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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新兵扛老枪     怒瀚txt下载     怒瀚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九三章:碾压

    与机甲大赛上的样子相比,现在的俏郎君并不算胖,而且上了伪装漆。淡灰色的机身与在雾气的掩盖下难被发现,即使看到,非专业人士也未必能认出来历。

    托马斯兄弟不仅专业,更有别人不具备的关心。打从俏郎君亮相的时候起,兄弟俩常在一块儿讨论与之有关的事项,根据对战视频对其优劣做评判,提出改造意见。虽然只能过嘴瘾,但由于有这么多感情投入,两人对这款机甲的很多细节熟稔,甚至对其改造后的样子有所预料。因此,当那两台机甲从雾气中现身后,兄弟俩立即看破其真身,为之狂喜的同时,心里又添一重负担。

    不用问,这两台机甲必定就是小分队的搜救对象,如今被炮火吸引而来,变成了自己的救兵。问题在于,好机甲需要好机师才能发挥威力,托马斯兄弟不知道坐在机舱里的家伙水准如何,但他们清楚地知道,追击自己的机师绝对是高手!

    自己就是出色的机甲战士,托马斯兄弟最清楚机甲的弱点,此前半小时阻击与逃亡途中,两人用尽浑身解数,结果非但奈何不了对方,反而被追了个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步兵对机甲——天生弱势无可弥补。两人虽有足以威胁到机甲的武器,但是体力与精神消耗太大,支撑到现在已是奇迹。另外,通过此前的战斗,两人确信追击者个个技术出众,有着不下于自己的实力。

    这样才符合道理。不管姬鹏人怎么来,有资格承担这种任务的人必须是军中王牌。更要命的是,兴许是因为托马斯兄弟表现太好,追他们的机甲不止一台,而是三台,品字形,彼此间配合极为默契。

    “早不来晚不来,偏赶上这个点......靠啊!”

    救兵到了是好事,可要是水平不够的话,等于给对手送上大礼。如果因为自己,联邦最先进的双引擎机甲落在姬鹏人手里......想到这点,托马斯兄弟内心冰冷,顿时觉得自己死有余辜。

    心念几次转动的时候,两台联邦机甲已看到这边的状况,纷纷加速。看到它们的举动,托马斯兄弟猛然间意识到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提到嗓眼的心顿时沉入谷底。

    潜入卡其拉山脉的姬鹏人为了掩饰身份,机甲上涂有联邦军旗,小分队清楚地推断出他们的身份,然而对这两台刚刚进入战场的机师而言,目前尚不清楚敌我。

    一边是涂有联邦军旗的机甲,再看看自己,浑身上下被泥水覆盖,手里连把枪都没有,活脱脱一副奸细模样。

    第四营之所以驻扎在这里,不就是为了这个?

    这样想着的时候,山头之上追击者发现那两台肚皮隆起的联邦机甲,并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令托马斯兄弟心生恐惧的是,追击者没有发动攻击,而是以标准的联邦机语提示对方,自己正在执行任务,请给予配合。

    在没有频道通讯的情况下,机语是同一阵营机甲之间最有效的沟通方式,每个国家的军队都会设计出一套属于自己的无声语言,以之作为身份识别。很快,托马斯兄弟看到两台联邦机甲做出回应,行进时的样子分明是在包抄自己两个。

    看到这一幕,追击者进一步回应,当中机甲继续前进,但却没有开火射击;两侧机甲距离拉开,与对面两台联邦机甲组成一个大大的圆。

    很明显,他们摆出的姿态是要生擒托马斯兄弟,当然托马斯兄弟知道,这是为了及时缠住两台联邦机甲,不让他们有脱身的机会。

    “草%你娘!”

    不知该骂追击者奸诈,还是该埋怨那两个机师太蠢,小托马斯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蹦三尺高。

    “走,走啊!”

    “突突突!”

    两台联邦机甲做出回应。仅听声音,小托马斯就知道他用的是sm37,和自己一模一样。

    一串流火在托马斯兄弟左侧打出半圆——距离三十码处。相比之下,另外那台表现稍差,封堵右侧时距离凌乱,着弹点不成章法。

    “左边那个技术不错。”

    大托马斯被爆炸的气浪掀翻在地,垂头丧气,口中犹自喃喃自语。

    这是一句大实话。那名机师的技术不是不错,而是精准到可怕。世界上再没有比托马斯兄弟更熟悉这款机关炮的威力,三十码距离,刚刚好可以保证不伤到人,但又足以让人动弹不得。

    “不错个屁!”

    小托马斯摔的比哥哥惨,狼狈吐出口中泥水,身体猛地冲出。

    “混蛋,干脆打死我算了!”

    一路大呼小叫,小托马斯伸手扯下捆在手臂的战场记录仪,高高举在手中,并以透支生命的方式冲向左侧那台联邦机甲。

    “三十八装甲师二旅三团四营五连一等兵......”

    在没有合适方法发出警告的情况下,小托马斯不确信喊声能否被对方听到,只希望对方眼神好使些,若能一眼认出这款记录仪的样式,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联邦机甲有没有看出不晓得,追击者很快看出小托马斯的意图,当中机甲毫不犹豫抬起炮口。

    “小心!”大托马斯注意到这点,发出声嘶力竭地呐喊。

    “蠢货,走啊!”小托马斯也在大喊,同时奋力记录仪抛向那台迎击过来的联邦机甲。

    然而,就在他做出最后一搏的时候,情况突然发生变化,其剧烈、猛烈与惨烈程度令人措手不及,即使托马斯兄弟这样的老兵也为之深深感到震撼,目瞪口呆。

    ......

    ......

    战场记录仪在空中画出一条弧线,飞出近百米。在其势尽即将落地的时候,俏郎君小山般的身形直掠过来,机械手轻柔一捞,再一弹,轻轻巧巧将其抛回给小托马斯。

    “操......”为对方的精准操作感到吃惊,小托马斯破口大骂:“长脑子啊!”

    一个愣神的功夫,俏郎君紧随记录仪的轨迹而来,腾空而起。

    虽无日光照耀,但当机甲从头顶越过的时候,小托马斯依旧感觉到有沉重的阴影将自己覆盖,仿佛地狱从天空降临。下一秒,剧烈的爆炸声响自身后,但却没有感觉到一点冲击。

    “?”

    充满转身,小托马斯看到联邦机甲的宽大后背,弓步曲膝,手中一面巨大盾牌,刚刚好挡住封住追击者的炮火。

    啊?

    仗着一副好身板,以往从来都是托马斯兄弟为别人做盾,猛然间角色颠倒,心里很不适应。与那台横身似能遏制海啸的强悍机甲相比,他就像一个柔弱的孩子,被宽厚的身体挡在背后,成为一处狭小、但是绝对安全的港湾。

    没来得及感动,联邦机甲骤然启动,两台引擎一起轰鸣,仿佛怒射的炮弹,延着笔直的轨迹冲向前方。与此同时,右侧那台机甲前进途中打开飞翼,沉重的机身脱离地面,炮火连发。

    描述起来麻烦,现场画面进行得极快;几乎就在小托马斯意识到转变的同时,两台联邦机甲调转目标,朝当中那台追击者发动猛攻。面对突如其来的转变,追击者稍有失神,但是很快反应过来,先后朝联邦机甲发动反攻。

    不知道是否商量过,他们不约而同地把攻击目标指向掩护小托马斯的那台机甲,炮火连发。

    接下来的景象,小托马斯这辈子再也无法忘记......面对接踵而来、难分先后的炮火,联邦机甲没有躲避,而是在突击中使用盾牌格挡。

    这样的画面他在屏幕上看到过,当时还曾经发出嘲笑,坚信这样的操作只能用于表演,绝不适合战场。小托马斯做梦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被人以这种方式救下性命。

    轰!轰!轰!

    每一次光芒闪耀,都仿佛手雷在心里爆炸,托马斯兄弟失去思维的能力,只能傻呆呆地看着,并在心里默默计数。

    一、二、三......

    七八声连爆过后,联邦机甲的身上浮现出能能护罩特有的蓝光,两人才将憋在胸中那口浊气吐出。

    “啊......”

    回神未醒,更大的震撼随之而来,装有飞翼的那台联邦机甲首先杀到,银芒弹出,好似灵蛇卷住当面机甲的脖颈。

    太快了!

    时机太准了!

    对对手的预判妙到巅毫!

    飞行时猛然增加重物,巨大的冲击力使得追击者当场倒地,联邦机甲也被迫落回地面。但他的行动并未终止,绞链切割对手的同时,联邦机甲落足、沉身、旋转、甩臂,庞大的机身好似陀螺旋转半周,将那台重达数十吨机甲抛飞。

    身在半空,机甲的脖颈已经断裂,头颅飞上了天。

    不考虑那台机甲因攻击左侧机甲和躲避炮火的话,这是一次成功秒杀!

    “蓬!”的一声巨响,机甲头颅刚好落在大托马斯身旁,砸出一个深达两米的坑。看着那个嗤嗤冒火的头颅,大托马斯茫然失神,心里忍不住浮现出一个荒唐念头。

    那台机甲里坐着的是谁?

    不会是秦梦瑶吧!

    那样精准而且美妙的姿态,那样潇洒的风度,嗯......

    巨大的撞击声此刻入耳,托马斯匆忙抬头,眼睛再一次瞪得溜圆。

    如果说,右侧机甲的战斗风格是凌厉中透着掩饰不住的潇洒,左边那个就是**裸地暴力美学,以力量摧毁一切。

    杀戮从拳头开始。

    接近到攻击距离,联邦机甲再次提速,双引擎超频带来的极限速度,使得任何对手都无法躲避,唯有硬扛。

    盾牌砸向一侧,将驰援的那台机甲略做阻拦,呼啸的拳头扑向正面,追击者曲双臂试图招架。

    轰!

    排山倒海般的力量,当中机甲连连倒退,当面看到第二只拳头迅速放大。

    轰!

    机舱内警告声一片,当中机甲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后仰,未等调整,第三拳再度临头。

    轰!

    两条手臂勉强提起,重击之下,当中机甲仰面摔倒,半躺、半靠在斜坡之上。而在此刻,旁边支援的机甲才刚刚避开盾牌,举炮试图朝这边攻击。

    轰!

    第四拳砸在机甲脸部当中,将其半个身躯砸进山坡,联邦机甲没有像之前样硬扛反挫的力量,而是顺势翻身,铁板桥倒挂,仿佛在玩体操表演。

    炮火贴着肚皮飘过,险些集中右侧那台赶过来的联邦机甲。

    “哎你怎么这样!”

    扬声器中传出抗议,避开炮火的联邦机甲已经由翻身改为奔跑姿态,起初甚至四肢着地,像猩猩一样跑的飞快。

    这是什么操作?

    别说亲眼见到,连听都没有听过有人这样使用机甲。托马斯兄弟瞠目结舌的时候,仅剩的那台追击者意识到不妙,仓促转身。

    这不是一个层次的战斗,战略、战术、心理、技术,与胜负有关的全部因素,全部处于下风。

    所以他想跑。

    可惜,拳头已经到了。

    ......

    ......(未完待续。)

一九四章:瞧这一家子

    吓破胆的机师注定无法支撑太久,三拳两脚,这场原本应该“势均力敌”的战斗宣告结束。掀起的泥水砂石徐徐落定,托马斯兄弟依旧张大嘴巴,沉浸在震惊中难以自拔。直到其中一台联邦机甲打开舱门,两人才由失神状态惊醒。

    清醒才不过一瞬间,两兄弟又被看到的景象震晕,那台机甲座舱里蹦出来一个......粉雕玉琢的三尺小屁孩?

    别看人小,份量着实不轻,落地时小腿没入沙土。

    智能机械固然厉害,但不具备生物才有微妙平衡感。因为这条限制,得福无法成为一名机甲战士,否则的话,谁能与他比较操作。

    托马斯兄弟并不知道这些,他们看到那个娃娃从几米高的机舱一跃而下,气势磅礴,直挺挺如铁桩贯穿地底。

    这......

    兄弟两个面面相觑,表情仿佛在做梦。

    “抓俘虏啰!”

    落地之后没有丝毫停顿,小屁孩儿像被弹簧顶起来一样,蹦蹦跳跳冲向最后被击倒的那台机甲。

    抓俘虏?

    托马斯再度惊醒,怪叫一声,分头扑向一台机甲。

    有活口啊!

    卡其拉山脉出现敌方机甲,傻子也能知道俘虏的重要性。

    “小心,可能是死士!”

    放出小孩的机甲发出警告,提醒托马斯兄弟操作者另有其人。两个人知道他担心什么,但都不予理会。

    与普通士兵不同,机师如果宁死不屈,能做的事情远不止自杀那名简单。通过技术手段事先设置好自爆程序,有着大量能源的机甲完全可以变成一颗巨型炸弹。虽然这种情况极其罕见,但却能给对手带去重大杀伤,保不准有人使用。

    抓俘对托马斯而言不仅为了大局,更是替战友复仇。刚刚过去的一个小时,小分队的人要么死掉,要么在生死边缘挣扎,包括托马斯兄弟自己的命也是捡回来。此时此刻,他们最想做的就是把追击者从机舱内揪出来,问个清楚明白。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因素帮助他们坚定信心,甘愿冒险。

    三尺孩童都敢冲上去抓俘,自己有什么理由退却?

    一心复仇,两人红着眼睛冲到机甲身边,才意识到自己手无寸铁,根本没办法打开坚固的舱门。

    “滚出来!”到嘴边的肉吃不着,小托马斯用拳头在舱门上猛砸。

    恶客临门,机舱内没有半点声息。托马斯兄弟无奈转头,愕然发现机师刚刚冒头,小孩儿跳到被打倒的机甲身上,一脚踹烂其半边牙床。

    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那名机师当场晕倒。

    “牛大,抓到了!”

    手到擒来,小孩儿向机甲那边邀功,一面顺手将那名机师提出座舱,扔垃圾一样抛到地上。

    看到这一幕,托马斯兄弟第三次犯傻,鼓楞着眼睛半天无法合拢。

    他怎么做到的?

    这孩子......不是外星人吧?

    “麻烦让让。”

    温和而坚决的声音提醒托马斯兄弟,人家才是这里的主人,以绞链割下对手头颅的那台联邦机甲走过来,将机炮对准座舱。

    “出来,不然把你轰成渣。”

    这才叫威慑!才叫力量!联系此前凌厉攻击,这名声音温和的机师有着沙场战士都不具备的果决,和一颗铁石心肠。相比之下,那个战斗时以力破巧的机师反而表现得稳重谨慎,抓俘的时候先是放个孩子探路——目睹那个孩子的表现后,托马斯兄弟已不敢对他的这个举动怀有愤怒。

    接下来的一幕更令人震惊,那台机甲带上维修臂,话都不说一句,直接用左手将小托马斯划拉到旁边,右手一番眼花缭乱的操作。

    “滴!”

    舱门从外面打开,露出机师毫无血色的脸。

    “吗的,白活了。”

    神奇一次次上演,托马斯兄弟忽然觉得,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军旅生涯简直是浪费时间,流血流汗练就的强悍本领也成了笑话,好生无趣。比这更无趣的是,在经历如此多磨难后,兄弟俩的信心遭到沉重打击,心里却生不出多少挫折、气馁,相反被类似喜感的气息填满。

    不管怎么说,事情进行的很顺利,唯一有些遗憾的是,三名机师带有明显的西方特征,一看就知道不是姬鹏人,至少不是纯正的姬鹏士兵。

    这又是怎么回事?

    去******!

    打击可以让人颓废,也能让人放下矜持,下一秒,小托马斯扑过去抱住那台机甲的大腿,放开嗓门哭喊起来。

    “英雄,求你救救我的弟兄吧!”

    ......

    ......

    “事情需要一件件的做。”身边带着孩子的那名机师给出回应。

    救人与否有待商量,怎么救是后话,当务之急是对俘虏的讯问,此外还有这番“巧遇”的来龙去脉。托马斯兄弟并非不知轻重的人,心里着急也只能先按着,看两名机师接下来的表演。

    身份上讲,三名俘虏应由托马斯兄弟处置,但当两名机师走出机舱,露出真容后,托马斯兄弟神情微变,不约而同地选择“不争”。

    “牛犇?”

    “安德烈?”

    兄弟两个彼此看了看,振奋激动的神情迅速变淡,默默让到一旁。

    “你们来。”

    “最好能快点。”

    机甲大赛影响深远,两大名人的面孔为全世界所熟悉,华龙联邦更是人人皆知。如果说,此前托马斯兄弟还觉得赛场不足以证明实力,经过刚才的事情,任谁都必须保持尊重。

    仅仅这样,托马斯兄弟不会相让。以往的三十八师,他们、尤其弟弟小托马斯,出名儿的刺头儿。在俘虏这样的大事上,两人如此“谦逊”,并非出于感恩或者低调,另有原由。

    从内心讲,托马斯兄弟对学生军有成见,此前他们见过,一些技术出众的学员在战场上表现极其糟糕,还有人抱着死板教条,甚至抱着道德仁义不放。

    眼前这两人的表现远超预想,但不表示他们已成为合格的铁血战士。两人特意冷眼旁观,心里其实准备好,一旦牛犇、安德烈表现出迟疑,他们就要出面接手。

    “安德烈,注意警戒。”

    太多事情要做,牛犇原本就没打算谦让,甚至没注意托马斯兄弟的情绪变化。在把三名俘虏制服、安顿之后,他径直去检查那三台被打倒的机甲,并把托马斯兄弟叫到身边。

    “牛二,去问问情况......两位,过来帮忙。”

    至今不知道托马斯兄弟的名字,牛犇招手叫他们过去,将审讯交给得福。

    他?

    托马斯兄弟忘了回应,一步三回头。

    两人怎么都想不明白,那个看起来颇具上位者气息的金发帅哥为什么这么听话,对这种荒唐安排没有丝毫异议。

    当初那场一挑二,打服了?

    “二十分钟,够不够?”

    “五分钟搞定。”得福大声保证,胸脯拍得啪啪响。

    “慢慢来,问仔细些。”

    说话的时候,牛犇头也不抬,绕着机甲转两个圈,忽然想起来什么。

    “两位,请出示你们的军牌。”

    “呃......”

    验证身份为理所当然之举,可是到现在才想起来,似有点说不过去。再有其说话的口吻,怎么看都不像有多尊重,命令的意味非常浓厚,

    “呵呵,你......”看不惯对方颐指气使的样子,小托马斯张口欲言。

    “别闹。”

    悄悄拉住弟弟,大托马斯取出军牌递过去,将话题扯开。

    “请问,你这是想做什么?”

    “什么?”脑子里思索别的事情,牛犇一时没明白其所指。

    “问你绕圈看它干什么,又不能吃。”小托马斯冷嘲热讽,浑然忘了自己刚刚还曾经痛哭流涕,央求别人出手相救。

    “你说它?我是想......”

    牛犇准备伸手解释,视线扫过军牌上的字迹,动作忽然停顿。

    “三十八师......”

    “没错。”不管哥哥在一旁拉扯,小托马斯冷冷回应;“程慕云是我们战友,霍青是我们师长。”

    听了这番挑衅意味儿十足的话,牛犇缓缓抬头,看着小托马斯很久没有说话。

    四目相对,一个表情意外并有些困惑,一个目光愤怒难掩凌厉,谁都没有想让的意思。旁边大托马斯干着急没有办法,只好不停地朝弟弟下黑脚。

    良久,牛犇神情渐渐平静,问道:“你们是装甲突击部队,怎么会在这里驻守?”

    “拜你所赐!”小托马斯愤怒回答。

    这话真没说错。

    知晓内情的人都明白,三十八师之所以变成今天这副样子,牛犇即便不是主因,也是引发剧变的线头。从五牛城开始,在与三十八师的几次交集中,每回都让三十八师触霉头。

    霍青退隐,三十八师被拆散,尽干些吃力不讨好的活儿。拿托马斯兄弟所在的四营来说,被发配到这个让人深恶痛绝的山区后,全营只有不到十台机甲可用。

    毫不夸张地讲,在三十八全体官兵的心里,牛犇这个名字宛如灾星。如果不是他头上顶着联邦英雄的光环,如果不是刚刚救过托马斯的命,此时此刻,小托马斯哪会如此“客气”,没准儿早已经拳脚相加。

    从小托马斯的眼睛里看清这点,牛犇默默点头。

    “的确与我有关。”

    “......”

    这话说的。小托马斯气到无法开口,心想你真老实,也真够嚣张。

    对面,牛犇不再看他,把视线转向哥哥大托马斯那边,问道:“你们这次执行什么任务?怎么会遇到他们?”

    “听说登陆艇失事,我们来搜救......咳咳,现在被你们救了。”

    回答的时候,大托马斯表情古怪,心里虽不像弟弟那样火冒三丈,但也存在诸多疑问。他看不懂这个年轻人,无法理解对方为何如此平淡,仿佛彼此间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刚才那番对话也仅仅是路人问好,就像“吃了吗”“天气不错”等等诸如此类的话。

    要说假装......只能说他装的太好,完全看不出作伪痕迹。

    小托马斯就是这样想的,心里一个劲儿地大骂牛犇,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心机,令那些老奸巨猾者自愧弗如。

    “是这样的......”

    揣着一肚子疑惑,大托马斯把小分队此番搜救的情况做了介绍,顺带也要问问对方,失事登陆艇现在何处,还有没有其他人幸存,目前情况如何等等。当然,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请求帮助,希望牛犇与安德烈尽快出发,搜救小分队其余成员。

    内心焦虑,托马斯的介绍简单粗略,很多细节都没来得及讲。牛犇看出其心情急迫,期间一直静静地听着,没有插嘴,也未刨根问底。

    这副样子,落在托马斯眼里就是“不着急”,于是两人更加着急。大托马斯犹豫再三,最终提出请求:“如果你们不方便,可不可以......把机甲借给我们用。”

    听到这句话,小托马斯眼前一亮。

    “对对对,这个办法好,拜托......”

    对面,牛犇奇怪的目光投射过来,小托马斯明知道自己变脸太快导致被人鄙视,仍厚颜无耻说道:“暂借而已。过去的事情不提了,如今咱们是战友,应互相帮助,并肩作战。”

    遗憾的是,牛犇平静而坚决地拒绝了托马斯的请求,摇头说道:“这两台机甲不能借,即便能借,你们也永不了。”

    “为什么?”小托马斯勃然大怒,“不肯帮忙就明说......”

    “你们太高、太壮,机舱容纳不下。”牛犇没有道出实情,仅用一句话堵住他的嘴。

    啊?

    托马斯兄弟瞠目结舌,看着比自己矮一头的牛犇,欲哭无泪。

    往日三十八师正常的时候,托马斯的机甲就需要进行一些改装,今天遇到这么多倒霉事,两人心乱如麻,全都把这茬给忘记了。

    “不过,可以想别的办法。”牛犇视线下移,接下去说道。

    “什么办法?”希望再现,小托马斯又一次卑躬屈膝。此时他在心里发誓,如果牛犇有办法挽救小分队成员,哪怕一个人的命,自己也会放下昔日恩怨,不再与之记仇。

    “别的办法?”大托马斯若有所思,神情渐渐变得震惊:“你是想......现场修复?”

    此前的那几名机师,身材虽不能与托马斯兄弟相比,差距却没有这么大。如果能把他们修复,再通过审讯要来解锁密码,托马斯兄弟当可使用。问题在于,那三台机甲一个断头,一个脸被砸扁,最后那台断手少足,将其修复谈何容易。

    “现场修复?”

    听了哥哥的话,小托马斯意识到牛犇叫自己兄弟过来帮忙的意思,眼睛顿时瞪圆。

    “吹的吧......能行吗?”

    “应该差不多,再看看。”牛犇不生气,低下头取检查管路。

    “要是行的话,我管你叫......”屡次三番受人恩惠,小托马斯决心改变立场。

    “搞定!”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誓言,得福得意洋洋跑过来,仿佛得胜还朝的将军。

    “什么都招了。情况很严重。”

    这是两句话。牛犇注意的是后一句,托马斯兄弟吃惊的是前一句,小托马斯尤其不能相信。

    “这么快!”

    “这算什么。要是姑姑在,根本不用开口,看一眼就让他们说实话。”

    “你怎么问的?”不关心某个神奇姑姑,小托马斯只想探究孩子的秘密。

    “用这个。”得福手中有个针筒。

    “这玩意儿有啥用?”小托马斯满心疑惑。

    “烧点沸水,朝静脉里面打。”得福轻描淡写说道。

    “......”

    对着娃娃清纯可爱的面容,托马斯兄弟表情凌乱在风中,内心不寒而栗。

    这一家子,都他吗的什么人。

    ......

    ......(未完待续。)

一九五章:临大事需有静气

    俘虏交代的信息很多,重点三个方面。

    头一件,此番联邦军队大举进攻,星盗穷途末路,此前与之为敌对关系的姬鹏帝国、霍夫曼帝国双双决定出兵,要帮助星盗渡过难关。

    早在数月之前,两大帝国就和星盗有过联系,以掌握的情报为筹码,探讨彼此“合作”的可能性。只不过当时两国要价太高,星盗的局面不像现在这样恶劣,很快予以拒绝。其后,形势的发展逼迫星盗认清现实,帝国要价也越来越高,星盗虽然“据理力争”,却已经没有多少选择余地。

    现在的情况是这样,利益割让仍有些问题上争执不下,但是合作的大方向与基调已经确定。这支潜入卡其拉山脉的队伍由三方共同组建,姬鹏帝国负责机甲,霍夫曼帝国提供机师,原本长期统治、对这片地域极其熟悉并且拥有大量眼线的星盗负责带路、联络。

    值得一提的是,剿灭星盗在国际上被看成“正义”之举,两大帝国反其道行之,必须考虑声誉影响。其中姬鹏帝国正与联邦进行和谈,纵然貌合神离,也不能公然助纣为虐。因此,将来三方组建的联军会打星盗旗号,兵员打散后以“雇佣军”的形式参战。

    除此外还有些要注意的事项,说到底,表面功夫罢了。

    第二件大事,这支由三方组建的队伍肩负着重要使命,内容又为三项。首先,在山区里寻找一条可供装甲部队通行的道路,前提是要避开联邦军队的观察。其次是将战争散落在山区里星盗、包括潜伏在村名中的倾向者联络、并且组织成军,对华龙联邦驻守部队的行动进行干扰、破坏、围困、破袭、乃至狙杀,使其陷入瘫痪状态,无法完成监控使命。做到这点之后,这支队伍还要了解云潮对卡拉曼塔防线的封堵程度,最好能进行实地勘察,确认一下华龙联邦后方与前线之间是否完全割裂、失联。

    需要强调的是,第三项是这支队伍行军途中接到的补充任务,第二项也做过修改,增加几条新内容。在那之前,云潮未至,卡拉曼塔畅通无阻,三方对这支队伍的期待不像现在那么高。

    “操!”

    凄风苦雨中,托马斯兄弟脸色铁青,心里温度比身外更低。

    作为执行具体任务的人,不可能知晓上层制订的全部计划,但从挖到的信息看,探路、组军、陷瘫、卡拉曼塔,这些事项相加组合,隐隐指向一个让人瞠目结舌的战略目标。

    三方联军要将联邦军队围困,甚至歼灭!

    云潮漫卷,严冬将至,卡拉曼塔基本割裂、各驻守部队之间通讯中断,塞纳河日益扩大的水面阻挡了联邦军队的进攻脚步。反之,对方任务中探路那部分已经完成,对驻守部队的破坏与干扰正在展开,随着这支机甲分队加入,残余星盗被组织起来,情况势必更加严重。尤其让人心焦的是,云潮使得对方成功的可能性大大增加,即便已经撞破、知晓其计划,仍无有效的办法阻止。

    要知道,联邦军队目前仍处在进攻态势当中,即便接到消息,还需要进行验证、研判真伪后才能制订对应策略,执行就更难了。与此同时,云潮正如催化剂一样快速生效,将严酷的寒冬带到这个世界。这种情况下,两大帝国的装甲部队如能找到路线悄悄而来,在前线与后方中间横切一刀......将会造成何等恐怖的局面。

    毫不夸张地说,等到联邦军队反应过来,局面很有可能无法收拾。

    根据以往经验,严冬时,极限低温达到零下七十度!仅凭现有物质,联邦军队即使不打仗也无法撑过长达半年的冬季,冰天雪地加上大雾,华龙联邦的各个队伍只能蜷缩在简陋的军营里忍饥受冻,默默等待末日降临。

    “不能等了。”

    最重要的是时间,托马斯兄弟同时站起来,双双向牛犇提出请求。

    “请您马上赶去军营,一刻不能耽误。”

    称呼用上敬语,语气是命令的口吻,小托马斯心急如焚,已顾不上对方感受,连战友的安危也抛到一边。相比之下,大托马斯依旧进退有度,沉吟片刻后补充道。

    “空口无凭,得把俘虏带回军营。”

    ......

    ......

    “先等等。”

    先是遭遇云潮,接着是登陆艇失事,好不容易活下来,又一头撞入到这种局面;牛犇只能感叹自己的运气实在糟糕,心情一点都不比托马斯兄弟轻松。但与兄弟两个不同,他更关注的是得福所讲的第三条,据说并不确定的那一条。

    据俘虏交代,此次探路行动本由那名侏儒负责。但是后来,姬鹏帝国来了一位厉害角色,取而代之成为最高领导。种种迹象表明,被夺去指挥权的侏儒对那个姬鹏人大为忌惮、甚至可以说畏惧,丝毫不敢违背其指令。

    比如这次,侏儒原本和其余人一起,后在那个姬鹏人的要求下加快速度,提前进入卡其拉山脉。由此看来,侏儒在姚村开枪并非本意,而是那名姬鹏强者的命令下所为。

    那名侏儒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在星盗的圈子里拥有赫赫凶名。他甚至不是好望角星盗的人,而是蓝色海深处,一个势力远比好望角星盗庞大、名叫“红孩儿”的手下。

    蓝色海内部神秘莫测,星盗势力错综复杂,俘虏们无法提供更多信息。当队伍出发时,为证明侏儒有资格领导这批强悍机师,曾经做过一次别开生面的测试,内容分别为驾机格斗与肉搏。结果,侏儒驾驶的微型机甲轻松战胜机师代表,肉搏更是将两名强悍特种兵活活打死,力压全场。

    战斗、尤其肉搏的时候,侏儒更像是野兽,其中一名士兵被他撕烂喉管而死。三名俘虏至今记得当时景象,侏儒咀嚼对手血肉狞笑的样子,活脱脱一头小恶魔。

    “那家伙没名字,别人都叫他的绰号:屠夫。”

    说到这里的时候,得福不停撇嘴瞪眼,样子说不清是羡慕还是鄙视。大概在他看来,堂堂牛二不被人所知,那个比自己高不了多少的侏儒拥有如此响亮的名号,简直岂有此理。

    “嗯。”

    牛犇默默点头,心里记下关于侏儒的信息,同时禁不住有些担忧。

    侏儒如此厉害,能让他俯首帖耳的姬鹏强者又会强大到何种程度?

    思量中,小托马斯连连催促道:“别管什么屠夫了,赶紧做事吧!”

    “嗯,好的。”

    牛犇答应着,但没有像托马斯兄弟提议的那样上路去军营,而是套上维修臂一头扎入机甲座舱。此前了解情况的时候,他已查看过自己击倒的这台机甲,对其伤害有所了解,如今又从俘虏口中得到密码,已经可以动手修理。

    只不过,这需要时间。

    眼下最缺少的就是时间。

    “混蛋,你在贻误战机!”

    身为一名机甲老兵,托马斯兄弟对这台机甲的情况有自己的判断,而且相当靠得住。看到牛犇的举动,小托马斯火冒三丈,直接伸手,试图把他拽出来。

    “这里条件太差,即便只是拆拆装装,没有几小时怎么都弄不好。现在的情况不允许这样做,我命令你马上出发......嗯?给我出来!”

    拉了两次没能拉动,小托马斯神情微变,低吼着准备发力。忽然牛犇自己转过身来,平静的目光,带着此前从未显露过的强硬。

    说不清什么道理,此番相望,小托马斯的感受与之前截然不同,心里直发虚。

    “他一时冲动。别误会!”

    大托马斯的主张和弟弟一样,但又不能不站出来劝解,厉声斥责小托马斯放手。

    “混账东西,道歉!”

    “可是他......”小托马斯试图辩解。

    “有几件事要说明白。”

    牛犇看着两人说道:“第一,你们没能完成自己的任务,而且犯了大错。第二,我救了你们的命,正在尽己所能弥补你们的过失。第二,你们的军衔不如我高,无权对我下令。第四,我身上也有任务要做,重要程度一点都不比现在遇到的事情差。”

    “......”

    托马斯兄弟面面相觑,此刻才意识到,对方是一位拥有上尉军衔的军官。按照程序走的话,目前情况下,自己与所属部队失散,应该听从对方指挥,连讲话都需要敬礼、汇报、请示才对。

    不仅牛犇,还有那位被指派执行警戒的安德烈,他是名副其实的现役军官,据说已经被内定为少校,只等回国之后授衔。按照两国目前的关系,安德烈同样有资格指挥托马斯兄弟,将其当成麾下士兵。这样算下来,托马斯兄弟此前朝牛犇大呼小叫,不仅不敬上司,而且越了好几级。

    “还有一条。”

    牛犇接下去说道:“如果你们把三十八师的现状归咎于我,算旧账的话,我会奉陪。”

    这......

    托马斯兄弟浑身冰凉,才意识到这位家喻户晓的联邦英雄看似忠厚,其实心胸狭窄,睚眦必报,而且好记仇。

    扭转战局的关键落在这种人手里,能有得好?

    心情骤然间无比沉重,大托马斯深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大局为重。我想不出来,有什么事情能比汇报敌情更重要。”

    牛犇平静说道:“活着才能谈大局。对手是一支机甲分队,与至少两名超级强者。此前的那场战斗,其余人逃往军营方向,留下你们两个故意把他们朝歪路上引,历时半个钟头。由此可推断,我们返回军营的路上有很大可能与之相遇。综合考虑,不管是为了营救还是保护自己,必须把你们两个武装起来才能上路。”

    大托马斯迟疑说道:“如果我们队员没能及时返回,敌人进攻军营怎么办?”

    牛犇挑眉说道:“堂堂三十八师,兵力大优的情况,会连军营都守不住?”

    小托马斯愤怒说道:“如果只是我们自己,当然没问题。军部给我们派来个废物,那个混蛋......”

    “闭嘴!”大托马斯赶紧制止,尴尬说道:“军营的情况比较复杂。另外您也看到了,对手实力出众,兼攻其不备......”

    望着两人为难的样子,牛犇微微皱眉,沉默片刻后说道:“对手不知道这些情况,攻击军营的可能很小。当真发生那种事情,也没有办法。”

    “啊?”大托马斯急忙说道:“道理是这样讲。可我还是不明白,有什么事情比汇报军情更重要。”

    “你的级别不够。”

    牛犇毫不客气打断他的话,漠然说道:“情况特殊,告诉你们也无妨,我所在的登陆艇上有专用设备,可以在当前状况下与后方、甚至与太空取得联络。”

    “什么?”

    “什么!”

    在收到那么多坏消息后,猛然间听到如此喜讯,托马斯兄弟先是一愣,接着就跳起来,神情之狂喜、激动,恨不得扑上去、抱住牛犇亲上几口。

    “设备在哪儿?在哪儿?”

    相逢以来,小托马斯忘了自己对牛犇几次变脸,时而又恨又恼充满敌意、时而又像对着救苦救难的活菩萨。相比之下,大托马斯比较冷静,激动过后很快反应过来。

    “既然有这种东西,更应该马上送到军营,不,应该直接向指挥部汇报情况,迅速研究对策后,自上往下传达指令......”

    “摔坏了,老魏和人正在修。”牛犇淡淡说道。

    “啊?”

    宛如当头一棒,小托马斯眼前发黑,摇摇晃晃醉酒般说道:“老魏是谁?”

    “机甲大师。”

    “为什么不先把它运到军营?”

    “别忘了,我们刚刚才相遇。”

    “现在呢?”

    “前路有敌,更应该稳妥行事。”

    “喔......”情况三番五次颠倒,历来很有主见的大托马斯也已六神无主,茫然问道:“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等老魏。修机甲。”说着拿出被击倒机甲的维修臂,牛犇直接下令道:“去,把那台无头机甲拆了。”

    ......

    ......

    事实上,野外、乃至战场维修机甲经常发生,其最难处并不在于环境与设备,而是缺少必要零件。普通毛病好说,遇到必须更换关键部件的情况,再好的机械师也只能干瞪眼。幸运的是,眼下并无此类问题,对手三台机甲属同一型号,拆一台补两台,耗时费力在所难免,硬件上并无太多欠缺。

    托马斯兄弟也懂维修,虽不专精,但知其关键。令他们瞪爆眼球的是,当真开始维修,联邦英雄给人带来更多震撼。面对一台经过改装的陌生机甲,牛犇仅用很短的时间就看破、并且找到关键,手法熟练到不像话。

    还有那个孩子,绝对怪胎!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瞅两眼、来回倒腾几次,便告诉牛犇该从何处入手。随后只见维修臂上下翻飞,一连串近乎魔术般的操作,原本停机的引擎就已开始轰鸣。

    最关键的部分解决,余下无非调试拆换,这就是牛犇让托马斯拆卸机甲的原因所在。有用没用先拆开,这边用到直接拿来,尽量节约时间。

    仅仅这样不算什么,维修机甲,力气活必不可少,中间托马斯兄弟几次看到,牛犇随手将拆下来的外挂装甲扔到旁边,举重若轻。很快两人又注意到,缺少机械的条件进行如此高强度的作业,自己这边累到快要断腰,牛犇头上汗都不见一滴,仿佛是一台冰冷机器。

    凡经其手者,全部是沉重的合金构件,不是塑料或者泡沫!

    算不上多复杂的一次维修,联邦英雄表现出来的技术,力量,经验,眼光,想象力与魄力,无一不让人叹为观止。

    用时不足一个小时,第一台机甲恢复运行,状态虽不能与完好时相比,然而对登机测试的小托马斯而言,这分明是神迹!

    进入久违的机甲座舱,小托马斯仍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茫然中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念头:如果把这家伙弄到三十八师,做一名光荣的机甲维修兵,那就太完美了!

    “胡思乱想什么呢!”

    狠掐一把大腿,小托马斯回到现实,莫名想起战友,拳头在不知不觉中握紧。

    “兄弟们,要挺住啊!”

    ......

    ......(未完待续。)

一九六章:出征

    有过一次经验,托马斯兄弟原本以为,无论修复第二台机甲的时候出现怎样的奇迹,自己都不会再感到震惊;然而当事实真的发生,兄弟俩仍禁不住目瞪口呆,几度怀疑自己的眼睛出错。

    技术上的原因在于,第二台机甲的损伤程度看起来比第一台更大,但因不涉及动力核心,修复工作反而比第一台简单。然而这不是主要的,真正让两人无语的是牛犇在整个修复过程中几乎没有迟疑,甚至连观察、思考都没有,上手就做,一气呵成。

    “十字撑骨锤。”

    “左膝球形节。”

    “八号螺纹管。”

    “六分比悬挂。回油管剪成六十八。”

    “这里不方便支撑,你们俩帮着扶住......十七秒左右。”

    无出错,无返工,无间断,甚至连迟疑都没有。一道道清晰指令,精确到秒的时间操作,两个巨熊般的壮汉来回奔波,竟然跟不上修复的节奏。从一开始的疑惑,到后来的惊奇与迷茫,直到最后兄弟俩个失去思维的能力,机械地听、盲目地做、傻乎乎地看,稀里糊涂地点头,匆匆忙忙奔跑。

    旁边,得福偶尔叫喊,训斥。

    “都说身大力不亏,你们两个快点好不好,换头驴都能强点。”

    终于......

    “好了。”牛犇拍拍机甲座舱,示意托马斯兄弟可以试机。

    “喔。”大托马斯本能应着,身体却没有动作,目光直勾勾看着牛犇,仿佛对着一个怪物,又似乎重新认识这个人。

    无缓冲的情况下工作这么久,牛犇终究感觉到疲累,不仅额头见汗,脸上身上也被片片油污沾满。唯一不变是那双眼睛,明亮依旧,平静中透出少许成功的喜悦。

    这个时候的他格外单纯,眼里再没有那种夜空般的深邃。

    作为最关心、又是最了解牛犇的人,老魏曾经这样说过: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心事太多,活的累。

    作为最关心、最了解牛犇、而且最聪明的那个人,得福曾经这样邀功:如果不是我教导你修炼真气,通过打坐调养心神,你早就疯了。

    人老成精,老魏看别人不怎么样,却把牛犇里外看到通透。得福通过推衍判断得出可靠结论,两个人都没说错。早在十余年前,牛犇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开始学习时刻保持警惕,要防范的是这个世界上最难防范的人。日积月累,牛犇早已养成习惯,身体处在战斗边缘,思维常在几件事情之间游走,也就是常说的一心几用。

    只有打坐的时候,牛犇的思维才会处于空灵状态,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想。除此之外,牛犇在任何情况下都会留出三分心神。好比刚才,牛犇初次进入座舱时,小托马斯伸手去拉却没能拉动,假如伸手时有攻击举动,虽占据身后优势,但却不能让牛犇措手不及。

    只有维修机甲、准确讲是修复成功后的那一小段时间,牛犇会真正放松下来,纯粹地享受快乐。

    这个时候的他最单纯。身边有不少人注意到过这点,并为之感慨。

    老魏因此说:“自己让牛犇多干活不是压榨,而是增加他的快乐时间。”

    安德烈曾说:“这个怪物只有这个时候像个正常人。”

    上官飞燕说:“牛牛这会儿就像小时候,嗯,就是这样。”

    艾薇儿以成熟女人的标准进行评判,妩媚面孔满是春情:“这时候的牛牛太有魅力,没有哪个女人抵抗得了。”

    最后是叶飞,为表现自己与众不同,他用尖酸刻薄并且包含浓浓嫉妒的语气讲了两句。

    “修好机甲后三秒,这货比本少帅一点点。”

    稍后,他叹息说道:“幸好如此。要不然,你让他怎么活。”

    给出评判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知道,之所以这个时候的牛犇显得“奇异”,不止因为情绪上的平静与纯粹,还有体内真气运转至某个阶段时所显露的特殊气息。牛犇之所以花费几年时间学习维修,当然不是为了成为一名优秀的修理师,而是在经历过巧合、尝试、习惯、必然后,发现可以将机甲比着身体的全新尝试。

    维修机甲,对牛犇而言其实是一种另类修行方式,期间他的真气流转不是按照规定的程序冲关破窍,而是模拟机甲遇到的问题,纠结后修复的过程。换个容易理解的说法,每次修复机甲,相当于克服一次、甚至几次修行问题,以病后痊愈比较,精神自然饱满充实。再加上此刻放松下来,渗入肌里血脉的真气稍稍外泄,自然而然具备感染力。

    这些人、这些事,托马斯兄弟一件都不知道,更不要说真气。但在接连两次修复后,兄弟俩心中敌意减退,都注意到了牛犇的神情变化,与其眼神中透出特殊气息。

    那是某种气质显露,但是超越了气质......托马斯兄弟不知如何形容,只是莫名觉得震撼,并体会到一种名为“敬畏”的感觉。

    非要找个说法,大约......这就是“王八之气”。但不同于传说中的霸气侧漏、威武雄壮、神秘莫测等等描绘,此时此刻,托马斯兄弟被那双眼睛里透出的单纯与平静所折服,不知不觉低下头颅。

    “谢谢。”

    相遇以来从未如此真诚,小托马斯嗫嚅说道:“关于那件事......程慕云的确是个败类。可是只有他一个啊,别人不会的。”

    “......”

    这是哪儿跟哪儿?牛犇一头雾水。

    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小托马斯自己都莫名其妙,手足失措。

    “咳咳!”

    大托马斯赶紧把弟弟拽到一旁,憨笑说道:“机甲修好了?”

    这又是一句废话。

    “好了。”

    “之前战斗的时候,你是不是想好要修理,有计划地攻击?”大托马斯迟疑问道。

    “说什么胡话!”小托马斯觉得荒唐,转念忽觉得大有可能,不然实在无法解释之前发生的一切。有了这重想法,他看牛犇时的眼神越发怪异,宛如面对妖魔鬼怪。

    “......”

    牛犇懒得再费心思猜测两人犯什么毛病,随意摆手道:“上去试试,准备出发。”

    “要出发了?”小托马斯精神一振,顿时摆脱浑噩状态。

    “嗯。”牛犇径直走向得福,问道:“推演怎么样?”

    “差不多了。”得福头也不抬说道:“周围没什么危险,我让安得烈去接老魏,估计快回来了。”

    “哦。推演慢点不要紧,务必要仔细。”牛犇竟然没什么意见,又再叮嘱一句,接着登上自己那台机甲,给安德烈传讯。

    这番举动令托马斯兄弟困惑不解。他们眼中,那个熊孩子自打开始露过一手,此后便找个舒服地方坐下来发呆,偶尔抽疯大骂自己两个懒惰......

    牛犇让他推衍什么?

    他又能推演出什么?

    难道那个熊孩子才是指挥者,大家接下来的行动,要按照他的计划去做?

    揣着满肚子疑惑,大托马斯登机试驾,因为心里存了事儿,加上对这款机甲陌生,几次操作险些失误,惊出一身冷汗。

    “不好好操作,胡思乱想什么呢?”

    温和的声音在座舱内回荡,大托马斯吓得一跳,稍后才意识到牛犇已经调好通讯贫道,声音来自通讯器。

    金发帅哥接人归来,从外部一眼看出机师状态不佳,出言提醒。他的机甲背后,驮着一个巨大的金属箱子,箱子里似乎还有人,隐约能听到抱怨的声音。估计是机甲座舱容纳不下那么多人,又不能让老魏步行拖慢速度,只好采用这种办法。

    “我在想......”

    大托马斯几度迟疑,最终遏制不住心中的不安与好奇,问道:“俘虏怎么办?”

    “牛二应该处理好了吧。”安德烈淡淡回应道。

    “处理好了?”大托马斯茫然回头,才发现牛二不见了踪影,牛犇操作的机甲从后坡走来,身上空空如也。

    “俘虏呢?”

    “杀了。”牛犇的声音自通讯器中传来,平淡语气仿佛说的是三只蚂蚁,而不是三个活生生的人。

    “人证啊!怎么能杀了呢?”小托马斯大吃一惊,如放在维修机甲之前发生,恐怕当场要开骂。

    单从心情上讲,托马斯兄弟对此没有半点意见,但从处理事务角度,这几名俘虏是关键证人,岂能说杀就杀。此外还有军规,世界上任何一支正规军队,杀俘都被明令禁止。牛犇这样做,不仅会受罚,还会记入个人档案,影响前程。

    “已经杀了。”牛犇并不打算解释,接下去说道:“准备好,很快会有战斗。”

    “你怎么知道?”大托马斯吃惊不小。

    假如存在可预见的战斗,杀俘似乎有了解释,无论从哪个角度,俘虏都会给战斗造成影响。眼下这种情况,尤其需要小心谨慎。

    只不过,牛犇凭什么这样讲?

    “战场在哪里?”小托马斯不像哥哥想那么多,听说有战斗,精神为之一振。

    “野狐岭。”得福大声回应。

    ......

    ......(未完待续。)

一九七章:一枪改变战局

    野狐岭,又称猎狐岭,顾名思义,这里常有狐狸出没。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卡其拉山区缺少耕地,当地人只能用山货换取粮食。野狐岭的狐狸多为红狐,狐皮价格昂贵,因而常有土著猎人光顾。然而这里猎狐不是件容易事,除了狐狸本身机敏多智外,更麻烦的是这里盛产一种长有毒刺的荆棘:紫灵花。

    以花为名,这种荆棘不仅拥有“美艳”的外表,还能释放出淡淡香气,闻起来就像是煮熟的玉米,实际上带有麻醉效果。利用这种气息,紫灵花引诱各种昆虫与动物到自己的“领地”,一旦“闻醉”或者带被毒刺划伤,动物的行动会变得迟缓,方向感与平衡感受到破坏,接着被更多毒刺刺中,便会晕倒,甚至直接死亡。

    这时蚂蚁会登场亮相,它们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昆虫撕碎,小型动物也会被咬死、分解,拖入蚁穴。在此过程中,各种有机物质不可避免地随着血液和体液渗入土壤,成为紫灵花的养分。

    这才是野狐岭的真正由来。花丛常有动物与鸟类的尸体,吸引狐狸到此寻找食物。与别处同类相比,野狐岭的狐狸皮毛更厚,身体具有一定抗毒性,在这片连老鼠都经常中招的陷阱群中,它们行动轻灵,来去自如;即便不小心被刺中几下也无大碍,顶多睡上一觉、毒性缓解后离开。那个时候,紫灵花能够很好的保护它们,避免被更凶猛的猎食者捕获。最最奇妙的是,红狐在紫灵花丛中睡着的时候,身体会慢慢释放出刺鼻的臭气,不仅能让猎食者怯足,连无所忌惮的蚂蚁都绕道而行。

    可惜,纵然红狐天赋异禀,终究骗不了生命中的王者:人!在它们陷入沉睡的时候,那种保护它不被别的生命侵犯的臭气,恰恰成为猎人搜寻其踪迹的有力线索。

    因为紫灵花,猎人才能猎杀、甚至捡到红狐,因而不会将其铲除,有时还设法帮助其生长。但在猎杀或者寻找红狐的时候,人类又不得不承担着巨大风险,避免被毒刺扎伤、防止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晕倒。

    一连串复杂关联,生命之奇妙尽显无疑,令人感慨。

    酸雾的存在,每种生命都要做出一些改变才能存活。就像此刻正在发生的这场追逐,表面看来无可破解的死局,唯有做出正确的改变与调整,才能苟且偷生。

    又或者,绝地反击。

    ......

    ......

    小心翼翼将紧挨着身体的紫灵花枝推开,与其它枝条别在一起。待清理出一个勉强可以容纳人体的空间,邵强停下来喘息几次,以更小心的姿态蹲下、趴好,架枪,观察。

    他选择的这个地方不错,前方有石块,身边是花丛,视野开阔,而且居高临下。透过迷雾没看到敌人的身影,邵强偏过头仔细地听,并未听到机甲轰鸣。

    摆脱了吗?

    不能断言是否成功,邵强等了一会儿,并无新的发现。

    精神稍稍放松,疲惫顿时如潮水般涌来,全身上下每块骨头都在用疼痛发出抗议,邵强觉得脑海中似有无数个鬼魂,呢喃不休就像和尚念经,所产生的浑噩气息让人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

    紫灵花的气息生效。

    不能睡啊!

    用力捏捏虎口,邵强在酸痛的感觉中清醒;他知道自己必须找些事情做才能维持专注,于是抹一把头上的汗,再把视线转回,查看血迹斑斑的伤腿。

    选择紫灵花丛藏身有三条原因,一为遮掩身形,二为屏蔽扫描,第三条最关键,邵强腿部受伤,即使身后没有追兵,也已经没有办法再跑。

    伤患经过草草包扎,还在朝外渗血。不用经过专业检查,邵强知道自己的腓骨断成好几截,髌骨裂开,股骨与胫骨毫无隔阂的触在一起,这种伤势远远超出战场环境所能解决的范围,邵强之所以能够咬牙坚持,其实是因为紫灵花......它虽然让人昏昏欲睡,却也能缓解疼痛。

    生命的气息顺着血液释放出去,蚂蚁循味而来,邵强试图寻找改善状况的办法,脑子里转了几个年头,但都很快放弃。

    也该轮到自己了。

    赴死的感觉渐渐清晰,邵强并不感到害怕,心里有失意与苦涩。

    出发十七名精锐战士,要么失散,要么被杀,到野狐岭的时候,邵强身边只剩下六人。在以小分队为单位的战斗中,三十八师此前没有过这样惨败,从来没有。

    愤怒于三十八师的改变,不满指挥部对四营的安排,怨恨那个纸上谈兵的空降团长,还有这该死的天气......三十八师每名战士的不满,邵强心里都有,然而当这一切即将终结的时候,他惊奇的发现自己对那些人的感觉竟然平复下来,唯独无法原谅自己。

    “战场不给人辩解的机会,败因为错,错了会死。”

    这是霍青成为三十八师师长时说的话,每一名战士必须牢记。

    上层或许错了,指挥部或许错了,那位不受大家尊敬的团长或许错了,然而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终究会有一支部队驻守卡其拉,必然会有一支步兵小队会被拍出来巡查、搜救,会遇到自己遇到的这些遭遇......因此自己错了,错在没能正确解决问题,而且让情形变得越来越糟。

    作为领袖,越是艰难时刻越是需要当家做主,面对前所未有的囧境,邵强命令快腿儿独自返回军营报讯兼求援,其余战士和自己留下来阻击......天知道那个命令怎么说出口,邵强唯一记得的是,自己当时甚至不敢看大家的眼睛。

    要知道,单单托马斯兄弟俩就吸引走三台机甲,自己率领十几人只需要面对一台机甲和一台微型机甲,战士的表现也都无可挑剔,竟然落到这步田地。

    想到那台微型机甲,邵强心里阵阵抽搐,面容也扭曲起来。他知道,自己此行最大的错误就是对那个侏儒发生误判,那个人不仅强大超出“正常人”范畴,更拥有难以想象的冷静与残酷。

    他派出三台机甲追击拥有可以威胁到机甲的托马斯兄弟,让一台机甲追击小分队主力,自己一个人便使得邵强的分兵策略化作泡影。他像鬼影一样在雾气中穿梭,每次听到那种特殊的枪声,都标志着又一名队员丧命山野。而在这边,邵强率领的所谓主力在机甲的追击下毫无办法,只能不断地跑、跑、跑!

    蚂蚁集群可吞象,这支小分队完整的时候,凶猛火力足以令机甲感到忌惮,分兵之后,除托马斯兄弟仍具有威胁,其余人成了待宰羔羊,毫无还手之力。

    自己错了,大错而特错!

    出发之后、不,自从驻扎在这里就不断犯错,直到现在。

    或许是因为思维上的转变,快腿儿准备出发的时候,邵强犹豫片刻,额外叮嘱道:“经过姚村的时候,提醒他们避一避。”

    今日之前,姚村是军队安定民心的关键,换位思考,这支悄悄进山的机甲分队为防消息泄露,极有可能沿途清道,甚至屠村。

    听到这句话,快腿儿明显楞了一下,眼里流露出困惑、甚至反抗的意思,但是最终,他沉默地接受命令,立正敬礼,与周围战友一一拥抱,之后低下头,转过身,快速消失在淡淡迷雾当中。

    邵强注意到快腿儿心里的抗拒,知道他的理由。经过这一连串事情,战士们有理由怀疑姚村与敌勾结,至少有人与敌勾结。

    这可能是邵强身为队长的最后一个决定,正确与否,他自己并不坚定。眼下他要思考的是,如何最大限度发挥余下人的力量,为快腿儿争取时间,同时也为自己和身边的人争取活下来的机会。

    目前看,这种机会正在变大......有断时间没听到机甲前进的声音,邵强心中涌起希望。毕竟雾气这么大,干扰这么强,道路这样难行,对方不是没有可能追丢。

    “报告位置。”怀着希望与担忧,邵强用通讯器发出命令,内心不断提醒自己,绝对不可以再错。

    “一号位,周挺。”

    “二号位,林严。”

    “三号位......”

    “咻!”

    照明弹升空,白炽炽的光芒在雾气中看来犹如幽灵施展的魔法;目睹此景,队员们汇报的声音被打断,邵强也为之楞住。

    现在是大白天,虽说视野不够好,然而受限的一方主要为步兵。对手是机甲,钢盔铁甲不惧攻击,迷雾环境中也不依赖肉眼判断,而是可以大踏步前进,直到自己这方发动袭击后根据火光发动反击。

    而且从效果上讲,照明弹的作用仅能让步兵看清地势,并不能因此逼迫对手现身、或直接看到对手。相反,它会清楚地告知“自己来了”,而且即将发动攻击,等于提醒对手。此前的战斗中,对方从未使用照明弹,为何这次改了样?

    片刻迷茫,被点亮区域边缘浮现出对手的身影,探头看清状况后,邵强的身体顿时凝固,长大的嘴巴再也合不起来。

    装甲车?

    有步兵?

    严格讲,此时出现在战场的那个东西只有一部分叫“车”,而是一台特殊机甲。它以机械腿为支撑并且行走,上方是容纳步兵的箱体,也就是被邵强看成装甲车的那一半。

    机甲从来都不是运输工具,成本高、速度慢、运载量小,难以潜伏隐匿行踪。出现在眼前的这个东西,唯一比车辆好的地方在于其能在山区行走,还要承受颠簸之苦。最乐观的估计,这些人从前线到此闷在这个摇摇晃晃的罐子里,天知道会经历多少痛苦。

    任何国家都没有与之类似的制式装备,只是个专为此次行动准备的怪物。此时此刻,这台怪物吐出一个个全副武装的士兵,虽然状态不佳,但已展开队形准备搜索登山,并对周围仔细勘察。

    这是邵强最害怕看到的......之前的战斗中,小分队唯一一次击伤对手,使用剧变手雷制作陷阱,炸伤了那台机甲的腿。同样是那场战斗,邵强试图将对手摧毁时负伤,才决定在野狐岭再次设伏。

    毫无疑问,邵强又一次犯了错,错误地认为此前见过的就是全部敌人。

    难道说,真有一支、甚至更多军队潜形入境,透过前线来到后方?

    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些意味着什么?

    是不是......

    咻!

    又一发照明弹升空,思维被打断,战斗已经开始。

    ......

    ......

    十几名步兵加一台机甲,用来对付六七个人,说大材小用都有些委屈。

    依旧是机甲走在前面,行进速度不快,阴森森的炮口斜指山坡,准备将任何敢于发声的生命抹平。在其身边,十几名步兵的作用不是为了战斗,而是替机甲观察道路,较验那些可能藏有陷阱之所在。

    有了他们,那台机甲多出十几双更加灵活、机械无法比拟的智能眼,没费多少功夫,其中一名士兵发现什么,打出手势并将情况通报,机甲随即停止脚步,把炮口转向不远处几块突出山岩。

    看到这一幕,通讯器中传来队员们沉重的呼吸声,邵强的心也沉入谷底。

    手雷、炸药、甚至还有能量块,那是小分队为机甲准备的最后手段,也是唯一手段。

    是时候做决定了。

    深深吸一口气,邵强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和平时一样平稳,“听我的命令,爆炸之后发动突击,目标:敌方步兵。”

    言罢,他举起右手,朝着早已准备好的遥控装置上的红色按钮重重拍下。

    轰!

    猛烈爆炸,仿佛巨人在地底出拳,斜坡上飚出一股黑色洪流,无数利箭射向天空。下一秒,大地的震颤将波纹传向四面八方,空气仿佛骤然形成的海啸,轰鸣声中压向周围。

    泥沙和着石块滚滚而下,最让队员们期待的一幕并未马上发生,那几块巨大的山岩不停摇晃,根基似乎已经被炸断,但却没有没有立即滚落。

    “闪开!”

    “山体滑坡!”

    惊恐的尖叫声从对面传来,刚刚下“车”没多久的士兵们四处逃窜,或寻找足以抵抗洪流的遮蔽物。

    经过精心测算与推演后的陷阱终究发挥作用,位置、距离无可挑剔,两侧地形决定了机甲无法躲避,后退又来不及。座舱内的机师在最短时间内算清这些,当机立断,左手在操纵台上飞速掠过,朝山岩猛烈开火。

    不能躲,唯有将其击碎!在趁它们还没有滚落、变得不可阻挡之前,将危机扼杀于无形。

    炮火从一开始就开到最大,碎石洪流开始席卷,那台机甲开火的同时改变姿态,两只机械足前钉后踏,将机体牢牢固定在山坡。在他为了自身安危全力以赴的同时,趴在花丛中的邵强扣动扳机,决绝而冷漠地发布指令。

    “冲!”

    几条身影从藏身之地跃出,火舌追逐着生命而去,邵强没有关注队员们如何绞杀地方士兵,而是将枪口对准那几块山岩根部开火。

    快点塌,快点塌......求你了!

    从不信神的他诚心祈祷,只为了心里最后一点期待。由于缺少足够时间准备,对这里的山体结构也不熟,苦心设计的陷阱并未引发真正的山体滑坡,邵强只能用枪火为其加力,并寄希望于那几块山岩站在自己一方。

    乱石飞溅,山岩不断变小的同时摇晃更加剧烈,从坡上往下看,邵强几乎能够看到将来的景象......以吨计算的巨石滚滚而下,巨大冲击将机甲砸倒,砸跨......

    然而,这一切终究没有发生。

    山岩崩了,也倒了,但是时间太晚,等到洪流滚滚而下的时候,最大石块的体积仅如磨盘。对那些找不到遮蔽物的士兵来说,这场洪流是灭顶之灾,然而对自重超过三十吨的钢铁巨兽而言,这些携带动能冲下来的石块会带来麻烦、甚至有威胁,但还远远谈不上致命。

    “啊啊啊啊啊!”

    不知是因为侥幸逃过一劫的庆幸,还是被步兵逼到这种程度的屈辱,又或是杀机充满心胸后无法抑制的怒吼,座舱内的机师不顾一切大喊大叫,竭尽全力以炮火开道。

    蓬蓬撞击声不断,机甲在一次次碰撞中摇晃,坚挺,再摇晃,依然坚挺......最终,洪流自身边经过,机甲虽留下累累伤痕,却如同战旗挺立在中央。

    “我要活扒你们的皮!”

    余波未尽,机师已经忍不住发出誓言。顶着依然庞大的压力,迎着依旧存在的撞击,它从泥石流中拔出机械足,同时将炮口转变方向,指向那些冲下来的士兵。

    花丛中,邵强痛苦地闭上双眼,心里知道,战斗的结果已无法更改。

    绝望的时候,有人思维麻木,有些人的五感变得格外敏锐。

    邵强属于后者,就在他认为自己坠入深渊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枪响。

    ......

    ......

    那是很奇特的声音。像锤子砸在钉子的背后,将其一下子锤入木板,又像是气球吹到极限,砰的一声炸开,成千万碎片。

    邵强多次听到过这种声音,以前在一个喜欢收藏老式枪械的人那里,并与之展开过一场争论,内容为:火枪与能量枪的优劣。

    驻扎卡其拉山区后,邵强也听过那种枪声,还曾亲眼见过。

    为了猎物不被能量弹烧焦,山里的猎人从来不使用现代武器,而是用火器时代的那种枪。它们沉重,落后,装弹麻烦,精度会受到环境影响。与能量武器相比,火枪唯一值得称道的是弹头沉重具备动能冲击,不受能量防护罩的影响。

    当然,对机甲而言,最不怕就是这个。凭借厚厚的装甲,休说子弹,即便炮弹那样的火药武器,也难伤到机甲根本。

    所有这些判断都是过去的事情,当时眼下,那个枪声似乎带有某种魔力,将邵强从黑暗的世界里拽回来,猛地睁大了眼。

    他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恍惚间,邵强觉得自己看到过去,一颗金属弹头从某个地方飞出,沿途被风、雨、雾还有重力所影响,射出一条微曲的弧线,抵达目标的时候还在钢板上发生一次折射,反弹。

    然后,它像精灵一样避开装甲护板,钻进缝隙,进入机甲受过伤那条腿、此刻曲起的膝盖中。

    最终,它射穿了一根管子,液压传动输油管路。

    仿佛用手拼命挤压注射器,黑色的油污箭一样飚射,深埋在泥沙中机甲仿佛被抽取一条腿筋,骤然失力。

    一块脸盘大小的石块飞冲下来,放在平时,这点冲击力对机甲而言仿佛挠痒痒,此刻却将它砸翻个跟头,接着就彻底失去控制,翻翻滚滚,轰然摔落。

    这......

    “显灵了,显灵了!”

    邵强清楚地意识到,这一定是某个土著猎人干的好事,但在心情上,他更愿意将其理解为神迹。

    “谢谢,谢谢......”

    几乎痛哭流涕,邵强无法描述自己的内心感觉。此时此刻,他并不知道,远处坡头的紫灵花丛中,那位开枪的神灵正在懊悔自己的举动,并面临着从未经历过的重大危机。

    ......

    ......(未完待续。)

一九八章:逆袭顺风而来

    静静地伏在花丛中,冷彬望着手里的枪,神情微惘。

    复仇途中,那个强大的女人阻止冷彬,让他等待更好的机会。她的话没错,眼下就是伏杀联邦士兵的绝佳时机......冷彬无法理解,自己怎么会反过来帮他们的忙?

    复仇之人相助仇敌,冷彬感觉痛苦不堪。他在心里审视自己,为刚才行为寻找因由。

    根本无需思考,一切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发生。

    因为姚村人的话?

    这没道理......

    姚村人以往对自己不错,但不至于几句话化解父母血仇,冷彬清楚地记得自己离开姚村时的想法,心里虽有感慨、困惑,但还远没有达到“放下仇恨,化敌为友”那种程度。

    因为那个队长的话?

    恍惚间,冷彬想起邵强最后对那名士兵说的话,叫他路过姚村时提醒村民,避开这支摸进卡其拉山脉的星盗。

    冷彬知道邵强为何这样做——挽救姚村。

    冷彬想不明白邵强为何这样做——经过昨天的事情,他怎么会想着挽救姚村?

    他怎么想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自己听到那句话之后,复仇念头会变弱?

    这没道理......

    脑海中把角色重新梳理一遍,冷彬首先确认,自己的父亲被联邦炸死,母亲丧命星盗之手。因此,联邦与星盗都是仇人,两者之间发生战斗最符合心意,即使自己找不到具体地复仇对象,态度也应该两不相帮。

    没错,就是这样。

    冷彬清楚地记得,自己刚刚还在心里盘算,最好这两帮人全部死光。可惜的是,拥有机甲的一方优势明显,联邦小分队经过经历苦战,死伤惨重,双方不可能同归于尽。

    既然这样,自己将他们拉到比较均衡的态势,结果似乎不错。

    行为找到理由,冷彬心里比刚才好受些,然而......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他没有再继续想下去,一来不情愿,并且遇到从未有过的危机。

    特殊人生练就出来对危机的直觉,冷彬感觉到有一双凶残的眼睛,就仿佛幼年时遇到的那只豺,冰冷而且残暴,充满着对鲜血、肉食的渴望。

    不仅如此,他在风中听到更多轰鸣。无需亲眼看到,冷彬知道有更多机甲从雾气中而来,死神之光即将涌现。

    毫无疑问,它们属于星盗的队伍......虽困惑于星盗为何突然间拥有这么多机甲,冷彬依然不像邵强那样推演到两大帝国参战。但他清楚一点,这支拥有机甲的队伍已把自己看作死敌,急欲杀之耳后快。

    走为上策!

    短暂错愕之中,冷彬像蛇一样无声蠕动着身体,一面倾听着风中传来的声音,一面将身体里退出花丛,准备悄悄隐去。

    忽然间,冷彬紧绷的脸色神情剧变,猛地抱头,翻滚,不顾一起拉开身位。

    咻!

    一道惨白色的光芒呼啸而来,击中冷彬此前藏身的花丛,能量弹的高温将花枝点燃,冲击使得被摧毁的花、枝、沙、石在周围乱射。

    高手!

    虽然及时做出反应,并且翻滚,冷彬身上依旧被飞溅的杂物击中,几处是痛,两三处是痒,并有麻酥酥的感觉快速蔓延。

    糟了!

    紫灵花刺,三两颗虽不足以把人放倒,但会使得反应变得迟缓。没有人比冷彬更清楚这点,翻滚时不等烟尘落定,反手便是一枪。

    砰!

    特殊的枪声二度响起,远处换来“当”的一声响,似乎还有冷笑与惊呼。

    “嗬......找死!”

    咻!

    一连串白光,如死神的影子追逐着少年不停翻滚的身体,若非听到撞击就已意识到不妙,并且做出连串闪避动作,冷彬已经被光芒撕烂。

    即使动作在先,冷彬也只能被动躲避,闪、转、翻腾与滚爬,狼狈不堪地与死神周旋。从未接受过专业训练,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避开这波凶猛追杀,就连冷彬自己,脑海中也是一片空白,只是凭着本能、将每一分潜力发挥到极致。

    战场老兵、尤其狙击手们知道,枪手之间存在某些神奇感应,或者叫共鸣;譬如一个高速移动着的目标,击中的核心不是瞄准,而是预判其下一秒的位置。冷彬虽然自学成才,但已深刻领悟这条道理,亡命奔逃时虽无主动思维,身体却按照长期追求的目标运作,不让对方有迹可循。

    任何人看到这一幕,都会由衷发出赞叹:少年是这个领域的天才。

    如此仓促的躲避过程中,他甚至注意到对面枪手在告诉逼近,身形极为高大!

    原本硝烟弥漫的战场,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较量发生极大变化,侥幸避免被机甲碾碎的小分队成员各自找到阵位,之后目光便被那条突然出现的身形说吸引,个个长大嘴巴。

    作为最专业的战士,他们知道对面那名枪手多么强大,反衬少年这一连串闪避多么艰难。冷彬自己反而没有意识到这点,直到藏身于一块山岩背后,他的意识仍停留在“如何才能脱离战场”。

    必须反击,制造机会!

    倒地时碾过一片花丛,麻痒的感觉连成了片,趁着头脑还能保持清醒,冷彬看也不看,抬手又是一枪。

    当!

    清脆的撞击声印入耳鼓,距离比刚才近了不少,冷彬不太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因为按照对方的身高,这一枪打中的部位应该是腿......难道说,对方全身上下都有合金铠甲?

    久居山野加上年幼,冷彬见识有限,知识水平也不高,他不知道世界上有微型机甲,对方根本肆无忌惮。

    疑惑无法令局面改观,生死关头,冷彬知道自己不能束手待毙,尤其还中了毒。想活命,他必须趁着那帮联邦士兵还活着、能够给星盗队伍以牵制的时候,在最短的时间内脱离战场。

    对面枪手实力强大,现身逃跑等于在刀尖上起舞,但若不这样做,稍后对方机甲杀到,自己就成了砧板上的鱼,再无半点机会。

    正准备有所行动,冷彬忽然看到一双眼睛正呆呆地望着自己,猛地愣在原地。

    “呃......”自己怎么逃到这里,和那名联邦队长趴在一块儿。

    “你......”邵强同样莫名其妙,但他随后做出一名战场指挥者应有的反应,不问情由,直接到通讯器断喝一声。

    “掩护!”

    掩护?

    冷彬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但能听到士兵们的动作。接到命令的分队队员毫不迟疑,仿佛知道队长心里的想法一样,同时朝那条高速突进的高大人影开火。

    六条火舌集中扫射,能量枪的优势顿时体现出来。微型机甲毕竟只是微型机甲,可以不惧冷彬的金属子弹,却不能不在乎这些联邦士兵手中的优质武器。没用多少时间,那条奔袭而来的身形身体上的蓝光变红,不得不变向、停顿、并且躲避。

    借着这个机会,冷彬终于有机会看清对手本质,意识到自己********。

    “机甲......”

    “对对对,是机甲,防御性能比大家伙差很多。”邵强忙不迭给“友军”介绍,带着期盼连声催促道:“快快,像刚才那样来一枪!”

    冷彬转回头冷冷看着他,目光仿佛看着一头猪。

    虽然不是正规军人,对这批联邦士兵的了解也不够多,但就常识而言,冷彬无法相信这是一名有经验的士兵能说出来的话。

    像刚才那样来一枪......撂倒一台机甲?

    “不能吗?”

    从少年脸上看出意思,邵强有些失望,略一沉吟,摆手断然道:“小兄弟,你走吧。”

    冷彬再次愣住,握枪的手紧了紧。

    他在骗我,一定是!

    这回邵强没看出意思,扣动扳机朝露头机甲扫射,急速语气说道:“快腿儿不知能否回去。你是本地人,熟悉道路,没准儿可以更快。麻烦替我通知军营,就说......有姬鹏的装甲部队进山。”

    听到这番话,冷彬神情微惘,一方面吃惊于对方真的把自己当成“可托付的战友”,另外还觉得困惑,其口中的姬鹏......难道是指姬鹏帝国?

    这里已经够乱了,怎么又和姬鹏帝国扯上关系?

    迷茫中,少年忽想起这几日老板闲下来的时候有过几次无意自语,其中似乎有姬鹏、霍夫曼、云潮、生意等字眼。这么说......

    “你怎么还不走?”

    吼声将少年从思索中惊醒,随即又见白光闪烁,猛回头,顿时从云端跌落深崖。

    照明弹冷炽的光芒照耀下,足足六台机甲联袂而来,一台登山,三台压阵,中间两台左右并立,那个藏身微型机甲的人随即闪身到其中一台身后,抄枪向这边还击。

    这才是对方的全部阵容,加上追赶托马斯兄弟的那三台,阵阵十台机甲,一台特殊运兵车,另加一名超级强者。如今再想一想,这样一支队伍竟然被一支纯由步兵组成的小分队阻击、拖延到现在,邵强没理由沮丧,相反应该觉得骄傲。

    “快走啊!”

    看到这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少年还在发呆,邵强忍不住怒吼道:“六台机甲,我们挡不住的,回去通知军营,叫弟兄们替我们报仇!”

    报仇?

    仿佛被针刺了一下,少年已经变得迟钝的神智骤然清醒,探头快速看了一眼,神色再度变得暗淡。

    “走不了了。而且......”

    “而且什么?”

    “他们不止六台机甲。”

    “什么?”邵强大吃一惊。

    就眼下情势而言,对方的机甲数量是六台还是六十台并无区别,然而出于一名指挥者的本能,邵强自然而然地想到:假如对手还有更多,或许有能力强攻军营。那样的话,自己要做的就不应该是让军营出兵,而是通知军营加强防御,请求其他部队支援。

    对卡其拉驻军而言,这是战略上的差异,由不得邵强不为之担心受怕。

    匆匆探头看一眼对面,一串白光呼啸而来,险些将邵强爆头。

    “操!明明只有六台,你......”

    气得爆了粗口,邵强随即发现少年歪着身子躺在旁边,眼睛虽然睁着,神情却已睡意朦胧,快要晕过去的地步。

    紫灵花毒!

    脑海中瞬间闪过念头,邵强用最快的速度冲行囊中取出两支针剂,双双摘冒压低,啪的一声拍入少年小腹。

    “别睡,醒过来!”

    一支解毒,一支发挥潜力,雪原之战牛犇曾经用过的那种,如今经过改良,威效比以往更加强大。值得一提的是,这种药剂并非人人都能拥有,邵强随身也只有一支,考虑到自己受伤较重,留待最关键的时刻使用。

    如今,邵强的全部希望寄托在这名少年身上,将其全部注入对方身体。

    不愧是高科技产品,见血生效,山野少年的精神迅速转好。

    “抓紧机会逃......明明只有六台机甲,你怎么胡说?”

    “不是胡说......”

    体会着快速恢复、且比以往更加充沛的体力与力量,冷彬心里万分惊奇,脸上神色依然清淡。

    “至少还有三台、或许四台。看不到,得听。”

    “听?”

    邵强难以置信地望着他,楞了片刻、听了片刻,又忍不住把头探出去。

    天赋这种东西无法强求,冷彬听到的、邵强这边摸不到影子,最后仍得依靠眼睛。

    本意是想偷看一眼,没曾想,这次探头观望,邵强顿时变成泥雕,再也无法收回目光。

    照明弹的光芒正在减弱,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两台与敌方机甲同款式的机甲自转弯处而来,机体带伤、似乎通讯器也出了问题,正与对面队伍之间通过机语沟通。然而在其举手投足中,邵强一眼看出某些人的影子,惊讶到嘴都无法合拢。

    更多判断依据很快出现,那两台机甲快速靠近,但在行进时的动作不够协调,跳大神一样,别扭而且极其怪异。

    然而对这边的队员们来说,那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动作,只存在于三十八师内部。

    “不会吧?!”

    准备赴死的时候看到这些,邵强与队员们泪流满面,百感交集。

    “俩兔崽子......别过来,走啊!”

    仿佛听到这边的声音,两台机甲骤然加速,原本别扭的行进姿态猛地变得无比流畅,悍然杀入。

    ......

    ......(未完待续。)

一九九章:血战,碾杀

    生活中,快头儿大的人常有一种不由自主的优越感,我比你高,比你壮,力气比你大很多,看你的时候总是俯视,内心自然而然生出几分骄傲。小托马斯性格蛮横,虽不能说纯粹因为身高体壮造成,但也不无关联。

    当他成为机甲战士,这种性情延续到操作上,任何见过他操作机甲的人,再遇到时总能一眼将他们认出,因为不管做什么,他们的幅度总比别人大。尤其发动冲锋的时候,摆臂跨步极其夸张,螃蟹一样横行。

    奇异姿态产生奇异效果,明明双方机甲体型相当,给对方机师的感觉却仿佛一座大山。

    “嗯?”

    两台机甲狂暴出击,掀起劲风扑面,正当其面的三名机师愕然瞠目,弄不清发生何事。

    “干什么?”

    “站住!”

    “干的就是你!”

    断掉的通讯突然间恢复,传出来的咆哮声豪放无忌,充满复仇的快感与嚣张。在对手反应过来之前,两台机甲横冲直撞而来,分别捉住当中机甲的一条手臂,如真人格斗般狠狠绞向背后。下一秒,左方机甲抽刀切腹,右边机甲掌切咽喉,紧接着,兄弟两个同时暴喝,同步发力,将那台被制服、重伤的机甲当成武器轮到半空,砸向其身边同伴。

    数十吨重的钢铁怪物被抛到空中,途中电火花不停闪烁,油污仿佛鲜血四溢,这样的画面,任谁看到都无法忘记。就在大家错愕、震惊的时候,托马斯兄弟二度出击,转身冲向下一个目标。

    “敌袭!”

    虽不像首个被攻击的人那样毫无准备,但在面对这对无比默契的兄弟面前,第二台被攻击的机甲没能顽抗太久。三招两式,大托马斯一刀劈中其侧颈,小托马斯一脚蹬在腿膝,上下皆废,基本失去战斗能力。

    通过这几次攻击,军中机师与赛场上的选手之间的差异尽显无疑。仅看操作的话,托马斯兄弟除了姿态有些怪异,整个战斗过程没出现过任何值得“赞叹”“惊呼”的技巧,包括喜欢用巧、使坏的小托马斯,出手也都简单、直接,但在取位上大有讲究,不中则罢,中则必伤。

    除非机甲本身具备优势,他们永远不会朝对手的肩、胸、腿等等覆盖着完整装甲的区域攻击,目光时刻关注着对手的头、颈、腰肋、膝盖等部位。小托马斯有个怪癖,动辄喜欢掏裆断根——虽然断根仅能脑海想象,但就伤害而言,裆部为两腿传动连接地,遭到重击必定带来严重影响。

    什么样的打法造就什么样的结果,机甲大赛那样动辄打上十分钟、甚至更久的例子,战场永远不会出现。就像现在,眨眼间,压阵的三台机甲已失其二,最后那台被同伴砸倒,偏偏脚下有个被泥沙填满的弹坑,一只机械足深陷其中,尚不能起。

    “啊啊哈哈哈......杀!”小托马斯疯狂大笑、大叫,宛如一头发情猛兽。

    憋了这么久,忍了这么久,战斗的欢畅与复仇的快感使得精神极度亢奋,这时候的他不惧对手数量多寡,恨不得面对千军万马。

    战果如此辉煌,除了因为突袭占据主动,兄弟俩渴望复仇时携带的狂烈气势给对手造成极大震撼。最最重要的是,二打一的时候,托马斯兄弟看似风格相仿,实则完全相反,一正一邪,一阴一阳,偏偏有着远超常人的默契配合,叠加所生的战力远大于两人。

    三十八师内部测试,单独较量,托马斯兄弟虽然出色,但还远远达不到顶尖;然而当他们同时出战,几乎找不到能与之抗衡的组合。

    以往令大家不齿的是,即便平时打架斗殴的时候,这两个拥有巨熊一样体格的兄弟也习惯了并肩作战。不管对方是一个还是一群,总会同时报以老拳。

    除了极个别特殊存在,谁能同时扛住这两人的拳头,往往一照面就被揍晕。眼下战场上的情况与斗殴类似,等到被袭击的一方清醒过来,两台宝贵的机甲已经报废。加上此前的那台、和这两台显然被敌人生擒的两台......莫名其妙之间,损失已经过半。

    这这支深入敌后、注定要承受诸多艰险困苦的队伍而言,根本无法承受这样的损失。毫不夸张地讲,即使接下去一切顺利,此行的战略目标也已无法实现,只能小打小闹。

    “吼!”

    怒吼出自那台微型机甲,第一个做出反应的也是他。抢在托马斯兄弟向第三个目标发动攻击前,微型机甲转身怒射,仿佛一道闪电冲向战场。在其身后,两台机甲左右相随,猛烈炮火集中攻击小托马斯一人;更远些的地方,登坡的那台机甲朝山顶倾泻出狂暴火力,已不再考虑对方藏身何处。

    炸死最好,炸不死也不能让他们露头,争取时间、抢救己方尚可挽救的步兵。另外,山上还有一个最让机甲忌惮的枪手......此前那台机甲的遭遇、一击后来屠夫遇到的状况证明,那种神乎其技的枪法并非偶然,而是真实存在的魔法。

    凭一支枪令拥有机甲的对手担心成这样,冷彬一战成名。虽然在现在的战场上,他已不可能成为主角,但其天赋依旧给对手造成麻烦。

    “你们的人从那边来,掩护!”

    爆炸四起,头顶落下的泥沙石块快要把身体埋住。战斗逼着人选择立场,冷彬不得不暂时放下关于复仇的思考,告知邵强应该开火的方位。

    “三点方位,开火!”对冷彬的听觉,邵强已经完全信服。

    “是!”通讯器中传来两三声回应,虽亢奋但都显得虚弱,邵强心里一沉,知道又有战士牺牲。

    打到这份儿上,什么都顾不上了。邵强死死扣住扳机不放,以自己的最强火力为战友提供“微弱”支援。

    忽然间,他心里想到什么,猛然楞住,茫然回头。

    “我们的人?”

    “是啊,还有两台机甲。”冷彬正在侧耳细听,理所当然回答道。

    “不可能啊。”

    托马斯兄弟已经现身,哪里来的另外两台机甲,难道是军营派来支援?

    那也不对。如果是他们,这么近的距离,自己一定会接到通知。

    心内怀疑的时候,战场上突然响起奇异轰鸣,以邵强对机甲的了解程度,当然能听出那是引擎功率拉到最高时的声音。

    可是......怎么听着不太一样?

    困惑的时候,一连串爆炸响在周围,其中一次距离很近,引发的冲击将邵强整个人掀到数米高的空中,视野骤然开阔。

    远处,那台微型机甲鬼魅般冲向大托马斯,“娇小”的身躯窜到空中,左刺右爪,以肉眼看不清的动作挥动几下,竟然将机甲的双肩护甲生生“剥”了下来。与之相比,大托马斯操纵的机甲就像一头笨重的大象,挥刀出拳甚至探手去抓,全然是徒劳。

    再其旁边,小托马斯试图帮忙,但在另外两台机甲的狂暴火力打压下,其身上护罩迅速变色,转眼已从深蓝变为淡红。

    “噗!”

    身在半空,一口鲜血从邵强口中喷出,既因伤势,也为局面。下一刻,他的视野突然变得漆黑,仿佛有乌云遮蔽在眼前,并有强劲的飓风当面碾压。

    一直防范陷阱的那台机甲悍然冲上来,庞大的身躯仿佛魔神般挺立,就这么直直冲了过来。

    当!

    一声枪响,冷彬近距离开火,子弹准确击中那台机甲的眼睛......可惜那是机甲不是真人,中弹后连晃都没有晃一下,冲势反而更急。

    “要完了吗?”身体上升到最高点,邵强心里默默再想。

    “我不能死!”冷彬猛地窜出花丛,试图最后一搏。

    呼!

    一个奇异的声音自其头顶掠过,冷彬的头发被某种引力拉得笔直,几乎能够感觉到风声包含的凉意。

    嗖!

    这是邵强的感觉。他看到一条胖嘟嘟的身形以无法想象高速飚射而来,弹出的银色电蟒从身下穿梭,眨眼间缠绕在魔神腰间。

    滋滋啦啦令人牙酸的割裂声中,画面在邵强眼中定格,魔神般的机甲扑到距离自己不足十米的地方,再难前进一步。

    下一秒,胖嘟嘟的机甲背后亮出飞翼,腾空越过魔神头顶,翻身落地。

    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并未就此停顿,胖机甲的机械足踩实大地的瞬间,绞链猛拉将正在发力抗拒的魔神拽入怀中,迎面一击头槌。

    四十五动以上的手速!

    神一般的操作!

    昏昏沉沉快要晕倒之前,邵强仍禁不住在心里大喊一声好,之后便“蓬”的一声砸在地面,彻底失去意识。

    来者绝不是军营的人,然而不管他是谁,有这个人在,自己的队伍至少不会全军覆灭。假如情况真如冷彬所讲,还有另外一台机甲,且其实力与此人相当的话......情况将会彻底翻转,这支悄悄进入卡其拉山的机甲分队将会迎来灭顶之灾。

    换句话说,自己可以放心了。

    ......

    ......

    山上,邵强放心地晕了过去;山下,大托马斯已到生死关头。凭借厚重的铠甲与强大火力,他与小托马斯本可一上来就将那台微型机甲摧毁,然而......任谁处在那种情况,心里想的也是利用突袭尽量解决正品机甲,而不是那个看起来一炮就能打烂的机甲侏儒。

    没有和分队主力一起经历被追杀过程,托马斯兄弟只知道那个侏儒有一手好枪法,但没见识过其机甲格斗的水准。俘虏倒是提过这点,然而以托马斯兄弟的性格,怎么能对“一个侏儒就能对付孪生二人组”这种谬论信服。

    一照面就吃了大亏,更重要的是无法反击,微型机甲仿佛跳蚤一样在身边蹦来跳去,任凭大托马斯如何挣扎,连对方的影子都捞不着。

    几个来回,微型机甲几度得手,交错间总能从对手身上撕下一块。目前为止,大托马斯受伤倒是不重,但被那种“活剥”的感觉折磨到快要发狂。

    这是双方体型差距说产生的必然结果,假如不是身高块儿大,大托马斯早就死了。反之微型机甲之所以这样做,一部分因为性格残暴,更多是因为没有办法......对手是活的而且是高手,不会停在原地让他攻击要害,只能一点点磨死。

    “矮鬼,滚开!”

    怒吼开声,大托马斯猛拍操纵台,做出让人意想不到的举动。

    先是狂奔几步到山坡前,随后一个后跃,大托马斯把自己重重摔到地上,随即将远程火力开到最大。

    他没有瞄准微型机甲,也瞄不准。关键时刻,大托马斯选择支援自己的弟弟,将全部火力倾泻向他的那两名对手。

    “找死!”

    明明自己找蹂躏对手,对手竟然无视自己!微型机甲恼羞成怒,狂冲过来,围绕着大托马斯的机甲拳打脚踢、刺拉抓拽,无所不用其极。

    奇异的僵持,奇妙的一幕。大块头儿机甲躺在地上,任凭微型机甲为所欲为。微型机甲火力不足,护甲更是薄弱,忌惮被对手炮火沾上因而无法攻击要害......除了机舱和与火控有关的部位,大托马斯对别的地方不管不顾。

    这样挨打,谁都知道大托马斯死定了,但在死之前,他不再躲避,放弃防御,全心全意开火猛轰,贡献出全部力量。

    “啊啊啊啊!”小托马斯察觉到这边的状况,与对手战斗时疯狂嚎叫,恨不能拥有开山之力。

    “啊啊啊啊!”他的对手也在叫,为自己的遭遇感到愤怒,为自己的对手感到不齿。机甲对战,这个卑鄙的混蛋竟是些挖眼、兜裆、环抱、甚至轮其巴掌要抽自己的耳光。

    机甲竟然能用这样的招数?自己以前从来都不知道。

    “啊啊啊啊!”

    如果说,那边的几名机师愤怒焦急,这边侏儒的感受机师发狂。生平头一次,他希望对手死得快一些,而不是像以往那样享受过程。

    能量弹雨点般密集,注定难以持久。终于,大托马斯需要更换弹夹,短暂间歇,微型机甲错身而上,三尺军刺插向对手的心口。那里是机甲核心,护甲也已掀掉,一击便可令对手瘫痪。座舱内的机师会被锁死在里面,等待战斗结束,自己一定把他从里面揪出来,好好研究一下生理构造。

    “我会拆了你,拆了你!”

    发出誓言的时候,一股微风自身后袭来,似乎还伴随着两三声惊呼。然而那股风来的太快,惊呼入耳的时候,微风已大网将微型机甲裹在其中。

    不好!

    因狂怒失去的冷静回归脑海,微型机甲没有转身,而是再度发力,速度骤然增加。

    但,还是晚了。

    “矮鬼!”

    通!

    大托马斯的怒吼与撞击同时发生,一只仿佛钉锤样的东西敲在微型机甲后胯,还有仿佛钳子的东西刺入腰间。

    砰!

    一只传感器碎了。

    一条关键线路被扯断。

    身在半空失去平衡,微型机甲掠过大托马斯头顶后摔倒,想也不想反手抛出军刺,挺身试图跃起,但又踉跄欲倒。

    好歹能够看到对手,对手是......不会吧!

    视野中,一个不足四尺高的孩子,笑嘻嘻把玩着刚接住的军刺,蹦蹦跳跳、闪电般飞窜过来。

    “大个子,咱俩好好玩玩。你看着我,看着我......看着我!”

    说着说着得福有些生气,恼恨于对手不拿正眼看自己,兜心一记小脚。

    那么娇小的身体,那么的庞大的力量,微型机甲......微型也有两米三四,楞是被一脚踹翻。

    即便这样,微型机甲依旧不肯回头,他的目光从得福头上看过去,望着那台不知哪里冒出来的胖机甲,怎么都无法将视线挪开。

    因为那台机甲加入,小托马斯主动退出战斗,冲向之前被石头砸翻几乎被活埋,挣扎想要从乱石泥沙中爬出来的那台机甲。

    也就是说,此刻的主战场上,新到的胖机甲一人独战三太状态不全的对手,看起来游刃有余。

    柏斯林盘旋。

    普洱战斧。

    拉莫特背身踢。

    一个接一个战神技,代表一个又一个历史人物,随便拧出一个,都是让人敬畏的存在。无法想象、但又无可争辩的事实提醒人们,即使那三台机甲状况良好,三名机师完全发挥,也无法与那么多先贤对抗。

    发愣的时候,胖机甲前冲时忽然侧身倒地,沉重的机甲在地面刨出深沟,在漫天飞扬的泥沙中避开两台机甲的合击,并且铲倒当面那个对手,顺势将军刺插入其座舱。

    与微型机甲里的侏儒不同,战斗的时候如果有机会,牛犇从不选择机甲,而是攻击座舱里的人。

    看到这个动作,微型机甲里的侏儒楞了一下,猛的大叫起来。

    “牛犇式滑铲!你是......”

    “是你大爷!”

    啪的一声,得福蹦起来一记耳光,声音极度不爽。

    “叫你不看我,操!”

    ......

    ......(未完待续。)

二零零章:克星

    由于隔着头盔,得福这记耳光对屠夫没有实质伤害,相反产生某些积极效果。

    他从神智懵懂状态中被打醒,对那个新加入的对手,以及眼前的绝望局面都有了清晰判断。

    准战神实力!

    喜欢机甲的人,手里大多有个小本子,名为战神册,里面收录着前人与当代高手的经典操作。它们当中,绝大多数是战神技与准战神技,再就是一些极富创意、俗话讲令人脑洞大开的怪招。对那些立志成为优秀机师的人而言,战神册是宝典,是老师,也是追求乃至超越的目标;几乎每个机师心里都抱有这种想法:即使不能全部掌握,也要学会一招半式。

    千万人才有一名机师,千万机师才能诞生一名战神,但就单独操作而言,战神册上的例子虽然艰难,但若盯住一两个勤学苦练,再加上一点点窍门,学会并非完全不可能。但要注意,学会战神技并不意味着成为战神,运用才是根本之道。

    屠夫是真正的机甲高手,不会懦弱到看见一两个战神技就萌生怯意,真正让他感到畏惧的是......眼前这名对手极有可能是牛犇式滑铲的创造者。

    学会与创造,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机甲大赛后,牛犇为登上战神册的最年轻机师,其操作水准也被各路专家承认,准战神级别。

    双引擎机甲加一名准战神......屠夫不知道这件倒霉事情如何发生,但他心里明白,若真是牛犇,这场战斗不会有多少悬念,剩下只是时间长短、损伤程度等问题。

    很快,战斗的演变、那台机甲的形貌,都为判断提供佐证,侏儒在最短时间内理清状况,进而有了决断。

    跑!

    说跑便跑,侏儒果断开启座舱,小小身体仿佛有弹簧推动,怒射脱枷。

    “咦?出来了!”

    正爬出座舱的大托马斯感到意外,神情随即突变。

    “小心!”

    身在空中拔出配枪,屠夫朝得福连续扣动扳机,对结果看都不看一眼,脚底轻点座舱钢板,四尺高的身体翻身倒挂,迅速窜向迷雾深处。

    一连串动作毫无停顿,看到让人眼花缭乱......得福也被吓了一跳。

    “哇!好厉害!”

    公正地讲,在有三名同伴垫后的情况下,侏儒完全有机会逃之夭夭。

    可惜他犯了大错,不该把得福当成和自己一样的侏儒。

    听到得福的声音,刚刚落地的侏儒心头微惑,随后他想起之前开的那几枪,听着不像是击中**。

    到底怎么回事?

    “哪里跑!”

    同音清脆掠过头顶,随即有一只小脚踹向侏儒的脸,劲风扑面。

    横八字,倒挂回身踢!

    格斗高手知道这一招多么难练,应用机会更加难求,半空中得福的身体舒展,形态近乎完美,自己都忍不住替自己叫好。

    “漂亮!”

    他这边得意,正在前冲的屠夫来不及做出更多反应,仓促间只能尽量快地举手护头,同时将迈出的那条腿狠狠蹬地,上半身竭力拧转。

    蓬!

    小脚踹中左臂,但是力量没能用到实处,屠夫身体扑向一边,强忍着手臂传来的剧痛和腰间因用力过猛带来的不适,甩手朝得福落下的方位又是三枪。

    “我在这里!”

    清脆声音来自头顶,劲风将屠夫的头发压得紧贴着头皮,似乎连他的腰都要压垮。

    这么快!

    屠夫眼里浮现出惊恐的神情,“啊!”的一声怪叫,毫不犹豫扑到地上,顺势翻滚。

    反应不可谓不快,但是赶不上声音,下一个瞬间,清脆声音从其翻滚的方向传来,几乎令屠夫魂飞魄散。

    “吃我一脚!”

    怎么可能这么快!

    不对,他应该还没落地啊!

    难道他会飞?

    心里转着念头,屠夫在不可能的情况下做出反应,翻滚中段将双手狠狠插入大地,再度变向。

    “我在这里!”

    声音又一次从正前方而来,险些扭断了腰的屠夫彻底绝望,怒吼一声,不再选择避让,而是扬起双爪,借着冲势狠狠插向前方。

    上一次变向丢了配枪,屠夫依然有武器可用,他的双手带有指套,尖锐锋利且放着蓝光,个个淬有剧毒。

    然而......预料中的碰撞并未发生,屠夫反而冲过了头......实实在在跌了个跟头。

    “蠢货,我在你后面......这把枪不错。”

    声音来自身后,已经失魂落魄的屠夫顾不上追究到底怎么回事,匆忙爬起来、准备再跑。

    当面是一团巨大阴影,和一只蒲扇般的大手。

    “啪!”

    一记耳光轮在脸上,实实在在,结结实实,庞大的力量仿佛山洪般倾泻出来,屠夫的半边脸孔与牙床被抽到相对的那一面,矮小的身体也飞上半空。

    半点悬念都没有,曾经一人独战两名特种军人的屠夫被这一巴掌拍晕,哼都没哼一声便失去意识,

    “可算轮着我了!”

    恨恨收手,善抓机会的小托马斯直起身体,但又马上弯下腰,朝撅着嘴巴准备表达愤怒的得福陪笑脸。

    “二少爷,这种垃圾交给我们兄弟收拾就成,别脏了您的手。”

    “下次你陪我玩。”这么好的玩具被一巴掌抽成废物,得福怒气难消。

    “啊?”小托马斯猛一激灵,欲推脱时心头微动,改口说道:“二少爷放心,我一定舍命陪君子。”

    “......算你了。”

    二少爷悻悻转身,看见大托马斯愣愣的样子,板起面孔教训到。

    “发什么楞,还不把他们捆起来!”

    “呃......好好,我这就做。”

    大托马斯灵魂归窍,小跑着和弟弟一道清理战场,但其脑子里始终盘旋着巨大疑惑,百思不得其解。

    “鬼娃子明明站着没动,声音怎么忽东忽西忽上忽下。这货不是鬼吧!”

    ......

    ......

    一VS三的战斗比这边结束更早,倒不是牛犇真有那么厉害,而是因为安德烈加入战场。制服三台机甲之后,牛犇没有插手得福这边,因为他知道,假若屠夫有胆与得福大战一场,或许还有些机会,但其一心想逃,注定会成为猫爪下的老鼠,被活活玩死。

    没有帮忙,没有离开座舱清理战场,牛犇让安德烈与自己分头行动,对周围三千米范围再进行一次仔细搜索,看看到底还有没有别的人。

    这样做是有原因的,牛犇心里有块石头无法落地,小心谨慎到极致。

    那名来自姬鹏的神秘强者并未出现在战场,他到底在哪儿?

    没能找到对方踪迹,牛犇只能假设其身在别处,与安德烈先后返回猎狐岭。途中,安德烈去把那个放到别处的铁箱子稍上,顺带将老魏与那名学者找回。这个时候,战场清理已经结束,汇合后的小分队悲喜交加,托马斯兄弟将情况大致介绍后,集中起来与牛犇见面。

    “谢谢。后面的事情......就拜托你们了。”

    说完这句话,刚刚苏醒没多久的邵强再次晕过去,很不负责地把担子交给援军、准确讲就是交给牛犇。

    “虽然危机大致解除,可是队长的伤太重,需要尽快返回军营。”看着牛犇皱眉的样子,大托马斯赶紧提出建议:“这些机甲,暂时就不修了吧?”

    “嗯。”

    牛犇随口应着,目光在仅剩的三名队员身上掠过,心内暗暗叹息。

    猎狐岭一战,本就凄惨的小分队再遭重创,邵强生死一线,活着队员仅剩三名,其中一个需要截肢,铁定告别军旅生涯。另外两个,一个单耳失聪不知能否恢复,最后那个精神恍惚,伤势如何有待评估。

    生者如此,死者更加不用提,连遗骸都无法收集完整,即便如此,这些人、包括托马斯兄弟脸上竟然看不到多少颓丧与气馁,只有愤慨与复仇之火。

    懂行的人一眼便能看出,这些人是真正的精兵,不需要任何动员、组织,召之即战!

    但也正因为如此,牛犇心里才觉得不是滋味,他不得不设想一种可能,假若三十八师没有打散,仍在霍青的指挥下进入主战场,联邦军队的进展势必加快。那样的话,眼前的这场灾难是否就不会发生?联邦军队是否已经拿下索沃尔城,牢牢扎下根基。

    可惜事情没有如何,如今的三十八师,人还是那些人,变化却已天翻地覆。至于联邦军队面临的困境,解决这支机甲分队其实改变不了什么,如何对付严寒与两大帝国参战才是根本。

    还有那名超级强者,若其实力与当年的山本武道相当......牛犇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那种强者能够带来多大威胁。

    想着这些,牛犇心情有些沉重,不想客套,讲话时不知不觉带上吩咐的语气。

    “那名枪手在哪?”

    “自己走了。”小托马斯抢着回应,“那小子是龙门客栈的伙计,之前不知道他这么厉害,要不然......”

    “龙门客栈?”

    此前已从托马斯兄弟口中听过这个地方,此时因为冷彬,牛犇心里多了些味道。

    一个伙计,竟然强悍到那种程度!龙门客栈能在这种时期、这种地方立足,凭的仅仅只是“中立”,和做生意?

    略想了想,牛犇转身叫过来得福:“有资料吗?”

    习惯不打无准备之仗,早在赶往好望角的路上,牛犇便让得福收集与之相关的一切资料,有用没用全部先下载,用到随时可以检索。

    “一点点。”得福很快给出回应,随后强调一句。“很不简单。”

    “哦。”

    参与到这件事情中,不断根儿恐怕不得安宁;战略高度看待当前局面,龙门客栈不容忽视;战术角度,自己责无旁贷。

    心里默默盘算,牛犇很快以指挥者的身份做出决策。

    “那边有台机甲勉强可用,周挺去熟悉一下。之后和大托马斯、安德烈一道,带着伤员俘虏和老魏他们,直接回军营汇报情况。路上一定小心,安德烈,你要多留些神。”

    “明白。”知道牛犇担心什么,安德烈郑重回答。

    “我们呢?”小托马斯隐约感觉到什么,精神一振。

    “龙门客栈。”牛犇回应道。

    “太好了!我一直觉得那个地方有鬼。”可算遇到敢当事儿的主儿,小托马斯大肆叫嚣道:“****丫的。扫平那间破店,顺便把那个伙计抓来当兵。”

    “干什么干?”牛犇扫他一眼,平静的眼神不容争辩。“去那里不是为了打架。”

    “那干什么去?”小托马斯愕然追问。

    “提款。”

    ......

    ......(未完待续。)

二零一章:聚众,威迫

    午后,龙门客栈被两名高大而冷漠的客人包围。

    仅仅两人就将客栈包围,并且让所有人不敢反抗,甚至不敢逃跑。原因很简单,那是两台狰狞毕现的机甲。

    “老子回来了!”

    身上带着无法消散的杀戮气息,小托马斯从座舱里出来,对目瞪口呆的老板、伙计,和一大帮佣兵庄严宣告。

    “开局,一个都不能缺席!”

    相比之下,冲另外那台机甲中出来的得福彬彬有礼,粉雕玉琢般的小脸上洋溢着热情的微笑,小大人似地朝周围拱手。

    “初次见面,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牛二,请大家多多关照,多多关照。”

    偌大的客栈陷入死一样的沉寂,人们的视线在这对奇异组合身上停留片刻后,不约而同转到得福出来那台机甲身上。

    得福不是军人,当然也不是机师,那台胖嘟嘟的机甲不是制式装备,里面另有其人。更重要的是,它在门口并未停机,左枪右炮对准客栈,宛如上天派来执行监督的神。

    看到这种阵势,众人大脑集体短路,完全弄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不就是输了点钱,至于这样?

    反过来想,这就是军队惹不起的地方,任你如何机智狡诈,花样百出,惹毛了军队直接把场子砸掉,事后说理能不能赢暂且不提,先把明亏吞到肚子里再说。

    “咋回事?这算咋回事情?”

    龙老板急匆匆赶来,拉着小托马斯的手悄悄把红包塞过去,嘴里一个劲儿埋怨:“想玩过来就是,何必......”

    “少来这套。”小托马斯拒绝贿赂,义正辞严道:“常言说,贼有贼道,赌有赌品,一句话,赌奸赌诈不赌赖。今天我把话说在前面,这里每个人都上过台,可别说单单今天不玩儿。老板放心,无论谁输谁赢,一不闹事、二不赖账,三不......楞着干吗,开场啊!”

    “咳咳。”龙老板正在静候下文,闻言呆了一下,说道:“兄弟,龙门客栈和联邦有约定......”

    “约定什么?不准军人参赌?那你违规了啊!”

    “不是那个。我是怕”

    “怕什么?怕有人闹事?”小托马斯瞪起牛眼,杀气凛凛看着周围。“谁敢。站出来让老子瞧瞧!”

    望着小托马斯身上未干的血迹,和明显经过血战才会有的硝烟与油污,没有人蠢到在这种时候与之斗气。龙老板无奈把他拽回来,指指那台不肯停机的机甲,试探说道:“里面那位朋友是......”

    “我大哥。”得福主动站出来,笑嘻嘻解释道:“听说托马斯常在这儿被人欺负,大哥过来瞧瞧。”

    还说不是来闹事?

    龙老板心里埋怨,小心翼翼问道:“是邵队长吗?这台机甲挺新的,瞅着不像......”

    提起邵强,小托马斯冷哼一声准备开口,旁边得福及时踹过去一脚,抢先道:“邵队长职位太低,大哥怕他镇不住场子,亲自过来。”

    龙老板看到得福的举动,并且留意到小托马斯一点抗拒的意思都没有,心头一跳,忙说道:“黄团长驾到,怎么不进门?快请......”

    “黄团长算个屁。”得福再度打断龙老板的话,笑嘻嘻说道:“老板别费心了,也不用给军营打电话。赶紧开场,我都等不及了。”

    哪里来的孩子口气这么大!这种话当着众人的面讲出来,如果背后没有强力靠山,就只能是小托马斯发疯。

    无论哪种情况,都不好与之正面冲突。

    弄不清究竟发生何种变故,龙老板犹豫的时候,小托马斯忍耐不住,一把搂住他的肩膀大步朝里走,嘴里不停嚷嚷。

    “二少爷说的对,赶紧开局。来来来,大家都来,老子今天带大伙儿一块儿赚钱。”

    ......

    ......

    赌局很快组织起来,小托马斯没有吹牛,虽然他这次为逼赌而来,但就结果而言,的确带领众人一起赚钱。

    从开局就赢,把把赢,次次赢,小托马斯赌本不多,下注也不疯狂,除第一次全压,之后便保持固定数目,既不增加,也不减少。

    面前筹码以稳定的速度持续增加,平稳坚定,像一台匀速但却不会停下的点钞机。

    刚开始的时候,愿意上台参赌的人不多,众人看着小托马斯赢钱,以为老板故意放水,谁都没往心里去。随着时间延续,望着龙老板渐渐无法平静的脸色,佣兵们先后看出门道,开始有人跟随小托马斯下注。

    情况没有丝毫变化,小托马斯照样赢钱,一把接一把,仿佛没有休止。

    旁观的人坐不住了,参赌的人越来越多,下注越来越疯。与此同时,大家对小托马斯的态度也像夏日阳光下的冰块,迅速融化变成温柔的水,温热的汤,最终变成滚烫的热情。

    为什么干佣兵?不同的人有不同答案,但若说出心底最真诚的话,绝大多数人还是为了钱。

    风餐露宿真有那么大魔力?

    生死线上游走当真有趣儿?

    为防仇家隐姓埋名,枪林弹雨中颠沛流离,灯红酒绿时肆意放荡,今天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活着,这样的生活真的能让人心满意足?

    骗鬼去吧!

    问问那些汪洋大盗,巨贼骗子,只要不是身、心、性都已经扭曲变态,哪个不想舒适、安全的活着。而要做到这点,钱是必不可少的东西,越多越好。

    对这些终日与危险相伴的佣兵来说,赚钱只能靠接受任务;他们不是不想过正常人的日子,而是没办法遗忘曾经付出无尽血汗换来的技能,受不了细出慢进的生财方式罢了。

    自从华龙联邦大举进军,佣兵们执行任务的难度加大,待在龙门客栈的时间变长,闲下来无聊都曾上台参赌。不用问也知道,时间一长,人人都是输家。突然间有了翻本、甚至赚钱的机会,这样的机会都不抓,哪有资格被称作佣兵。

    抛开这些统统不谈,赌桌上赚钱,把把赢......不干的人只有傻子。

    “托哥,渴不渴?喝口茶。”

    “马哥,饿不饿?吃块点心。”

    “斯哥,累不累?我给您捏捏,要不喝点小酒润喉。”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狠的横的,全都摆出谄媚面孔。要说还有什么令小托马斯不满,这些家伙下注贪婪,后来者都比自己赚得多。

    “朱莉,别老在我面前晃悠!”

    “别这么凶吗,那我到后面。”

    抛出一记媚眼,朱莉绕到小托马斯背后,双手在其宽厚的肩膀上揉揉捏捏,目光却偷偷瞥向其身边的得福。

    一次来回,小托马斯从衰神变成赌神,谁都知道问题出在这个孩子身上,可又实在看不穿底细。由始至终,他只是笑眯眯端着酒杯不停喝酒,最辣的那种。

    对一个看起来像是孩子的人来说,如此海量的确奇异,但......与赌博有什么关联?

    “****,为点小钱就这样。之前都是装出来。”

    心里嘀咕着,小托马斯艰难收回视线,把那两团晃动的肉从自己的脑子里赶走,之后默数得福在自己腿上踢的次数,把一堆筹码推向中央。

    “三四一,八点!”

    “三四一,八点!”

    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说“一三四”,周围一群人将错就错,根本不去争辩或者提醒,全都跟着一块儿大喊,争先恐后扔码下注。

    “你又全压!”小托马斯反手用力一拍朱莉的****老子也有走眼的时候。”

    “怎么会呢,大哥百发百中。”朱莉用心赞美,神情却掩饰不住担忧。

    “那你惨了,老子这回一定错。”小托马斯冷笑说道:“别不信,老子故意的!”

    听到这一句话,周围不少佣兵变色,样子比在战场还要紧张。

    赌局进行到现在,在场绝大多数佣兵都已赚到一次任务的酬劳;朱莉更是收获丰厚,足以让她很长时间不需要接活儿,甚至可以尝试用赢到的钱改变生活方式。

    众人相加,可不是什么小数目。

    没有的时候不在乎,拥有之后失去才最痛苦,看着小托马斯讥讽的神情,不少人相信他的话,甚至有人想收回筹码。

    “托马斯大哥,这次接的活儿没法完成,你忍心看着我破产。”朱莉试图表达幽怨,可惜习惯了刀光剑影,无论怎么努力,眼底深处那一抹冷厉都无法消除。

    不过她说的实话。佣兵的生活远不像屏幕上那么潇洒,事实上,由于习惯了大进快出,他们经常过的非常拮据,任务断档时艰难,接受任务也不容易,一旦完不成,经济上的损失不提,会给声誉带来重大影响。

    说来奇妙,佣兵、星盗、还有贼,这些人对职业声誉的重视程度超乎想象。拿佣兵来说,谁都不会雇佣经常失败的队伍,对待个人也是如此。

    “跟我有屁关系。”体会着手指传来的温度,小托马斯心火渐旺。

    “别这么说呀,这把要是赢了......”朱莉将胸口贴上小托马斯的背,在其耳边轻声细语:“屁关系,真的可以有哦。”

    “是啊是啊。这把要是赢了,随你怎么样。”一名男**兵凑过来,朝小托马斯挤眉弄眼。

    “滚!”

    感觉就像吞了一把活苍蝇,小托马斯一巴掌将他抽出三丈远,强忍着才没有当场呕吐。

    “操!”

    刚刚生出的邪念也在瞬间烟消云散,小托马斯用力一拍桌子。

    “开!”

    “开!”周围一起大喊,凶悍目光紧盯着龙老板的手。

    整个龙门客栈的人全到了,滞留在此的人,新近赶到的人,总计数十名桀骜佣兵,从未像此刻这样团结。

    叫嚷声中,龙老板擦一把头上汗水,伸手,开罐......一三四,八点。

    “哈哈!”

    “赢了赢了,又赢了!”

    “耶丝!”

    大厅里瞬间沸腾,到处是狂笑狂喜的脸,朱莉用力挥舞着拳头,猛地抱住小托马斯的头,狠狠一口印在其脸上。

    “屁关系。”小托马斯趁机追问。

    “呃......”朱莉面露难色。

    “什么是屁关系?”得福在旁边突然插一句,眼神纯真,充满好奇与懵懂。

    “这......”对着那张单纯可爱幼稚的脸,朱莉也有难为情的时候。

    “这个问题比较深奥。”小托马斯一本正经:“屁关系男女亲密程度的最高境界,从生理到心理的升华,从爱情到哲学的过渡,从......算了算了,你的年龄太小,很难理解。”

    “好厉害!”得福神态谦逊,“回头问问牛大,你说的对不对。”

    “啊?”得意的神情僵在脸上,小托马斯身形瞬间矮了半截。

    牛犇知道自己和牛二说这些,会不会拆了自己的骨头?

    三十八师研究过牛犇的人都明白一点,对他的机甲操作水准可以质疑,但不能怀疑其本人的搏杀能力。程慕云,山本武道,林杰,先后为此做出证明。

    正在着急的时候,有合适的人站出来解围,一下子将得福的注意力吸引走。

    “到此为止。”

    再擦一把脸上的汗水,龙老板不理周围一片抗议的声音,只把视线投向小托马斯这边。

    “兄弟,差不多,该收手了吧?”

    “收手?”小托马斯冷笑起来,转身缓缓说道:“龙门客栈还开不开?”

    “开。”龙老板断然回应。

    小托马斯说道:“龙门客栈是否一直开赌?”

    “是。”龙老板涩声回答。

    “我天天来。”

    小托马斯神情讥讽,转脸时立马换成谄媚面孔,温柔目光看着得福。

    “和二少爷一起。”

    “一场都不拉下。”得福笑嘻嘻可爱模样,随手打个响指,指尖升腾美丽焰火。“大伙儿都别走,一块儿发财。”

    “魔术!”

    “特异功能!”

    “好!”

    惊呼声四起,明知道这是被利用,所有人依旧心甘情愿。

    朱莉的眼睛在发亮,凑到得福旁边,轻轻说了句什么。

    得福随意点头,模样哪里像个孩子?

    龙老板的神情越发沉重,按住桌案的双手微微颤抖。

    良久,他看说道:“方便的话,我想和外面那位朋友谈谈。”

    “想谈,随时可以。”小托马斯嗨嗨冷笑。

    “不过,用不着了。”得福以二少爷的身份宣布,自己是全权代表。

    “两个人,一条消息。”小托马斯开出条件。

    “别说你不知道。”得福笑嘻嘻补充。

    ......

    ......(未完待续。)

二零二章:乱,乱,乱!

    “先不要说。”

    有些时候,有些场合,有些问题听到就必须做出回应,回应就是表明态度。龙老板不想让自己落到没有退路的境地,在小托马斯提出具体条件之前,他决定去和那位至今没有现身、却给这次谈判定下基调的主导者直接沟通。

    这是正确而睿智的选择,也是对所获信息总结后的必然结果。赌局进行约一个小时,龙门客栈不断有人接近那台机甲,对机师进行“合理”试探。

    要不要进来坐?安排雅间休息一下,喝口茶水?

    是否刚打过仗?有没有负伤?需不需要什么帮助?

    客栈要做生意,派人出去办点事行不行?

    距离不远,快去快回,一点时间就好。

    姚村,姚村知不知道?

    龙门客栈与军营的关系不错,龙老板与黄团长彼此熟悉,黄团长,军部空降的那个。龙门客栈与联邦之间有和平协议,有联邦政府的允许在此立足。

    咱们是一家人。

    各种各样的理由,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温和而礼貌”的接触,换来的只有“平静而坚决”的拒绝。在这段不算长也不算短的时间当中,那台机甲虎视眈眈,自始至终保持极高的警觉。通过一些“无伤大雅”的手段,龙老板知道对方全程开启扫描,对客栈内的通讯进行压制,并对发生在客栈的每一副热图保持监控,无论哪里出现异动,都会被察觉,并且受到警告。

    虽然绝大多数佣兵集中在大厅,但在龙门客栈内部,可用之人还有十来个。对方一个人做到这种程度,足以证明这台机甲的强大能力,机师拥有可怕的耐心与专注,和冷静。

    赌桌输掉的钱约相当于这家客栈三年收入之和,对方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基于这种情况,龙老板将“私怨”“出气”“图财”等猜猜丢到一边,对其意图、以及实现意图的意志和力量重新评估。

    对方将意志表达的足够清晰,接下来,龙老板需要知道对方底细,和拥有的真正力量。

    仅凭门前这两台机甲,断不能让龙门客栈低头。比较遗憾的是,佣兵原本是龙老板的一支可用之兵,比如进行一些“激烈但不伤及客栈的碰撞”,但随着赌局不断深入,那些佣兵得到的好处越来越多,非但不管客栈的死活,且有可能变成对方的帮手,反面抽刀。

    到这时候,龙老板心里已经知道,外面那个家伙比较难缠。

    但他没想到,这个家伙比想象中还要难缠十倍。

    ......

    ......

    “我是军人,但不受军队辖制。我是华龙联邦公民,但在某种程度上,可以无视龙门客栈与联邦政府之间的协议。”

    就态度而言,那名机师没有根本性改变。面对龙老板的诚挚邀请,他甚至不肯离开座舱,通过扬声器淡淡说道:“我有能力改变联邦政府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可以理解为,我的要求就是联邦政府的要求,只不过不太方便通过军队得到。”

    这番话不止回答龙老板,而且讲给客栈内所有人听,强势到了极点,但又充满诱惑。

    除非是疯子,敢在这种场合说出这样的话,必定有所依仗,对他说的话,每个人都需要认真思量。

    他是谁?卡其拉山区怎会冒出来这种牛人?

    他的到来是否意味着华龙联邦态度变化,有意针对龙门客栈?

    他找的那两个人是谁?要的又是什么消息?

    为达目的,他已经让龙老板付出不小代价。

    为达目的,他说代表的联邦政府愿意付出什么?付出多少?

    佣兵的脑子里纷纷转着各种念头,龙老板在心内苦笑,知道自己遇到大麻烦。

    之前所做的仅仅是铺路,为这番话增加说服力。对方尚未露面,就已成功地把那些本就心思浮动的人拉到自己那边。毫不夸张地讲,现在留在客栈里的佣兵,九成希望与之接触,甚至为其卖命。

    若把这种转变归咎于佣兵不够聪明,容易被人利用,亦或觉得他们的品行不够高尚,会让人觉得幼稚可笑。正相反,佣兵是一群机敏狡诈、拥有极大破坏力的群体,但又具有极为单纯的鲜明特征。

    世界上每天都有佣兵出卖所属国利益,杀人放火在所不惜,也有佣兵为所属国服务,给钱就行。自私、奉献、勇敢、怯弱、单纯,善变......这些被人们当成衡量品性标准的东西,佣兵天生同时具备。和他们谈道理,永远不如钱袋子有效。

    需要特别提到的是,在好望角混事的佣兵,多数连国家的基本概念都没有。

    这就是佣兵。

    这就是生意。

    某种意义上,龙门客栈也是佣兵,区别仅在于形态、还有获利方式上有所不同,并且拥有普通佣兵队伍所不具备的深厚底蕴。龙老板深深明白这点,只能选择接受,但他不明白,既然那名机师在上层圈子里混,为何如此熟悉江湖之道。

    心内细细揣摩对方说的每一个字,龙老板感受到到了忌惮,尚不至于害怕。从声音可以听出来,对方是一个年轻人,锐气十足当不够老辣,已经暴露出致命破绽。另外龙老板知道,自己还有一张上天赐予的王牌,足以将倾斜的局面扳回正途。

    “有权力,未必可以使用。”

    决定不再和对方兜圈子,龙老板沉声说道:“云潮时期,四方乱战,未来半年,大家只能靠自己。”

    这是大局,是关键,不客气点讲,即使联邦总统亲临,也没有办法改变现状。

    对方的话已经表明,他和驻扎在这里的军队只是处在同一阵营,但无指挥权,甚至不能算一路人。简单地讲,这名可能拥有强大背景的机师其实是个孤家寡人,真正可用的力量只有他自己、一台强大机甲、一个神奇孩子,和一名好赌的普通士兵。

    凛冬将至,卡拉曼塔这边的联邦军队整体命运尚且难测,何况他?

    点破事实后,周围躁动的气息有所平复,龙老板清楚地感觉到佣兵们的情绪变化,神情越发沉稳平静。

    年轻人终究急躁了些。他若先与军营沟通,协同做事,或许真的能够攻破自己的底线。

    “你错了。”

    座舱内的人平静如常,但其接下来所说的话却仿佛炸雷般震响在周围,令无数人心神失守。

    “刚才,猎狐岭,一支由姬鹏、霍夫曼、星盗三方组成的机甲分队被我全歼。他们的兵力构成为,二十三名步兵,十台主战机甲,一台运兵机甲,由操作微型机甲的屠夫带队。关于这件事,龙老板想必很清楚。”

    “屠夫被我活捉!”得福赶紧一旁邀功,得意炫耀:“那货挺有名,知道不?”

    “什么!”

    屠夫的确赫赫有名,在场不少佣兵听过他的名字,但在眼下这种特殊时刻,没有人计较个人名望。哗然中,周围人全都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龙老板。

    “龙老板,你......”

    “我不知道,一点都不知道!”

    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龙老板唯一能做的就是否定,果断、坚决、不能有丝毫拖泥带水。

    “我完全不知情......”

    “那就奇怪了。”

    座舱传出的声音仿佛魔咒,平静,温和,字字声声直指要害。

    “整场战斗,彬仔亲眼目睹,并为我方击毁对方一台机甲。我这次来,一个目的就是代表联邦向其表达感谢。当然,还有感谢龙老板的帮助。”

    啊?

    喧哗骤然沉寂,人们看着龙老板的目光渐渐了然,少数人心内仍留疑惑。

    逼赌,赢钱,对方表达感谢的方式未免特别。

    “彬仔,彬仔在哪里!”

    龙老板气急败坏,声音和身体都在颤抖,已经顾不上周围人的表情。

    “彬仔一直没回来。”客栈一名伙计过来回复,脸上写满沉痛与担忧。

    “这个混蛋,我......”

    “怎么,龙老板不高兴?不愿意看到彬仔帮助联邦?”机甲那边传来问话。

    “啊?不是。我......”跳到哪里都洗不清,龙老板渐失分寸。

    “看来,龙老板是太激动了。”

    “......是。可是......”龙老板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欲哭无泪。

    之前的判断没错,对方年轻不够老辣,做事冲动......******太冲动了!

    这么大的事情,他就这么当着大家的面宣布出来,想要人命吗!

    “龙老板放心,战斗中彬仔安然无恙,自己离开的战场。”

    “呃......那就好。不过......”接下去怎么办?龙门客栈的中立声誉怎样维持?对上方,对客户如何交代?

    至少见个面吧?

    吃这么多哑巴亏,连对方是谁、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岂止一句“失败”所能形容。龙老板心里憋得难受,微带嘲讽的声音说道:“看来您吃定我了,接下来,是不是要当面受降?”

    这番话道出大家的心声,周围渐渐安静。

    那名机师沉默片刻,简单说了句“好”。

    “托马斯。”

    “在。”

    “登机。”

    “是!”

    即便这种时候,也要保持一台机甲待命,那名机师的谨慎令人心寒。

    滴......

    电子音响起,机甲座舱终于打开,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过去,看到一张年轻、朴实、平静而又熟悉的面孔。

    “啊?”

    “你!”

    “嗬!”

    至少一半人发出惊呼,吸气与抽气的声音交错,分辨不出谁比谁更惊诧。

    认识?

    怎么可能不认识。

    “原来是咱们的联邦英雄,机甲之王。”龙老板的表情略显苦涩,又像在担心什么,语气异常沉重。

    牛犇面不改色,像是没听出对方话里的讥讽意味,淡淡说道:“漂泊异乡,龙老板不忘自己是联邦人身份,很让人欣慰。”

    龙老板微嘲说道:“联邦英雄深入险境,出生入死。很令人激动。”

    出生入死的死字发音格外沉重,后面跟的是“激动”而非“感动”,不知是为了警告还是提醒。牛犇注意到了这点,轻轻挑眉,平静声音继续说道:“还有更让人激动的事情。”

    “是吗?是什么?”龙老板正在思考着什么,有些心不在焉。

    “我这次来,身边带有巴西亚共和国支援的量子通讯设备,经过测试,它能够排除云潮干扰实现远程通讯,甚至能够进行星际对话。”牛犇说道。

    片刻寂静,细细小雨凝固在空中,紧接着,轰的一声,人群彻底炸锅。

    佣兵陷入沸腾,仿佛他们是急盼支援的联邦士兵,刚刚登机的小托马斯脸上变色,不明白牛犇为什么这样做。

    至于龙老板,现在的他完全呆掉,仿佛听见的是梦话。

    牛犇继续说道:“这个时候,他们应已经进入军营,调试设备开始运作。或许,前后方连接已经畅通。”

    完蛋了。

    “这是机密!最高级别的军事机密!”

    龙老板猛地跳起来,声嘶力竭般大喊。

    “你这是卖国!”

    话未落音,众人耳边忽听咔的一声,似有什么瓷器被挤压爆裂,紧接着,一个轻轻渺渺的、但透出无比坚决的声音刺穿耳膜。

    “摘月。”

    ......

    ......

    一粒火星引发燎原之火,接下里发生的事情——准确讲是混乱,很多当事者直到多年后还在争论,弄不清次序,搞不懂原因,甚至不知道参与的人有多少,具体是哪些。大家唯一确定的是,当“摘月”两个字落定为实,场内许多人的角色发生颠倒,暴露出深埋在脸谱之后的真正身份。

    混乱自佣兵群内开始,那个在赌桌上被小托马斯扇飞的人猛地冲出来,嘴里大喊着“太好了”“军队有救了”“你是我的偶像”等莫名其妙的话,姿态之疯狂、恭敬,仿佛要去亲吻那名机师的脚趾。

    “鸭子,发什么疯......啊!”

    鸭子是那名佣兵的绰号,平日与另一个名为疯猪的佣兵,是大家取笑的对象。此时,场内最莫名其妙的当数他们的队长,忙喝止时忽觉剧痛钻心,侧身时才发现,一把利刃刺穿自己的腰腹,末端是疯猪平日怯懦、此时无比狞恶而疯狂的脸。

    “狗东西,你敢背叛......”

    “老子是卧底,不是叛徒。”

    顷刻之间,周围一片混乱,疯猪狞笑着抬脚将队长踢开,转身冲向另一名平日欺辱过他的人。当他这样做的时候,鸭子半途改变方向,闪电般冲向院子内体型最小的人。

    同一时间,至少四名佣兵与鸭子的目标一致,从各个方向冲向得福。另一边,那名报告彬仔信息的伙计抽出断刀,狠狠刺入龙老板的后腰。

    “猴子,你......”和那名队长一样,龙老板脸上写满不甘。

    “我不叫猴子。”狠狠转动刀柄,猴子眼神冰冷,“我是山田一......”

    “砰!”

    “蓬!”

    奇异的枪声与木棒击中头窍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猴子的头颅被射穿,又被木棒夯中顶门,脸上带着困惑的神情软倒在地上。随后,那名负责脏活重活的汉子将棍子丢掉,冲过来一把抱住龙老板的身体。

    “老板,你不要死......老板啊......”

    猴子行凶时,客栈内并非没有人想阻止,但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的却是这个平日最不起眼的憨呆汉子,此刻更是嚎啕大哭,

    简单的人并非没有想法,只是想法过于简单,常被人忽略甚至看不起。

    “胖子?”

    龙老板自己都觉得意外,呆了一下才用手死命抓住胖子的肩膀。

    “彬仔,刚才是彬仔开的枪。”

    “呃......”胖子不太明白老板的意思,手足无措。

    “告诉彬仔,他爹其实是华龙......算了,叫他别与联邦作对.....”

    “啥?哦。”胖子似懂非懂,但却连连点头不止。

    “小心......”不知哪里来的力气,龙老板忽然猛推一把。

    “砰!”

    奇异枪声再度响起,一名拔枪指向这边的佣兵额头上多出一个血洞,愕然倒地。

    “老板!”

    胖子放声尖叫,茫然目光看着周围乱跑乱晃的身影,不知如何是好。

    ......

    ......

    “捉住他!”

    “杀了他!”

    嘶喊,咆哮,鲜血,剧变,在场五六支佣兵队伍,几乎每支都发生内乱,龙门客栈的工作的店员、伙计、厨师也都纷纷加入其中,杀戮四起。

    不知怎么回事的人仓惶四周,有人拔出武器、但不知道该攻击谁、保护谁,更不知道谁值得相信,哪个应该视之为仇。

    乱局当中,若说谁在事先有所准备,牛犇只算半个,受到的攻击却最多、而且最强。

    自打摘月声音落定,到龙老板中刀,短短十几秒时间,已有三人冲向牛犇,身法迅猛,出手更是狠辣坚决。

    一名瘦瘦高高的佣兵冲在最前面,几步跨过中间距离,挥手间,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在其身侧,一名精壮汉子双手持刀,身体几乎贴着地面滚动,利刃削向牛犇脚踝。另一边,平日在客栈洗碗的胖大女人横冲直撞,彷如一座肉山拦腰横抱。

    三方围攻,目的是伤人之后活着,但都扑了空。

    脚弓起之后重重蹬地,身体在瞬间加速,牛犇迎向瘦高个子,在其落网之前撞上前胸。

    咔咔咔!

    骨折的声音连成了串,高个子佣兵连惨呼都来不及发出,身体被庞大的力量一直顶着倒退,撞到得福所在的地方。

    “小兔崽子,你是我的......”

    快要摸到得福的脖子,对着那张粉嫩幼稚的脸,鸭子的脑海中被各种邪恶的念头说充满,猛然间身体被狠撞一下,失去平衡。

    下一秒,眼前那个小小的身体跃到空中,鸭子眼前一花,脖子一凉,聚集多时的力气骤然一空。

    鸭子情不自禁摸向自己的脖子......好多血。

    “啊!”

    生命快速流逝的那段时间,鸭子看到牛犇一脚将疯猪踢成对折,两人四只眼以奇怪的角度对视,茫然中试图寻找答案。同一时间,牛犇反手将得福拉住、抛向身后,其小小的身体在空中画出漂亮弧线,脚尖正点在肥胖女人的头顶。

    嗤!

    脚尖处有光,三寸明针一闪即逝,肥胖女人狂吼着继续猛冲,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越来越低,越来无力量。

    就在这个时候,一股极度危险的感觉自心头生起,牛犇前冲时骤然停顿,强行拧腰、转身、旋转,变向后闪出中路空当。

    “开火!”

    冷厉喝杀,伴随着机甲暴戾怒吼,火舌自人丛中穿过,摧毁一座座房屋,将一具具血肉之躯撕成粉碎。

    但却阻止不了,那个如花叶般飘过来的身影。

    ......

    ......

    炮火轰鸣中,淡淡的茉莉花香好似刀锋逼至身前,寒意犹如实质侵入肌肤,温度仿佛退潮般缩回到身体的最深处,留下一片冰雪。

    还有一丝寂寞的感觉。

    牛犇不知道这种其一的感觉因何而生,但他知道这是前所未有的大敌,生死瞬间。

    劲风由身侧而来,热流自丹田涌起,军刺的乌光将空间撕裂,耳边听到女子微哼。

    “咦?”

    声音透着意外,对方没料到他能及时作出反应,且如此准确。奇异的是,声音起始尚在侧后,尾音就已到了左前,听起来就像得福表演魔术。

    砰的一声,现场有烟雾升起。

    “忍术!”不知谁震惊大喊。

    片刻混乱,现场数十人死伤过半,直到机甲喷出怒火,局面反而得到控制。幸存、并且缓过神的佣兵四方逃窜,寻找能够抵抗炮火的藏身之地,留下遍地尸骸与鲜血,与伤者的无助呻吟。

    战场突然间变得很空,但在那一大团烟雾中,两条人影纵横交错,短促而剧烈的撞击仿如爆豆,分不清谁与谁打,谁与谁战,哪方能够占到优势。

    “吗的,吗的......妈的妈的妈的!”

    小托马斯汗如雨下,机甲炮口转来转去,终究不敢朝烟雾开火。

    那团烟雾极为奇异,凝而不散,仿佛被什么力量吸引住一样。不仅如此,烟雾对电子扫描产生很大干扰,那两人的动作又太快,难以分辨、自然也就谈不上支援。期间,小托马斯想用炮火冲击强行驱离,又担心冲击对牛犇招祸,冲动、迟疑,始终不能下定决心。

    空有强大机甲在手,竟只能看着牛犇与人肉搏?

    要打也该我上啊!

    反过来想,小托马斯觉得丧气,内心不得不承认,假若烟雾中战斗的是自己,恐已经死掉好几回。

    越是这样,越是备受煎熬。

    强烈的懊悔与自责,小托马斯几度想要打开座舱,加入其中。

    残存的理智告诉他,这是最最愚蠢的举措,不到最后,绝不可为。

    “叫所有人放下枪!”

    “呃?对对!”

    得福的声音提醒了他,钢铁巨兽疯狂启动,一路将院墙、房屋、围栏通通撞碎,用炮口依次警告。

    “放下,扔掉!找死!”

    顾不上分辨谁是谁非,稍有迟疑或者反抗,便将迎来死亡之光。面对无法抗拒的力量,幸存下来的人纷纷做出明智选择,抛枪解甲,之后眼睁睁望着那台巨兽一脚将珍爱的武器踩成稀烂。

    待把这一切做完,小托马斯便只能干瞪着眼,在艰难的等待默默祈祷,饱受煎熬。

    “逼退,逼退......闪开,闪啊!”

    ......

    ......(未完待续。)

二零三章:破忍

    魔术是假的,忍术是真的,都会让人产生误判,区别在于魔术通过欺骗带来欢乐,忍术的目标是杀戮。

    传闻中,忍术飞天遁地,千变万化,无所不能。现实中不可能那么厉害,但就感受而言,牛犇几度怀疑自己的对手不是真人,而是一只幽灵或者巫师。

    那不是快所能形容,还有飘忽,不受力,各种“不讲理”的视听错觉。经验变得不可用,直觉也受到影响,像紊乱的磁场般难以捉摸。前一刻,致命杀机出现在左侧,躲避时发现攻击来自背后,仓促间牛犇反肘迎击,以同归于尽的决然逼迫对手硬拼,结果发现,自己击中的是一团有生命的烟云。

    陷入烟云的手肘仿佛拥有视觉,通过它,牛犇“看到”一副奇景。

    苍茫大地,血月当空,大地上无数团蠕动着的沙丘,天有巨人之肘落下。

    拳也好,肘也罢,包括军刺,攻击时的感觉大致相当。刚开始是被虫子吐出来的酸液腐蚀,接着被无数张嘴巴啃咬、吞噬,此过程中,拳、肘、军刺上附带的力量不断消耗,最后身陷在泥沙当中,被无数吸盘拉拽难以脱身。

    最奇妙的是,如此危险而丑恶的想象,带来的感觉竟然不是恐怖与躲避,而是沉迷与吸引,甚至还有愤慨。牛犇明明知道那幅画中的拳、肘、刺代表的是自己,思想却站在血月世界那一方,盼着它把侵入者的武器消磨粉碎,顺势再把本尊击毙。

    假若不是意志足够强大,神智足够清醒,并且有真气辨别真伪,牛犇几乎想留在那里,多感受一会儿那种被包裹的感觉。

    这是幻觉,又不是幻觉,烟雾变幻令人生幻,然而烟雾变幻本身并不虚假,虚假的是被其包围时产生精神幻想。

    “吼!”

    厉啸中,牛犇猛烈旋转身体,军刺与那弯血月发生数次碰撞。

    有真实鲜血绽放在空中,并且有微哼响在耳边,牛犇的身体上多出几道口子,军刺前端沾有血珠。

    两败俱伤,伤势都不算重......然而接下来,牛犇很快陷入到与之前类似的处境中,对方却变得更加耐心。

    血月,大地,蠕动的沙丘......苍茫而荒芜的景色释放着诱惑,仿佛磨刀石一样,不断消磨意志堡垒。纵然意志坚决强大,身体也会做出反应。就好比前方是一个插满刺刀、火焰甚至还有毒蛇的陷阱,勇士敢于慷慨赴死,身体却无法无动于衷。

    激素的分泌会增加,肌肉会颤抖,精神会紧张、犹豫,手脚还有可能会抽筋。久而久之,意志会被削弱,动作变得迟疑,力量也在疑惑中减弱,这时......战斗便会结束。

    “关键在烟雾!”

    牛犇不会傻到在对方“主场”与之硬拼,屏蔽呼吸、数次尝试脱离。

    对手随之发生改变,变成轻轻柔柔、无处不在的风。

    她是拥有灵魂的空气,披着烟雾做成的衣裳,在世界上圈出一块会移动的领地。每当烟雾变得稀薄,她便及时补充,“波”的一声,再度将牛犇的身形淹没。

    龙门客栈门前是一片空场,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太小,随着女子不断释放轻烟,加上原本就存在云雾,整个空间浸入混沌。

    每个人都已退到圈外,谁都看不见里面的情形,只听到拳风霍霍,金铁交鸣,与偶尔挥洒的血色线条。

    “故意泄密,咳咳......狂妄有些道理。”

    被胖子抱到一堵残墙之下,龙老板的精神涣散,但却强撑着不肯闭上眼睛。他感叹的不是女子——因其强大理所当然;真正让他感到吃惊的,离开机甲,牛犇竟然不败?

    会忍术的人并非每次战斗都会运用忍术,要看对手强悍与否,强悍到何种程度。仅从烟雾不散便可看出,血月已将牛犇视为前所未有的大敌,片刻不敢放松。

    战斗进行到现在,龙老板不能不考虑一种可能出现的结果。

    “八岐暗忍,主战者一半。武道已死,雄一失踪,大岛守卫天皇,血月夕阳是唯一能够自由活动的顶级力量。如果她败了,或者死掉......”

    转念一想,龙老板默默摇头。

    “时间对血月有利,牛犇摆脱不了,迟早......”

    “蓬!”

    一次格外猛烈的碰撞打断思绪,院子内烟雾首次两分,人们看到牛犇的身体倒飞后撤,胸前凌乱可见鲜血;在其当面,肃杀女子雪一般的面孔上有条红线,距离脖颈仅差毫厘。

    真正的生死一线!

    “是你!”战斗打到现在,小托马斯终于知道对手是谁。

    有人说脸是女人的第二生命,虽不是每个人都适用,但也道出女性的一部分本能。脸部受伤,女子唇边迸出一声厉啸,翻手将一勾血红弯月捞在手中。

    烟云涌动,四周烟雾被吸附到身边,女子隐没在烟云中,彷如腾云驾雾一样,飞速朝牛犇那边蔓延。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阵扑面而来的寒意涌上女子的心头,就好像有人横刀与颈,枪口抵头一样,发出无声警告。

    “是你!”

    情不自禁怒喝起来,女子身形微微停顿,又仿佛清风急速摇晃;大约四分之一秒,烟雾涌来将其身形彻底包裹住,那种扑面而来的杀机随之消失。

    这点耽搁看起来微不足道,但已足够小托马斯做出反应。

    “臭娘们,冲我来!”

    暴戾怒吼,快要瞪破眼睛的小托马斯用力拍案,横身冲到战场中央,火舌骤现。

    与此同时,得福叫出最关键的一句话。

    “牛大,登机!”

    ......

    ......

    这是最好的时机,或许是唯一的机会。

    没有人能够凭肉身与一名操作机甲的准战神战斗,只要牛犇登上机甲,烟雾、忍术、血月,通通会变成镜花水月,再强也无效果。毫不夸张的说,此前他若不是主动离开机甲,这场剧变与混乱根本不会发生。

    就在人们认为战局即将反转的时候,战场上发生两件事,两种变化。

    烟云中出现一把撑开的伞,看着与普通雨伞并无区别,但却成功地将炮火阻挡在外面,彷如时空之界。

    与此同时,飞退中的牛犇强行止步,双脚一线在地面梨出深沟。下一个瞬间,他像炮弹一样反射回去,义无反顾、一往无前地投入烟云,重新进入那片战场。

    身影被烟雾吞噬之前,眼尖的人看到无法相信的一幕,个个惊呼。

    牛犇竟然闭上眼睛。

    ......

    ......

    自八岁起开始学习,训练,无时无刻不在吸收知识与营养,每天每日都在提高。十几年来,他遇到很多强者,不少朋友,凡有专长体现出来时,牛犇嘴上或许不说,私下总会琢磨一番,研究能否为自己所用,能否将其掌握。

    忍术......牛犇不仅知道,而且听到过很多人的结论。

    胖子曾经不屑地说,剥下外衣,忍术不过是一堆物理、化学、或者还有生物学规则,任何读完中学的人便能掌握。

    忍术从来不玄幻,相反很科学。其神奇由对感官的欺骗所生,只要能够屏蔽幻听,去除心魔,自能将其识破——这是得福的理论分析。

    姬鹏之行,梅姑娘难免接触到忍术,总结只有一句。

    “忍术一般。忍者,还不错。”

    值得一提的是,叶飞也曾谈到过忍术,贯穿其本人的无耻风格,大发感慨。

    “姬鹏有两样东西吸引本少,女人和忍。如果能学会几手忍术,哄女人玩,啧......唉你别走啊,本少没说完呢。”

    不同的人风格不同,思维方式也不一样,他们当中,梅姑娘的话虽然简单,对牛犇的影响却最深,并因此不再深究,将宝贵的时间用在别处。

    过去的他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接触忍术,但没想到第一次接触的忍者如此强大,几度将自己逼至绝境。

    好在,他拥有比忍术更神奇的事物。

    破解忍术需要阅历和知识,强大的定力与意志,还要有能与之针锋相对、超越其神奇的对应能力。牛犇不具备前者,后者却很充分。或者应该这样讲,现代科技条件下,忍术是一门可以用知识破解的,真气才有资格被称为神奇。

    ......

    ......

    屏住呼吸,闭上眼睛,耳朵不再主动去听,牛犇二次冲入战场,静静地站在烟雾当中。

    真气如水一样流转,身体仿佛泡在水中,每一次荡漾,每一点变化,都在波动中反射出影子。

    除非对手一样静止不动,否则就无所遁形。

    一团烟雾自脚下而来,虚渺青烟几乎没有质量,但却给人势如破竹的锐利感觉。牛犇没有理会它,反手将军刺扎向侧翼。

    “嗬!”

    当!

    惊呼,碰撞,血色乍现,之后是闷哼与疾退,接着是“波”的一声轻响,烟雾骤然变得浓稠。

    借助于烟雾,并有掩护攻击在先,女子反而淬不及防,退走时有些仓惶。

    严格来说,这是牛犇第一次主动攻击。

    没来得及感受兴奋,对手的反扑即刻到来,两团烟雾幻化如短矛,恶势扑击。

    这一次,牛犇不仅没有移动,连军刺都没有用。直到短矛临近身体,他从直立骤变为侧身,反踹,旋风一击。

    如果烟雾中攻来的山本武道,牛犇断不敢这样做,因为他拥有非人的力量,除了姑姑,牛犇想不出有谁能与之匹敌。但在眼下,面对这名神秘莫测的女子,牛犇确信,自己在力量上并不吃亏,加上真气,已然稳稳占据上风。

    噗!

    有些沉闷的撞击,中间能够分辨出有骨骼的呻吟,烟雾当中雨伞再次打开,此前能够抵抗炮火,这时却被一记粗暴的鞭腿抽飞。

    倒不是牛犇的腿力超越炮火,而是因为......这一次牛犇把握更足,等待的时机更好,真气也随着腿力同步传输。相反女子意外的程度更高,动作更加仓促,甚至连伞面都没有完全打开。

    伞开两度,烟雾不可避免一分为二,女子随后将雨伞收起,亮出血月聚拢烟云,牛犇的拳头已经像破势狂龙,长驱直入,轰向女子当胸。

    顷刻之间,局势发生根本性转变,不仅周围人目瞪口呆,女子心里也被荒谬与不解占满。她终于意识到,对手返回战场不是因为冲动,刚才两次出击也不是瞎蒙,而是有了足以破解烟雾的应对之道。

    狂猛而紧凑的攻击临头,女子没有更好的应对办法,将撑开的雨伞挡在身前。战场周围的人们看到,院子里的半边烟雾突然飞起,仿佛云团一样爆射山坡,瞬息远走。

    “跑了?”

    回光返照一样,龙老板在胖子怀中挺直身体,随后又无力软倒。

    脑子里的念头刚刚闪过,余下烟雾从怒射出一条彪悍声音,伴随一声低吼。

    “开火!”

    “是!”

    炮火,枪声,包括仅有的两枚飞弹,小托马斯朝飞逝的烟雾倾泻全部火力。

    布满雨丝的空间被撕裂,迷雾被冲散,飞退中的烟雾七零八落,那面神奇的雨伞以可见的速度被击碎。

    但在报废前,女子及时飘入山林,踉跄几步,消失在昏沉的迷雾当中。

    “操!这都不死?”

    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小托马斯操纵着机甲,抬腿欲追。

    “留下。谁都不许离开。找到彬仔,谢谢他!”

    不容置疑的声音送来三道命令,牛犇紧随女子身后,晃身追入山林。

    “那怎么行?我......唉......”

    震撼,无奈,愤怒,焦急,小托马斯其实知道,面对那种层次的强者,自己纵有机甲在手,也没有多少优势。另外,山野中不少地方机甲根本无法通行,用屁股想也知道,那名女子会专门朝那种地方去,到时候怎么办?

    “******!”

    体会着这辈子从没体会过的无力,小托马斯只能将怒火发到别处,转身是将炮口对准龙老板。

    “都给我出来!别乱动。还有你,彬仔在哪儿?把他给我交出来!”

    “我不知道......”龙老板已经奄奄一息,只能勉强苦笑。

    “我在这里。”

    回答来自身后,距离约有四五百米,但却没有现身。

    “你想做什么?”

    “呃,这个......”

    小托马斯茫然失措,此刻才想起来牛犇的话,叫自己找人的目的不是杀掉,而是感谢。

    为什么要感谢?

    该怎么感谢呢?

    不管怎么说,自己刚才的表现,似乎和感谢扯不上关联。

    “很久没见了......嗯,怪想的晃,找你叙叙旧......”

    “叙个屁的旧,要脸不!”

    得福一句话戳穿其谎言,骂完用手指着龙老板血淋淋的身体,转身大喊。

    “想不想救他的命!”

    ......

    ......(未完待续。)

二零四章:苦雨

    片刻沉寂,背枪少年走出迷雾,行走时脚尖先于脚跟着地,仿佛一只野猫静默无声。

    径直来到龙老板身边蹲下,冷彬本就缺少血色的脸庞越发苍白,不知不觉咬紧下唇。

    “彬仔......”龙门客栈幸存的人员围过来,胖子眼泪汪汪,仿佛对着救命的活菩萨。

    对失去主心骨的客栈人员来说,身边的人突然变得不能信任,急需有人当家。刚才的枪,牛犇的话,骤变后的无所适从,将这个刚刚成年的少年推到主事者的位置上。

    “别说了。我知道。”

    轻易感受到大家的依赖,冷彬并不知该如何承担那份沉重,只能强迫自己做出镇定的样子。

    “能救吗?”

    龙老板能够活到现在,很大程度上归结于运气。猴子那一刀与心脏擦肩而过,搅动时胖子果断出手,彬仔补枪将其瞬间格杀,方才有了挽救的机会。即便这样,龙老板因失血过多,挪动颠簸、炮火震动等等,已然处于弥留阶段。

    得福开口之前,已有人查看过他的状况,纷纷摇头。

    “需要马上手术。还得输血。”朱莉为龙老板注射吗啡缓解痛苦,但不敢轻易动那把刀。

    “在这里,不可能......”旁边有人叹息。

    少年身体微颤,扭头先看一眼小托马斯,深吸一口气后再把视线对着得福,神情异常冰冷。

    今天的事情,导火索在于牛犇一行。刚才一连串剧变,不仅将龙门客栈变成废墟,几名关键的人也丧了命。比如医生......虽不是什么良医妙手,然而在这个地方,上哪儿去找水平更好的人。

    “你......”

    “做这副表情吓唬谁呢?”得福昂首阔步走来,仿佛巨龙俯瞰蝼蚁:“我能救,信不?”

    一通抢白,少年的眼神却慢慢变得锐利。没等有所行动,得福已经抢在前面,挥手驱赶周围闲杂人等。

    “腾点地方出来。你,你,找块板子把老家伙抬屋里去。你去找点干净纱布、酒精、针线。这么大的客栈,不可能连这些都没有。小洋妞别走,过来给我搭把手。托马斯,注意警戒。”

    “呃......好!”

    意识到得福要做什么,小托马斯的惊讶程度超过在场任何一个,回答时险些咬到舌头。

    “都楞着干吗,干活!”望着周围一张张呆滞的脸,得福大声怒吼。

    呼啦一声,人群轰然四散,忙碌起来。

    ......

    ......

    勉强遮风挡雨的破屋,草草清理擦拭的桌案,从佣兵行囊收集来基本手术用品,一点常见抗生药,一支激发生命潜力的针剂。

    这是硬件,人方面,手术由四尺孩童主刀,朱莉变成护士。

    没有医疗设备,没有心率监控,甚至连把止血钳都没有。

    更过分的是,主刀者竟然不够专心,大刀阔斧开背取刀的时候还有心情聊天。

    “照说呢,应该送到军营去救治,可是不行啊,一来牛大有吩咐,再说老头儿受不得颠簸......这里条件的确差了点,不过大家放心,人体拥有无限潜力,老家伙求生**也很强。不信?看他眼睛。”

    放下刀用带血的手翻开眼皮,龙老板的眼睛呈死灰色,粗看与尸体没两样,仔细瞧才发现瞳孔依然有光。

    “看到了吧,他不想死。”得福抓紧机会炫耀。

    另一侧,冷彬将下唇咬出鲜血,才控制住没将其一枪爆头。

    “你快做吧,老板要不行了!”胖子最单纯,哭喊般的声音不停央求。

    “急什么,得放掉淤血。洋妞,帮我擦汗。”

    “......”蹲在旁边的朱莉浑身直哆嗦,鲜红的嘴唇变得发青。

    不光她一个这样,在场佣兵的感受全都差不多,望着那张粉雕玉琢般的脸,宛如面对最可怕的恶魔。生为佣兵,见惯生死,事先绝无人相信自己会被一次手术、一个孩子吓倒。刚开始的时候,众人还因为好奇近观远望。后来,当那双粉嫩小手在鲜血中翻腾,纯真小脸紧贴着人体内脏工作的时候,最凶恶的人也被震撼,感受一股另类的、极致的惊恐。

    没过多少时间,看热闹的佣兵全跑光了,留下朱莉、彬仔、胖子等回避不了的人,在一次次视觉煎熬中心惊胆跳。到了现在,众人心里早已不再为胆怯感到羞耻,只奇怪于哪种鬼胎能够孕育出这种魔婴。

    怕归怕,人们必须承认的是,这个孩子有一双出奇稳定的手,动作精准,并且在开胸之前就知道,龙老板的胃部割裂。

    透视眼?

    难怪知道骰子点数。

    惊叹也好,恐惧也罢,手术照旧进行,等到得福宣布开始缝合,浑身被汗水湿透的朱莉再也承受不住,掉头跑出去一阵干呕。

    “就这也当佣兵?听我劝,找个老实男人嫁掉。”

    得福不屑摇头,飞针走线看花大家的眼,最后用沾满鲜血的手拍拍冷彬的头,说道:“我的工作完成,最后能不能活,还得看他自己。”

    因在手术开始之前口出狂言,现在这番话显得不负责任,然而目睹整个过程之后,冷彬没法责怪对方,甚至没有看得福。

    不知什么时候,冷彬的视线转向门外,落在那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浑身沾满泥水和血水的沉默青年身上。

    手中提着一把破烂雨伞,牛犇回来了。

    ......

    ......

    云潮三日,大雾遮天,即便雨水已经停止,空气依旧湿漉漉的。入夜,龙门客栈的废墟上燃起火堆,残存二十一名佣兵围成一圈,温暖身体,救治伤员,顺带弄些吃喝。

    “接下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散伙,招人,重来。”

    问的迷茫,答的颓丧,没有谁还能意气风发,甚至连基本的斗志都无法维持。经过这么长时间,众人对刚才那番剧变因何发生已大致有数,还有不明白的地方也不便提,只能当做没有发生。

    无国无家,佣兵就像天上的浮云、地上的野草,四处飘荡,随处可以扎根。在此期间,他们没有可依赖的对象,最最珍重、也是最最用心维护的只有一样:队友间的信任。

    一场乱战,几支佣兵队死伤惨重,更重要的是,大家彼此间的信任轰然崩坍,即使现在活着的人,也不敢再把性命托付给队友。

    这是最致命的!相比之下,一两次任务失败算不了什么......一切都不算什么。

    奇妙的是,由于大家的情况都差不多,同病相怜,以往积累的恩怨反被放下,谁都没有心情计较。

    “招人?呵呵,谁知道招的是哪国卧底。”有人无奈说道。

    “是啊,当前这种局面......”有人连连摇头。

    牛犇的话,之前的事,已将局势呈现出来,好望角战场四方角逐,佣兵就是裹在大浪的鱼虾,不是这边就是那边,想完全独立于事外......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有人提出建议道:“离开好望角,到别的地方混,或者不接与战争方有关的任务。”

    “现在这种时候,哪有什么任务与战争方无关?离开更是做梦,早先或许可以,现在,除了黑船,谁敢在这种情况下起飞。”

    所谓黑船,就是连星盗都不承认的走私船,平时运送货物,有时贩卖人口。连番大战,几大星盗头子损失惨重,已经把目光瞄向佣兵。已经有过这样的例子,黑船以发布任务为饵从别的地方送来佣兵,直接发给星盗充军。

    在这个强者为王的世界,看似自由潇洒的佣兵,很多时候只是被鱼肉、被利用的对象。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星盗之所以还不敢明目张胆抓佣兵入伍,很大程度因为龙门客栈。正因为如此,佣兵才会主动维护龙门客栈,促成其发展壮大。

    “那就没办法了。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到战争结束再说。”

    “别忘了咱们现在的身份,是俘虏!”有人用手指指远处病床边的两条人影,以及那台虎视眈眈的机甲:“想这想那,不如先想想,那位会不会杀人灭口。”

    这当真是一件悲哀的事情,闻者落寞,顿无言语。

    ......

    ......

    “手术虽然做了,但是想好起来,还是送到军营比较妥当。”

    与佣兵害怕的不同,牛犇根本没想过把他们如何,也未担心过关于“特殊通讯设备”的消息外泄。

    特意绕路来客栈,牛犇起初目的只有一个,想办法让那名神秘的姬鹏强者现身,将其格杀。到了现在,他给自己增加一项任务:龙老板与彬仔。

    那群佣兵?他们只是一群“可怜人”,假如现在有人过来说想离开,牛犇马上就会放行,任凭其各奔东西。与之相比,彬仔的那支枪威慑力十足,龙老板负责一处客栈,两者中随便拿出一个,比那些佣兵加起来更有价值。

    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对这两人都应该争取一下。正好两者紧密相关,一并做了。

    公平地讲,这不是什么好心思。尤其是,牛犇从彬仔的反应看出,虽然他两次出手相助,但对联邦、尤其联邦军队却表现出厌恶,甚至仇恨情绪。

    这是为什么?

    心内疑惑,一定要弄个明白,否则......放任这支敌我难辨的枪在外面,想想都觉得心底发寒。

    可惜彬仔不爱说话,牛犇自己也不健谈,加上周围“家破人亡”的悲哀气息,越发难以开口。小托马斯倒是能说,得福更是口若悬河,然而......谁敢把这种事情交给他们。

    唉!

    心里莫名想念叶飞,休看那家伙平时不正经,但若干起正经事,能力绝对没得说。与之相比,牛犇并非讲不出理,但需要一个合适的切入点。

    这样的机会并不难找,刚刚龙老板昏迷中发出呻吟,牛犇便从他身上入手,看能不能先把这两人弄进军营。

    “附近没有什么人,最近的村子是姚村,来时我从那里路过,发现......”

    “我知道姚村什么样。”

    打断牛犇的话,冷彬扭过头问道:“她死了吗?”

    “她?”牛犇微楞。

    “那个女人。”

    “哦。”牛犇捂着胸口咳嗽几声,回答道:“应该死了。”

    “应该?”

    “掉入深崖,不死也难活下来。”

    “你也受了伤?”

    “是。”

    “不重吧?”

    “还好。”

    “......你真厉害。”冷彬诚恳说道。

    话是好话,然而牛犇从中感受到一股拒绝的意味,沉默片刻后问道:“你和她认识?”

    “不是你想的那样。”冷彬回应一句,忽然说道:“是你毁掉客栈。”

    这是一句很难回应的话,牛犇却毫不犹豫说了声:“是。”

    冷彬有些意外,奇怪的眼神看着牛犇说道:“你应该找些理由解释。比如你来是因为那个女人,还有别的......总之有很多道理可讲。”

    牛犇平静说道:“这是战争,龙门客栈位置关键。有没有那个女人,我都会来。”

    冷彬说道:“那么你可以解释说,抱着善意而来,不是想摧毁客栈。”

    牛犇摆手说道:“这个不需要解释,我本来就是抱着善意而来。”

    冷彬沉默下来,思索片刻后问道:“如果我的枪法不那么准,如果我没有出手,你是不是已经离开?或者干脆不回来?”

    这又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牛犇依然毫不犹豫,立即给出回应:“你说的对。”

    冷彬大感意外,看着牛犇奇怪问道:“我以为,你至少会装一下。”

    “装什么?”牛犇反问道。

    “装......”冷彬反倒不知如何回应。

    牛犇看着他说道:“如果你指的是同情,我想我是有的,不需要装。只不过,眼下这种特殊时刻,我不会把时间花在同情上。”

    “那么你说的善意是?”

    “善意与同情是两码事......”牛犇沉吟说道:“也许你现在理解不了。”

    冷彬再次陷入沉默,良久才说道:“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

    “哦?”牛犇精神一振。

    冷彬说道:“黎叔劝我别想着报仇。刚刚胖子告诉我,老板叫我别与联邦军队作对,我知道,他和黎叔是一个意思。”

    听了这番话,牛犇心里一沉,意识到少年身上的问题比想象中严重。

    随后,他听到那声长叹。

    “杀父之仇啊!”

    ......

    ......(未完待续。)

二零五章:老实人的道理与贼船

    三日侵袭,云潮对好望角的天气影响渐渐加大,伴随着某些奇异的影响。白天与黑夜的区分变得模糊,白日视线不清,夜里不是一团漆黑。

    天上无月,自然也看不到哪怕一颗星,空气中的微弱光线源自太空射入的亿万万粒子,还有地上的特殊生物。今后半年,它们是这个世界的主要光源,经过一系列神奇转化,维持着世界的活力。

    卡其拉山区有种飞虫,外壳坚硬并有细密绒毛,体内存在磁场,当在迷雾中飞行的时候,那些磁场会把空气里的发光微子吸附过来,粘在绒毛上不再脱离。那些发光微子不仅帮助照明,还能为它提供能量,变成其身体的一部分。正是它、和其它类似的底层生命一道,以其庞大数量将生命循环的基础打牢,使得这个世界在与日月分割的时间保持生机。

    凭借远超常人的视觉,牛犇不仅能够看到空气里那些跳跃着的红点,甚至能够观察到其飞行轨迹吸附微光颗粒所形成的光带;无数光带在冰冷寂寞的夜空画出繁杂而玄妙的图案,宛如一座座彼此连接的桥。

    多么神奇的一幕!眼前的事实让人不得不为之感慨,生命最让人感慨的地方不在于力量强弱,而是在进化过程中体现出来的主动与变通,只要道路没有彻底断绝,总能找到活下来的办法。

    有这样一句话:生命总有出路。可惜的是,牛犇虽然有幸目睹、并且能够看到,心情却没有办法放松下来,也没能从中获得启迪,寻找到解决问题的出路。

    “没想到会是这样。”

    叹了口气,牛犇把视线从远处收回,看着少年倔强又稚嫩的脸,微微有些失神。

    仿佛看着过去的自己。

    与同龄时期的牛犇相比,这个遭遇更惨的少年不够成熟,对很多事物、道理感到迷茫。他没有强大的梅姑姑保护,没有邪恶的胖子指点,没有亲密的玩伴可以倾述,更无法上学、读书、开阔视野。龙老板对他有活命之恩,目的其实是为了用起来放心,单就亲密程度而言,其实很一般。

    这样的环境中长大,仇恨极有可能是少年的一项主要动力,甚至是他的全部支撑。猛然间一切为之颠倒,熟悉的圈子彻底崩塌,且被大家劝说放下仇恨......今后怎么活呢?

    不考虑生活,只说情感,身背不共戴天之仇,岂是说放就能放掉。

    “我没有好的建议可以给你。”

    左思右想,牛犇最终将那些可用来安慰劝解的道理全收回去,说道:“等龙老板好点,听听他怎么讲。”

    少年神情微黯,默默低下头去。

    “这件事,我只对你一个人讲过。”

    “哦?”牛犇有些意外。

    “以前天网还在的时候,老板从外面带来机甲大赛的视频,里面有个小片子,对你有介绍。”冷彬抬起头看着牛犇,毫不掩饰心里的失望。“我以为,你正在做的事情,都是为了报仇铺路。”

    听了这番话,牛犇心情异样,很久没有说话。

    机甲大赛举世皆知,联邦在宣传上不遗余力,作为冠军,牛犇知道自己因此闻名,也知道自己会对一些人产生影响,但他从来没想过,在这里偏僻的荒野山村,有一名少年拿自己做参照,甚至当成榜样。

    成为榜样,影响别人,对许多人而言,这是一种难以实现的梦想,牛犇只感觉到的只有沉重与不安。

    之前的战斗中,少年那一枪引而不发,对战局的作用难以估量。换位思考,若黑暗中有一支枪足以威胁性命,牛犇无法估计自己能够发挥多少实力。进而思之,没有那种转变,对手不会选择退走、也就不会被机甲打伤,后面不会被追上,追上也未必能战胜。

    这一切,竟然是因为一段视频,一次冥冥中所生的情感共鸣......

    良久,牛犇说道:“当时参与的人,都已经死了。”

    少年微嘲说道:“意思是,你不打算再追究?”

    “不是。我会寻找幕后主使。”

    “然后?”少年眼神一亮。

    “杀死他,或者他们。”

    “那我......”

    “你和我情况看起来相似,其实不太一样。”牛犇知道他的意思,一边挥手打断,斟酌言辞解释道:“有些东西,讲出来可能让你觉得不舒服,甚至会......”

    “我愿意听。”

    “呃......”对着那双渴望急切的眼神,牛犇愈发仔细小心,字斟句酌说道:“关于复仇,这些年我想过很多,最终的理解是,复仇不是为了死者而为。”

    “嗯?”才听第一句,少年就禁不住要皱眉。

    牛犇说道:“人死了,死了就是死了,一死百了,情不情愿都是如此。怨气、不甘、愤怒,和仇恨,这是活人的情感,活人把自己的情感强加给死去的人,创造出许多不该有的词汇。‘死不瞑目’,死人哪会知道自己是睁眼还是闭眼?‘地下有知’,那是神话故事;因果报应也是活人间的恩怨纠缠,而不是死后搬弄是非。”

    “......没有神仙......”冷彬大概把握住要点。

    “没有神仙,没有鬼魂,所以不存在死后如何如何。但在活着的人心里,有些事情放不下,有些情感必须宣泄,又不能说是为了自己,于是就把根源归到死去的人身上。”

    火堆旁的佣兵派出代表,朱莉带着两个人去到机甲旁边,与小托马斯说些什么,时而会把视线转到这边。牛犇朝那边看了看,继续说道:“简而言之,报仇不是为了安慰父母,而是为了自己。”

    “这不是自私?”冷彬轻轻皱眉。

    “你在乎?”牛犇看着他反问道。

    “我......”

    “我在乎,你也应该在乎。”

    主动给出自己的答案,牛犇接下去说道:“报仇是私事。是私事,又怎么能不自私?你找到仇人,杀死他,你就变成他的子女的杀父仇人,他们会来找你复仇......你能说,他们是高尚的?”

    “......立场问题。”

    “立场由**而生,在这件事情上,决定立场的是私欲。圣人教人以德报怨,佛家说冤冤相报何时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放下的不是手里的刀,而是仇恨、和与仇恨类似的各种私欲。”

    听完这番话,冷彬陷入沉默之中,良久之后轻轻摇头,问心自语。

    “我做不到。”

    “我也做不到。但......我会尽力做到另一件事。”牛犇看着他认真说道。

    “是什么?”

    “弄清楚复仇的对象。”

    “避免牵连无辜?”冷彬明白了他的意思。

    “让自己求一点心安。”牛犇叹了口气:“仇恨可以给人力量,但是会让人痛苦,怀有仇恨的人最了解这点。无论复仇本身,还是复仇的时候避免错杀,最终为的是让自己过得好一些,本质上依然是私欲。圣人讲的那些道理,说难也难,说简单其实也很简单,只要把**放大到众人、乃至天下人身上就可以。可惜......你是小民,我非圣贤,放不下仇恨,做不来伟大,可又不想因为**发疯,只好退而求其次,找到自己的心安理得。”

    牛犇不是一位合格的说教者,对一个久居山野,没读过书、连城市都没有见过十几岁少年而言,这番话过于飘渺。即便他少怀“壮志”,抓住一切机会学习,仍难全部理解。不过幸好,他有别人没有的东西,在对仇恨的自身体验上,冷彬对话中提到的痛苦、力量有最直观感受,因而才可以明白意思。

    “按照你所说的,我的仇没办法报了。”

    找准报仇的对象以求心安......按照这个标准,当兵被炸死在战场,找谁去?

    “那也不一定......无论联邦还是星盗,都可以拿来当仇人看待。”

    “你这样想?”少年大为惊诧。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这样想。”

    “那样的话,你也是我的仇人。”

    “这是你的权利。”牛犇认真说道。

    “我......”少年思索片刻后摇头,坚定说道:“你不是我的仇人,这没道理。”

    牛犇欣然说道:“你说的对,这没道理。另外,刚刚我有了一个想法......咳咳!”

    略有些激动情绪导致胸口再次作痛,牛犇吸了口气将其慢慢平复,缓缓说道:“我有一个想法,或许能适合你的情况、不,是帮助你找到立场。但你需要认知时间,还需要增加学识和阅历,你得从山里走出去,多学、多看、多想,才有机会理解、把它变成自我认知。”

    “什么想法这么奇怪......能不能先说说是什么?”

    “嗯......”牛犇沉默片刻,轻轻说道:“以战争为仇。”

    “?”

    “你的父母死于战争,这场战争就是你的复仇对象,如此,你就有了立场。”

    少年从未听过这种论调,讶然问道:“然后呢,我该做什么?”

    牛犇看着他的眼睛回答道:“复仇。消灭这场战争。”

    少年神情越发茫然,问道:“消灭这场战争?我......该怎么做?”

    假如叶飞在场,或者把小托马斯叫过来,此刻定会一拍大腿,激动的语气告诉冷彬:消灭战争的最佳方式就帮助一方消灭另一方;之后再举出若干例子,解释n种道理,尽力把这个已经非常强大、而且有着无限潜力的少年拉至麾下。至于他能否消灭战争,能否在这个过程中找到平静......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

    牛犇没有那么做,而是叹了口气,苦笑着说道:“消灭战争,理论上有很多种方式,实际上都不可靠。这样吧,你先想想这些事情,回头我让牛二给你看点东西......行动上,当前我们应该设法让龙老板活下来。”

    “去军营吧。”少年的话脱口而出,“你说的对,军营能够帮助老板复原。”

    绕了这么大一个圈,终于等到他自己讲出来,牛犇长舒一口气。

    机甲那边,小托马斯从座舱出来和朱莉等人争论着什么,气氛有些激烈。

    “不过,军营未必允许我们进去。”不想去的时候不觉得,想去了,少年忽意识到军营不是谁想进就能进,不禁有些担忧。

    “不用担心这个。”牛犇注意到他的视线和表情,心头微动,故意问道:“他们在说什么?”

    “他们找托马斯打听能否将功赎过,希望替军队做些事情......我觉得这是策略,以退为进,试探口风,顺带尝试拿回装备。”

    不知不觉开始改换立场思考问题,少年转回头问道:“那些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问的时候,少年不知道牛犇心里多么震惊,更不知道牛犇已经看穿其枪法神准的奥秘所在,感慨到几乎说不出话。

    “......将功赎过,那也挺好的。”

    缓缓压下心头情绪,牛犇伸手拍拍少年的肩膀,站起身说道。

    “正好有个差事。”

    ......

    ......

    “散播量子通讯设备抵达的消息?”

    听过牛犇给出的差事,二十几名佣兵人人瞠目,半天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明白了,这是假......”

    叫喊的人猛地住口,将后面的内容被生生咽回肚子,面孔被气息涨得通红。周围佣兵多数把头低下,也有人悄悄埋怨他道破天机,使得大家原本可以得到的脱离机会变得渺茫。

    “是真的。”牛犇知道众人担心什么,摆手说道:“稍后,你们可以派几名代表随我去军营,亲眼看着它工作。”

    啊?

    在场的人再次惊呼,不同于刚才,这回是发自内心感到不解。

    “为什么?”

    “难道是......”有机敏的人再次有了猜测,却不敢像刚才那人一样叫出来。

    “缓兵之计,可以这么理解。”

    牛犇道出其心中想法,接着说道:“不管怎样,大家只需要设法去到索沃尔,把此行发生的事情说给别人听,就算完成委托。”

    没有谁理解这番话的用意,人人心里觉得荒唐。

    这算什么差事!

    设想一下,假如牛犇真的只想这样,完全没必要说出来,只需发还装备把人放走就好。两者之间非要找点区别出来,在于牛犇如果不讲,可能有人会择地躲避乱局,等到战争有结果之后再决定是否出山。

    看着众人疑神疑鬼的样子,得福鄙夷说道:“犹豫什么呢?都傻了不成!告诉你们,牛大老实而且善良,才会给你们一次自我挽救、还能赚钱的机会。俗话说得好,错过这个村没这个店,到底干不干!”

    “不干可以滚蛋,也可以跟我们去军营,干活、打仗或者坐牢!”小托马斯随声附和。

    “......我接受!”威逼利诱,有人当先站出来,接着应声一片。

    “我接受。”

    “我也接受。”

    很简单,不接受不能拿回装备,在这种地方两手空空,和等死有什么区别。

    有些奇怪的是,真有人选择不同道路。

    “我要留下来。”

    对着小托马斯诧异的目光,朱莉送出撩人眼神,再转回到牛犇身上。

    “我和你们去军营,然后......随便你怎么着。”

    ......

    ......(未完待续。)

二零六章:事事匆忙

    山岭曲折,峰回路转,顺着山涧溪流汇聚而成的河道,转过梅岭,建在开阔地带上那片建筑就是军营,驻守三十八装甲师的一个营。

    二旅三团四营,原是正宗突击部队,一系列遭遇后被派来卡其拉驻守,负责监控周围三百里群山,保证联邦军队的侧后方安全。

    一个营,三百里,防卫后方,看到这样的数字对比与任务内容,稍有军事常识者都会失笑。话说回来,正因为如此,这个营才会在军部的地图上占有一席之地。假如前线战事顺利,联邦军队顺利拿下索沃尔,顺利完成任务的四营将会得到不错的军功。

    过去两个月,四营的军事活动既忙碌又清闲,忙碌因为防区面积,每天都要派出小分队进山巡逻,区域宽广,地形复杂,机甲反而不如成了累赘,耗时更加长久。清闲指的是具体内容,除了与土著搞关系,偶尔警告、驱赶一下外来佣兵,巡逻队伍没碰到过值得重视的军情。换句话说,这个以强攻闻名的装甲营处于闲置状态,战士们也仿佛在度假。

    现状由大局决定,星盗毕竟不是国家,统治力、凝聚力都不怎么强,联邦军队赶走他们后,在占领区大力推动怀柔政策,取得相当不错的结果。卡其拉山区资源匮乏,山民稀少贫苦,联邦军队送粮送钱送物资,加上姚村的主动配合,与龙门客栈的协议,一系列措施后,联邦军队地位稳固,已经得到山民相当高的认同。

    有了民心,办起事情来就很方便,龙门客栈生意兴隆,百姓安居乐业,军队顺利履行职责,结果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黄少丰对此很满意,甚至有些得意。

    一个营,三百里,零伤亡......这样的成绩,军神也无法做的更好。

    情况自三天前开始转变,云潮忽起,战局突变,卡拉曼塔被隔断,四营与前线和后方的联系断断续续;紧接着,有村民被哨兵打死,没等处理妥当,又接着消息登陆艇失事,搜救队伍出去不到一天,姚村人突然抬尸而来,定要军营给个交待。这边焦头烂额的时候,隔天快腿儿跑回来,脱力晕倒之前报告说,遇到姬鹏帝国的装甲部队......

    接到消息,军营里炸了锅,黄少丰勃然大怒。面对一群叫嚷着增援的军官,他在心里不断提醒自己:要冷静,一定要冷静。

    “为了逃脱军罚,竟敢谎报军情!”

    等到快腿儿苏醒过来,黄少丰详细询问过程,反复对照细节,寻找破绽与漏洞。然而现实残酷,无论快腿儿的样子、还是其所说的话,无一不在提醒大家,敌军就在眼前。

    时间无情流逝。

    “增援啊!再晚的话,队长他们全都要死!”

    快腿儿哭喊的声音四处回荡,军官、士兵都已自觉做好战斗准备,只等一声令下。来军营闹事的村民感受到一股截然不同的气息,没有谁敢如之前那样叫嚣。空气仿佛凝固了一样,人们甚至不敢说话,偶尔有女人哭泣,声音仿佛从罐子里发出。

    压抑,沉闷,充满着绝望与失落。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紧紧攥着特意从家中带来的心爱水晶杯,黄少丰在指挥室来回踱步,难以再像之前那样保持沉稳。内心里,他已经信了快腿儿的话,并因此联想到更坏的结果。

    姬鹏帝国参战,霍夫曼呢?

    来这里装甲部队只有一支?

    即便只有一支,兵力真的只有快腿儿所说的那么点?

    四营总共这么多人,巡逻加搜救,军营常驻兵力不到一百,战斗机甲七台......派多少人增援?会不会落入陷阱?

    另外两支搜救队伍呢?是不是遇到类似情况?会不会有更多敌军?

    无论如何,军营不能被掏空啊!

    “指挥部能不能联系上?”

    “附近友军呢?”

    “加紧联络!”

    “至于邵队长那边......”

    咬牙准备下令时候,两重喜讯从天而降。

    派往东面的那支搜救队伍传回消息,虽然搜索登陆艇方面没什么结果,但遇到一批云潮开始时穿越卡拉曼塔、现已迷路的学员军,配备清一色的主战装甲,其中一个还是黄少丰的本家后辈。

    此刻他们正在回来的路上,即将抵达营地。

    “天助我也!”

    庆幸自己刚才多想了一会儿,此刻心里有了底气,黄少丰准备满足快腿儿的请求,顺带安抚那些眼里喷火的军官。

    不过,用不着了。

    猎狐岭战斗结束,距离军营也不是太远,大托马斯用机载通讯设备和军营取得联络,将基本情况汇报。

    战斗胜利,姬鹏、霍夫曼、星盗三方联合装甲分队被全歼,屠夫被生擒......

    最最重要的,那台登陆艇上带有能够克服云潮干扰的量子通讯器!

    “啊?呃......哈!”

    巨大喜悦,水晶杯送到唇边,一饮而尽。

    “快点接应!”

    ......

    ......

    接应,汇合,欢呼,感怀,安置伤员与俘虏,腾出地方安放设备,着老魏等人马上开始调试。

    一番忙碌,黄少丰邀请安德烈到指挥室,向其介绍四营驻防情况,探讨此次突发事件的意义,后续军务如何转变,等等所能商量的一切。

    无论安德烈本人的能力,还是背后象征意义,都不能把他当成普通士兵对待。黄少丰对此深深了解,给予其别人无法得到的礼遇。

    安德烈的表现无可挑剔,但......多少有点心不在焉。

    黄少丰擅长观人,很快发现安德烈的异常,有意表达关切,又担心自己过于唐突。正在踌躇时,另外那支搜救队伍也已回来,带回十几名学员与同等数量的主战机甲,还有后方不惜一切增援前线的指令。

    云潮发生前,总指挥部将学生军布置在卡拉曼塔一线。那里还有零星战斗,可以让学员有机会接触真实战场,又能保障安全。剧变突来,增援需要争分夺秒,总指挥部命令近者立刻出发,后方梯队依次增补,原则是过去一个是一个,通过一支算一支。根据学员们带来的消息,这批以学生军为主的机甲战士多达数百,通过卡拉曼塔时,他们遇到迷雾、暴雨、滑坡甚至还有地震。很快,队伍在恶劣到无法想象的环境中彼此失联,以小股、甚至个体形态去往前线,直到找到己方部队。

    这番话的主要意思有两点。首先,总指挥部对局势的判断很不乐观,不然不会如此极端。其次,四营的搜救任务远未结束,需要加派人手,扩大范围,尽力找到那些失散的学员和士兵。

    数日行军,期间不断与老天搏斗,大部分机甲出现故障,学员们也都精疲力尽。其中有几个获救的时候精神松懈下来,当即昏睡不醒人世,连机甲都是搜救人员代驾回来。也幸亏驻扎在这里是三十八师,人人能够驾机作战,换成普通山地部队,只能先把那些机甲丢掉。

    看看获救学员的样子,很容易知道失散者现在什么情况,如果不能及时救援,后果不堪设想。事实上,获救学员刚刚抵达军营、甚至刚刚遇到搜救队伍的时候就已纷纷提出请求,希望二次搜救马上开始;还有人借机表达意愿,希望在恢复体力后加入搜救队,寻找自己的好友、兄弟姐妹,与素不相识的陌生同窗。

    “这样的话......君安,你带大家先休息”

    又是一番紧张忙碌,黄少丰脚不沾地,招呼本家侄儿黄君安帮忙,心情既喜且忧。

    喜的是,危局时刻自己有了大量后备兵源,或许有机会建立奇功。忧的是,对这些学生军的运用是个大麻烦,那些机甲基本都需要维修,不仅耗时,或许还缺少零件。

    另外还有一重关键,搜救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一百人失踪,救一人、救十人、救九十九人,三者对比,谁做的更好?

    答案非常奇妙......谁都不比谁好。

    救一人失九十九,可能会成为联邦英雄;救九十九失一人,有可能被看作罪人。

    没把握,不确定,那是黄少丰最厌恶的感觉。

    可确定的是,搜救行动势在必行,两大帝国参战的军情更需要处置,还有俘虏、伤员等等......好多事情要做!

    这边着急的时候,学员们获知安德烈也在军营,林少武,黄君安,莫凡,与詹姆斯*林杰,四大家族子弟联袂而来,找他打听牛犇的情况。

    牛犇与安德烈同机而来,学员们事先知道,黄少丰反而一无所知。

    “牛犇?”猛然听到这个名字,黄少丰有些困惑,摆脱杂念问道:“哪个牛犇?”

    “正想和黄团长说这件事。”安德烈彬彬有礼,才把关于牛犇的事情告知,并且告诉大家,这会儿牛犇和小托马斯去了龙门客栈。

    “龙门客栈?”

    “牛犇为什么去那?”

    两大帝国参战,三方联军潜入,猎狐岭前一将三杀。学员们都还不知道这些事情,纷纷追问因果缘由。

    安德烈将情况介绍一遍,很详细,很精彩。

    “嗬!”

    “这家伙,干的漂亮!”

    “到底是他厉害。”

    学员们个个热血沸腾,连日疲惫仿佛顷刻之间消失。

    “等等,等等,等一等!全部给我闭嘴!”

    说这句话的时候,每一个字都比前面的音量更大,到后来完全是吼出来。面对周围愕然目光,黄少丰深深吸一口气,意识到自己不仅忽略了大事,并且极有可能被人故意欺瞒。

    “安德烈,牛犇和你一起坠落,一起获救?”

    “一起作战。”安德烈微笑说道。

    “带队夺机、反攻的人是谁?猎狐岭之战,托马斯兄弟和你们之间......”

    “指挥者一直是牛犇。”不知道是和牛犇的关系太好,还是觉得联邦军功对自己毫无意义,安得烈的态度几近谦恭:“牛犇负责策划、指挥、主导战斗。嗯,我也帮了点忙。”

    学员们摩拳擦掌,周围一片安静。

    有心人注意到,自从牛犇这个名字被提起,周围士兵与军官的表情就变得很奇怪,眼中脸上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总之个个心情复杂。

    但都无法与黄少丰相比。

    “牛犇......”额头不知不觉蹦出青筋,黄少丰大声吩咐:“把托马斯给我叫来!”

    不久,众人从大托马斯嘴里听到相似的话,谈及牛犇时,态度比安德烈更加恭敬。当被问及为什么返回军营的时候不立即汇报,憨厚的大块头儿用手指指安德烈,表情无辜。

    “长官,你们不是在一起吗?”

    “我......”黄少丰不知该说什么好。

    “不好意思,我忘了。”安德烈微微一笑,表情不像是在道歉。

    瞎子都能看出问题,傻子也能感觉到其中隐藏的意味。

    黄少丰呆了好一会儿,有些茫然的神情渐渐转冷,问道:“刚才说,牛犇干什么去?”

    “找龙老板要人,逼出、捉拿或者杀掉姬鹏神秘强者。”安得烈抬起手腕看了看,想起什么:“时间过去这么久,是不是过去看看状况,接应一下?”

    “呵呵,接应......”

    水晶杯掉到地上,粉身碎骨。

    ......

    ......(未完待续。)

二零七章:言语所生的非言语冲突

    “为什么没人接应?”

    回军营的路上,小托马斯一直重复这句话,仿佛瘪嘴老太婆般喋喋不休。到第八次,和其同一个座舱的得福按捺不住,愤而怒斥。

    “三十八师不喜欢牛大,用不着反复提醒。”

    “不是这样。”小托马斯罕见严肃的声音道:“意见归意见,战场是战场,你这种想法,是对我、也是对三十八师的侮辱。”

    “侮辱?侮辱......”

    得福本来想说侮辱你怎么了,然而对着那张板正起来的脸,竟然难以出口。

    “况且我在这里,即便别人不来,还有我哥,洋鬼子......没道理谁都不过来瞧瞧。”

    “别人不放心牛大的本事,安德烈不会。”得福冷笑回应。

    “这我相信。可是,我哥呢?”

    “那是你哥,能不相信你的能耐?”得福大肆嘲讽:“托马斯大侠亲自出马,八岐暗忍算什么,天皇也得望风而逃。”

    路上龙老板短暂清醒,牛犇怕他有这会儿没下回,抓住机会询问几个关键问题。不知出于什么想法,龙老板没再隐藏,再度昏迷前有问必答。其中最关键是女子身份,大家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其来头居然那么大。

    八岐暗忍之风忍:血月夕阳。与山本武道同一级别,比肩为天皇座下近臣。

    这条信息带来极大震撼,与无穷压力。如果说,此前从俘虏俘虏那里获得的口供还需商榷,八岐暗忍的出现无疑将姬鹏参战的事情落到实处。自那时起,牛犇再没有开口说过话,得福则一心忙于推演局势,小托马斯忧心忡忡,转而不停念叨为什么见不着援兵。

    说到接应为何不来,大家心里都有猜测。决定来龙门客栈捉奸前,牛犇与安德烈商议、并且征求小分队队员的意见,最后决定缓报给那位黄团长知道,以免节外生枝。

    这种行为意味着什么,有点脑子的人都清楚,事先大托马斯担心后果,曾建议采用“委婉”些的方式。然而牛犇问过一些事情后将其否决,并且表示自己会承担。这样一来,托马斯兄弟不好再说什么,内心的担忧却无法消除。现在,担忧似乎变成现实,而且比想象的严重。

    “牛大有担当,就怕......”

    “省省吧,用得着你担心。”得福才不管他怎么想,冷笑着一口打断。

    “唉!”

    叹了声,小托马斯不再开口。反倒得福被撩起肝火,嘀嘀咕咕说些不好听的话,譬如不顾战友之情,家国之义,胆小懦弱畏惧强权,等等等等。到这里,小托马斯听不下去,忍不住反驳说服从命令是军人天职,三十八师的强悍战斗力正是来源与此,假如真的是上峰有令,弟兄们不能违抗。

    “令行禁止是铁律。师长说,三十八师不敢说天下无敌,但在这方面,绝对称得上楷模。”

    “是非不分,忠奸不辩,居然好意思自夸。你们那位师长,呵呵......”得福故意留下话头,意犹未尽。

    “我们师长怎么了?”听到师长两个字,小托马斯铁眉倒竖。

    “哎吆呵?”得福故意撩拔,“那你倒是说说,你们师长和牛大比。”

    “师长天下无敌!”小托马斯毫不犹豫。“牛大是不错,但是和师长比......”

    “叫他和牛大单挑。”

    “我%操......”小托马斯一个失手,机甲险些摔翻。

    “和我比也行。”得福退让一步。

    “胡搅蛮缠......我不和你说。”小托马斯气喘吁吁,仿佛受了气的小媳妇儿。

    “要我说,你们那个师长真不咋地。”得福乘胜追击,讥讽道:“看他教出来的人就知道,没种。”

    “你说谁没种......”小托马斯大为恼火。“违抗军令,要枪毙的。”

    “还不就是怕死。”得福嗤之以鼻。

    “你......不和你说。”

    一番激烈顶撞,嘴巴从不输人的小托马斯彻底没了言语,闷声不响操纵机甲在山坡上颠簸。在其身后,客栈人员抬着担架,朱莉与冷彬背枪守护在旁边,牛犇操纵俏郎君垫后,人与机甲的组合在黑夜中艰难行走,一步步朝着军营前进。

    直到靠近第一处固定哨卡,终于遇到熟人。

    “谁?”

    “我。”

    “哥?你来了!”小托马斯长出一口气,忍不住抱怨,“怎么回事,不是说好......”

    “别说了,牛犇呢?”

    “在后面,你这是......”

    “我先和他说说。”

    “哦。”

    着其余人继续前进,小托马斯领着哥哥到队伍后方去找牛犇,一番轻言细语。

    “搜救有些结果,好也不好......学生军情况不妙......通讯设备启动,可惜只能点对点连接,只能联络后方,团长向指挥部作了汇报......安德烈受到口头警告,你得......”

    “知道了。”

    诸多消息,大托马斯并不了解详细内情,讲的有些乱。牛犇边听边想将大概事项整理出来,最后点了点头。

    “怎么这样?”小托马斯听傻了眼,焦虑说道:“得想个辙。”

    “对,得想个辙。”大托马斯附和。

    “知道了。”牛犇重复一遍。

    ......

    ......

    夜已深,一行人在托马斯的带领大家进入军营,引起很大骚动。疲惫之极的学员们原本早已睡下,获知消息后大多赶过来,安德烈反倒没见着,还有扎营未退的姚村村民获知消息,出来不少男女老幼。

    “彬仔。没事吧?”

    “龙老板怎么样?”

    “客栈怎么了?人怎么都到了这里?”

    “胖子......”

    作为亲手摧毁客栈的凶手,小托马斯觉得这些问候很刺耳,操纵机甲时故意制造噪音,哐当哐当,仿佛推土机一样。

    “托马斯!”

    严厉的声音自前方传来,营长与军医大步而来,周围一大群彪悍士兵。说话时,军医走到担架旁粗粗看过,随即挥手让医护兵接手,直接将龙老板送往医护室,另有士兵指引龙门客栈的人去往各自该去的地方。这边,小托马斯赶紧从座舱里出来,嬉皮笑脸试图套近乎,可惜营长根本不理他,目光在得福身上停留片刻,便用手将小托马斯推开到一旁,径直走向俏郎君机甲。

    滴,舱门打开,牛犇从里面出来,落地时脚步稍显不稳,用手按住胸口。

    “牛大。”

    “牛犇!”

    林少武带头,学员们一拥而上,大、小托马斯离的较近,同时跑过来伸手去扶。

    “没事。”

    牛犇摆手,站直身体后目光向前,与那名面容方正,神色如铁的军官四目相对。

    “这是我们营长。”小托马斯赶紧介绍。

    四营长的名字叫任信,谐音古怪,得福曾好一通乐。牛犇觉得他一点都不任性,只是有点冷。

    “营长,这位是牛犇,帮了大忙......”

    “我都知道。”

    挥手示意托马斯不要多嘴,任信上下打量一番,问道:“你就是牛犇?”

    这算明知故问,牛犇点头回答道:“我是。”

    任信说道:“为什么不敬礼?”

    “敬礼?”

    “见到长官应该敬礼,讲话之前更应该敬礼,你们在军校难道连这没有学过。”

    牛犇轻轻挑眉,说道:“你是上尉,我也是上尉,何来的长官。”

    和小托马斯一样,任信被这句话堵得难受,拧眉说道:“有军衔无职位,依旧只是一名士兵。”

    警告没获得应有效果,牛犇摇了摇头,说道:“你误会了,我不属于三十八师,也不是你的士兵,只是碰巧提供支援的友军。”

    这番话讲的实情,学生军属于独立编制,理论上不属于任何一支队伍。牛犇与安德烈的身份更加独特,上战场的职责甚至不是打仗,而是对双引擎机甲进行实战测试的机师。这件事由联邦政府与军部共同决定,休说一名驻地营长,即使中陆军指挥雷鸣,甚至包括好望角总指挥部,都不具备完全的指挥权。

    任信并不了解内情,寒声说道:“这里是军营,任何人胆敢不遵守军规,都要受到处罚。”

    牛犇依然摇头,淡然说道:“恐怕不行。”

    听到这句话,任信的眼睛眯成一条线,内里射出刀锋般的光芒。周围士兵更是气愤,原本存了感激的人也都板起面孔,目光不善。

    如山般的压力扑面而来,学员们的神色复杂,有人担忧,有人愤慨,有人面露怯意,有人发出冷哼。

    “牛犇......”林少武压低声音,试图劝解。

    “没事。”

    轻轻摆手,牛犇神色平静说道:“我才刚刚进入军营,一切按照引导去做,若有什么地方不对,也是你们的人犯错。”

    任信微嘲说道:“你以为,这样我就不能治你?”

    听到这句话,学员们起了躁动,愤怒的神情溢于言表,甚至有人开口抗议。这个时候,军人们又对这批动辄“反抗”的学生失去耐心,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正如小托马斯讲的,在军队,服从不仅是军规,更是一种经过打磨后形成的习惯与自觉。然就这批刚刚“离开文明社会”学员而言,两个月的军旅远不足以磨平棱角,抗争不平事被他们看着是天生的权利,即使抛开同窗情谊,也不能对人信刚刚讲的那句话无动于衷。

    片刻间,军人、学员之间的对立隐隐形成。

    任信对此熟视无睹,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牛犇看着他沉默下来,片刻后说道:“与指挥部之间的通讯已经恢复,关于我的事情,建议你请示之后再决定怎么做。不过,你可能不具备了解情况的资格,问也白问。”

    “你!”

    前半段还可以说是为了解决问题,后半段内容......从周围士兵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们将其理解为羞辱。

    事实上,的确是羞辱。

    “牛犇,你怎么......”

    “营长,牛犇他......”才刚见面就杵上了?托马斯兄弟尴尬又着急,在旁边一个劲儿搓手。

    “闭嘴!”任信转身低喝:“擅自行动,袭击客栈,你记不记得自己什么身份,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还有你,明知道他们去干什么,为什么不阻止?”

    “我......”

    “别说了,自己去禁闭室,等待审讯!”

    “我不同意。”

    “你说什么?”任信豁然转身,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我不同意你处罚他们。”

    开口之前,牛犇听到身后有些异常响动,回过头去看了看。

    灯火通明,看热闹的村民在军营日常使用的灯光下聚集,甚至烧起火堆取暖。

    见到如此荒唐的一幕,牛犇回身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还在为刚才的那些话而“震惊”,任信根本不知道他在问什么。

    “我记得,你刚刚才说过,这里是军营,一切都要遵照军规。”

    “没错。”

    “他们这样做,不算违反军规?”

    “他们?呃,那些村民......你居然有闲情关心他们?”内心感受无法形容,任信开始觉得对方的脑子不大正常,有些后悔这场谈话。

    “为什么不能?”牛犇同样觉得很奇怪。

    “我......我说不能就不能!”

    三十八师的军官,信奉武力大棒者居多,与老辣深沉并不沾边。对话进行到这一步,任信难以控制情绪,上前一步,用手戳指牛犇的胸口。

    “联邦英雄,你现在应该和我解释,你有什么资格干扰军务。”

    “干扰军务?呃,你是指他们......”

    与适才任信的反应相仿,牛犇感觉诧异,认真说道:“小托马斯参与的这次行动由我决定,出于一些考虑,事先没有朝军营汇报。你要处罚他们,也不是不可以,但,至少应该先看过我的行动报告,做出评估后再决定。”

    同属一方,军队之间常有合作,事前来不及、或因特殊缘故无法汇报的情况不是没有,牛犇的这番话听来合情合理,让人难以反驳。

    看着任信变幻不定的神色,牛犇继续说道:“另外我想通知你,姚村发生的事情已经水落石出,我有人证证明枪杀村民的凶手就是屠夫,祠堂杀人的是八岐暗忍之风,就是藏身龙门客栈的那个。补充一点,我怀疑此前发生的哨卡事件也是他们所为......对了,对屠夫的审讯情况如何?有没有帝国参战的具体计划?”

    一连串反问,给人的感觉就像训话,但其所讲句句都是众人关心的焦点,由不得大家不仔细听。获知姚村惨案真相,周围士兵们的眼神明显有所变化,有人偷偷拉着小托马斯追问详情,有人窃窃私语变。

    当八岐暗忍这几个字传入耳鼓,士兵们再也按捺不住,响起阵阵喧哗。

    “天皇座下?”

    “当初那个山本武道......一伙儿的?”

    “靠,结果怎样么?”

    “还能怎么样,杀了呗。”小托马斯故做云淡风轻,瞬间表情又变得沉痛,幽幽言道:“那家伙厉害,我的本事完全插不上手。牛大一个人与之单挑,深夜激斗三十里,最终才将她打落深崖。看见没,牛大受了内伤,很重。”

    “嗬......”惊呼惊叹声中,学员们纷纷握紧拳头,挺起胸膛,摆出“这是我们的人”的姿态。士兵们的心情比刚才更加复杂,纵然不说什么,眼神也已大不如前。

    “啪啪!”

    有人轻轻鼓掌而来,飘扬金发在灯光中格外醒目,笑容更是无可挑剔,只是举动不合时宜,说的话更是荒唐。

    “八岐暗忍,主战者四名。山本武道死在你手上,血月夕阳又被你干掉......牛犇啊,我打赌天皇这会儿正念着你的名字,拼命地用针扎小人。”

    用手分开人群,嘴里开着玩笑,安德烈与一名参谋走入人丛,上前来一个大大熊抱,丝毫不管牛犇深深吸气,表情痛苦。

    “干的漂亮!”

    “干的漂亮!”

    或许因血统的缘故,林杰骨子里有股东方人不具有的奔放,当即呼应。

    “干的漂亮!”学员们先后发出声音,渐渐带动周围的士兵。

    “干的漂亮!”

    “......”

    对这种情况,任信恼火、又觉得无力,不知不觉渐失分寸。偏偏这个时候,牛犇推开安德烈,回头再次追问起关于“屠夫”的情况,一副操刀者的骄傲架势。

    “我警告你,注意自己的身份!”任信真的有些任性,愤而说道:“这些都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你连所属单位都没有,连军人都不算,有什么资格调动我的部下。”

    听到这句话,周围忽然间变得安静。

    牛犇神色转淡,声音也变得严肃:“任营长,你要对自己说的话负责。”

    任信很快醒悟过来,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

    ......

    一时气愤之语,不经意间揭开最令三十八师将士们痛心的伤疤,作为华龙联邦战斗力最强的装甲部队,三十八师拥有赫赫声威,却被肢解到七零八落,尽干些不属本职的杂事。这其中的原因,一两句话无法解释得清。联邦政府的军改会议上,对三十八师的指控更是多达三十八项,数字上的巧合带有浓重的羞辱味道,更是落井下石的快感体现。

    军改是政府决策,攻击则主要来自霍青的朝野之敌,导火索就站在众人面前,牛犇点燃引线。抛开这些因素,公正地讲,三十八师的确存在许多问题,讨论最多的两个字:私军。

    所谓私军,不仅仅指对霍青的盲目崇拜,还有已经形成的、从上到下的固有风气;随便找个联邦军人来问,对三十八师的印象多半都有:骄傲,蛮横,霸道,自私,不讲理等字眼,仿佛天生高人一等。这种心态注定了他们行事风格,最新式的装备一定优先提供,军需后勤一定先满足他们,人才由他们先挑,若遇到必须由不同部队协同完成的任务.......三十八师一定要占主导权,从无例外。

    过去在内部讨论时,三十八师军人常说这样的话:让那帮废物指挥?算了吧!老子宁可单干。

    作为军人,有自信是好事,骄傲其实是战力的体现,但如果把自己凌驾到所有人之上,带来的不仅仅是树敌那么简单。时间长了,军界渐渐形成共识,人人希望麾下像三十八师那么能征善战,但又真心不愿意与之合作。

    原因很简单,指挥不动。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实话说,三十八师的命运已成必然,只看何时发生,在谁的手里发生。就事实而言,当这一切真的发生,三十八师将士猛然间发现自己发誓为之效力的国家、同僚竟然是这样看待自己,心情可以想象。

    具体到整改内容,联邦希望彻底扭转三十八师的风气,又不希望它长期脱离战场导致战斗力快速衰退,因此才会将其打散,分配到战场的不同角落。四营驻守在这种地方,干些与打仗不沾边的事情,原因正在于此。

    自私,骄傲,不顾大局,不与人配合,任信当众讲出这样的话,放在别处根本不算事儿,然而在三十八师、在今天这种场合,已在无形间戳中大忌。毫不夸张地讲,只要牛犇、或者什么人将这一幕上报,稍稍修饰一下,他基本上完蛋了!

    藐视政治、肆言妄论乃军人通病,祸从口出的例子,三十八师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具体到现实,营长完蛋,四营必将迎来动荡,下次调整也许就会脱离战场,去哪个地方维持治安,或者......感谢抢险救灾,清理垃圾场的垃圾活。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干什么都是为国家做贡献......这句话听起来很有道理,然而对三十八师而言却是不折不扣的羞辱,与堕落。

    经历过无数次“思想转变”方面的学习,三十八师最无知、最鲁莽的人也已知道轻重,。当看到任信失态,牛犇发出警告后,周围士兵陷入死一样的沉寂,一个个胸膛剧烈起伏,目光愤慨。

    无声暗流开始涌动,看着牛犇淡漠的面容,平静的眼神,任信感受到的是冷酷与咄咄逼人,止不住怒火再往上涌。

    “卑鄙之徒。”

    越想越觉得对方有意,自己在不知不觉间上当、被诱出诛心的话,任信极度任性地大喊道:“你这个卑鄙之徒!”

    猛然间这么大转变,牛犇觉得莫名其妙,没等弄明白周围的变化,与安德烈同来的那名参谋站出来,主动伸手。

    “牛犇上尉,黄团长有请。”

    同一时间,指挥室内正朝这边观望的黄少丰吁出一口气,脸上露出微笑。

    “情况不错。”

    ......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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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抖落身上的雨:打湿我根,给你讲怒汉推车的故事。 雨滴抱住风儿的手:带我看景,给你讲怒汉推车的故事。 风儿撩起女孩的裙:伴我起舞,给你讲怒汉推车的故事。 女孩羞红了脸,悄悄去问世界:“听说有个叫怒汉的......很会推车?” 世界气喘吁吁:“推什么车,这个混蛋推的是我,哎慢点,慢点慢点!” (新书需要呵护,点击、推荐、收藏、评价、评论、顶贴、打赏、宣传,一切都珍贵,点滴见人情,总之千万别和我客气,您能做点什么,就请做点什么。)怒瀚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怒瀚,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怒瀚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