只是说了些其他的话语就匆匆的挂断了。
几个人在包厢中一商量,都觉得这事情太过于蹊跷了,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不能光坐着猜测了,五个人都分别回去局里边,每个人各自带了一组警队的力量,仔仔细细的从娱乐城的地下室一层层的搜到顶层的阁楼,期间地下室没有搜到什么,倒是在那东海龙宫的娱乐城中发现了几起聚众吸毒的现象,当然刘枫他们连审问的心思都没有,整个人就挂在那么眼前,也没有人想问,几人的思绪都挂在知烟的身上。
可是出乎几人的意料,在几乎出动了大半个分局的警力之后,将那娱乐城翻了个两三遍,可是却没能够将知烟找到,甚至连一点线索都没有,人会忽然消失,到哪里去了呢?没有人知道,是什么力量使知烟消失的呢?没有人知道,这些人到底有什么企图,刘枫等人也不得而知。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这个娱乐城藏有什么暗道,使得知烟被人掳走之后,没有通过娱乐城的大门,所以才没能够在监控摄像头上录下什么可疑的情况,或者知烟还在这娱乐城之中,只不过这娱乐城有什么密室之类的东西,使得刘枫他们再三的寻找也无法找寻的到,密室当然够隐秘才能给称得上是密室。
走投无路刘枫几人都明白事情的严重性,现在知烟的事情时间拖得越长,那么知烟遇到的危险型的可能就越大,这才想起了离渊,向离渊求助之后,刘枫就将警力全部集结在这东海龙宫的周围,暂时封锁了这一代的情况。
前来休闲的一些不知情市民,咋一出门看到这么多的警力包围着娱乐城,即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案件,也能给猜出来这发生的事情重要程度,刘枫的这个动作一度使得娱乐城前边的主干道被围堵起来,造成了一大批围观的行人,不过在警力的劝阻疏通下,交通才变得好起来,不过每人脸色的表情都不自然。
正在匆匆忙忙赶回的离渊,当然不知道,身处南京的刘枫等人等的是多么急切,不过这也不能怪刘枫不将整个事情说清楚,毕竟这件事怎么解释也解释不清楚。
第一百五十一章 孑然一身独行天涯。
日已晚,令二十三日,霜降。风淡云清,利迎娶,忌远行,忌夜路独身。
日益偏冷的天气风一如往日的萧条,到了接近午夜的时候,本来车辆稀少的外环郊区公路之中,慢慢的显现一个人出来,那是一个细长的人影,在昏黄的路灯下将那独身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在这欢歌的日子,他却是孑然一个人路上匆匆忙忙的独行,风尘仆仆的一身朴素打扮,脸颊上虽然透漏出些许的疲惫之色,但是行进的步伐却是没有半分停滞,他的心被俗物所纠缠着,走的近了才发现他一身中山装显得很清秀,随身侧背的包裹突出了很大的一部分,看上去倒是一种说不得的利器,那独行之人浑身透漏出一种淡淡的脱俗气质。
那独行夜路之人正是匆匆忙忙赶往南京的离渊,他的心也颇有几分乱意,连夜行路饭后南京的离渊显得很镇定,既然已经知晓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离渊又怎敢再多做选择,满身的思绪都变成了牵挂,圆月临近寂静无人的道路中,离渊急匆匆的搭车赶到南京,刚下车就给刘枫打过去了个电话,向他询问了去处,电话中也说不清楚,刘枫只是让他赶往这郊区的娱乐城,然而离渊打的士的时候,却发现很多司机都不愿意夜班到郊区这么远的地方,况且这一片的娱乐城治安不算是很好,这么远的路程而且又是这么晚的日子,很多司机宁愿不做这般生意。
万般无奈下,离渊只得匆匆的步行而来,幸而下车的地方离这里不算是太远,不过这样一来也耽误不少的时间,等到离渊按照刘枫电话所说的那般找到娱乐城,便远远的看到一大片的警力聚集在一处灯火辉煌的高楼前方,黑压压的一片,给人一种急切的压迫感。
刘枫远远的看到离渊就立刻奔了上去,紧紧的抓住离渊说不出一句话来,一向性情刚毅的他眼圈也有点红得趋势,这些天他身上肩负的压力很大,有种无处排解无人分担之感,而离渊的到来使得刘枫那根紧绷的心弦得以放松,就如同一个身在抗洪一线的战士在江河巨浪中坚持了几天几夜,四周几乎可以算的上是孤立无援,忽然听到有人来支援了,或许立马就可以跌倒在地人事不省。
离渊却是显得很沉稳,只是用力的拍了拍刘枫的肩膀,暗中以风水神识愠养着他着心弦神虚,让刘枫的心神多少稳定了下来,等刘枫缓过来气,才慢慢的向离渊叙说着知烟的事情…….
…………
就在刘枫跟离渊叙说事情经过的时候,被警方重重围堵着的东海龙宫某处神秘的包厢之中,正有四个人在秘密的商讨着什么,这包厢处在东海龙宫之中,可是到底怎么进入,或许谁都不会想到。
“东海龙宫”本身就是一大群金色洋房的总称,极尽奢华,在南京也是有名的销金窟,盖的比一些小国家的总统府还要富丽堂皇,富豪之家的别墅处所,在这处娱乐城的不远处,都是一些白日看着高不可攀的宫殿,离渊的心中不由得激荡起来,来往之人无不是一掷千金的豪商了。
此刻在那神秘的包厢之中,一处中西合璧的布置,百彩粉陈,里边的仕女图各个衣着大红旗袍,一条雪白的大腿露着,紫檀木的墙壁装修,檀木上刻着鱼虫花卉的图案,印尼的围披,波斯地毯上放着紫红丝绒沙发。包厢的四面墙壁层层叠叠地挂满了名家字画,楹联立轴,王石谷的大幅山水和西洋裸女横陈图,纷杂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处包厢不知道建在这“东海龙宫”的何处,四周全部都是粉饰金碧辉煌的墙壁,没有窗户,但是这并不影响里边的人可以正常的活动,应该是某处透着空气,从里边让人丝毫分辨不出来这包厢到底是在楼的最高处,还是最底层,给人的感觉就是这个包厢不属于这栋大楼。
包厢内的家具布置很有特点,并没有像墙壁四周那般的奢华,倒有一种典雅的气氛,细小的格子座子,墙壁四周有大半圈都是用格子做的古董架,上面摆放着一些陶瓷瓦罐,在包厢正中,有一张长长的梨花木方桌,围绕着方桌摆放着六张檀木制作的椅子,使得整个房间都洋溢着一种明清建筑的风格,一看就知道是价值不菲的古董。
初始如果不注意的话,还会以为是进到哪家的古董店了,包厢内的面积很大,在足足有七八十个平方,还分出了一个小客厅,一圈大红色的真皮沙发围着一个玻璃茶几环绕成一圈,在包厢门后的栅格处供着关公的神邸,点着三根檀香,悠悠袅袅淡淡的烟雾充斥在整个包厢之中,一进入房间,就能闻到沁人心脾的幽香,再加上环绕在耳边的古筝声,使人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最让人神秘的是,此刻正中客厅上正坐着了四个人,居首席的离渊并不陌生,是跟离渊打过几次交道的高羽,坐在高羽对面的,是一个异常俊秀的男子,表面看起来不会超过二十五岁,但他却无时不流露出与年龄不相衬的成熟和不羁。这个年轻人的脸上永远挂着一丝礼貌的微笑,风度翩翩,身上的衣服是一身白色的复古袍子,上边绣满了大小不一的青色竹叶,此人手上带着一支模样十分古拙神秘的指环,上面刻着一个“宇”字,说话间此人还不断的用手转动这戒指。
除却高羽跟着白袍的青年,另外的两个人便显得有些怪异了,不过如果离渊在现场的话,定然可以发现者两个人的身上服饰打扮他并不陌生,那两人都是浑身裹在紫色长袍中,紫袍的袖口宽大无余,紫袍边缘处有着数道黑边金纹,不过细细看来也可以发现这两人身上紫袍的细小差别。
其中一个身穿紫袍的男子身形娇小,艳丽”——每个一看清楚这男子的面容,这两个字眼立即套在这名男子身上。这男子长的实在太漂亮和中性化了,毫无疑问对男女的杀伤力,都是一样的强大之极。若不是其身穿男子服饰,就是将其当成个女子,想必也不会让人感到惊讶的。但更让人惊愕的是,这人虽然生的如此特殊,但是一举一动之间,竟没让人感到丝毫不妥之处,一切都是那么的协调和得体。
不过看其高羽的目光,对此人倒像是有什么恶感,眼神中多少带着点不屑,正面观来,他的脸孔近似有种妖冶的美,这种脸颊长在一个男子的脸上,的确让人有些惊异,斯文优雅,这身紫色长袍本来就很奇特,更奇怪的是他左眼的深瞳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此人身上的紫袍的下垂,是一些七彩丝线的缔结,不知道做何用,紫袍背面,却是一个张狂的“荒”字,分外惹人眼神。
另外一个身穿紫袍的身形明显较大,深坐在沙发之内,他侧对着高羽,背对大门,此人身体骨格巨大,形体自背后看起来就像未来战士里的阿诺,弹力惊人的真皮沙发让他坐凹下一大片,他浑身无处不肌肉贲起。极具有爆炸力,那摆放沙发靠背的巨手,就像一只机械臂那般酷刚武坚劲,那紫袍的掩盖下,古铜色的皮肤,隐隐闪着金属光芒。虽然随意坐在沙发上。可是他仍然给人一种高山般无法仰视地感觉,此人的紫袍与那妖冶男子的不同,他的紫袍上边的纹脚处,刻着不同纹饰,细细看来倒像是一个个骷髅的枭首,此人的紫袍是一个张狂的“辰”。
高羽则是黑色的一身西装,很现代也很严肃,他的眼神状如刀锋一般盯着眼前这打扮怪异的三个人,这包厢中的四个人看上去一点也没有相同之处,无论是气质还是外貌都各异,如果真要强自找出一点共同之处,恐怕只有这眼前的四个人右手拇指上边都带着古朴怪异的戒指,只不过戒指的形状不太一致而已。
“杜应轩,你到底想做什么?惹得现在外边一堆警察在我的娱乐城外边,那个女人我跟你说过背景不简单了,你是不是不清楚你在做什么?”高羽看着那妖异的男子,脸色一歪,以东道主的形式狠狠的责问他道,原来那妖异的男子为杜应轩,不过上边的这番话,听高羽的意思,他跟这杜应轩的矛盾应该还是有的,他所气愤的不是警察围堵娱乐城,而是杜应轩擅自在四人商讨的时候做其他的事情。
原来在充满暧昧色调的灯光下,还有一名身着粉色衣服的女子,长长的头发披散着躺在不远处的长行沙发上,虽然那女子身穿的衣服有些宽大,但依然掩饰不住那躺着女子凹凸有型的身材,正是刘枫要苦苦追寻的知烟,此刻她半靠在宽大的真皮沙发上,似乎正处在半醉半醒的朦胧状态。在她身边,那个面容妖异的男子,正准备伸出胳膊环着她的腰……….
听到高羽的话,那长相妖冶的杜应轩停止了要伸的手,转身盯着一脸怒气的高羽,冷笑道:“不就是随便拉了一个女子么,一向不在乎一切的高家大少还会在乎这些,是不是嫌我在你的地盘上多事了……高羽可别在我们这三个明眼人面前装,我们虽然不常在南京,但是你做的事情可是差不多都了解,这种事情你做过多少次了,还用我们一个个给你揭出来?”
“哼杜应轩,我的事情你少打听,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金陵城现在可是不比往日,那个天符宫的方士还在这一代乱转,真要被抓住了把柄,这麻烦就像狗屁膏药一样,撕下来就是一块肉,而且你现在抓了那女子已经快一天了,怎么还不下手,一拖再拖?”高羽似乎对那杜应轩的意见很大,满腔的怒火一下子爆发出来。
“不就是一个神识高手而已么?你我天风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抵挡的住,更何况现在时无道时兄还在,以时兄的能力恐怕我们只用看戏就成!你我四人都是这般神识高手,高羽你真是有些畏首畏尾了!再说了你以为我想这般看着美人睡么?我没想到当时的秘术会造成她这么久的沉睡,到现在还不醒……哼,你也知道的,我从不喜欢强迫女人的,我希望她们趴在地上乖乖的求我!那种滋味高家大少恐怕不会理解。”杜应轩说道这里,那妖冶的面容露出一丝奸诈的笑容,看起来就更加的诡异莫测……。
外传一 护花铃
风水,以形势为身体,以泉水为血脉,以土地为皮肤,以草木为毛发,以舍屋为衣服,以门户为冠带,若得如斯,是事严雅。
楔子
农历三月十四,忌出行,嫁娶,动土。
夜,漆黑的夜。
几颗星星点缀在天空,幽暗的天空里几点闪闪的明光,在这漆黑的夜里竟然有些诡异。
很静,静的似乎只有簌簌的飘落声,至于声音的来源在哪,谁也不知道,或者是凝心阁的桃花飘落,也或者是云烟阁的弹琴声。声音仿佛是从遥远的空间传来,听的心灵深处有一刹那的震撼,好强烈的地气转动。
是的,很浓重的阴煞气息,浓的抹不开那重重的忧愁,将整个烟幕笼罩的密密麻麻。
黑暗已经把周围的景色全都朦胧了,淡淡的雾气在空中飘起,远方有阵阵火光,就像传说中的鬼火。
一、
黑暗永远是黑色最好的掩饰,那一抹黑色从高角屋顶上飞下来的时候,就像飘过的一阵风,轻轻飘飘的身影如同鬼魅。他的身形从大街的这一头倏地飞到另一头,谁也看不清他是人还是鬼。雾气更加浓重,阵阵牡丹花花香气传来,本是惬意的夜晚,却多了点诡异。
或者,牡丹花城帝都洛阳本就是一个诡异的地方,洛阳北邙山中有一座气势雄伟的山丘,因山上有一块怪石,色如白银,形似花瓶,故得名“银屏山”。山上有个仙人洞,集奇花、怪洞、异木、古寺、名亭、高阁于一地而著称。
洞口悬崖之上,生长着一株奇花——千年传承的白牡丹“银屏牡丹”。每至谷雨,嫣然盛开,游人只可仰视其仙姿,却遥不可及。其神奇处在于她具有灵性,能报丰兆吉,预知年成,故有“天下第一奇花”之称,游客去洛阳往往为了一睹这风貌而不辞疲倦。
生长在离地30米高悬崖石缝中的野生白牡丹,有着1300多年的花龄,自唐代以来就有文字记载,历尽千年沧桑,风采依然,每到谷雨时节嫣然盛开。此花独具灵性,可以预报年景,洛阳龙马负图寺人们可根据花的开谢、花朵多少来预测当年年景的旱涝歉稔。
花开三朵以下且花期短,预测今年可能干旱;
花开四朵则风调雨顺;
花开五朵五谷丰登;
花开六朵六畜兴旺
城外的山神陈旧庙宇里,一个衣衫褴褛的人,看不清他的样貌,单腿挂在石像前面,倒挂着身子,斜斜的吊在寺庙破旧的房梁上。蓬松的头发略显卷曲,斜斜的遮住眼睛。天色太暗,看不清此人的样貌,而那身上的青莲香气却是很浓郁。
那阵黑色的风吹过的时候,他的眼睛倏地睁开,眼神中的明亮绝不像他身形那么慵懒,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平静的像是一潭深水,不起丝毫波澜,却能把人深深地吸引住。他睁开眼,随即又闭上。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值得关心的,大概只剩下一个地方了吧。他想着,鼾声渐大。
那阵黑影却在龙马负图寺庙门前停下来,说是停住,其实他已经进来了。就好像黑影本身,他的头部也是黑色的,很怪异,他停了半响,转身离去,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二、
龙马负图寺里的牡丹花还在飘落,那情形完全可以和凝心阁的青莲花相比,这个牡丹帝都里,谁都知道,只有北邙山的牡丹花和凝心阁的青莲花最美丽。不同的是,北邙山牡丹话的主人是个神秘的女子,而凝心阁的主人则更是神秘,几乎所有人都没见过他的真实面目。
黑影在龙马负图寺的亭子上停住,鬼魅般的身影,刹那间便飞到牡丹花丛里。一阵阵琴声传来,牡丹花深处的琴声。黑影似乎笑了一下,转身飞走。牡丹花丛里突然走出一个女子,白色衣衫,白色面纱,清新的气质让人眼前一亮。黑影就这么定定的站住,好像很惊讶,又好像所有的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周围只有牡丹花簌簌飘落的声音,以及远方的时断时续的箫声。天地静止的时候,牡丹花飞舞,晃晃悠悠的飘下如同美丽的蝴蝶,和这寂静的有些诡异的夜空丝毫不相称,白色衣衫的女子转身就走,黑影却开口了,声音有些嘶哑,还有些生疏,就像好久好久没开口说话了一样。“你是白仪裳?”
白色女子明显一震,回过头,白色的面纱下看不出表情。
那藏在黑影似乎笑了一下。白仪裳冷冷的说:“知道我姓名的人都死了,你为什么还活着?”
藏在暗处的黑影笑了,嘶哑的笑声传到远方,惊起一树休憩的鸟儿。飞到半空中的鸟儿扑棱着翅膀,在黑影被扰动地气交织的网捆住,白仪裳飞身而起,几片牡丹花轻飘飘的飞向地气交织而成的网,刹那网破,鸟儿飞速的奔向远方。
三、
白仪裳冷冷的笑道:“这么深厚的风水秘法,对付这些鸟儿,真是浪费了,阁下不想留下你的真实样貌么?”黑影似乎一怔,随即说道:“白仪裳,好俊的身手,不过,我既已到此,也不会空手而回。”
白仪裳眼神一寒道:“你想说什么?”
黑影沉默了良久道:“护花铃。”
白仪裳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黑影看着白仪裳的表情,似乎很开心,他用手轻轻的玩弄着手指间的五色符币,不经意间的动作却被白仪裳捕捉到。白仪裳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她扔掉手中的牡丹花,倏地飞到远方,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枚金色的铃铛,一支带柄的护花铃,一眼看见它,那黑影就定住了,元神感应的很清晰,此物的气息似包含千年山川化境,真真切切就是凌云道长传下的化煞护花铃。
化煞护花铃在白仪裳的手中天生气性相合,黑影见白仪裳只看着他,眼中有湿润的光泽却不说话,白仪裳摇了摇手中的化煞护花铃,那无形的铃音荡漾而开,冲散了牡丹花丛中的聚煞之气,黑影突然停住笑声,是的,刚才他在笑,笑的很阴森。
白仪裳伸出素手轻轻的摇动护花铃,铃铛在黑暗下竟然泛出幽幽光芒,铃声摇曳之间灵动之意飘荡,似乎在吸收牡丹花折落的怨气。飘零的牡丹花在护花铃声的氤氲里渐渐飞起,一片一片的花瓣旋转飞舞,慢慢的向着护花铃聚集。花醉动了,她的身子向前倾去,持着护花铃的左手向前划去,右手向后,单脚着地,护花铃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金色的铃铛如虹,直插云霄。
周围的景色慢慢的变得绯红,就像牡丹花飘零的午后。本来黑暗的太空中出现绯红色的光芒,映着白仪裳和黑影的脸。飞舞的牡丹花慢慢下落,在将要着地的瞬间悉数向着黑影飞去,那速度仿佛有千亿枚锋利的针,用了最快的速度向着黑影的方向进攻。
黑影一看不妙,转身飞起,一个漂亮的转身便飞到远处,他的手里多了一把古剑,一把青色的古剑,幽暗,冷艳。
他的身形在无边的花丛中,慢慢变得虚幻,脚步也变得虚浮起来。在他的周围,泛起点点紫雾,仿佛有一个美丽的光圈,把将要袭来的牡丹花挡在最外边。
四、
白仪裳突然停住,就那么停住。黑影看着慢慢飘落的牡丹花,有些讶异。白仪裳高声道:“离渊,你给我下来。”
黑影一怔,慢吞吞的飞下来,一把将脸上的蒙面给扯下来。离渊盯着白仪裳无暇的脸颊笑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白仪裳又气又笑道:“你难道没发现你得意的时候喜欢把玩那五色符币?你没注意到,但是我能看到,风水江湖上声名鹊起的离渊,用的一手奇异的风水符币。”
离渊只得讪讪的笑道:“没想到我又失败了,想看一下你的护花铃,却从来都没有机会。”听了这语言,白仪裳的表情变得有些阴暗,心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离渊笑道:“怎么,神秘的白仪裳也有这么不开心的时候?”白仪裳缓缓的收起护花铃,转身离开。离渊轻笑着追上去,轻笑飞扬的样子和刚才的严肃判若两人。离渊懂白仪裳,他是白仪裳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怎么会不懂她的难处呢?
白仪裳默默的言道:“都已经三年了,我还是练不好这护花铃秘术的最后一招,师父临走前交代我两个字,我觉得我也做到了,可是为什么还是练不好最后一招呢?”
离渊脸色忽明忽暗,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或者,你那不叫湛清。”离渊看着无边的落花自语道。
护花铃又称湛清护花铃,是上一代净月航观的云烟师长传下来的,云烟是一代风水宗师,也是一代佛家真谛的践行者,可惜因为情殇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隐居去了。百年之后,白仪裳师父云中子无意间得到了那护花铃,却总也参透不了其中的最后一招。书上只有两个字:湛清。所以,那本护花铃就叫了湛清护花铃。
五、
白仪裳的表情有些阴沉,离渊知道,她现在绝对不是不高兴。那白色的面纱下是任何人都猜不透的表情。离渊无奈的摇摇头,有些无奈。
他已经记不清楚他是什么时候认识的白仪裳了,时间过得很繁琐也很凌乱,那时候的他刚刚踏入风水江湖,离渊的秘法师傅冷谦,也恰巧在与妖道贯休宗师之战中同归阴阳,也就是在那一刻一身白衣胜雪的女子出现在离渊的眼前,她是刚刚踏入风水江湖的白仪裳,被一场风水宗师之战波动被引致庄园内,护花铃的铃铛也首次出现在这个风水江湖之上。
白仪裳本是风水神殿阁主‘宇’的女儿,在风水江湖中却没有一点皇族的贵气,身上多的是侠气。更没有阁主的俗气,反而气质如白玉般出尘。大概,这就是花醉喜欢白色衣衫的原因吧。离渊想着,却摇摇头,到现在他认识白仪裳三年了,这三年,白仪裳只有他和羽公子两个朋友,当然还有一个,那就是她的姐姐,风柔。离渊知道,白仪裳的心里一定有打不开的心结,至于心结是什么,离渊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因为,有的时候,保持一个朋友的距离就足够了。
离渊在风水江湖只算是一个游子,为人性情多荒废,这一点和白仪裳很像,所以,他才能成为白仪裳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游子是一种病,一种染上了就无法治愈的疾病。离渊十六岁踏足风水江湖,十年之间成了无踪无迹的游子,所以,他游历了十年,斩尽天下一切不平事,只有在白仪裳的云烟停留的时候,离渊才觉得时间过得很真实。
天空中的最后一片牡丹花瓣飘落下来的时候,白仪裳已经走远了。离渊无奈的笑了笑追了上去。因为他突然想起一个可以让白仪裳感兴趣的事情,而这个事情恰恰是白仪裳最担心,最想解决的。
应该算是低谷了吧,心中有着大纲,却不敢动笔,日益下降的文风品质,心寒之余往往是深深的自责,不晓得如何起意落笔,青乌是承上启下的章节,让我一度不知道该如何迎合别人的喜好,呆坐两个小时不知道怎么开始写下去,莫非要我将第一卷的类同章节完全剔除,修改的面目全非才行么。
索性将自己先前就想写的外传写下去,总共三四章的样子,那人那事还有遗留下的回忆,只是一段后续追忆而已,“待到闲暇时重拾起,收拾旧山河”,青乌——‘七层宝塔’等明天或后天再更新吧,只想写的章节不寒了大家的心意。
二 但求无碍
离渊追上白仪裳的时候,白仪裳却是却停了下来。
见此离渊一丝苦笑斜倚在树上,双手相抱着一把青色的古剑,姿势说不出的慵懒,眼神盯着白仪裳如玉的脸颊,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仪裳则是饶有兴趣的看着他道:“据说你看上了神殿里边‘月’阁主魇月了,到底是真是假?”
离渊听到此处,嘴角略微显现苦涩之意有些抽搐,这个女人,问什么不好,偏偏问这些,离渊没有直接回答白仪裳的话语,有些坏笑道:“莫不是白小姐吃醋?”
白仪裳呸的一声说道:“吃醋算了吧,说吧,是不是想我酿的酒来回来看我?”离渊细细的望着白仪裳白色面纱下的面容说道:“你真是太了解我了,只是你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长得太丑了吗?”
离渊的话语未讲完,白仪裳转过身就走,见此状离渊笑意更勉强了。他知道白仪裳生气了,她生气很特别,表现的越不生气,那就代表越生气。她就是这样怪异。离渊还是斜倚在树上,懒懒的道:“最近你的牡丹花酿被盗了?”
白仪裳果然停住。
离渊扬起略弯的嘴角轻笑道:“我知道是谁,这个人我见过,我想明天我们可以来个捉贼,当然,你的事我不会插手,我也不愿意插手,哈哈……”说完,离渊便大笑着走了。
白仪裳微微一笑,面纱下的表情看不真切。
明天或者是个好天气呢。
远处的离渊突然感觉到一阵寒冷,这寒冷是从白仪裳身上发出的。这个妮子,看来动真格的了。离渊笑了笑,便向远方飞去。
明天又是牡丹花酿出坛的日子了,前几天的那一批牡丹花酿却凭空失踪了好多,这个世界上,能知道牡丹花酿的藏匿之处的只有两个人,一个当然是白仪裳,另一个是白仪裳的师兄,时无道。只是时无道年在外游历,不知道入睡哪个温柔乡里,所以,偷酒的人绝对不会是他。再说,他也用不着偷。
七、
牡丹花酿之所以贵重,全是因为酿制的条件太苛刻。如果不是有深厚的功力,有充足的材料,有天时地利,一坛也酿不成。白仪裳叹了口气,这牡丹花酿,虽然是极品,却也不难得。她皱了皱眉头,又叹了口气。
她本是在家族中公主般荣耀的人,只是从小被师父云中子带到净月航观去学艺,最近几年才下山。这次是家中兄长大寿,她这个做妹妹的本来想送给兄长一份大礼,最近却一点都不顺利。暂且,等到明天吧。白仪裳想着,便向轻心苑的深处走去。
云烟阁的最偏僻的角落是白仪裳的卧房。她真的很怪异,明明可以住最好的房间,她却喜欢在偏僻的地方。而且名字也很特殊,云烟阁,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叫云烟阁,这个名字并不出众,而且也无人知晓,因为,就算是离渊,就算是时无道,也不能靠近一步。这个世界上,怪人是有,但是像她这么怪异的,大概只有她的师兄了吧。
“高楼谁与上,长记时无道。”离渊笑着吟着这句诗,心情慢慢的变好,师兄要回来了。她已经听到了箫声,没错,远方传来的时断时续的箫声就是师兄时无道的紫神箫。师兄在一里之外,但是他的箫声却能穿透空间一般,这是一种风水秘术,一种只有白仪裳和时无道知道的秘术。师父临行之前,特意交代给这两个不省心的是兄妹的。只是,师兄这个时候回来是为了什么?白仪裳想着,却没有答案。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五年之前,这次师兄前来,必定有事发生。白仪裳用手指卷着头发,细顺的头发在白仪裳的手里被卷成一个又一个的圆圈,她的眼睛却直直的望着镜子。
八、
农历三月十五,忌出行。
“阳光明媚,又是美好的一天。”白仪裳伸了个懒腰感慨道。
牡丹花依旧在飘落,微风吹过的时候,一片一片粉红色的牡丹花瓣随风起舞,阳光穿透桃花照耀下来的时候,白仪裳发现了一地的牡丹花落在水里的温柔。
是的,牡丹花从深处有一条小河,在云烟阁的最中间,牡丹花林的最深处。流水载着桃花向远处飘去,落花流水,景象美的如同人间仙境。白仪裳静静地站在小河边,静静地发呆。满树的桃花飘落在她的头上,很美,很迷人。
呆坐的离渊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他好像是第一次发现,白仪裳还有这么吸引人的一面。或者,他从来都不懂她。
人与人之间的相识就是这样,彼此之间不懂,却能是好朋友。这好像没什么矛盾。彼此之间都看的太透彻了,也就没有沟通的必要了。离渊笑着想道。
不知不觉里离渊已经走到白仪裳身后。白仪裳转过身来,碰到一张笑脸,一张有些夸大了的笑脸。白仪裳转过身去,继续看牡丹花。
离渊斜挂在身旁的牡丹花丛上,双手相抱道:“怎么?白小姐儿不待见我了?”白仪裳撇了撇嘴道:“离渊,我已经通知了你心中的那个魇月仙子了,如果不出意外,盏茶之后她便能到。”
见到白仪裳略带绝情的话语,离渊展露笑意的表情僵硬在脸上。还没等白仪裳再次开口,离渊已经走远了。白仪裳暗笑,伊思昭和离渊,倒真是很般配的一对呢。
一个游子洒脱,一个温柔多情。一个不羁,一个温顺,只是离渊最害怕伊思昭的妖艳。用离渊的话来说,他是没有未来的人,对不起伊思昭,也给不了她幸福,所以,离渊不想见伊思昭。“他们之间的事情,谁知道呢?”白仪裳暗想道。
九、
离渊走了,带着孤冷绝傲的青霖古剑,或者是在洛阳的牡丹楼,或者是离开了帝都回到了属于他的世界,白仪裳知道,离渊是个游历风水江湖的浮萍,浮萍注定要流荡的。只是如果白仪裳有难,他一定会回来帮忙的,这就是友情。
只是白仪裳突然想到,离渊还没告诉她到底是谁偷了桃花酿。在思索间,一枚青铜色彩的符币从牡丹花深处险险的避过飞舞的花瓣,向着白仪裳飞来。白仪裳伸手接住它,上面有一张纸条。
上面说道:“小妮子,我知道你骗我,伊思昭不知道我回来了,我走了,亥时三刻小心你的牡丹花酿,提醒一下,那人的风水秘法很好。有难老办法联系,离渊。”白仪裳看到纸条上的内容笑了。
亥时三刻,真是好时间。或者可以来个请君入瓮呢。
夜,来的很快。白仪裳听到远方的琴声一笑,她知道,有人要来了。这个世上,秘法高深的人离渊算是一个,比离渊风水秘法还要强的,只能用一种办法对付。白仪裳的眼睛眯起,浑身散发的秘法波动让人心惊胆战。很微弱的阴煞气在牡丹花丛周围弥漫,只有高手才能感觉到。
亥时三刻,一个如同鬼魅般的身影越过云烟阁的阵法,直直的进入桃花林。衣衫褴褛的样子和如同鬼魅的轻功丝毫不相称。他用力吸一下鼻子,确定了桃花酿的所在,向着桃花最深处飞去。
进入桃林的时候,他突然停住。他是高手,更是秘法风水的高手,一个高手能闻得出周围的阴煞气息,虽然很淡,但是那似有若无的阴煞气却瞒不过他的眼睛,逃不过他的鼻子。
十、
今晚有月,很明亮的月光照耀着牡丹花城,淡淡的粉红色的烟雾升起,周围一片朦胧。淡淡的牡丹花香气弥漫四周,花香越来越浓郁,有点不正常。
他这样想着,直到一个白色的人影来到他面前。
叶子昂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人,突然笑了。来到牡丹花城的这些日子,他已经明白眼前这位穿着白色衣衫,带着白色面纱的女子正是神秘的白仪裳。
白仪裳很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不是因为他的衣衫,而是因为他的镇定。
白仪裳故意释放出杀气,让来人警觉,一般人的反应是用风水秘法保护自己,一运功就会打开秘法神识去扰动地气。在这个时候,牡丹花丛里释放出花瘴气,一旦吸入,就会进入身体百脉,吸入者短时间内武功尽失。可是眼前的这位年轻人却没有丝毫的异样,白仪裳不禁怀疑是不是她用错了毒药。
叶子昂笑着看着神色不清的白仪裳道:“不用想了,你的牡丹花瘴气对我没用。”
白仪裳惊讶的“哦”了一声,却随即反应过来道:“你是谁,这个天下还没有人能忍受的了我的牡丹花瘴,方白羽和离渊都不行。你到底是谁?”
叶子昂笑着眯起双眼道:“我姓叶,子昂,浪荡风水江湖,嗜酒如命,混口饭吃。”白仪裳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因为白仪裳已经到了她的跟前,她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叶子昂转瞬间便到了白仪裳身后,单手掐住白仪裳的脖子,另一只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朵牡丹花。
叶子昂斜睨着白仪裳道:“不要动,这一招请君入瓮不错,如果换了别人肯定会栽在你手上的。”
白仪裳疑惑的道:“你为什么没事?”
叶子昂的眼睛悄悄的眨了一下,道:“哦,可能与我本身就是毒人有关吧,这样的风水秘术让我生的死寂沉沉。”
十一、
白仪裳闭嘴,她已经明白,既是她的风水秘法再高,也高不过眼前这个年轻人。
牡丹花依旧簌簌的往下飘落,在月光下飞舞的牡丹花如同美丽的精灵,闪闪的眨着眼睛。白仪裳闭上眼睛,如果他要对她不利,她根本就没有反抗的机会。
叶子昂笑着看着白仪裳道:“你为什么闭上眼睛?你应该说,请我喝酒,好歹我也来过一趟,算是朋友吧。”
白仪裳冷笑道:“我们不是朋友,我也没必要请一个贼喝酒。”白仪裳原本以为叶子昂会生气,但是他没有,他只是轻轻地放开白仪裳,倏地一声飞到桃花树上,斜倚着枝干,斜睨着叶子昂。
白仪裳摸不清他在想什么,只是不能就这么认输。白仪裳想着,手里多了一把金色的护花铃。肃杀气骤浓,周围的牡丹花飞起,悉数的飞向桃花树上的叶子昂,叶子昂轻轻一挥手,顷刻间桃花飞尽。
三 那时花开
叶子昂如同鬼魅的身影快速的飞向白仪裳,白仪裳躲闪不及,向后仰去,所有的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白仪裳闭上眼睛等待落地,却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睁开眼睛,白仪裳看到一双深沉的眸子,忧郁但不阴暗,深沉的如同一潭深水。那双眸子里有白仪裳看不懂的东西,她竟然有些傻了。
面对奇怪的表情,叶子昂嬉笑道:“莫非白小姐觉得在下英俊潇洒,一见钟情,想要以身相许?”白仪裳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盯着一个男人看了半天了。更无奈的是,白仪裳发现叶子昂的手里拿着一个面纱,白色的面纱。摸摸脸上,白仪裳尖叫起来。
十二、
叶子昂痴痴的笑道:“白仪裳怎么不是传言中的仙女,真是令人失望了。”说完还叹了一口气。白仪裳又急又羞,她想要挣扎出叶子昂的怀抱,叶子昂一低头,差点吻上她的嘴角。叶子昂笑道:“这么热情啊,连吻都险些给我了,看来真是以身相许了。”
白仪裳红着脸道:“你个卑鄙小人,放开我。”叶子昂似乎恋恋不舍的放开搂着白仪裳的手,白仪裳一下子跑到远处,对叶子昂怒目而视。叶子昂笑道:“我不是卑鄙小人,是你自己撞上来的,连那个吻都是你自己送给我的。”
白仪裳又羞又气,却说不出话来,转身就走。叶子昂暗笑,没想到白仪裳也有这么女子的一面。离开牡丹花丛的瞬间,叶子昂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白仪裳面前。白仪裳停住脚步,恶狠狠的望着叶子昂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叶子昂笑道:“我的牡丹花酿喝完了,剩下的呢?”白仪裳笑了,她很少这样笑。很无奈的笑声里有些愉悦的分子,虽然她自己并不觉得。摸摸头道:“你笑什么?”白仪裳道:“你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还好意思要牡丹花酿,没了,你走吧。”说完转身离去。叶子昂望着白仪裳的背影,又笑了。她已经不会说话了。起码在他面前是这样。
回到清音阁,白仪裳把门关上,黑暗中心却怦怦直跳,这大概是她第一次离一个男人那么近,奇怪的是她没有恶心的感觉。难道真的是他?白仪裳想着,脸却又变红了。
十三、
一个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仿佛远在千里之外,又仿佛就在跟前。白仪裳把灯打开,衣衫褴褛的叶子昂正躺在白仪裳的大床上。白仪裳怒极反笑道:“你是属苍蝇吗?怎么这么讨厌人,还有我不欢迎别人来到我房间,请你出去。”
叶子昂笑道:“你为什么看到我就控制不住你自己了。莫不是真的对我动心了?”白仪裳暗叫不好,这才想起原本平静无波澜的心竟然为了叶子昂频繁生气。白仪裳把房门打开,径直走到叶子昂面前,做了个请的姿势。叶子昂笑道:“白小姐,我还会回来的。等着我们的牡丹花酿。”
白仪裳沉默不语,她已经发现,对付这种油嘴滑舌之人,沉默是最好的方法。待再看时,床上已经没有人了。只剩下淡淡的青草香味,白仪裳有些怀疑自己的经历。他的身法太快了,简直就是鬼魅。
白仪裳的表情突然严肃了起来。她拍了拍手,一个黑衣女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现。白仪裳望着远方道:“有眉目了吗?”
黑衣女子道:“阁主,属下已经派人四处打探,只是此人隐藏太深,至今尚未发现。”白仪裳点点头,脸上却没有表情。
黑衣女子想了一会继续说道:“时无道那块最近来了个可疑人物。”白仪裳问道:“哦?怎么个可疑法?”
黑衣女子道:“他去时无道的独院,既不喝酒,也不找姑娘,只是听戏,每天都去,而且,在下试探不出他的功夫来源。”
白仪裳点点头道:“知道了,你且回去继续监视,对了,你去查一下,这个世上比离渊功法更好的年轻人有几个。重点查一下一个衣衫褴褛却星眉剑目的年轻男子。你先退下吧。”
黑衣女子点点头起身离去。远处的一棵树上,叶子昂斜倚在树干上,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白仪裳进屋之后,他才飞身离去。
十四、
离父亲催促的日子越来越近,白仪裳有些焦急。牡丹花酿已经准备完毕,只是有些事,白仪裳也不知道怎么交代,那关系着一个家族甚至一个门派。牡丹花继续飘落的时候,一个墨绿色衣衫的青年人来到云烟阁。墨绿色的发钗,墨绿色的剑,温润的气质和牡丹花林的景色有点像。
云烟阁的阵法是古时遗传下来的奇门九阵,年轻男子走到大阵中央轻轻念道:“高楼谁与上,长记秋晴望。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师妹,你就是这么迎接我的?”一个白色衣衫,白色面纱的女子从外面走出来,一挥手,景色骤变。
时无道望看着白仪裳笑道:“小师妹啊,五年不见你长大了。”白仪裳撇了撇嘴,远远的望着时无道望道:“师兄,这次一出走就是五年,有没有给我带个师嫂回来?”时无道无奈的笑了两声,他可是知道这个小师妹刁钻古怪的脾气。
白仪裳撅着嘴,很不满意时无道的沉默。时无道望道:“师妹,你要找的东西有眉目了。”白仪裳马上眉开眼笑。
两人说着,便来到静心亭里。时无道沉思了一下说:“我一路追踪,渐渐的发现了他的足迹,而且,这么多年了,那件东西在不在人世还不知道呢。师妹,有些事情我希望你能理解。最近我发现‘玄’在风水江湖上出入更频繁了。还有,‘黄’清音阁下属来报,你要找的东西有可能已经落入他们手里。”
白仪裳沉思道:“‘玄’已经和外族达成了协议,他们真是反了。”时无道道:“师妹,不是我说你,既然你已经从风水神殿退出来了就不要再去掺和了。”
白仪裳苦笑一声道:“他是我哥哥,我怎么忍心?”
时无道不语,他太了解白仪裳了。
十五、
接到时无道消息的时候,白仪裳才断定她找的东西真的已经落入阁主‘玄’手里。
绽屏将地图交给白仪裳的时候,时无道刚好外出。他刚刚回来,凝心阁的冰凝还在等着他。冰凝不出凝心阁,但是时无道可以进去。所以,一向甚懒的时无道勉为其难的走一遭。
白仪裳接到绽屏的密告便匆匆的走出去。
只是时无道再次见到白仪裳却没想到是这种状况。绽屏原是神殿中‘玄’的人,她埋伏在琴音阁,成了白仪裳最信任的人之一。最近‘玄’频频出动,几个人定下这么一个恶毒的计划。白仪裳就是太过相信绽屏了,才导致这场灾难。‘玄’手下的秘法五大高手围攻白仪裳,白仪裳无奈之中使出护花铃。只是白仪裳的护花铃最后一招没练成,而前面的都是杀招,白仪裳逆火攻心,反噬的相当厉害。五大秘法高手都受了伤,最后五人联合起来,共同攻击白仪裳,白仪裳抵挡不过,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掌寒冰掌。如果不是时无道及时赶到,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心井
我经过路边一口井时,正是傍晚时分。我俯身往里看了一眼,却惊奇地发现里面竟然有一个人!因为下面的光线实在太暗,我无法看清楚他的脸,但凭感觉他应该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为了使自己不至于沉下去,那个人几乎整个身子地仰面躺在水面上,他的双手也为了保持身体的平衡而像鱼鳍一样张开。
“怎么会这样呢?在这么荒凉的地方居然还会有人,而且还呆在井里?”我这样想。
相对于我的惊讶,井里的小伙子却显得相当平静。这一点可以从水面自始至终都保持在一种平静状态、几乎没有什么波动可以看出来。仿佛他早就预料到有人会发现他,并且预料到了我们的惊讶。
“你怎么呆在井里呢?”我问道。
“我掉到里面的。”他说。
“掉到里面的?怎么掉的?”我问道。
“就像你这样往里面看,一不小心就掉下来了。”他说。
这话使我不由地往后退了一小步,然后才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往里看呢?是想看看有没有水?”
“不,”他说,“你以为人会对井里面的水或别的什么东西感兴趣?不,人只要是看见一口井,就会想往里面看——这就是原因,”
“那你为什么不呼救呢?”我问道。
“那没用的。这个井的井口太小,声音难以传开,就算传开了也是很微弱的。再说,这个地方太荒凉了,很少有人来这种地方,也许传开了也没人听到。”他说。
“那你可以自己爬上来啊,我想这并不是完全做不到的——瞧,你那儿离井口这而也不算太高,我相信你能够做到的。来吧,兄弟!”说完我把一只手伸向他,希望也能助他一臂之力。
“不,我不上来。”他说。
“为什么?”我问道。
“你想知道为什么?”他反问我。
“对,我想知道。”我把身子稍微移动了一下,以示诚恳。但我却不小心碰到了井口的一块小碎石,碎石掉了下去,刚好落在井里的人的脸上,于是他的脸部泛起了高低起伏的波纹,并且开始向四周扩散。直到波纹漫延到全身,他整个人就像人们通常大笑不止时那样颤抖着…
“我明白了,原来你是我的倒影!你一直在瞒着我,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你……”
还没等我说完,我的倒影从水中伸出一只手,把我也拉入井中……
当我淹没在他支离破碎的身影中,当我置身于这样一个狭窄的地方,我的心却感到从未有过的平静。
这时,刚好有一直鸟从狭窄的井口上方飞过。我希望,它能给我的亲人和朋友捎个口信儿,我将在这里美美地睡上一觉,直到明天有什么东西把我吵醒。
裁判所
裁判所里寂静无声。人裸着身体来到上帝面前。上帝打开了人的生命簿。上帝对人说:“你一生都做坏事,对那些需要救济的人你表示残酷;对那些急需帮助的人,你表示凶狠和无情;贫穷的人向你求助,你不去听他们;你不理睬我那些受苦的人的哀叫声。你将遗产据为己有,你把狐狸放进邻人的葡萄园。你夺去小孩们的面包,拿给狗吃,我那些大麻疯病人居住在沼地上,过着和睦的生活,赞美着我,你却把他们赶到大路上;我用土造出你来,可是你却使我的土地上流着无辜者的血。”
人回答说:“我的确做过这些事情。”
上帝又打开了人的生命薄。上帝对人说:“你一生都做坏事:我显示出来的\-美\-,你追求它:我隐藏着的\-善\-你却毫不注意。你房间的墙壁上绘满了图像,你听见笛声就从你放*荡的床上起来。你筑了七个祭坛来奉祀我所受的罪孽,你吃了不应当吃的东西,你衣服上绣着三个耻辱的记号。你崇拜的不是能够久存的金或银的偶像,却是会死去的肉身。你用香膏涂在他们的头发上,又放了白榴在他们的手中。你用蕃红花擦他们的脚,又在他们面前铺上地毯。你用锑粉①染他们的眼皮,用没药②擦他们的身体。你在他们面前鞠躬到地,你把你的偶像的宝座放在太阳里。你给太阳看见你的丑行,给月亮看见你的疯狂。”
人回答说:“我的确做过这些事情。”
上帝又打开了人的生命薄。上帝对人说:“你一生都做坏事,你以恶报善,用侵害报答仁慈。你弄伤抚养你的双手,你轻视给你吃奶的乳*房。叫向你讨水喝的人忍渴而去,亡命的人晚上把你藏在他们的帐幕里,你不等到天亮就告发了他们。你的仇敌没有害你的性命,你却暗算了他,你的朋友跟你在一块儿走路,你得到钱就出卖了他,对那些给你带来\-爱\-的人,你却以\-欲\-报答。”
人回答说:“我的确做过这些事情。”
上帝合上了人的生命簿;说:“我一定要把你送到地狱里去。我的确就要送你到地狱里去。”
人叫起来:“你不能。”
上帝对人说:“为什么我不能送你到地狱,你有什么理由?”
“因为我一直就住在地狱里面。”
人回答道。裁判所中寂静无声。过一会儿上帝说话了,他对人说:“我既然不可以把你送进地狱,那么我一定要送你到天堂。我的确得送你到天堂里去。”
人叫起来:“你不能。”
上帝对人说:“为什么我不能送你进天堂,又有什么理由?”
“因为不论在什么地方,我绝对想像不出天堂来。”
裁判所里寂静无声了。
注:①一种易碎的白色金属。②阿拉伯的一种灌木树皮上渗出来的树脂,用来制造香料的。
瞎子与琴弦
生如夏花之灿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莽莽苍苍的群山之中走着两个瞎子,一老一少,一前一后,两顶发了黑的草帽起伏躜动,匆匆忙忙,象是随着一条不安静的河水在漂流。无所谓从哪儿来,也无所谓到哪儿去,每人带一把三弦琴,说书为生。
方圆几百上千里的这片大山中,峰峦叠嶂,沟壑纵横,人烟稀疏,走一天才能见一片开阔地,有几个村落。荒草丛中随时会飞起一对山鸡,跳出一只野兔、狐狸、或者其它小野兽。山谷中常有鹞鹰盘旋。
寂静的群山没有一点阴影,太阳正热得凶。
“把三弦子抓在手里,”老瞎子喊,在山间震起回声。
“抓在手里呢。”小瞎子回答。
“操心身上的汗把三弦子弄湿了。弄湿了晚上弹你的肋条?”
“抓在手里呢。”
老少二人都赤着上身,各自拎了一条木棍探路。缠在腰间的粗布小褂已经被汗水洇湿了一大片。蹚起来的黄土干得呛人。这正是说书的旺季。天长,村子里的人吃罢晚饭都不呆在家里;有的人晚饭也不在家里吃,捧上碗到路边去,或者到场院里。老瞎子想赶着多说书,整个热季领着小瞎子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紧走,一晚上一晚上紧说。老瞎子一天比一天紧张,激动,心里算定:弹断一千根琴弦的日子就在这个夏天了,说不定就在前面的野羊坳。
暴躁了一整天的太阳这会儿正平静下来,光线开始变得深沉。
远远近近的蝉鸣也舒缓了许多。
“小子!你不能走快点吗?”老瞎子在前面喊,不回头也不放慢脚步。
小瞎子紧跑几步,吊在屁股上的一只大挎包叮啷哐啷地响,离老瞎子仍有几丈远。
“野鸽子都往窝里飞啦。”
“什么?”小瞎子又紧走几步。
“我说野鸽子都回窝了,你还不快走!”
“噢。”
“你又鼓捣我那电匣子呢。”
“噫——!鬼动来。”
“那耳机子快让你鼓捣坏了。”
“鬼动来!”
老瞎子暗笑:你小子才活了几天?“蚂蚁打架我也听得着,”老瞎子说。
小瞎子不争辩了,悄悄把耳机子塞到挎包里去,跟在师父身后闷闷地走路。无尽无休的无聊的路。
走了一阵子,小瞎子听见有只獾在地里啃庄稼,就使劲学狗叫,那只獾连滚带爬地逃走了,他觉得有点开心,轻声哼了几句小调儿,哥哥呀妹妹的。师父不让他养狗,怕受村子里的狗欺负,也怕欺负了别人家的狗,误了生意。又走了一会,小瞎子又听见不远处有条蛇在游动,弯腰摸了块石头砍过去,“哗啦啦”一阵高粱叶子响。老瞎子有点可怜他了,停下来等他。
“除了獾就是蛇,”小瞎子赶忙说,担心师父骂他。
“有了庄稼地了,不远了。”老瞎子把一个水壶递给徒弟。
“干咱们这营生的,一辈子就是走,”老瞎子又说。“累不?”
小瞎子不回答,知道师父最讨厌他说累。
“我师父才冤呢。就是你师爷,才冤呢,东奔西走—辈子,到了没弹够一千根琴弦。”
小瞎子听出师父这会儿心绪好,就问:“什么是绿色的长乙(椅)?”
“什么?噢,八成是一把椅子吧。”
“曲折的油狼(游廊)呢?”
“油狼?什么油狼?”
“曲折的油狼。”
“不知道。”
“匣子里说的。”
“你就爱瞎听那些玩艺儿。听那些玩艺儿有什么用?天底下的好东西多啦,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我就没听您说过,什么跟咱们有关系。”小瞎子把“有”字说得重。
“琴!三弦子!你爹让你跟了我来,是为让你弹好三弦子,学会说书。”
小瞎子故意把水喝得咕噜噜响。
再上路时小瞎子走在前头。
大山的阴影在沟谷里铺开来。地势也渐渐的平缓,开阔。
接近村子的时候,老瞎子喊住小瞎子,在背阴的山脚下找到一个小泉眼。细细的泉水从石缝里往外冒,淌下来,积成脸盆大的小洼,周围的野草长得茂盛,水流出去几十米便被干渴的土地吸干。
“过来洗洗吧,洗洗你那身臭汗味。”
小瞎子拨开野草在水洼边蹲下,心里还在猜想着“曲折的油狼”。
“把浑身都洗洗。你那样儿准象个小叫花子。”
“那您不就是个老叫花子了?”小瞎子把手按在水里,嘻嘻地笑。
老瞎子也笑,双手掏起水往脸上泼。“可咱们不是叫花子,咱们有手艺。”
“这地方咱们好像来过。”小瞎子侧耳听着四周的动静。
“可你的心思总不在学艺上。你这小子心太野。老人的话你从来不着耳朵听。”
“咱们准是来过这儿。”
“别打岔!你那三弦子弹得还差着远呢。咱这命就在这几根琴弦上,我师父当年就这么跟我说。”
泉水清凉凉的。小瞎子又哥哥呀妹妹的哼起来。
老瞎子挺来气:“我说什么你听见了吗?”
“咱这命就在这几根琴弦上,您师父我师爷说的。我都听过八百遍了。您师父还给您留下一张药方,您得弹断一千根琴弦才能去抓那付药,吃了药您就能看见东西了。我听您说过一千遍了。”
“你不信?”
小瞎子不正面回答,说:“干嘛非得弹断一千根琴弦才能去抓那付药呢?”
“那是药引子。机灵鬼儿,吃药得有药引子!”
“一千根断了的琴弦还不好弄?”小瞎子忍不住嗤嗤地笑。
“笑什么笑!你以为你懂得多少事?得真正是一根一根断了的才成。”
小瞎子不敢吱声了,听出师父又要动气。每回都是这样,师父容不得对这件事有怀疑。
老瞎子也没再作声,显得有些激动,双手搭在膝盖上,两颗骨头一样的眼珠对着苍天,象是一根一根地回忆着那些弹断的琴弦。盼了多少年了呀,老瞎子想,盼了五十年了!五十年中翻了多少架山,走了多少里路哇,挨了多少回晒,挨了多少回冻,心里受了多少委屈呀。
一晚上一晚上地弹,心里总记着,得真正是一根一根尽心尽力地弹断的才成。现在快盼到了,绝出不了这个夏天了。老瞎子知道自己又没什么能要命的病,活过这个夏天一点不成问题。“我比我师父可运气多了,”他说,“我师父到了没能睁开眼睛看一回。”
“咳!我知道这地方是哪儿了!”小瞎子忽然喊起来。
老瞎子这才动了动,抓起自己的琴来摇了摇,叠好的纸片碰在蛇皮上发出细微的响声,那张药方就在琴槽里。
“师父,这儿不是野羊岭吗?”小瞎子问。
老瞎子没搭理他,听出这小子又不安稳了。
“前头就是野羊坳,是不是,师父?”
“小子,过来给我擦擦背,”老瞎子说,把弓一样的脊背弯给他。
“是不是野羊坳,师父?”
“是!干什么?你别又闹猫似的。”
小瞎子的心扑通扑通跳,老老实实地给师父擦背。老瞎子觉出他擦得很有劲。
“野羊坳怎么了?你别又叫驴似的会闻味儿。”
小瞎子心虚,不吭声,不让自己显出兴奋。
“又想什么呢?别当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
“又怎么了,我?”
“怎么了你?上回你在这儿疯得不够?那妮子是什么好货!”老瞎子心想,也许不该再带他到野羊坳来。可是野羊坳是个大村子,年年在这儿生意都好,能说上半个多月。老瞎子恨不能立刻弹断最后几根琴弦。
小瞎子嘴上嘟嘟囔囔的,心却飘飘的,想着野羊坳里那个尖声细气的小妮子。
“听我一句话,不害你,”老瞎子说,“那号事靠不住。”
“什么事?”
“少跟我贫嘴。你明白我说的什么事。”
“我就没听您说过,什么事靠得住。”小瞎子又偷偷地笑。
老瞎子没理他,骨头一样的眼珠又对着苍天。那儿,太阳正变成一汪血。
两面脊背和山是一样的黄褐色。一座已经老了,嶙峋瘦骨象是山根下裸露的基石。另一座正年青。老瞎子七十岁,小瞎子才十七。
小瞎子十四岁上父亲把他送到老瞎子这儿来,为的是让他学说书,这辈子好有个本事;将来可以独自在世上活下去。
老瞎子说书已经说了五十多年。这一片偏僻荒凉的大山里的人们都知道他:头发一天天变白,背一天天变驼,年年月月背一把三弦琴满世界走,逢上有愿意出钱的地方就拨动琴弦唱一晚上,给寂寞的山村带来欢乐。开头常是这么几句:“自从盘古分天地,三皇五帝到如今,有道君王安天下,无道君王害黎民。轻轻弹响三弦琴,慢慢稍停把歌论,歌有三千七百本,不知哪本动人心。”于是听书的众人喊起来,老的要听董永卖身葬父,小的要听武二郎夜走蜈蚣岭,女人们想听秦香莲。这是老瞎子最知足的一刻,身上的疲劳和心里的孤寂全忘却,不慌不忙地喝几口水,待众人的吵嚷声鼎沸,便把琴弦一阵紧拨,唱道:“今日不把别人唱,单表公子小罗成。”或者:“茶也喝来烟也吸,唱一回哭倒长城的孟姜女。”满场立刻鸦雀无声,老瞎子也全心沉到自己所说的书中去。
他会的老书数不尽。他还有一个电匣子,据说是花了大价钱从一个山外人手里买来,为的是学些新词儿,编些新曲儿。其实山里人倒不太在乎他说什么唱什么。人人都称赞他那三弦子弹得讲究,轻轻漫漫的,飘飘洒洒的,疯颠狂放的,那里头有天上的日月,有地上的生灵。老瞎子的嗓子能学出世上所有的声音,男人、女人、刮风下雨,兽啼禽鸣。不知道他脑子里能呈现出什么景象,他一落生就瞎了眼睛,从没见过这个世界。
小瞎子可以算见过世界,但只有三年,那时还不懂事。他对说书和弹琴并无多少兴趣,父亲把他送来的时候费尽了唇舌,好说歹说连哄带骗,最后不如说是那个电匣子把他留住。他抱着电匣子听得入神,甚至没发觉父亲什么时候离去。
这只神奇的匣子永远令他着迷,遥远的地方和稀奇古怪的事物使他幻想不绝,凭着三年朦胧的记忆,补充着万物的色彩和形象,譬如海,匣子里说蓝天就象大海,他记得蓝天,于是想象出海;匣子里说海是无边无际的水,他记得锅里的水,于是想象出满天排开的水锅。
再譬如漂亮的姑娘,匣子里说就像盛开的花朵,他实在不相信会是那样,母亲的灵柩被抬到远山上去的时候,路上正开通着野花,他永远记得却永远不愿意去想。但他愿意想姑娘,越来越愿意想;尤其是野羊坳的那个尖声细气的小妮子,总让他心里荡起波澜。直到有一回匣子里唱道,“姑娘的眼睛就像太阳”,这下他才找到了一个贴切的形象,想起母亲在红透的夕阳中向他走来的样子,其实人人都是根据自己的所知猜测着无穷的未知,以自己的感情勾画出世界。每个人的世界就都不同。
也总有一些东西小瞎子无从想象,譬如“曲折的油狼”。
这天晚上,小瞎子跟着师父在野羊坳说书,又听见那小妮子站在离他不远处尖声细气地说笑。书正说到紧要处——“罗成回马再交战,大胆苏烈又兴兵。苏烈大刀如流水,罗成长枪似腾云,好似海中龙吊宝,犹如深山虎争林。又战七日并七夜,罗成清茶无点唇……”老瞎子把琴弹得如雨骤风疾,字字句句唱得铿锵。小瞎子却心猿意马,手底下早乱了套数……
野羊岭上有一座小庙,离野羊坳村二里地,师徒二人就在这里住下。石头砌的院墙已经残断不全,几间小殿堂也歪斜欲倾百孔千疮,唯正中一间尚可遮蔽风雨,大约是因为这一间中毕竟还供奉着神灵。
三尊泥像早脱尽了尘世的彩饰,还一身黄土本色返朴归真了;认不出是佛是道。院里院外、房顶墙头都长满荒藤野草,蓊蓊郁郁倒有生气。
老瞎子每回到野羊坳说书都住这儿,不出房钱又不惹是非。小瞎子是第二次住在这儿。
散了书已经不早,老瞎子在正殿里安顿行李,小瞎子在侧殿的檐下生火烧水。去年砌下的灶稍加修整就可以用。小瞎子蹶着屁股吹火,柴草不干,呛得他满院里转着圈咳嗽。
老瞎子在正殿里数叨他:“我看你能干好什么。”
“柴湿嘛。”
“我没说这事。我说的是你的琴,今儿晚上的琴你弹成了什么。”
小瞎子不敢接这话茬,吸足了几口气又跪到灶火前去,鼓着腮帮子一通猛吹。“你要是不想干这行,就趁早给你爹捎信把你领回去。老这么闹猫闹狗的可不行,要闹回家闹去。”
小瞎子咳嗽着从灶火边跳开,几步蹿到院子另一头,呼嗤呼嗤大喘气,嘴里一边骂。
“说什么呢?”
“我骂这火。”
“有你那么吹火的?”
“那怎么吹?”
“怎么吹?哼,”老瞎子顿了顿,又说:“你就当这灶火是那妮子的脸!”
小瞎子又不敢搭腔了,跪到灶火前去再吹,心想:真的,不知道兰秀儿的脸什么样。那个尖声细气的小妮子叫兰秀儿。
“那要是妮子的脸,我看你不用教也会吹。”老瞎子说。
小瞎子笑起来,越笑越咳嗽。
“笑什么笑!”
“您吹过妮子脸?”
老瞎子一时语塞。小瞎子笑得坐在地上。“日他妈。”老瞎子骂道,笑笑,然后变了脸色,再不言语。
灶膛里腾的一声,火旺起来。小瞎子再去添柴,一心想着兰秀儿。
才散了书的那会儿,兰秀儿挤到他跟前来小声说:“哎,上回你答应我什么来?”师父就在旁边,他没敢吭声。人群挤来挤去,一会儿又把兰秀儿挤到他身边。“噫,上回吃了人家的煮鸡蛋倒白吃了?”兰秀儿说,声音比上回大。这时候师父正忙着跟几个老汉拉话,他赶紧说:“嘘——,我记着呢。”兰秀儿又把声音压低:“你答应给我听电匣子你还没给我听。”“嘘——,我记着呢。”幸亏那会儿入声嘈杂。
正殿里好半天没有动静。之后,琴声响了,老瞎子又上好了一根新弦。他本来应该高兴的,来野羊坳头一晚上就又弹断了一根琴弦。
可是那琴声却低沉、零乱。
小瞎子渐渐听出琴声不对,在院里喊:“水开了,师父。”
没有回答。琴声一阵紧似一阵了。
小瞎子端了一盆热水进来,放在师父跟前,故意嘻嘻笑着说:“您今儿晚还想弹断一根是怎么着?”
老瞎子没听见,这会儿他自己的往事都在心中,琴声烦躁不安,象是年年旷野里的风雨,象是日夜山谷中的流溪,象是奔奔忙忙不知所归的脚步声。小瞎子有点害怕了:师父很久不这样了,师父一这样就要犯病,头疼、心口疼、浑身疼,会几个月爬不起炕来。
“师父,您先洗脚吧。”
琴声不停。
“师父,您该洗脚了。”小瞎子的声音发抖。
琴声不停。
“师父!”
琴声嘎然而止,老瞎子叹了口气。小瞎子松了口气。
老瞎子洗脚,小瞎子乖乖地坐在他身边。
“睡去吧,”老瞎子说,“今儿格够累的了。”
“您呢?”
“你先睡,我得好好泡泡脚。人上了岁数毛病多。”老瞎子故意说得轻松。
“我等您一块儿睡。”
山深夜静。有了一点风,墙头的草叶子响。夜猫子在远处哀哀地叫。听得见野羊场里偶尔有几声狗吠,又引得孩子哭。月亮升起来,白光透过残损的窗棂进了殿堂,照见两个瞎子和三尊神像。
“等我干嘛,时候不早了。”
“你甭担心我,我怎么也不怎么。”老瞎子又说。
“听见没有,小子?”
小瞎子到底年轻,已经睡着。老瞎子推推他让他躺好,他嘴里咕嚷了几句倒头睡去。老瞎子给他盖被时,从那身日渐发育的筋肉上觉出,这孩子到了要想那些事的年龄,非得有一段苦日子过不可了。唉,这事谁也替不了谁。
老瞎子再把琴抱在怀里,摩挲着根根绷紧的琴弦,心里使劲念叨:又断了一根了,又断了一根了。再摇摇琴槽、有轻微的纸和蛇皮的磨擦声。唯独这事能为他排忧解烦。一辈子的愿望。
小瞎子作了一个好梦,醒来吓了一跳,鸡已经叫了。他一骨碌爬起来听听,师父正睡得香,心说还好。他摸到那个大挎包,悄悄地掏出电匣子,蹑手蹑脚出了门。
往野羊坳方向走了一会儿,他才觉出不对头,鸡叫声渐渐停歇,野羊坳里还是静静的没有人声。他楞了一会儿,鸡才叫头遍吗?灵机一动扭开电匣子。电匣子里也是静悄悄。现在是半夜。他半夜里听过匣子,什么都没有。这匣子对他来说还是个表,只要扭开一听,便知道是几点钟,什么时候有什么节目都是一定的。
小瞎子回到庙里,老瞎子正翻身。
“干嘛哪?”
“撒尿去了。”小瞎子说。
一上午,师父逼着他练琴。直到晌午饭后,小瞎子才瞅机会溜出庙来,溜进野羊坳。鸡也在树荫下打盹,猪也在墙根下说着梦话,太阳又热得凶,村子里很安静。
小瞎子踩着磨盘,扒着兰秀儿家的墙头轻声喊:“兰秀儿——兰秀儿——”
屋里传出雷似的鼾声。
他犹豫了片刻,把声音稍稍抬高:“兰秀儿——!兰秀儿——!”
狗叫起来。屋里的鼾声停了,一个闷声闷气的声音问:“谁呀?”
小瞎子不敢回答,把脑袋从墙头上缩下来。
屋里吧唧了一阵嘴,又响起鼾声。
他叹口气,从磨盘上下来,快快地往回走。忽听见身后嘎吱一声院门响,随即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向他跑来。
“猜是谁?”尖声细气。小瞎子的眼睛被一双柔软的小手捂上了。
——这才多余呢。兰秀儿不到十五岁,认真说还是个孩子。
“兰秀儿!”
“电匣子拿来没?”
小瞎子掀开衣襟,匣子挂在腰上。“嘘——,别在这儿,找个没人的地方听去。”
“咋啦?”
“回头招好些人。”
“咋啦?”
“那么多人听,费电。”
两个人东拐西弯,来到山背后那眼小泉边。小瞎子忽然想起件事,问兰秀儿:“你见过曲折的油狼吗?”
“啥?”
“曲折的油狼。”
“曲折的油狼?”
“知道吗?”
“你知道?”
“当然。还有绿色的长椅。就是一把椅子。”
“椅子谁不知道。”
“那曲折的油狼呢?”
兰秀儿摇摇头,有点崇拜小瞎子了。小瞎子这才郑重其事地扭开电匣子,一支欢快的乐曲在山沟里飘荡。
这地方又凉快又没有人来打扰。
“这是‘步步高’。”小瞎子说,跟着哼。
一会儿又换了支曲子,叫“旱天雷”,小瞎子还能跟着哼。兰秀儿觉得很惭愧。
“这曲子也叫‘和尚思妻’。”
兰秀儿笑起来:“瞎骗人!”
“你不信?”
“不信。”
“爱信不信。这匣子里说的古怪事多啦。”小瞎子玩着凉凉的泉水,想了一会儿。“你知道什么叫接吻吗?”
“你说什么叫?”
这回轮到小瞎子笑,光笑不答。兰秀儿明白准不是好话,红着脸不再问。
音乐播完了,一个女人说,“现在是讲卫生节目。”
“啥?”兰秀儿没听清。
“讲卫生。”
“是什么?”
“嗯——,你头发上有虱子吗?”
“去——,别动!”
小瞎子赶忙缩回手来,赶忙解释:“要有就是不讲卫生。”
“我才没有。”兰秀儿抓抓头,觉得有些刺痒。“噫——,瞧你自个儿吧!”兰秀儿一把搬过小瞎子的头。“看我捉几个大的。”
这时候听见老瞎子在半山上喊:“小子,还不给我回来!该做饭了,吃罢饭还得去说书!”他已经站在那儿听了好一会儿了。
野羊坳里已经昏暗,羊叫、驴叫、狗叫、孩子们叫,处处起了炊烟。野羊岭上还有一线残阳,小庙正在那淡薄的光中,没有声响。
小瞎子又蹶着屁股烧火。老瞎子坐在一旁淘米,凭着听觉他能把米中的砂子捡出来。
“今天的柴挺干。”小瞎子说。
“嗯。”
“还是焖饭?”
“嗯。”
小瞎子这会儿精神百倍,很想找些话说,但是知道师父的气还没消,心说还是少找骂。
两个人默默地干着自己的事,又默默地一块儿把饭做熟。岭上也没了阳光。
小瞎子盛了一碗小米饭,先给师父:“您吃吧。”声音怯怯的,无比驯顺。
老瞎子终于开了腔:“小子,你听我一句行不?”
瞎子往嘴里扒拉饭,回答得含糊。
“你要是不愿意听,我就不说。”
“谁说不愿意听了?我说‘嗯’!”
“我是过来人,总比你知道的多。”
小瞎子闷头扒拉饭。
“我经过那号事。”
“什么事?”
“又跟我贫嘴!”老瞎子把筷子往灶台上一摔。
“兰秀儿光是想听听电匣子。我们光是一块儿听电匣子来。”
“还有呢?”
“没有了。”
“没有了?”
“我还问她见没见过曲折的油狼。”
“我没问你这个!”
“后来,后来,”小瞎子不那么气壮了。“不知怎么一下就说起了虱子……”
“还有呢?”
“没了。真没了!”
两个人又默默地吃饭。老瞎子带了这徒弟好几年,知道这孩子不会撒谎,这孩子最让人放心的地方就是诚实,厚道。
“听我一句话,保准对你没坏处。以后离那妮子远点儿。”
“兰秀儿人不坏。”
“我知道她不坏,可你离她远点儿好。早年你师爷这么跟我说,我也不信……”
“师爷?说兰秀儿?”
“什么兰秀儿,那会儿还没她呢。那会儿还没有你们呢……”
老瞎子阴郁的脸又转向暮色浓重的天际,骨头一样白色的眼珠不住地转动,不知道在那儿他能“看”见什么。
许久,小瞎子说:“今儿晚上您多半又能弹断一根琴弦。”想让师父高兴些。
这天晚上师徒俩又在野羊坳说书。“上回唱到罗成死,三魂七魄赴幽冥,听歌君子莫嘈嚷,列位听我道下文。罗成阴魂出地府,一阵旋风就起身,旋风一阵来得快,长安不远面前存……”老瞎子的琴声也乱,小瞎子的琴声也乱。小瞎子回忆着那双柔软的小手捂在自己脸上的感觉,还有自己的头被兰秀儿搬过去时的滋味。
老瞎子想起的事情更多……
夜里老瞎子翻来覆去睡不安稳,多少往事在他耳边喧嚣,在他心头动荡,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爆炸。坏了,要犯病,他想。头昏,胸口憋闷,浑身紧巴巴的难受。他坐起来,对自己叨咕:“可别犯病,一犯病今年就甭想弹够那些琴弦了。”他又摸到琴。要能叮叮当当随心所欲地疯弹一阵,心头的忧伤或许就能平息,耳边的往事或许就会消散。可是小瞎子正睡得香甜。
他只好再全力去想那张药方和琴弦:还剩下几根,还只剩最后几根了。那时就可以去抓药了,然后就能看见这个世界——他无数次爬过的山,无数次走过的路,无数次感到过她的温暖和炽热的太阳,无数次梦想着的蓝天、月亮和星星……还有呢?突然间心里一阵空,空得深重。就只为了这些?还有什么?他朦胧中所盼望的东西似乎比这要多得多……
夜风在山里游荡。
猫头鹰又在凄哀地叫。
不过现在他老了,无论如何没几年活头了,失去的已经永远失去了,他象是刚刚意识到这一点。七十年中所受的全部辛苦就为了最后能看一眼世界,这值得吗?他问自己。
小瞎子在梦里笑,在梦里说:“那是一把椅子,兰秀儿……”
老瞎子静静地坐着。静静地坐着的还有那三尊分不清是佛是道的泥像。
鸡叫头遍的时候老瞎子决定,天一亮就带这孩子离开野羊坳。
否则这孩子受不了,他自己也受不了。兰秀儿人不坏,可这事会怎么结局,老瞎子比谁都“看”得清楚。鸡叫二遍,老瞎子开始收拾行李。
可是一早起来小瞎子病了,肚子疼,随即又发烧。老瞎子只好把行期推迟。
一连好几天,老瞎子无论是烧火、淘米、捡柴,还是给小瞎子挖药、煎药,心里总在说:“值得,当然值得。”要是不这么反反复复对自己说,身上的力气似乎就全要垮掉。“我非要最后看一眼不可。”
“要不怎么着?就这么死了去?”“再说就只剩下最后几根了。”后面三句都是理由。老瞎子又冷静下来,天天晚上还到野羊坳去说书。
这一下小瞎子倒来了福气。每天晚上师父到岭下去了,兰秀儿就猫似的轻轻跳进庙里来听匣子。兰秀儿还带来熟的鸡蛋,条件是得让她亲手去扭那匣子的开关。“往哪边扭?”“往右。”“扭不动。”
“往右,笨货,不知道哪边是右哇?”“咔哒”一下,无论是什么便响起来,无论是什么俩人都爱听。
又过了几天,老瞎子又弹断了三根琴弦。
这一晚,老瞎子在野羊坳里自弹自唱:“不表罗成投胎事,又唱秦王李世民。秦王一听双泪流,可怜爱卿丧残身,你死一身不打紧,缺少扶朝上将军……”
野羊岭上的小庙里这时更热闹。电匣子的音量开得挺大,又是孩子哭,又是大人喊,轰隆隆地又响炮,嘀嘀哒哒地又吹号。月光照进正殿,小瞎子躺着啃鸡蛋,兰秀儿坐在他旁边。两个人都听得兴奋,时而大笑,时而稀里糊涂莫名其妙。
“这匣子你师父哪买来?”
“从一个山外头的人手里。”
“你们到山外头去过?”兰秀儿问。
“没。我早晚要去一回就是,坐坐火车。”
“火车?”
“火车你也不知道?笨货。”
“噢,知道知道,冒烟哩是不是?”
过了一会儿兰秀儿又说:“保不准我就得到山外头去。”语调有些恓惶。
“是吗?”小瞎子一挺坐起来:“那你到底瞧瞧曲折的油狼是什么。”
“你说是不是山外头的人都有电匣子?”
“谁知道。我说你听清楚没有?曲、折、的、油、狼,这东西就在山外头。”
“那我得跟他们要一个电匣子。”兰秀儿自言自语地想心事。
“要一个?”小瞎子笑了两声,然后屏住气,然后大笑:“你干嘛不要俩?你可真本事大。你知道这匣子几千块钱一个?把你卖了吧,怕也换不来。”
兰秀儿心里正委屈,一把揪住小瞎子的耳朵使劲拧,骂道:“好你个死瞎子。”
两个人在殿堂里扭打起来。三尊泥像袖手旁观帮不上忙。两个年青的正在发育的身体碰撞在一起,纠缠在一起,一个把一个压在身下,一会儿又颠倒过来,骂声变成笑声。匣子在一边唱。
打了好一阵子,两个人都累得住了手,心怦怦跳,面对面躺着喘气,不言声儿,谁却也不愿意再拉开距离。
兰秀儿呼出的气吹在小瞎子脸上,小瞎子感到了诱惑,并且想起那天吹火时师父说的话,就往兰秀儿脸上吹气。兰秀儿并不躲。
“嘿,”小瞎子小声说:“你知道接吻是什么了吗?”
“是什么?”兰秀儿的声音也小。
小瞎子对着兰秀儿的耳朵告诉她。兰秀儿不说话。老瞎子回来之前,他们试着亲了嘴儿,滋味真不坏……
就是这天晚上,老瞎子弹断了最后两根琴弦。两根弦一齐断了。
他没料到。他几乎是连跑带爬地上了野羊岭,回到小庙里。
小瞎子吓了一跳:“怎么了,师父?”
老瞎子喘吁吁地坐在那儿,说不出话。
小瞎子有些犯嘀咕:莫非是他和兰秀儿干的事让师父知道了?
老瞎子这才相信:一切都是值得的。一辈子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能看一回,好好看一回,怎么都是值得的。
“小子,明天我就去抓药。”
“明天?”
“明天。”
“又断了一根了?”
“两根。两根都断了。”
老瞎子把那两根弦卸下来,放在手里揉*搓了一会儿,然后把它们并到另外的九百九十八根中去,绑成一捆。
“明天就走?”
“天一亮就动身。”
小瞎子心里一阵发凉。老瞎子开始剥琴槽上的蛇皮。
“可我的病还没好利索,”小瞎子小声叨咕。
“噢,我想过了,你就先留在这儿,我用不了十天就回来。”
小瞎子喜出望外。
“你一个人行不?”
“行!”小瞎子紧忙说。
老瞎子早忘了兰秀儿的事。“吃的、喝的、烧的全有。你要是病好利索了,也该学着自个儿去说回书。行吗?”
瞎子觉得有点对不住师父。
蛇皮剥开了,老瞎子从琴槽中取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条。
他想起这药方放进琴槽时,自己才二十岁,便觉得浑身上下都好像冷。
小瞎子也把那药方放在手里摸了一会儿,也有了几分肃穆。
“你师爷一辈子才冤呢。”
“他弹断了多少根?”
“他本来能弹够一千根,可他记成了八百。要不然他能弹断一千根。”
天不亮老瞎子就上路了。他说最多十天就回来,谁也没想到他竟去了那么久。
老瞎子回到野羊坳时已经是冬天。
漫天大雪,灰暗的天空连接着白色的群山。没有声息,处处也没有生气,空旷而沉寂。所以老瞎子那顶发了黑的草帽就尤其躜动得显著。他蹒蹒跚跚地爬上野羊岭。庙院中衰草瑟瑟,蹿出一只狐狸,仓惶逃远。
村里人告诉他,小瞎子已经走了些日子。
“我告诉他我回来。”
“不知道他干嘛就走了。”
“他没说去哪儿?留下什么话没?”
“他说让您甭找他。”
“什么时候走的?”
人们想了好久,都说是在兰秀儿嫁到山外去的那天。
老瞎子心里便一切全都明白。
众人劝老瞎子留下来,这么冰天雪地的上哪去?不如在野羊坳说一冬书。老瞎子指指他的琴,人们见琴柄上空荡荡已经没了琴弦。老瞎子面容也憔悴,呼吸也孱弱,嗓音也沙哑了,完全变了个人。他说得去找他的徒弟。
若不是还想着他的徒弟,老瞎子就回不到野羊坳。那张他保存了五十年的药方原来是一张无字的白纸。他不信,请了多少个识字而又诚实的人帮他看,人人都说那果真就是一张无字的白纸。
老瞎子在药铺前的台阶上坐了一会儿,他以为是一会儿,其实已经几天几夜,骨头一样的眼珠在询问苍天,脸色也变成骨头一样的苍白。有人以为他是疯了,安慰他,劝他。老瞎子苦笑:七十岁了再疯还有什么意思?他只是再不想动弹,吸引着他活下去、走下去、唱下去的东西骤然问消失干净。就像一根不能拉紧的琴弦,再难弹出赏心悦耳的曲子。老瞎子的心弦断了。现在发现那目的原来是空的。老瞎子在一个小客店里住了很久,觉得身体里的一切都在熄灭。他整天躺在炕上,不弹也不唱,一天天迅速地衰老。
直到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直到忽然想起了他的徒弟,他知道自己的死期将至,可那孩子在等他回去。
茫茫雪野,皑皑群山,天地之间躜动着一个黑点。走近时,老瞎子的身影弯得如一座桥。他去找他的徒弟。他知道那孩子目前的心情、处境。
他想自己先得振作起来,但是不行,前面明明没有了目标。
他一路走,便怀恋起过去的日子,才知道以往那些奔奔忙忙兴致勃勃的翻山、赶路、弹琴,乃至心焦、忧虑都是多么欢乐!那时有个东西把心弦扯紧,虽然那东西原是虚设。老瞎子想起他师父临终时的情景。他师父把那张自己没用上的药方封进他的琴槽。
“您别死,再活几年,您就能睁眼看一回了。”说这话时他还是个孩子。他师父久久不言语,最后说:“记住,人的命就像这琴弦,拉紧了才能弹好,弹好了就够了。”……不错,那意思就是说:目的本来没有。老瞎子知道怎么对自己的徒弟说了。可是他又想:能把一切都告诉小瞎子吗?老瞎子又试着振作起来,可还是不行,总摆脱不掉那张无字的白纸……
在深山里,老瞎子找到了小瞎子。
小瞎子正跌倒在雪地里,一动不动,想那么等死。老瞎子懂得那绝不是装出来的悲哀。老瞎子把他拖进一个山洞,他已无力反抗。
老瞎子捡了些柴,打起一堆火。
小瞎子渐渐有了哭声。老瞎子放了心,任他尽情尽意地哭。只要还能哭就还有救,只要还能哭就有哭够的时候。
小瞎子哭了几天几夜,老瞎子就那么一声不吭地守候着。火头和哭声惊动了野兔子、山鸡、野羊、狐狸和鹞鹰……
终于小瞎子说话了:“干嘛咱们是瞎子!”
“就因为咱们是瞎子。”老瞎子回答。
终于小瞎子又说:“我想睁开眼看看,师父,我想睁开眼看看!”
哪怕就看一回。“你真那么想吗?”
“真想,真想——”
老瞎子把篝火拨得更旺些。
雪停了。铅灰色的天空中,太阳象一面闪光的小镜子。鹞鹰在平稳地滑翔。
“那就弹你的琴弦,”老瞎子说,“一根一根尽力地弹吧。”
“师父,您的药抓来了?”小瞎子如梦方醒。
“记住,得真正是弹断的才成。”
“您已经看见了吗?师父,您现在看得见了?”
小瞎子挣扎着起来,伸手去摸师父的眼窝。老瞎子把他的手抓住。
“记住,得弹断一千二百根。”
“一千二?”
“把你的琴给我,我把这药方给你封在琴槽里。”老瞎子现在才弄懂了他师父当年对他说的话——咱的命就在这琴弦上。
目的虽是虚设的,可非得有不行,不然琴弦怎么拉紧;拉不紧就弹不响。
“怎么是一千二,师父?”
“是一千二,我没弹够,我记成了一千。”老瞎子想:这孩子再怎么弹吧,还能弹断一千二百根?永远扯紧欢跳的琴弦,不必去看那张无字的白纸……
这地方偏僻荒凉,群山不断。荒草丛中随时会飞起一对山鸡,跳出一只野兔、狐狸、或者其它小野兽。山谷中鹞鹰在盘旋。
现在让我们回到开始:莽莽苍苍的群山之中走着两个瞎子,一老一少,一前一后,两顶发了黑的草帽起伏躜动,匆匆忙忙,象是随着一条不安静的河水在漂流。无所谓从哪儿来、到哪儿去,也无所谓谁是谁……
命若琴弦,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