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九章:无人看到的那一面
“基因......”
浑浊而沙哑的声音一次次回荡,片刻明亮的眼睛迅速黯淡,老人似乎要把那两个字嚼烂咽到肚子里,品尝其中的苦涩滋味。
“如果不知道你从不胡乱说话,我会认为这是故意羞辱。”
深深长叹,老人将失望落寞等情绪扔掉,轻轻摆手说道:“我才是医生啊!难道在你眼里,我会连基因疗法都不知道,需要你来提醒?”
医生是杀手,更是医生,传闻中,医生首先医术精湛,尤其药理方面的造诣远远超出常人所想。以往诸多事实证明了这点,由此考虑,牛犇班门弄斧,如果不是有刚才那番神奇表演在先,根本不会引起老人的兴趣。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深,不想死的老人满怀期待,只等来两个毫无用处的文字,心里顿时变得空荡荡的,精神全无依托。
面对失去耐性的老人,牛犇神情依然平静,坚持说道:“没试过,无结论。我知道你并未使用基因疗法,至少不够彻底。”
这番话、准确讲是这个判断令老人感到意外,对他而言,牛犇拥有的药方来自其母,本身“医术”只是皮毛,好奇之下不禁问了句。
“你怎么知道?”
“脉搏。”
“嗯?”老人目光微凝。
“基因人与正常的脉搏不同,绝无例外......”
“住口!”老人突然低吼,蜡黄的面孔泛起红潮,“你说的基因疗法指的是......改造!”
“有什么问题?”不明白老人的情绪为何发生这么大变化,牛犇微微皱眉。
“你想让我接受基因改造?”老人再问道。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方法治好你的病?”
“呵,呵呵!”先是冷笑,老人神情渐渐转冷,歪过头来问道:“你觉得,我会把自己变成畜生?”
原来是伦理。
听其言,观其色,思其行,牛犇知道老人没有作假,感到意外的同时、内心生出诸多感慨。
人人皆有坚持,越是强大的人执念越强,医生如何能够例外;片刻交谈,有太多理由表明、眼前的老人对“活”有着极其强烈的渴望,但却死守原则不放,不肯尝试可能重获生机的方法。
有坚持的人值得尊敬,但在“改造”这件事情上,不同的人生环境造就不同的观感与主张,身边有梅姑姑和几位师弟师妹的情况下,牛犇虽不赞同“改造战士以图战争”,但也无法接受“改造变成畜生”的说法,当即反驳。
“善恶不分贵贱高低,人畜也不是按照形体血脉......”
“你要和我谈这些形而上学的东西。”老人冷笑打断道:“你居然幼稚到这种程度,认为我在乎什么善恶?区分什么正派反派?”
这是个问题。面对全世界谈之色变的杀手,与之大谈人间正义,不仅幼稚,而且可笑。
牛犇轻易领悟了老人的意思,沉默片刻后说道:“我以为,医生百无禁忌。”
“那是别人。”老人冷冷说道:“我是医生,是个人,我认为的人。为了活命,我可以做很多常人不愿意做的事,吃牛吃马虫子吃草,不能变成牛马虫子和草,就是这么简单。”
道理,伦理,道德,底线,若与这些无关的话,就是纯粹的坚持、好恶与情感屏障,简单,但也更加坚不可摧。对医生这样拥有强大意志而且快死了的人而言,寻常手段无用且多余,要令其改变主张,唯有说服。
牛犇就是这样做的,平素不喜言辞的他今天格外执着,看起来已经绝望的情况下,仍试图要“救活”医生。
牛犇诚恳说道:“我们观点不同,但希望你明白,我真的希望能有别的办法救活你。”
老人冷笑说道:“我体会到了你的诚意。你想知道是谁请的我。”
稍顿,他说道:“请得动我出手,也能请动别的黑榜杀手,要彻底解决,需要斩其源头。”
牛犇说道:“关于源头,其实我大致知道一些。当然,仅仅‘姬鹏’两个字太笼统,我想知道具体。”
老人想了想,说道:“你对医生仍有些担心,我活着可以确保弟子不再出手。”
“还有。”
“哦?”老人有些意外。“你想要什么?”
牛犇没有马上解释,站起身走到窗前,打开,探头到外面深深呼吸。身后,老人在病床上看着他的举动,神情略有些感慨。
“年纪轻轻,谨慎小心到这种程度,你啊,比我更怕死,活的也挺累。”
“还好吧,只有危险的时候才这样。”
说话的时候没有转身,牛犇接下去说道:“我听说,不管私人组织,还是各国秘密建造的改造基地,多数在蓝色海。那个地方毫无秩序,做什么事情都很方便,但只有最凶、最狠、最有本事的人才能活下来。”
停顿片刻,牛犇继续说道:“基因改造是最尖端科技,需要各种尖端人才,但又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用。尤其医学、生物学方面的人才,各国一方面严格保护本国资源,还对别的国家内的相关人才实施监督......怎么做的我不知道,但我查到,各国最顶尖的学着专家时不时会露面,大概有自证清白的意思。”
听到这里,老人眨了眨眼。
“你是想......”
“我想请你打入基因改造圈,调查一件事。”
“......”
纵使心中已有猜测,老人仍禁不住目瞪口呆,为牛犇的奇思妙想所“折服”。他躺在床山看着牛犇的背影,忽然发现这个曾经自以为了解透彻的少年有些陌生,那张看似老实的面孔下隐藏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与想法,或者可以称之为计划。
“只要你出现在蓝色海,稍稍放点风声,相信会有人主动上门。以你的身份,一句解释的话都不用就能得到信任,纵有盘查也能够应付自如,轻松过关。进入之后,以你的本事,相信很快可以受到重用,占据重要位置后,行事就方便了。”
转过身来,牛犇缓缓说道:“更有利的是,你得了绝症,非此办法不能活......”
老人终于忍不住摆手,说道:“刚刚有没有听我说话,我不想变成畜生。”
牛犇看着老人的眼睛说道:“我觉得,你可以换个思路。”
“换成什么?”
“打入内部,毁了它,和它们。”
“......”
老人再次张大嘴巴,为听到的话、为牛犇的计划瞠目结舌。
“毁了它......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对别人来说,一个人毁掉基地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你不同。以你的能力,只要能够进入内部,掌握一定的权力和资源,有的是办法让人莫名其妙地死去,只要杀死关键的人,基地也不过是空壳。”
稍顿,牛犇继续说道:“恕我直言,杀手固然令人敬畏,总归算不上什么伟大职业。你虽然强,但还不是黑榜第一。如果能完成这件事,哪怕只有一次,相信也能震惊世界。更重要的是,既然你对改造深恶痛绝,为什么不......”
“等等!”
感受到其中的撩拨意味,老人开口叫停。更重要的是,此时的他分明心动,甚至有些冲动。
骗天骗地骗不了自己,老人寒声说道:“做这件事,我首先要活下去,就要,要,要......改造自己!”
牛犇神色平静说道:“为了心愿,付出点牺牲算什么。”
老人愤怒说道:“这件事什么时候变成我的心愿?”
牛犇说道:“恨与爱,责任和**。有人告诉我,这是人类最强大的几种情感,一切心愿由此而生。对你这样的人而言,恨、爱都不容易,既然有了,为什么不能当成心愿?”
一番话令老人陷入深思,牛犇留意着其神情,继续说道:“假设一下,现在的你依旧健康地活着,接下去的日子想怎么过?就这样继续杀人,杀人,杀更多的人......有意思吗?”
病房陷入沉寂,老少两人四目相对,一个苍老冰冷,一个平稳沉静,各自强大,均无退让。
良久,叹息声响起,老人默默垂低视线,频频摇头,语气幽幽。
“阴险,老实,呵呵......错了,彻底错了。”
实事求是地讲,牛犇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不理解老人为何如此感慨。今日病房内发生的事情,他事先并无具体计划,多数为临机应变,与谋划有关的内容只有一条:没有根本性冲突、且无实际损失的情况下,增加朋友与盟友,减少敌人,尤其强大的敌人。
这不是原创,来自洪飞的教导,与得福体内储存的浩如烟海的智慧总结。
“其实我......”
“算了算了......相信上当的不止我一个。这样也好,将来有热闹可看。”
嘴里嘟囔着,老人抬起头说道:“有国家力量可以动用,还有很厉害的朋友......为什么需要我?”
牛犇认真说道:“不方便告诉你。”
老人又问道:“你想调查什么?”
牛犇回答道:“等你完成改造,活下来,掌握一定资源再谈。”
老人不满说道:“这不能说那不能谈,有件事总要讲明白:我付出这么大代价,你拿什么交换?”
牛犇说道:“活着而且拥有了奋斗的目标,了却恩怨,保护传承,历史留名,成为传奇......人生从此转变,这些加起来还不够?”
老人冷冷的目光看着他,仿佛对着的是一头猪。
牛犇看懂了他的表情,摊开双手诚恳说道:“老实讲,我没有准备。”
“......”
冷漠一生,老人还未见过这样的无耻之徒,心里竟然有想骂人的冲动。
“玩两手魔术加几句话,就把我变成打手。你是不是想的太美了?”
“不是的......”
实在没办法的时候,可以耍无赖,也可以耍光棍,该怎么做,依照具体情形而定。
脑子里回荡着这番话,牛犇发现自己竟然有些思念那个洪飞。
“你说,我做。凡能做到,无不可为。”
......
......(未完待续。)
一八零章:一日内,三番遭遇
能做到的都行。
对守信者,这是最重的承诺;若不守信,什么样的承诺都是空话。老人听后稍稍思索后,轻轻点了点头。
“就这样。”
“然后?”比想象中容易太多,牛犇略感意外。
“然后等着。”老人指指房门说道:“走吧。除非你想杀死我。”
“但你没说要我做什么。”
“你也没说要我查什么。”
“那是因为你还没有完成改造。”
“你也做不到我想要你做的事。”
听了这句话,牛犇心里隐隐有种作茧自缚的预感。老人想让牛犇做事,自己想必也会帮忙,这样两个人联手依然不够......很难想象会是什么事情。谈话进行到这地步,反悔已不可能,于是牛犇点了点头,干脆道:“你的时间不多了。想早点去蓝色海,我可以找人帮忙。”
老人轻蔑说道:“连这都要你帮忙,我有何资格上黑榜。不过,如果你在那里有相信的人,可以用来传讯。”
“......好吧。”
牛犇叹了口气,将福生的基本情况告知。
老人认真听着,沉吟道:“三年能在蓝色海立足,挺不错。我很好奇,你真的打算这样放我离开?就不怕我从此消失?或者,干脆把你那个发小儿干掉,你能怎么办?”
牛犇平静说道:“盗亦有道,约贵乎诚。我相信您不是那样的人。”
老人张张嘴巴,有心嘲讽,话到嘴边却难出口,连表情也变得沉郁起来。
“......说的比唱的好听......”
“另外想拜托您一件事。”牛犇连忙说道。
“哦?”
“福生在那里势单力薄。”牛犇说道:“您是前辈,请照顾一下。”
老人有些惊讶牛犇会提出这样的请求,冷笑说道:“你似乎忘了。我的职业是杀手,一辈子都在杀人,不是照顾孩子。”
牛犇说道:“凡事总有第一次,您也不是一出生就成为杀手。之前您没杀叶飞,现在又放过我,为什么不能照顾一下别人。”
作为全世界闻之色变的杀手,老人从未听到有人这样和自己说话,说这样的话。他审视着牛犇的表情,试图从中找到于“阴谋”有关的痕迹,结果仅发现几分扭捏,其余并无所得。
牛犇不喜欢求人,但在这件事情上着实放心不下,犹豫说道:“以前,我除了自己谁都不关心,除了活着活什么都不在乎。现在我觉得照顾人的感觉挺好,建议您也试试。”
“我没你那么蠢!”老人听不下去这种疯话,打断后漠然说道:“我快死了,哪有本事照顾别人。”
牛犇说道:“如果您自己不想死,又怎么会死。”
这记马屁拍不是地方,老人恼火说道:“一边控制着我的生死,一边说这种话。你在吹嘘自己?”
牛犇诚恳说道:“如果您不是故意等我,我怎么有机会和您说这些。”
“你!”
老人摆摆手把身体缩进被窝,眼皮底下翻动几次,凭空消失在牛犇眼前。
“你走吧,我得好好想想。”
“这......”
平坦而且干瘪的被窝,怎么看都不像藏着一个大活人。
传承数百年不断,常上黑榜不坠的杀手,怎么会仅仅依靠一手医术。只不过,眼下双方定有协议,这番炫耀式的表演不是为了威胁。
“那么就是......”
回忆起此番别样对决,牛犇感慨、警醒,更多的还是疲惫,忍不住重复初来时的问题。
“前辈,您为什么没杀叶飞,又为什么不对我出手?”
“谁说我没出手?”
阴测测声音回荡整个在房间,让人无从判断其源头出自何处。老人仿佛瞬间变了个人,仿佛刚刚爬出地狱的鬼魂,对着后脑吹凉风。
“吃我那么多梨子,你认为自己真的没事?”
“......”
凉飕飕的感觉涌上心头,牛犇有些后怕,唇边却泛起微笑。“我走了。”说着他去到门前,脚步微顿。
“一路顺风。”
......
......
签名,拍照,拥抱,满足小护士的诸多要求之后,牛犇灵机一动,提醒她去看看老人的状况,此后有意放慢脚步。
“哇!你真好心......我这就去。”
以为有了表现的机会,喜滋滋的小护士一路小跑,不多时,尖叫的声音传出病房。
“病人不见啦!”
“......这么快!”
回头看看空荡荡的走廊,牛犇又一次感到庆幸,赶紧回头加快步伐,待出了医院,正巧叶飞急匆匆而来,迎面逮个正着。
“全世界都在找你,你倒好,跑这里陪着糟老头子,电话也不带。咦!”
留意到牛犇脸色不太正常,叶飞稍稍一想,恍然大悟,表情也在瞬间变得沉痛。
“节哀顺变。老头儿死得起所,会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闭嘴。”
牛犇赶紧拽着他离开,目光上上下下的看。
“看什么。”叶飞被拽得有些踉跄,仍努力摆好姿态。“没看过这么帅的老大?”
“看你怎么还活着。”
“......本少理解你的嫉妒,但也不能咒我死!”叶飞严肃说道。
“知不知道你有多幸运。”
“身为主角,幸运是我的自带光环。”叶飞得意洋洋。
“......算了算了,找我什么事?”
“大事!”
......
......
这一次叶飞没有胡吹,的确有大事发生。
决赛后仅三小时,当人们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华龙联邦与巴西亚共和国发布联合声明,双方将在双引擎机甲研制开发领域展开合作。随同使团前来的海因里希教授亲自宣布,巴西亚共和国将投入巨资,派出最尖端的人才,最先进的设备,最科学的团队与后勤,与华龙联邦的同行一道努力,共同建造世界上最先进、最专业的机甲实验室。
另外已经确认的是,该实验室的地点将设在联邦国内,极有可能就是第一军校。
消息一经发布,整个世界为之震惊,对华龙联邦而言,其意义只重大,影响之深远,足以载入史册,足以影响国运。
当今时代,科技的不断进步使得机甲由“一种战术兵器”朝着“改变力量对比格局”的方向发展,任何国家都不能落后。这里所讲的机甲不再局限于陆地,而是包括航空、航天、工程、运输等各个方面,涉及全部战场与后勤保障。众所周知,巴西亚与波索是这个世界的两大对立强国,不仅在机甲研制走在前面,战术运用也占据着绝对的领先优势。
论国力,华龙联邦仅居中游,地缘处在双盟交界,周边战火时有发生,危机感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尤其近年,姬鹏帝国冲突不断,霍夫曼帝国蠢蠢欲动,再加上蓝色海星盗袭扰航道,联邦内部也不安宁,外忧内患,已能感觉到动荡的气息。这个时候与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签订这种协议,意义不仅限于机甲,还为国家的稳定与安全增加一份保障。可以想象,华龙联邦一旦有事,巴西亚或许不在乎这个拥有数十亿国民的国家,但却不能不在乎那个有可能代表未来的实验室;考虑到巴西亚的态度某种意义上代表红盟的态度,这份协议比以往红盟各国共同签署的那份松散联盟有效的多,等于给联邦一面强有力的盾牌。即便不考虑这点,仅仅从技术上探究的话,当巴西亚完成技术输入,华龙联邦将其消化吸收之后,军事实力势必大涨,自身防卫能力将会跨越式提高。
稍具常识的人都能看出来,这份协议之所以签订,与本次机甲大赛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如没有俏郎君横空出世,如果不是牛犇的辉煌战绩,指望巴西亚“大发善心”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事实上,此番闪电式签署协议,一方面说明相关谈判早已进行,另一方面,巴西亚的态度多少显得急迫。
道理明摆着,担心这项技术落入他人之手。
协议带来的好处显而易见,但也有人疑惑:既然双引擎机甲代表未来,华龙联邦在双引擎机甲的研制上取得突破性进展,甚至达到实际运用阶段,为什么将其“拱手让给巴西亚”,而不是独享?出于此类想法,合作协议刚一发布,各大论坛已就此展开激烈争论,甚至有人大骂政府卖国求荣,白白葬送了华龙联邦成为强国的大好时机。
提出这类反对意见,要么缺乏战略眼光与远见,要么根本就不懂机甲。首先,国内与国际局势不允许联邦敝帚自珍,亟需更加强有力的安全保障;其次,双引擎机甲若出自巴西亚或者波索,当然不会拿出来与别人分享,对华龙而言,这项技术是宝也是祸,弄的不好,举世皆敌不是没有可能。
怀璧其罪,这样简单的道理都看不明白,主政者才是真正的白痴。
最后一项最为关键,俏郎君是双引擎没错,但如果把它看成最尖端机甲,技术上就是大错特错,无知的表现。要知道,衡量一款机甲的先进程度,绝非仅仅动力、速度那么简单,而是包含诸多门类十几门学科,种种方面,华龙没有一项占据优势。
即便是引擎本身,华龙只能说取得进展,并未彻底解决双引擎机甲固有的操作难题。外人对此没什么概念,牛犇、胡疯子、老魏与元东等上层人士最清楚不过,作为当今世界最熟悉双引擎机甲的人,牛犇心里知道,如果把拟真系统拿掉,他的战斗实力瞬间沦为二流,上不得台面了。
华龙联邦占些便宜、并不等于巴西亚人吃亏,一来胡疯子的确取得进展,海因里希更不是傻子,若非确认能够给国家带来好处,怎会力推、甚至亲自试探。其次,巴西亚与华龙国情不同,机甲领域本就走在前面,假想敌是与自己实力对等的波索帝国,因而更需要在双引擎改造上有所突破。此外还有,从战略格局上讲,扶持华龙符合巴西亚的利益,使得前沿阵地更加稳固。
综合考虑,这是一项双赢协议,接下来要看具体实施情况......那些事情由上层操心,对牛犇来说,此时忽然明白了元东提出“痛殴安德烈”的原因,内心不禁有些感慨。
弱国无外交,华龙联邦现在的情况,就仿佛一个突然挖到宝藏的乞丐,引来诸多关注的同时面临着巨大压力,包括巴西亚在内,想必也是狼子野心,在此前的谈判中大肆“压价”;此种局面下,俏郎君的表现尤为重要,简单讲:牛犇打的越好,联邦越能占据主动,有底气为自己争取筹码。
实验室所在地——就像是美味蛋糕上的那颗樱桃,作为推动这一切发生的人,牛犇是一位合格的试机员,任务完成的比较出色,不仅为联邦争得荣誉,还有实质的好处。进而思之,比赛最后安德烈之所以认输,怕也考虑到事成定局,不宜公然伤害联邦民众的感情。
“这是好事。”
最初震惊过后,牛犇稍一思索便明白究竟,心情不错。
“协议已经签了,找我做什么?”
“找你做......”
叶飞脚步踉跄一下,扭头直勾勾的目光看着牛犇。
“真傻还是假傻?”
牛犇微微皱眉,准备将其甩开。
“别别,可不能再跑了。”知道自己控制不住,叶飞赶紧投降,并解释道:“机甲大赛影响很大,两国协议影响更大,两件事,民众眼里你都是关键,无论如何都应该露相。再有,别人不知道那台机甲的情况,你能不清楚?此前上面不担心,因为知道你嘴紧不会乱说,现在不同了,两国已经签约,白毛老头再问你什么,你能好意思不说?所以,上面的人要和你好好谈谈,叮嘱几句。另外还有,大赛之后......”
“等等。”牛犇拦住他,疑惑问道:“照你的意思,协议都签了,还要瞒着海因里希他们?”
“所以说你幼稚。”叶飞一脸不屑说道:“协议不过两张纸,除了几句空话,咱们得到什么了?说句不好听的,巴西亚即便违约,谁能拿他怎样?那个白毛老头水平很高,可能随意几句话就弄懂关键,到时就可以弄点破烂来敷衍;反倒咱们这边,没进展被人看不起,有进展需要与之共享,吃定哑巴亏。”
“这种情况下,你却突然不见了,能不让人担心?幸亏找到你的是我,再过段时间见不着人,军校就要封锁。”
听了这番话,牛犇心内默默叹息,为这类勾心斗角感到无奈,但又不得不承认叶飞所讲确有其道理。
叶飞接着讲道:“几个关键人物,胡疯子和老魏那边,联邦已经做了妥善安排。至于你......”
牛犇微微挑眉,脑海中浮现出诸如关押、软禁、时刻监视等等词汇。
“哈哈!吓着了吧?得得,别那么敏感。不提别的,单单你头上顶着英雄光环,政府做事也有忌惮,所以别担心......”
终究不敢太过造次,叶飞及时收敛,拉住牛犇紧走几步,将其推到一扇门前。
“进去,有人要向你道谢。”
“道谢?是谁?”军校太大,牛犇发现自己来到一幢隐匿在树丛间的不知名建筑。
“进去就知道。”叶飞连连摆手道:“放心吧,我已经通知里面,不会有机枪冲你扫射。”
这叫什么话?
想想叶飞不太可能害自己,再想想总有需要面对的时候,牛犇压下心中忐忑,上前敲门。
当当两声无人接腔,叶飞在身后笑骂。
“又不是偷看女人洗澡,敲个屁啊!推开就是了。”
“喔。”偷看女人洗澡才要敲门?牛犇弄不懂叶飞的逻辑,应着的时候试着用手去推,果然,房门一推边开。
里面没有开灯,借助月色可看出是一条长长走廊,黑黝黝不知通往何处。看到这一幕,牛犇的心情反而比刚才放松,神色也变得自然。
现在不比十年前,他已不怎么害怕来自黑暗的力量,相反对阳光下的堂皇事物充满忌惮。比如青竹园内两次会面,都令牛犇汗透重衣,与之相比,当面对世界上最恐怖的杀手的时候,心情反倒更加坦然。
连医生都不怕,何惧眼前这点黑。思忖中牛犇摸一摸腰间两侧,回头问了句。
“你不进去?”
“本少为大家站岗放哨。”叶飞得意洋洋说道:“哪怕外星人来,也休想踏进此间半步。”
“......有病。”牛犇无奈摇头,转身走入黑暗。
......
......
长廊幽深,脚步平稳,牛犇可以无声但却故意走出声音,一步步走向黑暗深处。
拐弯,再拐弯,向下,再向下,一路默记着距离,深入地底才看到远处淡淡灯辉。再绕半圈,前方终于看到人,和门。
两名军人全副武装,把守着坚不可摧的合金门,看到牛犇时轻声对耳麦说了两句,表情丝毫不觉得意外。
没有人和牛犇说话,牛犇看看他们两个,有心询问、最终什么都没说。
大约得到某种指令,军人默默打开门,作势请牛犇向内。向前又走一段,又有两人把守着同样坚固的门,个个身材高大,神情漠然依旧。这一次,牛犇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径直由其中穿过,如此反反复复,四次后出现六名身穿黑色西装的男子,其中两个拿着扫描设备走过来,示意牛犇举起双手,要搜身。
牛犇没有按照他们的要求去做,默默地、认真地摇了摇头。
“嗯?”
感受到对手的坚定意志,其中一名黑衣人发出冷哼,其同伴对耳麦轻声说了句什么,与此同时,两人身后四人各自转向,两人望着这边,另外两个掉头旁顾,关注的是身后的那扇门。
训练有素。
仓促之间,牛犇只来得及做出这样的判断,视线便被扑面而来的压力所吸引。
黑衣人没有废话,甚至没有说话,走过来的两个目光凌厉,每进一步,便好似城墙向前推移。
实力强悍!
有些时候,战士的直觉比亲眼看到更加可靠,牛犇感觉到威胁的时候,对面两人彼此交换警惕的眼神,前进时左右站的更开;与此同时,背后两名看着这边的两人轻提前腿,各自把手摸向腰间。
牛犇注意到了他们的举动,脸色依然平静。
双方越来越近,十步距离,牛犇的目光渐渐明亮。
九步,八步,七步......相距五步,触手可及,对面两人突然闪身,晃动,脚下扬尘。
与此同时,牛犇深吸一口气息,前脚轻垫,后腿微弓。
“住手。”
喝止声及时响起,两个高速运行的身体顿在空中,左边那人叩肩锁腕,右边那个拿颈捉腰,同取要害,将临之时。
在他们中间,牛犇身形未变,双拳已出,中指微突,分别指向两人心口。
此时,两名攻击者注意到这一幕,目光变得更加凌厉;与之相对应的是,牛犇漠然收回双手,就连此前明亮起来的目光也已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守规矩,出手即杀,你好大的胆子!”
通道回音隆隆,喝止声仿佛雷霆震动,显得大为愤怒。牛犇注意到它不出自在场几人之口,抬起头看了看,没能找到摄像头的位置。
略想了想,牛犇说道:“我是受邀而来。”
那个声音隆隆回应道:“不管你怎么来,都要遵守规矩。”
牛犇问道:“谁的规矩?”
那个声音回答道:“国家的规矩。”
声音理直气壮,带着不可动摇的意志与坚不可摧的决心,结合叶飞的表现看,其言多半不虚。
牛犇信了他的话,表情依然平静。
“我可以走。”
“你走得了吗。”那个声音冷漠说道。
牛犇默然片刻,说道:“我想试试。”
言罢转身,看他的举动,仿佛两侧两个蓄势待发的人根本不存在一样。就在牛犇即将举步的时候,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放肆!”
“不必了。”
前者暴烈如巨熊怒吼,后者温和似春日细雨,听在耳中,眼前似能看到有人轻轻挥手,将一切戾气与狂躁抚平。
牛犇身形微顿,神情忽变。
他认得那个声音。
惊诧时,春风的声音徐徐回荡,给人的震撼感觉丝毫不弱于雷鸣。
“想起一个笑话:规矩就像记录,专门留给人打破......让他进来。”
......
......
门开,眼前大放光明,简单、宽大的会议室内高朋满座,好几张熟面孔。
国安局老局长,华龙联邦唯一女中将凌墨寒,联邦科学院首席教授秦华,外交部部长铁风,还有联邦总行行长黄秋雁,以及牛犇此前在飞船上见过的那位“先生”,另加两名不认识面孔、想来身份同样显赫的老者。
军、政、经界诸多大佬,专家学者,信息时代想不认识都难,然而他们都及不上当中那位清瘦老人,联邦现任、正寻求连任的总统:赵存泽。
他、也只有他,是此前开口放行的人,
此时,随着房门被打开,满屋子的人都把目光投向牛犇。
这些人聚集在这里开会,刚才难道是在......等自己?
历数联邦现存的人,除了军神,谁有这个资格?
终究只是个年方弱冠的青年,阅历、见识、包括修养与修炼,远远没有达到心定如海那种程度,面对如此庞大、奢华的阵容,牛犇的精神有些恍惚,以至于他没能体会到与“荣耀”“受宠若惊”等感受,相反生出几个极为荒诞的念头。
这家家伙,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难怪叶飞那样的人,只敢说为大家站岗放哨。
这么大阵仗,叫自己来为了什么?为何事先没有任何风声?为何秦梦瑶、元东、军神都不在?
假如有发炮弹落在这里......
假如自己是杀手......
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多么冒昧,承担了何其巨大而真实的危机。
这些人是什么?
他们是这个国家掌握最高全力的人,他们就是联邦。任何个人
梅姑娘曾经独闯龙潭,一个人搅得姬鹏帝国鸡犬不宁,但就事实而言,其实她回避了国家机器,不敢与之正面对抗。反倒牛犇,刚才的行为对国家意志构成实打实的挑战,死一百次都活该。
想到这里的时候,牛犇感觉到一股压力自侧面而来,神智恢复的同时内心狂跳,豁然转身。
一个身材高壮如野牛般的黑汉贴身而立,巨大的身影如同一座山丘;旁边还有一名神情冷冽的女人,明明黑色的瞳孔,时而却闪烁着绿油油的光。
基因人!
只看一眼就得出结论,牛犇心里再次狂跳,不仅因为对方恐怖的实力,还因为别的。
基因改造被人类最高议会明令禁止,都知道各国不会放弃,但都信誓旦旦会遵守......在这样的场合看到这样的人,等于掀开联邦脸上的那层皮,后果不问可知。
毫无疑问,在这个房间里,拒绝搜身的牛犇已成为整个联邦的危险,稍有异动,眼前两人绝不会有丝毫犹豫,必将以最大的力量,最强悍的意志与决心,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其击杀。
叶飞!
这么大的事情,他事先不可能不知道,却连一点音讯都不对牛犇透露,简直是......
内心咬牙切齿,牛犇暗暗把叶飞骂得狗血喷头,脸上不得不把骄傲放下,打算摆正姿态,先给在场的人道歉。
可是,该怎么说呢?
“咳咳,大家好......我......”
“规矩已经破了,道歉就免了,后悔也已经晚了。”
联邦总统生具慧眼,看破意图后微笑说道:“老老实实回答我一个问题,前面的事情就算了。”
言罢不等牛犇答应,总统敛了笑意,神情淡淡开口。
“你,是不是一个爱国者。”
......
......(未完待续。)
通知
白天在交警队处理事故,今天更新会晚。(未完待续。)
一八二章:不爱抬杠的好好青年
“我反对。”
片刻沉寂,秦华首先站出来说道:“我是书生,但也知道战场生死莫测,牛犇现在是举国关注的焦点,万一出事,无论感情还是利益,对联邦的伤害都太大。”
“我也反对。”
虽未得到帮助“筹款”的承诺,黄秋雁依旧站出来为牛犇说“好”话,“安全是一方面,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牛犇去做,根本脱不开身。”
铁风随后说道:“技术角度考虑,我也不同意将军的意见。双引擎机甲尚未纯熟,牛犇刚刚毕业,这个时候把他送上战场,人、机都不合适。”
“别忘了,牛犇还没有毕业。”此前争论的老者加入进来。
“牛犇不是正式学员,根本没义务参军,更不要说参战!”另外那个言辞激烈,不知是真心鸣不平,还是希望借此留下好印象。不过,这番话确也道出实情,就在大家大谈爱国、朝廷大臣拉下脸皮求人帮忙敲竹杠的时候,牛犇的正式身份尚未真正解决。
牛犇肯定会转正,可是毕竟还没有正式宣布,这就急慌慌忙着要这要那,甚至要求别人上战场拼命,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咳咳,身份方面已经安排好,会在颁奖典礼上一并宣布。”
先生主动为总统阻挡炮火,表情略失从容:“不要胡思乱想。”
这话多余了。牛犇正在认真思考参战方面的事情,根本没空胡思乱想。
见其表情平静,先生把目光投向军方:“看来存在许多问题,凌中将有没有要说的?”
女将军的态度强硬而冷漠,淡然说道:“在我看来,那些根本不是问题。”
“喔?”
“身份上的事情就不要说了,牛犇铁定、也只能是军方的人,参军、参战都他的责任。关注度高是好事情,联邦英雄主动参战,可以鼓舞士气,激发民众的爱国热情以及对军队建设的支持,利远远大于弊。”
“可那只是对军队来说。”同为女性,行长与将军针锋相对。
凌墨寒说道:“没有强大的军队守护,连建设的机会都不会有。当前局势很清楚,红黑双盟对峙加剧,战争一触即发;联邦周边,姬鹏与霍夫曼蠢蠢欲动,骚扰从未断过。国内,军改之后震动未宁,士气与战斗力受到很大影响。这个时候不想办法,非要等到不可收拾的时候后悔?”
这番话讲出来,室内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周围人纷纷变色。众所周知,军改是总统力推的重要国策,以霍青为代表的一大批军官受到牵连,对军队造成很大影响。当着总统的面,中将的这番话语气尖锐,甚至可以看成不满。
仿佛没有意识到这点,中将继续说道:“铁部长提到技术因素。作为军人,我们认为战场才是磨练人、机的最佳场所,也是唯一场所。机甲大赛已经结束,从几场战斗中的表现看,双引擎机甲完全具备走上战场的条件。至于牛犇本人,我只想强调一点,目前我们所谈的战场,仅仅需要面对杂牌星盗、雇佣军,和一些缺少重型装备的轻型部队。”
后面的话无需再讲,同样是战场,与星盗作战的危险程度显然不能与正规国战相比。凭借机甲的强悍护甲与高速机动能力,只要不是落入陷阱,或者疏忽大意,机师应该比较安全。
“但是我听说,好望角其实比任何战场都要危险,因为星盗不讲规矩,无所不用其极;他们都是亡命徒,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歹毒残暴远远超过正规军人。事实上,联邦近年在好望角损失的机甲数量惊人,连三十八师那样的队伍也吃过败仗......”
话到这里突然停顿,铁风意识到自己不该提到那支队伍,有些尴尬。幸好凌墨寒及时开口,目的虽不是解围,但在事实上帮了他的忙。
“打仗的时候讲规矩?这话不止外行,简直是害人。”
“我的意思是他们的手段卑鄙,暗杀,投毒,爆炸,甚至杀俘......”
“那又如何?”凌墨寒面无表情说道:“他们是星盗,几条破枪,几门火炮,偶尔从垃圾堆里淘来几台过时机甲,几台车,这些就是他们的全部装备。铁部长如果率领这样的队伍,难道会摆开架势,与联邦军队打阵地攻防?至于说星盗歹毒、残暴、亡命徒,我想请问,如果星盗不是这样,我们又何苦去打?身为军人,有什么权利怕死?”
“我又不是星盗。”铁风抹不开脸,语气有些脑火。“我也不是军人。”
“既然不是,就不要用自己的标准衡量他们。”
丝毫不给部长留情面,凌墨寒漠然说道:“三十八师的事情确有其事,但不是败给星盗,而是假扮星盗的异**队。我想强调一下,现在的三十八师没有灵魂,与以往相比,战士个人素养虽在,整体实力却已经降低两个档次;若这种情况继续下去,一年之内,联邦王牌将会易主。”
又是一番含沙射影,室内气息愈发紧张,纵有人想反驳,也已不敢开口。
“现在谈的是牛犇该不该上战场,别的事情先放放。”
关键时刻,先生不得不再次站出来圆场,将话题拉回正规。
“行长刚才提到一点,当前最重要的是与巴西亚的合作,牛犇承担着重要责任,时间上......”
“这个问题很好解决。”
不等先生把话说完,女将军断然说道:“我提议,邀请巴西亚志愿者进入好望角,比如那个安德烈,让他和牛犇一起参战,并肩作战。”
“这怎么可能!”
满座皆惊,铁风本能叫出来,喊过后脑子里猛一激灵,忽又改口道:“好主意,就这么办!”
前后矛盾的态度,原因在于理解到凌墨寒话中包含的真正意思,情不自禁为之喝彩。很快,周围人纷纷醒悟过来,随之叫好声一片。
“好办法!”
“奇思妙想。”
事实的确如此。假如安德烈进入好望角参战,无论使用何种身份,都在一定程度上体现巴西亚的态度;另外可以想象的是,安德烈的真实情况、包括国内背景、社会与军方关联等等,都会被人以“巧妙”的方式泄露出去,让所有与好望角有关的国家知道。至于华龙与巴西亚方面正在进行的合作,牛犇并非制造关键,而是操作方面的模板,既如此,还有什么地方比战场更适合观察和学习?
换句话说,巴西亚几乎不可能拒绝,一定会派人参加。进而思之,如果巴西亚派人,比如安德烈,既希望他能够最大限度了解双引擎机甲的一切,同时要将采集的信息带回,因此,他们极有可能采取更多措施,务求保证其安全。
既要打仗,又要保证安全,可行的办法只能是......强军,或者帮助强军!
如果巴西亚派过去的不是一个“机甲观察员”,而是一支部队、哪怕很小型的队伍,意义也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件事情应该尽快安排,一旦巴西亚觉得掌握大概,肯定不会蹚浑水。”
越是想下去,越是能够体会到其中妙处,屋内的人纷纷开口发表看法,高谈阔论,眉飞色舞。反倒是凌墨寒,提出建议后便一直沉默着,再未开口
片刻后,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总统赞许的目光看着女将军,说道:“你的看法很有见地,想法也很有意思。”
“实话实说罢了。”中将做出回应,神情显得极为平静。
“能看到,能说实话,已经足够好了。”总统轻轻叹息一声,说道:“不过,你的想法和看法都不重要。”
转折、或者叫打击来的过于突然,女将军神色微变,周围人也都为之一呆。不等大家弄明白意思,总统又对铁风等人说道:“你的,你的,还有你的,包括齐先生,你们的想法都不重要。”
这是要独裁吗?
念头刚刚在人们的脑子里闪过,总统接下去又说道:“在这件事情上,我的想法也不重要。”
最后把视线转向牛犇,总统感慨的声音说道:“之前你一直不开口,是不是在心里笑话他们?”
这是什么意思?
周围人莫名其妙,唯有先生幡然醒悟,神色变得不太自然。
参军,参战,换成别的人,在国家意志面前根本不容反抗,纵然委屈也需要服从;偏偏今天站在这里的人是另类,有底气对所有人说不。这个屋子里,了解牛犇底细的只有他、老局长和总统三个,别人可以错,他却很不应该;总统适才强调的那句“包括齐先生”,实则意有所指。
对参谋、顾问之类的角色而言,这是一种警告。
众目所集,牛犇听了总统那番让人“心惊胆跳”的话,不出所料并未流露出受宠若惊的意思,只是平静地摇了摇头。
“没有。我觉得他们讲的有道理。”
这货竟然是个滑头!四周纷纷如此想到。
“到底谁讲的有道理?”先生替总统追问一句。
“都有道理。”牛犇认真想了想,补充道:“有一点,我不能同意。”
“那一点?”
牛犇说道:“凌将军刚才还说,军人没有权利怕死。”
听他提到自己,凌墨寒轻轻挑眉,问道:“你的意思呢?”
牛犇回答道:“我的意思与您相反,军人比普通人更有资格怕死。”
“贪生怕死,如何能够......”女中将冷然开口。
“请不要说了。”牛犇摇手直接阻止,接下去说道:“我不想和您抬扛。您要讲的我都知道,但不会接受。”
仿佛石头堵截在气管,将军的脸色慢慢变青,屋子内的气氛随之变得尴尬起来,周围的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插嘴。
总统是唯一例外。
“元东总和我讲,与你谈事情很麻烦,不好商量。今天这样的表现,已经算很好了。”
“有道理,且力所能及,这类事情我会做。”为避免误会,牛犇适当解释着。
“原来如此,还以为是特别给我面子。”
一句玩笑将凝重的气息冲淡,总统的神情慢慢变得严肃。
“那么,你是否愿意参战?”
“得看情况。”牛犇已经考虑清楚,很快回答道:“有几样事情,如果能在短时间内确定,我愿意去。”
“什么事情......如果确定不了,你会怎么做?”憋了一肚子疑问,铁风终于忍不住开口。
“确定不了。”牛犇觉得他说了句废话,“当然是回家,继续过我的日子。”
理直气壮的话,理所当然的表情,满朝大臣全都感受到了语气中包含的平静与坚定,愣怔无言。
......
......(未完待续。)
一八三章:喜讯频传,莫名心忧
七月,团花锦簇,骄阳似火,蒸腾的热浪无处不在,依旧阻止不了人们释放心中的的情绪。各大居民星与一部分矿产基地上,但凡有人居住,尽皆充满着热烈的气息。
对华龙联邦的民众来说,这是一个值得铭记的夏天,发生了许多值得载入史册的事件,更重要的是,那些事件当中,联邦都是获利、或者获得胜利的一方。机甲大赛圆满结束,作为联邦的一大象征,此前屡次传出负面消息的首都军校终于争到一口气,不仅多在高位排名中占据多数,还用一挑二的方式拔得头筹。与此同时,双引擎机甲横空出世,星域第一强国巴西亚主动伸出橄榄枝,放低姿态寻求合作。现如今,协议已经签订并且生效,第一阶段技术探讨顺利展开,双方机师相互切磋技艺,研究双引擎机甲的特点与应用战术。另外还听说,第一艘运送物资的飞船已从巴西亚国内出发,正在穿越浩渺星空,赶过来的途中。
两件都是大事、好事,给人带来很多惊喜,然而,真正让人血液沸腾是来自好望角前线的胜利消息,使得整个联邦掀起一场狂欢风暴。
“卡拉曼塔大捷!”
在一次规模相当大的会战中,联邦军队击溃了由几股主要星盗组成的联军,成功突破了那道百年来从未突破过的防线。
卡拉曼塔是土话,意指当地的一种毒蛇。多年来,以它命名的那片区域不断吞噬过联邦无数年轻的生命,时间几乎与人类进行星际旅行的进程相等;换句话讲,自从星盗诞生,联邦军人就在哪里持续不断地填坑,直到现在还没有结束。
父母失去孩子,孩子失去父母,妻子没了丈夫......对华龙联邦而言,卡拉玛塔就像一根长有倒钩的刺,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在身上扎一下,撕皮带肉,鲜血淋漓,令人痛不欲生。于之有关的战斗中,华龙联邦甚至出现过团以上建制全灭的记录,对把与星盗的战争看作“剿匪”性质的联邦军人而言,这是洗刷不掉的巨大耻辱,甚至成为国际笑柄。
很多人觉得奇怪,华龙联邦虽不是军事强国,军队的战斗力却不差,怎会奈何不了那些装备低劣、纪律性极差、甚至连正规训练都没有的星盗;只有去过的人才知道,好望角那种地方,天然环境将“军”与“匪”之间的差距拉到极其接近,优势根本无从发挥。
好望角紧邻蓝色海,每年夏季都会受到酸雾侵蚀,轻重与时间长短年年不同,毫无规律可寻。漫长历史,酸雾改变了好望角的环境,适合人类居住的区域不多;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人类的占有欲,周边国度非但没有舍弃,反而竭力展开争夺。
宇宙浩瀚,绝大部分星球是生命禁区,托马斯星域神奇地拥有大量人类星球,被很多人当成“神”的存在证据。即便在这里,找到一个可供人类落脚的地方也不容易,动辄需要光年计算距离。好望角有氧气,有水,有大地而且有食物,这些条件加上独特的星空位置,足以让人垂涎三尺。
历史上,除当地土著,华龙联邦最早涉足好望角,主要占据东部区域;其后的岁月里,姬鹏帝国、霍夫曼帝国先后加入,和星盗和土著一起盘踞西部,由于距离、国际关系以及环境的影响,霍夫曼帝国占地偏远西北,仅有几个堡垒作为支点,姬鹏帝国占地虽多,但都是些荒芜地带,算不上主流。反而是纷沓而来的星盗势力在西部占据主导地位,逐步建起大大小小的基地,甚至还有城市。
如今的好望角大致可以这样划分,东、西对垒,西部又分南、北、中,几者之间的那片连绵戈壁与山林就是卡拉曼塔,形如扭曲的x字母。由于自转以及气候的影响,华龙联邦占据的东部受酸雾影响较小——当初发现的时候,环境是选择基地的主要依据,此后慢慢朝周围拓展。但也正因为如此,当星盗、两大帝国立足后,都把觊觎的目光投向东方,自此产生无数纷争。
这就是战争的由来,也是卡拉曼塔吞噬生命的起始。
......
......
看到这里,牛犇情不自禁回看此前浏览过的内容,目光落在一串醒目的数字上。
七十七万九千二百三十六。
自卡拉曼塔被命名后算起,有记录的数字,近百万联邦军人在那个地方走到生命终点,伤残者、失踪者无数。最新战报,当民众为卡拉曼塔大捷欢呼时,很少有人关心,此次战役,联邦又在那里留下数千条英魂。
那么多鲜血,卡拉曼塔的沙土有没有被浇透?当联邦军人走在其中,能否在风中感受到前辈的意志,会不会听到愤怒的咆哮、与召唤?
视线停留在那串数字上,牛犇沉默许久,伸手调出关于卡拉曼塔的资料,逐字逐句地细细重读。
与一帮无耻政客接触后,牛犇主动联络元东,才知道他与军神刻意回避了那次会面,原因是不想因为彼此相熟而被人误解,更不想因此影响大家的判断、以及牛犇的立场和想法。对牛犇来说,此次求证越发体会到从政之难,到也没有埋怨什么。接下来,牛犇向元东汇报了过程——虽然他可能已经知道,随后提出要求,希望拿到好望角的资料。
听说牛犇有意战场,元东并未表现出欣慰的意思,相反变得语气低沉,极为罕见地叮嘱牛犇要慎重考虑,多征求一下别人的意见,尤其梅姑娘的意见。有那么一瞬间,牛犇觉得元东的情绪有些失落,那些关怀的话发自内心,就像朋友之间的牵挂与担忧。
“一定是弄错了。”
由于是电话里沟通,牛犇不确定自己的感觉是否准确,转念后将其抛到一边。
指望政客像普通人一样感情纯粹......算了吧。
上不上战场,对牛犇来说,这个问题应该变成“去不去好望角”。此前对各位大佬说的都是真话,做决定之前,牛犇需要确定几件事,比如医生有没有消息,福生那边情况如何,机甲改造能否完成,还有自身修炼,能否突破临近的那道关口。
去与不去,工作可以先做,牛犇首先对本次大赛进行细致总结,关于“人”方面的问题留给自己,机甲方面交给老魏和胡疯子,又给小博发了信息,此后便一头扎入重力室,开始新一轮强化训练。
很多机师,脱离机甲后生存能力不如普通战士,好望角环境恶劣,危险不仅仅来自凶残的星盗,更有生活中的各个方面。另就个人而言,牛犇并不打算成为专业机师,并且通过得福调查获知,牺牲在好望角机师当中,多数不是死于战场,而是下机后因各种原因丧命。综合考虑,牛犇把重心放在自我修炼上;巧合的是,此时正逢他的真气达到小瓶颈,有七大窍穴需要冲击,如能成功,距离大周天又近了一步。
按照得福所讲,人体是一方不完美世界,存在两个基本循环:血液与气。其中,血循环是生命的基础,活着的保证,气循环是隐性循环,不为常人所知,但却是人体迈向高阶生命的必由之路。与之相比,基因改造是人类进化的另一条道路,方式不同,最终目标并无区别。
这番话说明两个问题,首先在得福看来,通过基因改造实现人类进化并无不妥,只是被人用错了地方。其次,牛犇如今看似强大,但其修行道路刚刚起步,即便他打通全部窍穴,完成大周天,也只能算打好基础。
修行艰难,带来的好处同样不可想象,大周天完成,相当于身体内开辟出独立可控的循环体系,不仅带来强大力量,甚至可以看成第二生命。比如说,气不像血液那样只能在血管中流淌,而是可以外放至体外,如有必要,牛犇可以像在医院里坐的那样用真气包裹身体,万邪辟易,百毒不侵。别的方面,真气不仅可以改造身体,本身也极为坚韧强大。修炼至今,牛犇已经试过用真气取物,如今正在试着将其落于一点,最后通过手指射出......凌空将纸张击穿。
这不就是剑气!
威力而言,牛犇距离故事里的程度差距如天地,带来的震撼与惊喜却不亚于仙丹灵药,怎能不为之奋斗努力。
勤修不辍,期间巴西亚方面派人来找过几次,牛犇一方面没空,一方面遵从高层指示,推脱敷衍为主,但不忘时不时撩拔一下。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件事情上,叶飞给他很大帮助,不仅帮助牛犇把握轻重,还以“曾经陪练”的身份拦住安德烈,宣称过掉自己才有资格与“华龙联邦双引擎机甲王牌机师交手”。时至今日,安德烈与叶飞交手多次,彼此互有胜负,谁都没有绝对优势。
操纵机甲,爱丽丝、纽恩以及安德烈等人都是真正的天才,天赋远远好过牛犇;然而叶飞又岂是好欺负的,如果不是这么多年胡作非为,保持专注的话,甚至有可能已经摸到战神门槛。即便如此,安德烈想赢他也不容易,连番激战后,反而促使对手技艺恢复,甚至提高。
经过这样一闹,两个人竟然打出火气与斗志,变假为真。当事情传开后,渐渐有人获知并选择一方支持,成为机甲大赛后的一大盛事与美谈。时至今日,两个人每天都要打上两场,不打的时候也把时间花在设计战术上,发誓要赢对方而后快。
对这件事情,牛犇求之不得,得到大量空闲时间。奇妙的是,海因里希教授开始反对,不仅教训安德烈,还曾对牛犇的推诿态度表达不满,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巴西亚方面改变态度,变得支持起来。关于这点,很多人看不懂,直到数年后安德烈成为机甲战神,牛犇才从其口中知道背后原因。
同为难得一见的天才,叶飞的张扬与安德烈飘逸看起来相仿,但是更具有想象力,这段时间的经历,对安德烈是一个“补全”的过程,为其走向战神铺平道路。因为看到这点,有巴西亚机甲大师向政府晋言,装作看不穿华龙联邦的意图,有意将这场双龙之争延长。
无论什么机甲,操作永远由人进行,毫无疑问,双引擎机甲诞生后,机甲战神将是牛犇之外最先登机使用的人;对巴西亚这样的强国而言,为此付出一点时间与金钱的代价根本不算什么,相反为之窃喜。
这些是后话,当下而言,双方正在蜜月甜美的时候,牛犇因此得到清净,少了干扰。
如果又过几日,联邦在登龙台举行盛大的颁奖仪式,军校领导与诸多政要高官出席,且有来自各国的贵宾观礼。借此机会,军校与军方对表现出色的选手奖励,作为冠军,牛犇不出意料成为万人瞩目的对象,获益最为丰厚。
在没有听过几节课的情况下,牛犇以正式学员的身份光荣毕业,并获得多重奖励。经济方面无所谓,最让人羡慕称道的是,联邦授予其红龙勋章——作为军人,这是金龙勋章之外的最高荣耀!休说学生,即便那些久经沙场,屡立战功的军中悍将,得到的也不多。
另外,军方也有大手笔,在牛犇尚未正式入伍的情况下授予其上尉军衔,平了学生的记录。值得一提的是,上次得到这种褒奖的人是霍青,上上次取得是军神......除此再无其他。
可惜,前两位获此荣耀凭的是令人惊叹的指挥才能,此后的生涯中证明了这点。与之相比,牛犇靠的是“开机甲打架”,因而并未被人拿来与两代军神相比并论,关于这个,很多人笑称这是军方害怕别的部门抢人,迫不及待表明态度,提前将其归纳军中。
“虚职而已,哪怕给你个将军当,手下也没有兵。”叶飞的说法更加刻薄。
虚职也好,实权也罢,总归创造了历史,万人瞩目,掌声与鲜花,人们为之感慨、喝彩或嫉妒的时候并不知道,那个站在高台上的青年眼里,这些都是小事情,没往心里去。
种种必不可少的程序之后,牛犇重获宁静,把有限的精力投入到无限的学习与修行中去。时间随着汗水一同流淌,很快,七月结束,八月流逝,将临九月,秋风送来凉意的时候,牛犇才从“整日泡在重力室”的生活方式中解脱,开始认真研究元东送来、以及得福整理出来的资料。
卡拉曼塔大捷之后,联邦军队试图一举改变好望角的战略态势,此刻正在乘胜追击,前锋逼近星盗的一处老巢。假如决定参战,将会去的场所就是那里,应该重点研读;然而,或许是因为被此前的那串数字所惊,牛犇的视线依旧停留在关于卡拉曼塔的那部分,不肯挪开。
“若攻不下......”
看得久了,牛犇眉头渐锁,调出星图与相关历史数据进行对比,陷入沉吟中。
“就没有退路。”
......
......(未完待续。)
一八四章:最后少年时
牛犇不是一名指挥者,也没有把自己当成指挥者看待。过去在训练营,他和胖子学过几天战术理论,内容仅针对小股战队。得福脑子里倒是存储着大量军事教材,牛犇还没得及看,更谈不上吸收与运用。
战争很复杂,指挥打仗是一门艺术,但有些粗浅道理不需要专门学习也能懂。比如打仗要兼顾攻防,进攻时别忘了保护侧翼,再有必须留好退路,不能被人抄了身后。牛犇现在关注的就是这个,他发现,联邦军队大踏步前进的时候,身后存在重大隐患。
卡拉曼塔,有可能成为一条不归路。
......
......
名为防线,卡拉曼塔绵延纵横,是一片很大的区域。从星图上看,它就像两条弯曲扭动的蚯蚓彼此交叉,颜色为黑褐色,与周围的灰白与淡绿形成鲜明对比。
这是其标志,也是阻碍联邦军队脚步的主要原因。
现代战争,太空、天上、地下都很重要,要弄清卡拉曼塔的恶劣程度,需从这三个方面解释。太空方面,蓝色海每年都有星云涌动,类似大海涨潮。每当那个时候,好望角进半区域见不到天光,甚至被彻底淹没。星云不单单是云,还隐藏着陨石颗粒,大小不一,速度不等,对飞船形成致命威胁。军事角度,最大影响是无法在近地轨道上建造太空基地,卫星也无法从地面发射,只能靠飞船带过去投放。
星际航行不是公交车,耗资巨大旅途漫长,好不容易来一次,时间要掐准才能保证安全,赶的不巧甚至会迷航。至于卫星,寿命仅为投放日与下次星云来临,理论上不会超过一年。
代价与收益不成比例,三大国度无可奈何,只能在不影响飞行计划的前提下顺带施为。也就是说,三方都会出现无卫星可用的情况,有时连地面的联系都会间断。此外由于缺少固定设施,卫星不可靠,需要进入太空的导弹无法保证精度,甚至干脆不能使用。综合以上,几大势力间无法形成有效监控,谁都可以来,谁都没有好的办法阻止对方,最后呈现出来的情况,星盗一方反而最好。
星盗个个是亡命徒,没有严格的军纪约束,随便开艘破船就敢四处乱闯,虽然他们缺少统一组织和指挥,舰队实力也很弱,遇到正规舰队只能逃跑,但由于来往的频率极高,这边走了那边来,甚至有单干的几人组合,因而多数时候,总有他们的飞船在太空停留,帮忙彼此联络与调度。
太空方面情况糟糕,天空方面,宇宙星云与气流的交叉影响,卡拉曼塔上空弥漫着浓雾,内里包含着带有酸性的微小颗粒。对含有大量电子设备的飞行器而言,威力堪比石墨炸弹,且长期存在。仅此一项,联邦军队的空中优势荡然无存,此前大捷是因为,今年云潮至今未至,卡拉曼塔上空难得出现好天气,联邦军队抓住机会予敌重创,为地面部队的推进提供帮助。
说到地面,拉卡曼塔区域的恶劣程度超乎想象,有些地方沟壑遍布,有些密林重生,地面表层因酸雾的影响土质松软,地底深处结构不稳,对严重依赖装甲的军队来说,在这类地形中行军都极为困难,打仗更如同噩梦。
相比装甲部队,步兵能够轻装简行,但会受到各种毒虫猛兽干扰,每天都有人丧命。
生命是宇宙最奇妙的杰作,严酷的环境令人怯足,但却催生出一些极其强悍的生命。卡拉曼塔就是其中较为出名的一种,它能像变色龙那样变幻颜色,拥有强悍到令人发指的身体,足以刺穿防弹衣的的毒牙,与超乎想象的生存能力。极端情形,它以类似冬眠的状态下蛰伏数月,一旦出现猎物的气息,又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苏醒、清醒、并展开攻击。
这还只是一种而已,卡拉曼塔类似生物多不胜数,其中不少是变异过的,比如一种形似野猫的动物,体型娇小样子可爱,却使得不少联邦军人饮恨黄泉。它有一条变异过的尾巴,鳞甲密布坚韧如矛,能伸缩骤然之间弹射出去,在背对目标的情况下发动攻击。
最后必须提到一点,这片区域内的生物无论大小,绝大部分带毒。
资料重温,牛犇的视线再次回到前面,在一段文字上停留。
蓝色海年年云涌,罕有例外。
今年的确来得迟了,但不能确定其不会来。
云涌时,卡拉曼塔不仅天空通道彻底隔断,地面也将加倍艰难,酸云严重到一定程度,士兵需要借助防毒面具才能活命。现如今,联邦军队突破卡拉曼塔,朝着星盗的一处老巢推进,成功等于在西部扎下了根,意义十分重大;如不能成功、甚至遭到打击,他们无法长时间停留,仍需退回到卡拉曼塔这边。
云涌,进攻不利,假如这两件事情同时发生,数万大军陷于野外,后果......
“那么多将军、参谋、智囊团,怎会连这都想不到。”
有点不敢再想下去,牛犇用力摇了摇头,自语着安慰。
担忧不仅因为那些素不相识的联邦军人,还有亲朋各方牵挂,牛犇这边研究资料的时候,一大批军校毕业的学员已经上路,他们当中有好些牛犇相识相熟的人,目标正是好望角。
“即便他们疏忽了,还有军部......”
“什么事情指望军部,是不是想当逃兵?”
一路吆喝着闯进房间,叶飞一边擦汗,一面把用来装酷的墨镜扔到旁边,接着把自己丢到床上,像累瘫掉的狗一样呼呼喘气。
“牛二,过来给大爷捶背。”
“来啰!”
得福很听话,走过来一拳砸在叶飞的大腿上,险些令其粉碎性骨折。
“要杀人啊!”
惨叫声凄厉,叶飞弹起来将他扒拉到一边,揉着大腿嘶嘶喘气。
“兔崽子,本少迟早让你回炉......姓牛的,你想好没有。”
牛犇正回头看着这边皱眉,因嫌弃叶飞弄脏自己的床,听后更加不会有好脸色。
“想好什么?”
“还能有什么,你上不上战场......嗬!疼死我了,小兔崽子真敢下手。”
得福根本懒得理他,自个儿继续在网上搜索爱情动作片——作为一名立志成为真人的智能电脑,这是他的最新研究项目,兼爱好。
“去的话如何,不去又怎样?”牛犇随口问道。
“去,把那个金毛鬼子带走打仗。不去,把金毛鬼子撵回国。本少不陪他玩了。”
“哦?”感觉有些意外,牛犇好奇问道:“打不赢,怕了?”
每天两战甚至三战,打完接着思考下一场怎么打,这样的日子足足持续将近俩月,牛犇知道他们两个都不好过,真可谓是碳精竭虑。其中叶飞甚至有了白头发,安德烈好久没见,好也好不到哪里去。
按照叶飞的个性,怎么着都不会先于对手放弃,除非......真的看不到胜利希望。
安德烈竟然这么厉害?
“怕他?”
像被人用刀在屁股戳了一记,叶飞蹦起来叫嚣道:“去问问洋鬼子,刚刚是不是被本少揍的满地找牙?”
看起神情不似作假,牛犇越发不解:“那是为什么?”
“本少有要紧事情做,得离开一段时间。”
“什么事?”
“重要的事。你别问了。”叶飞似有难言之隐,不耐烦摆手说道:“总之本少不干了,你自己去把洋鬼子摆平。”
“呃......”
叶飞竟然有遮遮掩掩的时候,这让牛犇有些惊奇,心里猜测着这家伙难道要去相亲?大约只有这种事情才能让他扭扭捏捏。
“和安德烈对战是你自己要做,又没人逼着你......既然有事情,走时打声招呼也就是了。”
“那不行。”叶飞连连摇头,“洋鬼子做人虚伪的很,没准儿会说本少不敢和他打。”
“本来就是!”
怒气冲冲的声音传来,伴随着哐当撞门的声音,安德烈以冲刺速度闯入房间,径直朝叶飞大吼。
“无耻之徒,你居然作弊!”
“......”
猛然间看到这一幕,牛犇目瞪口呆,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从哪儿跑来这么个乞丐?
曾经那位风度翩翩的金发帅哥,举手投足,一言一行,找不到半点可以让人挑剔的地方。再看看眼前这个人,满脸胡须,衣服皱巴巴释放着汗臭,那一头飘扬金发几乎打结。
提什么涵养,说什么风度,最起码的卫生都不讲了......这都多长时间没洗澡?
“无耻,卑鄙,不择手段,弄虚作假......”
因为愤怒,安德烈叫嚷时唾沫横飞,额头青筋直跳;看他的样子,恨不得要把叶飞大卸八块,方解心头之恨。
训练、切磋而已啊!多大仇才能熬成这样。
内心感慨,同时有些钦佩,牛犇想起那些传说故事,里面痴迷武道者多半会有类似情形,接下去该是大彻大悟,功力突飞猛进,从此成为俯瞰世界的牛人。
诧异时,叶飞冷笑不止,此前焦躁的样子一扫而空,“输不起是吧?输不起就明说,本少让你两局,无所谓。”
“胡说!刚才你明明......”
“刚才本少明明可以爆你的头,结果手下留情。哎哎,别拿眼睛瞪我,跟你说这是最后一场,从现在起,你归牛犇负责。”
“什么?”安德烈呆了片刻,猛然醒悟过来:“懦夫,居然想逃跑!”
“我靠!”终究还是这个评价,叶飞勃然大怒,撸着袖子跳到地上:“死洋鬼子,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来啊!”安德烈似已失去理智,摆开架势准备斗殴。
成何体统。
“够了!”
牛犇暗暗叹了口气,起身准备拉架,忽听得福一声大喊。
“来了!”
“......”
准备开打的两个人被吓一跳,齐齐扭头看着得福。
“什么来了?”
与此同时,牛犇精神为之一振,霍然转身。
“来了?”
“嗯。”得福将手指从插槽中拔出,小脸笑眯眯地,目光却仿佛两把小刀。
“呵!”牛犇长吁一口气,悬了很久的心放回到肚子里。
“喂喂,有好事情说出来大家一块儿分享,打什么哑谜?”叶飞不满叫道。
“是啊,说出来分享下。”这会儿安德烈的脑子有些迷糊,只会跟着别人。
“......这样呢......”
似乎不知从何说起,又像难以措辞,牛犇思忖着想要找到更好的办法,最终伸出手拍拍安德烈的肩膀,选择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
“去洗洗,然后跟我走。”
安德烈不明所以,低头看看自己邋遢的样子后再抬头,神情依旧茫然。
“去哪儿?做什么?”
“战场。”牛犇简短回答道:“打仗去。”
......
......
九月,收获的季节,微凉的风送来缕缕果香,还给华龙联邦送来的一艘由战舰护航的巨大飞船。
飞船来自巴西亚共和国,满载着与机甲有关的各种物质,肩负着履行承诺的使命。在经过一系列转运与分类后,船上的一批特殊物质以最快速度运至首都军校,安装到两台机甲身上。至此,第一代双引擎机甲初步定型,随后便被秘密运上太空,加入一支整装待发的舰队中去。
所有入伍、但尚未出发的军校学员都在这支舰队,将要去的地方是好望角——那个硝烟弥漫的战场。值得一提的是,与那两台机甲同行的有三个人,牛犇,安德烈,还有得福和老魏——获知牛犇即将踏足战场,老魏放心不下,死活非要跟着。
“打仗嘛,机甲受损是常有的事,它们是我的心肝宝贝儿,交给那帮维修班的废物?不行不行,我得亲自来。”
“......也好。”
就这样,两名机师加一名维修工,三人站在舷窗前想着将要去的地方,看着首都星倒退飞驰,均有些失神。
“以前我时常会想一个问题,将来第一次打仗会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与谁并肩作战,对手是谁,经历又是什么样。我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想到,首次踏入战场,竟然不是为了巴西亚,而是替你们华龙人卖命。”
几天修养,安德烈脸颊依然消瘦,精神气质已恢复到往日神采。说着话,他用肩膀碰碰牛犇,示意不要一个人发呆。
“你该表示感动,至少说声谢谢。”
“谢谢。”这类事情,牛犇从来很听话。
“......没有成就感啊!你呢,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
“怎么会呢?”安德烈不信,鼓动道:“说说,不用害怕丢人。”
知道他没有恶意,牛犇随意笑了笑,随后神情慢慢严肃。
“呵呵。我在想......怎么才能杀个片甲不留。”
......
......(未完待续。)
明天更
写了一章,但觉得不对味儿,这会儿是弄不好了,明天修修,和新章一块儿发。(未完待续。)
一八五章:战场上释放的生命之花
青草转黄的时候,恒河里的黄颡逆流而上,寻找湿地繁衍后代。雄鱼在沿岸水草茂密的淤泥粘土处寻找合适地方,利用胸鳍刺在泥底断续转动,掘成一个个小小的坑。做成后,雄鱼留在其中耐心等候雌鱼到来,在坑内产卵受%精;再之后,雌鱼会马上离巢觅食,只有雄鱼在巢穴附近守护发育中的卵和仔鱼,直到它们能够离巢自由游动时为止。
“变异有变异的好处,这里的黄颡个大肉鲜,催奶一定好使。最要紧的是时间点刚刚好,要是在咱们老家,这东西五月到七月份产卵,不赶趟了。”
背着鱼篓,提着棍子,打着赤脚,王小六把裤腿朝上捋一捋,顺手用香烟把两条爬到腿上的蚂蟥烫掉。
“妈拉个蛋,吸老子的血!”
“就是水太凉,才九月就这样。”福生走在不远的地方,与王小六一样背篓提罩,神情虽然疲惫,但却透着浓浓喜意。
“六哥,水这么凉,那个什么鱼......会不会带着寒气?我听说产妇最怕这个。”
“寒中火,相生相克懂不懂?不怕冷才能在冷的地方活着,冷的地方长出来的东西反而能驱寒。嗯,最好能抓到正在产卵的雌鱼,催奶滋补加上驱寒,一举三得。”
行走间并未发现鱼的身影,王小六用棍子在周围搅了搅,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进。
“产卵季节刚开始,去那边,离河近点的地方......名字想好没?”
“没呢。”福生有点不好意思,用手抓了抓头发,清秀的面孔上留下泥水。“事先取了个男孩名字,没想到生的是个妮儿。”
“怎么着,嫌弃?”王小六微微皱眉。
“哪能呢。”福生赶紧解释:“最近忙的不成样子,小美的身子又不好,还缺奶......主要是不想凑合,取个好的。”
王小六知道这番话讲的实情,点了点头。“是该取个好的,起码别像我爹那个混蛋。”
福生好奇问道:“六哥的名字怎么来的?”
王小六有些犹豫,最终没忍住那口憋了几十年的闷气,愤愤说道:“娘生我的时候,我爹正在赌博,听说生了吓得手一软,骰子掷了个幺二三。输了钱,我爹骂了声小六,报讯的人以为是给我取的名儿,结果就......真的成了我的名字。”
“......这样。”福生艰难忍住笑,安慰道:“没读过书的人都这样,我的名字也不见得好。”
王小六反驳道:“读过书就一定能取好名字?你看牛犇,爹娘都是有文化的人,去个名字多少人不认得,念着也别扭。再说福生怎么不好了?别看俗,图的就是吉利。”
福生黯然说道:“可也没见多吉利。我爹......”
“过去的事情别再提了,如今你也算得偿所愿,不是挺好......咦?”
说话的时候发现动静,王小六拿罩拢住一块地方,按紧压实,伸手进去摸几把,可惜没见着黄颡,只抓到两条泥鳅。
“没有啊!”福生一直关注着这边,有些失望。
“万事开头难,这不是已经开头了么。”
说着把泥鳅丢进鱼篓,王小六向前继续搜索,一面问道:“对了福生,是谁让你给牛犇捎信儿,神神秘秘的。”
“我也不晓得。让传就传呗。”很久抓不到鱼,福生有些着急,胡乱在水草中砍几罩,结果自然白忙。
“我有点担心。现在的局势你也知道,你的那位独狼老大心眼小,别弄出事情让人猜疑。”王小六担忧说道。
“牛犇既然信得过,应该没问题。”
“牛犇当然没问题,不过......牛犇回信没有?”
“哪有这么快。网路也时好时坏,再这样下去,怕要断了联络。”
“是啊。这次联邦军队打的狠,几个老大的日子难过,万一撑不住......下边有些传言,你听到没有?”
七月,华龙联邦突破卡拉曼塔防线,之后一路突飞猛进,朝最近的一处星盗巢穴猛扑。这种情况下,原本不合的几大星盗头子放下间隙,组织兵力层层堵截,利用熟悉的地形与联邦军队展开激战,试图将对手赶回到卡拉曼塔另一边。然而星盗毕竟只是星盗,虽亡命但是缺乏有效组织,装备落后,数量也有限;兵力构成方面,他们的队伍以当地土著为主,正牌星盗充斥其中作为骨干......原本就不是正规军人,如今要承担其军官的角色,表现更加不堪。
几番战罢,当面几大星盗势力损失惨重,不得已向两侧同行求助,许以重利希望他们帮忙。面对前所未有的威胁,同时也为了利益,包括福生所在的星盗头目独狼在内,都派出一部分人支援中央,共同抗击联邦军队。这件事情,原本福生也需要参加,刚巧赶上小美待产,被获准留下来陪伴。
值得一提的是,星盗的性质注定了他们的战斗方式,与军队硬拼实为不智。战事如此不利,好望角的星盗势力之所以咬牙苦撑,且保持着前所未有的团结,一方面原因是难以放弃这个联络外部世界的支点,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们都在等待、期待着一件事情发生。
云涌!
酸雾一来,卡拉曼塔难以逾越,联邦军队的空军成为摆设,电子方面的优势也将丧失。届时,攻入西部的联邦军队变成孤军,星盗可以像打猎一样对付他们,甚至不用去打,便能不战而胜。同样道理,联邦军方何尝不明白这点,因而在进攻时不惜代价,为的就是能在云涌到来前拿下一座城市。只要做到这一点,在西部区域就有了立足点,进可攻,守也守得到来年。
双方都知道轻重,战斗异常惨烈,在拥有强大火力优势的情况下,若把土著士兵扣除,联邦军队与星盗之间的伤亡比例竟然达到二比一!这其中,好望角的环境,地形,星盗的袭扰战术都对联邦军队制造困难并造成杀伤,但都不算主流。真正的困难在于,星盗的长期统治下,好望角土著全民皆兵,难以分辨那些是军人,那些是“无辜”民众。
老人打黑枪,小孩丢炸弹,甚至有怀孕的妇女朝食物里投毒,对那些从未与联邦军队打过交道的土著人而言,这些穿着整齐军装的士兵才是侵略者,是要夺去他们家园和生命的罪人。要改变这种印象,单单靠军队可不行,时间更非一蹴而就,非经过长期安抚、用事实对比不可。
当下没有这种条件,联邦军队不是星盗,不能见人就乱砍乱杀,因而在前进时举步维艰,真真是每一步都要付出鲜血的代价。
即便如此,星盗依旧挡不住联邦军队,面对步步紧逼的对手,星盗固有的缺陷逐渐显露出来,内部开始涣散,不断有人、和小型势力偷偷逃离,留下来的多数扎根太深难以割舍,只能寻找别的办法。
“传言?”莫名感觉到某些异状,福生抬起头望天。
王小六忧心忡忡说道:“听人说他们要与姬鹏和金毛鬼子合作,化敌为友共同对付华龙。”
“不好!”福生突然叫起来。
“怎么?”王小六吓了一跳:“传言是真的?”
“天阴了。”
“呃......天阴了好啊!”王小友精神为之一振,手搭凉棚望天解释:“黄颡产卵多在由晴转阴的时候进行,产卵之后,雄鱼会守护七八天。天既然转阴,咱们......”
“不是那个阴。”福生死死盯住天空,细细分辨着什么。
“不是哪个阴?”王小六学他的样子仔细看,看来看去,不过是漫天乌云聚集,能有什么特别。
瞅了半天累得脖子疼,王小六晃着脑袋放低视线,把精力转回到捉鱼大业中去。
“管它什么阴,总之会让黄颡产卵。”
“六哥没去过蓝色海内部,有些事情不知道。”福生的脸色像天空一样凝厚,语气沉重:“这恐怕是......”
“是什么?”王小六发现到什么,有口无心随意问着。
“恐怕是云涌。”
“云涌?”王小六的目光渐渐发亮,轻手轻脚前进。
“就是酸雾,蓝色海的酸雾要来了......”
“啊哈!黄颡!”王小六突然一声大喝,把脚猛追却被水草绊倒,急得连连大喊:“快,快!”
“在哪儿?”福生把云涌抛于脑后,拧着罩子一路狂奔。
“这边,啊,那边!”
“****!没罩住。”
“追啊!跟着颜色,黄皮,好认!”
“六哥,包抄!”
“好嘞!”
水花四溅,淤泥翻滚,充满着欢乐振奋的气息,两个男人叫着喊着,拼命追逐水下那一抹黄影。
天空之上,迷雾渐生,乌云聚集,仿佛摞起来的棉被重重叠叠,很沉重。
......
......
对生活在地面的人而言,好望角是一方完整世界,虽有毒云带来灾厄,改变不了作为生灵之母的崇高地位。若从太空中观望,尤其当目光从东面投过来的时候,好望角形似一颗略扁的鸡蛋,大头向下、身体倾斜,仿佛太阳花般朝拜日光。
少有人知道,这种形状使得朝阳面积加大,直径也仿佛被“拉”长,当云涌到来的时候,好望角比球形多出上千公里纵深。在宇宙中,千公里就像地面上的发丝不值一提,然而按照往年的经历,这点距离刚刚好超越云涌极限,帮助好望角避免被云潮彻底淹没。
人类生活的地方不能没有太阳,每当云涌来临,好望角大部分区域急剧降温,正是由于那块或大或小的朝阳区域与伴云而生的大风,阳光包含的暖意才能流淌,保证这颗星球不被冻僵。假如没有这些形状上的差异,好望角根本不会有人,甚至不会有生命。
太空,好望角一侧,有艘军舰静静漂浮,发射塔不断朝周围释放着电波,同时接收着反馈过来的信息。军舰两侧,一边星空奥妙充满亿万颗光点,相反一侧混沌空濛,只能看到一个个大小形状不同的漩涡。
那就是蓝色海,充满危机与混乱的地方。需强调的是,所谓蓝色是远看才会有的印象,好望角与之几乎接壤,看到的不是给人以纯净享受感觉的蓝,而是让人迷茫与本能畏惧的昏沉,偶尔可以看到一团团红点。那里看似空无一物,实则包含有大大小小无数颗陨石、陆地,甚至比普通星球更加宽广的大陆,那些红点是正在燃烧着的球体,还有些是正在形成中的恒星。至于那些肉眼便能看得见的漩涡,其实是能够绞灭一切的星际风暴,无论多么坚固的战舰,进入其中都会被撕裂、分割、碾碎,直到变成其中一份子。
蓝色海的凶险无法用言语形容,内里却有无数生命,为其凶险增加更多神秘莫测。世界上最强悍狡猾的匪徒藏身其中,渐渐发展到能与国家正规军相抗衡,无数次历史事件证明,人类的潜力才是真正无穷无尽的事物。
“收到联邦验证信息,确认中。”
“信息验证,红龙第二舰队即将抵达,速度四十七,坐标180、24、63。”
此次发动卡拉曼塔战役,华龙联邦先后出动两支舰队,送来大量装备与兵员,包括上千名军校毕业生。同时为保障战役顺利进行,军方将一艘军舰充当起“太空港”,“观测站”,以及通讯卫星等三重角色,负责指挥调度己方队伍,并且监控敌方动态。
天公作美,这项安排发挥出极大作用,此前的战斗中,这艘名为“海月”的军舰屡立功勋,眼下又将接引、指挥第二舰队顺利登陆。完成这件事,海月号的工作基本完成,便可顺利退出战场。
由于没有哪个单位可以顶替,海月号肩负着重大职责,在非专业的情况下连续作战,时间长达数月。到现在,舰上每个人都极为疲惫,当看到使命即将完成,每个人又都很振奋,精神不知不觉放松下来。
一切看起来都很顺利,直到......
“发送接应信号,指示方位......等等,那是什么?”
探测雷达骤起杂音,屏幕随之晃动,出现大量刺眼的白点,紧接着,轰隆隆仿佛雷鸣般的声音隐隐传来,使得每个人变得颜色。
真空环境下,声音没有介质可利用,即便发生剧烈爆炸也不会听到声音,如今却有声音传来,只能说明一件事。
云涌已成,前锋已至身边。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雷鸣般的声音越发真实、并且靠近,转眼间,一侧舷窗凭肉眼已能看到蓝色还的变化。
当云海以上百万公里的宽度与厚度碾压过来,当亿万颗陨石翻腾,当无数此碰撞造成巨大的磁场与雷暴,那是怎样一副场景!
一句话形容,就如同海啸放大千万万倍!
宇宙面前,人类显得如此渺小,看到云涌靠近的时候,军舰与其之间的距离还需用“万公里”为单位,然而先期抵达的云雾碎片已经让人感受到巨大威力,根本生不出对抗的心思。
“我的个天!”
无数次听说过云涌的可怕,但却很少有人真正碰到,事先有过多次假想训练,但当事情发生的时候,负责观测的军士半响不能接受。
“发警告!红色警告!”
“通知第二舰队,无法为其指引登陆位置。”
“有强烈磁场干扰,不确定信息是否成功送出。”
“启动副引擎,加速脱离!”
“雷达失效......”
“转向,快!”
......
......
“砰!”
地面,前线指挥部,负责指挥本次战役的孟凯中将气急败坏,挥起拳头重重砸在桌面。
“磨蹭什么,说!”
“是!”
几名参谋拿着刚刚得到的消息,战战兢兢逐条汇报。
“海月号彻底失联,红龙第二舰队情况不明,根据最后一次接收到的信息,他们准备克服困难,提前放出登陆部队。”
“克服困难?那叫撞大运!”
眼睛喷射着火焰,将军几乎吼着打断参谋的话,“云涌一起,大风、暴雨、云雾、磁场、雷电、冰雹都会来,这种环境下登陆简直是扯谈。即便真的成功,也不知道落到哪个地方。快点告诉他们,绝对不可以这样!”
“......联络已经断了。”
“那就想办法恢复!”将军红着眼睛怒吼。
“一直在努力中。”旁边一名年长军人站出来,主动替参谋解释:“该做的下面一直在做,不用催也不用骂。另外,舰队那边没有办法,谁也不知道云涌持续多长时间,范围多大,如果不能赶在其前面登陆,整支舰队都可能面临危险。”
稍顿,年长军人继续说道:“你也知道,他们带来的东西对我们有多重要,只能放手一搏。”
“东西我不要了,让他们直接返航......”
说了句气话,孟凯意识到自己失态,无奈摆手道:“还有什么消息,一并说出来。”
“是!”
另外几名参谋同时应着,先后开口。
“前线从俘虏口中获知,星盗队伍中姬鹏教官存在。”
“还有霍夫曼人。”
“突击队距离索沃尔城还有只剩两百公里,中央部队正在跟进,但都遇到强大阻力,伤亡较为严重。”
“两翼进展相对顺利,但是......华、曾两位中校有顾虑,希望指挥部调整战术,增派援兵。”
“有顾虑?”孟凯再次愤怒起来,低吼道:“这个时候有顾虑,是不是要我临阵换将!”
又是年长军人站出来说道:“他们担心三方联手,毕竟此前已经听到过类似传闻。”
“我知道他们担心什么。”孟凯冷笑说道:“假设他们真的放下仇怨,联手,难道当真敢派出部队参战?云涌已经发生,姬鹏、霍夫曼敢把那点兵力投放到野外?”
“这可说不准。”年长军人忧心忡忡说道:“别忘了,此次云涌由于时间较晚,第一波最凶猛的云潮主要集中在东部和中部,对他们两方的影响比较小。”
一番话说得孟凯哑口无言,只能死死皱着眉头,看着电子屏幕上的地图发呆。
“要不......撤军吧?”等待良久,年长军人终于建议道:“现在还来得及,至少可以退回大半。”
“退回大半?呵呵,剩下的那些怎么办?”孟凯冷笑着反问。
年长军人无言以对,只能叹息。
舍小取大,为大局牺牲......这种话说出来容易,当真把那些冒死为联邦冲锋陷阵的战士丢掉一部分,谁敢!即使敢做这样的决定,谁又能保证计划成功。用脚去想也知道,当发现云涌到来,联邦军队试图撤退,那些打红眼的星盗只需不停袭扰,就能迟滞对手,将联邦军队死死咬住,并且拖住。
在没有电子优势、失去天上眼睛的情况下,那是星盗最拿手的战术。
“再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不能退,绝不能退,绝不!”
说话时脸上肌肉不停跳动,孟凯又一次挥其拳头,狠狠砸下去。
“命令华之初、曾福,继续前进,后方会有援军跟上。”
“可是,登陆部队情况未知,已经没有援军可派。”
“战场在卡拉曼塔的那一边,这边不需要那么多驻守部队,还有学生军,他们来就是为了参战,让他们上。另外通知各个地方派出搜索队,备好指令文件,一旦发现登陆部队,命令他们无需报道,直接赶往前线。”
“孤注一掷?那怎么行!”年长军人吓了一跳,急忙说道:“先不说别的,云潮入境后,指挥部与前线联络势必中断。那些学员都是机甲战士,眼下这种情况作战,风险太大。”
“前线不是没有机甲战士,别的军人能做,凭什么他们做不得。听说这批学员号称军校最出色的一届,现在机会来了,就应该证明自己。”
“可是,他们的训练还没有完成。”年长军人据理力争,试图劝其收回成命。“老孟,你要考虑清楚,这批学员可不是一般人,万一.......”
“我做的决定,我会为后果负全责。”
既然做了决定,孟凯不再像刚才那样着急上火,神色恢复漠然。
“有件事你说错了,他们已经在军校训练了三年。还楞着做什么,非等到云潮入境,联络中断的时候命令无法传达!”
“是!”
随着这句话讲出来,一道道指令顺着电波发送出去,数千公里范围来,一支支队伍纷纷行动起来,顶着逐渐加大的风暴朝同一个方向前进。而在这个时候,好望角外的太空里,数十艘登陆艇从运输战舰中释放,同样顶着逐渐加重的迷雾赶往目标,试图登上那个燃烧战火的星球。
其中一艘登陆艇内,牛犇领着得福登上机甲,与安德烈互道珍重。
“难怪说英雄不走寻常路,联邦英雄第一次上战场,果然不同凡响。”
已经知道即将面临什么样的凶险,安德烈表现还算平静,甚至有心情调侃:“可惜了你家牛二,才这么丁点大。万一......”
“狗嘴吐不出象牙,滚蛋吧你!”
知道他想说什么,得福哪有好脸色给,挥舞着拳头大肆叫嚣。
“洋鬼子,地面见。”
“地面见。”
......
......(未完待续。)
一八六章:新龙门客栈
战争令普通民众敬而远之,也会吸引喜欢或习惯冒险的人,卡拉曼塔绵延数千公里,环境恶劣罕见人踪,两侧条件稍好的地方,零散分布着一些村落和军事据点,给这片区域抹上人类独有的颜色。
星盗,军人,土著,商人,甚至还有富豪追求刺激,专门来到这个地方浏览观光。卡拉曼塔战火不断,每天都有人死去,也有人火中取栗赚了大钱,连那些生活在世界底层、地位最最卑微的土著,偶尔也有意外之财。
譬如,紧邻卡拉曼塔两侧,时常有人需要向导,标价高昂到令人咋舌。“和平”的时候,带队穿越卡拉曼塔一趟可得十万元——约相当于华龙人一年的平均收入,战时价格会成倍、乃至数倍增加,还不准讲价。
战争带来灾难,同时充满机会,除了带路,还有很多事情可做,多年来,战争逐渐成为人们生活的一部分,卡拉曼塔周围时常可以看到雇佣军的身影,不仅星盗会找他们帮忙,华龙联邦也会花钱请人办事,执行那些军队不方便做的任务。时间长了,有长袖善舞者落地生根,在各个关键位置布局设点,两面通吃。
龙门客栈就是这种地方,就像古时候存在过的佣兵工会,上连客户,下接佣兵,并有自己的武装与背景。能在这种地方立足、甚至连锁经营,背后定有强大的组织撑腰,连华龙联邦也对龙门客栈保持默认,时常与之合作。
国家力量尚且如此,遑论别的人,在这个混乱无序、人人可能把枪开火的世界,龙门客栈是歇息港湾,是安全保障,是工作机会,更是夺命之刀。
......
......
卡其拉山脉,连绵群山崎岖险峻,地下结构也不稳定,地震频发,却是卡拉曼塔一带生灵繁盛的地方,人口相对“稠密”。原因在于,地质不稳虽然麻烦,但却带来生命最不可或缺的物质:水。
由于酸雾长期存在,卡拉曼塔多数地表水源无法直接饮用,利用设备净化的成本高昂,量也有限,地下水几乎是唯一选择。在这点上,自然之奇妙得到充分体现,这里的地质具有天然的过滤与提纯功效,生成可供人类饮用的水。
除了水源,卡其拉山脉出产黑曜石——将其碾碎后经过一番简单加工,可以帮助人在酸雾环境里呼吸。对缺少高科技产品的土著人而言,这是能够救命的东西。另外,卡其拉还有一重优势,它位于防线与索沃尔城中间,主要通道一侧,信息的观察与传递极为方便,更是不容忽视的战略要点。
比如星盗尝试发动进攻,这片山脉是最好的藏兵与发动点,反之联邦一直对其保持警惕,每年都会通过各种方式收集相关情报,时刻不敢放松。
龙门客栈坐落在卡其拉山中的一处斜坡上,周围分布一些土著山村。以往,由于卡拉曼塔阻隔,联邦最主要的情报获得方式就是像龙门客栈购买,偶尔派人过界观察,目的仅仅为了核实。
星盗明知道这种情况,竟然睁只眼闭只眼,不敢拿龙门客栈怎么样。
今年情况不同以往,华龙联邦大举进军,成功突破卡拉曼塔,兵锋直指索沃尔城。局势的变化导致卡其拉山脉地位发生改变,连带龙门客栈无法再像过去那样超然。由于这片地方直接关乎着联邦军队的侧翼与后方,联邦应该将其掌控在手中,或干脆抹去。
出于种种考虑,军方没有那样做,仅在其旁边建造据点以便监控。毕竟这里只是龙门客栈的一个点,在没有掌控好望角全局前,动它等于增加一名强大对手,殊为不智。
龙门客栈幸存下来,有些人眼里,它比以往更加重要。
......
......
“操!又是单!”
“哈哈,别灰心,下次会变的。”
喝骂与欢笑声中,输钱的人愤怒叫骂,赢钱的人得意洋洋,庄家收好骰子准备重新开始,忽听外面有人吵闹。
“托马斯,要出任务了,还不给我滚出来!”
“......呃......”
庄家摇晃骰子的手停在半空,目光落在输得最惨的那名穿着军装大汉身上,“你哥来了,你不出去?”
“出去做什么?”大汉输急了,瞪着通红的眼睛回道。
“没听见你哥说吗,有任务。”庄家对他有些忌惮,好言相劝。“想玩下次再来,又不是没机会。况且你今天点子背......”
不等说完,大汉一拍桌子怒吼道:“老子现在就在执行任务。老子的任务就是监视你们,不耽误事。”
周围赌客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庄家微微皱眉,说道:“托马斯,这里是......”
“老子知道,这里是龙门客栈。”
大汉再次打断,冷笑说道:“如果不是摊上个废物团长,老子早就拆了你们的招牌,把人全都抓起来,用不着在这儿费心劳神。”
这番话讲出来,周围人人色变,有人甚至伸手摸向腰间。与此同时,两名配枪男子悄悄走过来,目光锐利,蓄势待发。
关键时刻,庄家依然能够压住火气,沉声说道:“龙门客栈与联邦有协议。你故意挑事,到底想干什么?”
“说对了,老子就是故意挑事。”大汉轻蔑地看着周围,讥讽道:“听说到这儿来的都他吗是精英,来来来,表现给老子看看,有几个带种。”
话说到这份儿上,再有涵养的人也忍不下去,况且这里的人、不是保镖就是冒险者,还有土生土长的土著强者,哪个不是脑袋别在腰带上。需要提到的是,由于联邦军队的存在,这里有不少人被迫中断或者失去工作,不得已之下,老板索性在前厅开赌,亲自坐庄调节气氛。种种不顺,大家早已心存不满,此刻听到这样的羞辱,有人当即拍桌而起,准备动手。
“慢着......”庄家知道事情要糟,急忙试图阻止。
“托马斯!”
吼声传来,另一名魁梧大汉撞进门,超过两米的身高充满压迫感,仿佛一座会移动的小山。
“托马斯,听没听到我说话!”
大汉的相貌与屋内那个一模一样,分明为双胞兄弟,区别在于后来者神态较为沉稳,脸上有个醒目的伤疤,挂眉入面,差一点点就要变成瞎子。另外需要提到的是,壮汉背后背着sm37,手里还提着一把,全副武装。
也只有这种身板,才能把**37当移动单兵武器使用,那玩意儿......常作为机甲标配。
“这是......要找麻烦?”
进门先朝托马斯怒喝,过后一看周围状况,尤其留意到两名准备朝发作的雇佣兵,壮汉顿时变了脸色,扫把般的浓眉挑到半空。
“接着。”
“来了。”
凌空将手里提着的那门sm37抛出,托马斯应声而起,踢翻椅子接过机关炮,直接瞄准正要朝自己走过来的人。与此同时,刚进门的壮汉大步前进,与自己的兄弟背靠着背。
“谁来?”
屋子里十几个人全都傻了眼,被炮口直着的两名佣兵脸色发青,肠子都已悔青。
那是炮!当真开起火来,不出十秒,龙门客栈里外都会被打成筛子,况且是人。
“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关键时刻,庄家只能埋怨自己为何是这里的老板,硬着头皮上前解释。
“托马斯,是这么个情况......”
两名大汉都叫托马斯,后来的大托马斯是哥哥,平素与老板相处不错,弟弟小托马斯脾气火爆,加上最近心情不顺,时不时过来找茬。
老板找的是大托马斯,把情况粗略介绍一遍,无奈说道:“天大地大,军务最大。万一耽误了......客栈担当不起。”
一番话讲得足够和缓,老板甚至刻意淡化了适才小托马斯的挑衅行为,以免对方面子过不去。
即便这样,托马斯兄弟仍不领情。小托马斯就不提了,哥哥竟也不下台阶,漠然说道:“照这么说,是我兄弟的错?”
听他这么讲,屋子里每个人都在心里大骂,这他娘叫什么话!
军人参赌违反军纪,挑衅找茬更加过分,已经破坏了联邦与龙门客栈之间的协议,说成藐视国法亦不为过。现在老板都这样了,托马斯仍不识好歹,仗势欺人。
说句不客气的,假如他们两个不是军人,假如不是附近有联邦军队,假如这里不是客栈而是野外,屋子里有的是人敢不买账,非与之火拼不可。
忍无可忍,客栈老板依然能忍,陪着笑脸说道:“咱们开客栈的,进门是客,客人就是上帝,哪有什么错不错。”
说着拿出一叠筹码递过去,老板和颜悦色说道:“今天玩的不痛快,又敢上军务......这么着,等出完任务回来,随时欢迎再来。”
“这还差不多。”
抢在哥哥反对前接过筹码,小托马斯顶顶大托马斯的肩膀。
“哥,出任务去。”
“......还要赌!被团长知道又要关你。”大托马斯神色恼火。
“别提那个废物。”丝毫不在意周围这么多耳朵,小托马斯怒气冲冲:“我在这里监视他们,咱们的任务就是这个。”
说着话,两兄弟并肩走向门口,旁若无人的样子、让人恨不得将其一脚踩死。
“哥,听说云涌来了,外面大雨大雾,出什么鸟任务?”
“接应......出去说。”大托马斯言辞谨慎。
“有什么好瞒的,巴不得这帮家伙闹事。”
小托马斯回头看看周围的人,不屑冷哼:“别让老子找到借口,不然......谁!”
光顾着挑衅,身体与人发生碰撞,小托马斯皱眉回头,表情顿时僵硬。
一个女人,而且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
不是房门不够大,实在是托马斯兄弟身体太壮,女人进门时躲开大托马斯,没想到后面还有一位,结结实实撞到一起。
“呃......”
被撞的女人神色冷漠,小托马斯表情尴尬。适才对着满屋子彪悍男人横刀立马,此刻却像犯错的孩子,瞪着一双牛眼手足无措。
“对不住,那个,我......”
满屋子人的视线全部集中过来,女人发生冷哼,侧身绕过小托马斯身边,径直朝楼梯方向而去。
“哎,你到是说句话?”人家不理不睬,小托马斯胆子反而大起来,背后冲女人吆喝。
“别磨蹭了。”大托马斯拉他一把,快速前行。
“到底什么任务?”念念不舍收回视线,小托马斯大步跟上。
“听说有人在附近坠落......很麻烦。”
......
......
托马斯兄弟嘀咕着远去,留下一屋子男人,心里极不是滋味。经过刚才这么一闹,赢钱的人少了兴致,输钱的也没心思翻本,都有满腔愤懑无法宣泄。
“太过分了!”
人走了,先后有人叫出声来,为刚才的事情鸣不平:“联邦口口声声与民无涉,竟然养着这样一帮军痞!”
“就是。照我看,他们之所以能打赢,纯粹靠的是空军轰炸。”
“军痞?你们知不知道他们是谁?”
客栈老板冷笑起来,适才刻意表现出来的软弱丝毫不见,“不是我看不起你们,就他们两个,空手拿下你们全部,跟玩似的。”
什么?
没有人相信老板的话,但又知道他的话必须相信,个个神情困惑。
“空手拿下我们,呵呵......那还提着炮干吗。”
“藐视长官,一点纪律都没有,我实在看不出来哪里厉害。”
“那是因为他们有资格。”
老板的话不好听,目的仍为了规劝,算是对顾客的一点忠告:“听没听过三十八师?”
“联邦王牌?”周围人人神色震动,“三十八师驻扎在这里?”
老板冷笑说道:“这里驻扎的不是全部,只有一个营。除了托马斯骂的那个团长,别的人都是。以团长管控一个营,怕的就是镇不住,除了三十八师,哪支部队有这个资格。好了,今天既然碰上,正好把话说在前面,要是有人不开眼惹了他们,记着别把客栈扯上,也别来找人帮忙。另外我必须承认,托马斯讲的一点都没错,假如三十八师没换师长,还有霍青统帅的话,他们真的会砸了这里的招牌,抓走所有人。”
一番警告,令周围人垂头丧气,老板随后给以安慰,照顾情绪。
“咱们毕竟和联邦有协议,三十八师也不是原来的三十八师。忍着点,出不了大事。好了好了,今天玩的都不开心,一会儿我叫人搞点新鲜野味,免费招待大家。”
“这种天气,打野味?”闻者无不摇头,认为老板故意涮人开心。
“你不行,不代表别人不行。咱们店里也有高人。”
说着老板朝身后挥手,看也不看说道:“彬仔,有没有问题?”
“没有。”淡淡回应,人们留意到,老板所指的高人竟然是那个为大家端茶倒水的少年土著,顶多十七八岁。
少年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听到吩咐,默默从柜台后拿出一支步枪。“快去快回。”老板在其身后吆喝,随后又与周围人唠叨几句才告辞。
顺着楼梯上到二楼,老板径直去了一个未挂门牌的房间,犹豫着,神色谨慎而凝重。
过了片刻,他似乎下定决心,抬手准备敲门。
房门忽然打开,迎面是女子冰冷的面孔。
“阁下是?”老板楞了一下,随即开口问道。
“八岐暗忍,风。”女子冷漠回答道。
“来做什么?”老板深深吸一口气。
“杀人。”女人漠然回应。
......
......(未完待续。)
一八七章:为报国折腰
老板犹豫了一下,问道:“杀什么人?”
女子说道:“你问的太多了。”
老板说道:“关系到客栈的声誉和安危,问清楚点比较好。”
女子挑眉说道:“依照惯例,客栈负责收集和提供情报,而不是寻根究底。”
老板谦逊而坚定的声音道:“非常时期,不能墨守成规。”
女子看着老板的眼睛说道:“非常时期,龙门客栈改变原则。难道想投靠华龙联邦?”
老板摇了摇头,坦然说道:“龙门客栈不会投靠任何人,也没有改变原则。知道多点,是为了对可能发生的意外有个准备。”
女子微嘲说道:“号称能够担当一切,龙门客栈也有怕的时候。”
老板平静说道:“那是传言,龙门客栈从未讲过类似的话。我想不出来,这里有谁值得血月阁下亲自出马。假如有......就非得重视不可。”
这番话听来合情合理,并有吹捧的意味,女子沉默片刻,问道:“知道后,龙门客栈仍会履行承诺?”
“当然。”老板斩钉截铁回答。
“不要那么肯定。”女子淡然说道:“知道我是谁,客栈卷入一半;若再知道内容,你想脱身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听了这番话,周围气息微微改变,老板感受到一股彻骨寒意,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知不觉握紧。
卡其拉山脉位于前线与后方之间,好望角局势平定前,这里仍为战场,杀人或被杀都很寻常。就在昨天,附近的一个村子里刚刚有个猎人,想赶在起雾前储备肉食,捕猎时被联邦军人误判为星盗间谍,毫不留情开枪狙杀。
家里顶梁柱死了,留下孤儿寡母抱着男人的尸体悲天怆地,为这个事情,村民们跑到军营抗议。最终,那个被托马斯大骂成废物的黄团长出面,安抚、赔偿、并把开枪的军人关押起来,同时向村民承诺对狙杀事件详细调查,举行公正审判。
如此一通大闹,村民们揣着仇恨而去,军营内部却没有恢复平静,原本就对这个从军部空降来的团长不感冒的军人更加愤怒,险些哗变。或许就是因为这个,托马斯今天故意惹是生非,变着法的挑起事端。
如果把他的行为简单的理解为发泄,那就太蠢了。托马斯知道,假如矛盾真的激化到无法收拾的地步,军方只能选择强力镇压,将周边一带清空。
杀鸡骇猴,抹掉龙门客栈,震慑那些与星盗藕断丝连的村落。
站在联邦军人的角度,这样做似乎无可厚非,且是无奈之举。要知道,西部被星盗长期统治,村民与星盗之间难以区分,甚至有不少亲属正在星盗的队伍里与联邦作战。这样的情况下,军人如果不想死,只能抱着“宁错杀,不放过”的态度行事。要改变这种状况,只有等到击败星盗,实现统治后徐徐以图,经过漫长时间才能实现。
当前的问题很简单,死别人还是死战友,选择并不难做......战场上,道义、怜悯、慈悲等美德被弱化到几乎不存在的地步,只剩下你死我活。
看清楚这点,老板才会忍辱负重,竭力避免与军方发生正面冲突,想方设法维持脆弱的和平。
“你想清楚,到底要不要知道。”
思索的时候,女子深深看了老板一眼,转身径直走入房间。
房门依然开着,想知道真相,只需要抬腿、走进去即可。
老板明白女子的意思,也清楚自己接下来的举动很关键,内心有些挣扎。
之前那番常人看来惊心动魄的话,对她而言是可以公开讲出来的内容,接下来要涉及的才是主体,需要屏蔽外人之耳。另外,女子之前的话没错,龙门客栈只谈“能谈成的生意”,对“已谈妥的事情”从不追根究底,此次老板自作主张,极有可能带来难以预料的后果。
与星盗巨头和几大国度同台游戏,足以证明龙门客栈的神秘与强大。然而客栈是客栈,老板是老板,更关键的是,老板......只是这一家店的老板。
楼外淅淅沥沥,老板忽然觉得,自己此刻正走在雨中,在渐浓的迷雾中迷失方向。
“如果必须做个替死鬼,至少先做个明白鬼。”
说完这句话,老板带着一脸悲壮的神情撞入房间,顺手关上门。
......
......
“当初,武道大人出师未捷,连带帝国也因此蒙羞。年后,华龙联邦蓄意报复,派出大量奸细在帝国内部发动袭击,其中一名女性杀手尤为猖狂,短短一个月时间出手十几次,对帝国的伤害一次比一次大。”
“那段时间,帝国境内人人自危,上至皇庭,下及民众,没有谁敢说自己绝对安全。天皇震怒,发誓将其绳之于法,但是最终......仍被她逃出国境。”
“当时帝国内的情况,武道大人身陨,其余八岐要么远在天边,要么正在闭关,还有的要保证天皇陛下与多位大人的安危。譬如我,当时正处在紧要关头,没有办法现身。若不然,怎会让她那样猖狂,最后竟然还能全身而退。”
话讲到这里,女子脸上的神情有些怪,有杀气,有愤慨,有遗憾,甚至能看到一丝惆怅与迷茫,虽然持续时间不长,依旧被老板捕捉到。
“诸多调查发现,那个女人经蓝色海逃出。”女子很快恢复漠然,看着老板的眼睛说道:“我在想,龙门客栈或许有参与。”
“没有,绝对没有。”这种事情如何能沾身,老板连连摇头。
女子淡淡说道:“有也无妨。当初你们不可能知道她是谁,做过什么事。帝国当时封锁消息,想必你们也是事后才明白。”
“没有就是没有。我是真的不知道。”
“那就没有好了。”
女子声音转冷,说道:“这件事成为帝国永恒之耻,如果不能抓到她,便只有从华龙联邦身上讨回来。我这次来,就是为了这个。”
讲到这里,老板已经能够推断出一些事情,心内更加疑惑。
“据我所知,贵国与华龙正在谈和,进展还不错的样子。是不是我的消息有误?”
“你的消息没错。两国和谈的确正在进行,协议将签、但是还没有签。我可以透露给你,协议中的部分内容,与好望角的局势有关,与正在进行的战争结果有关。”
“......明白了......”
老板是何等精明的人,很快领悟到对方的意思,说道:“附近只有华龙联邦的一座军营,职位最高者不过团长,虽说出身豪门,距离影响国家的层次差距太远。即便您把他们杀光,怕也改变不了什么。”
女子摇了摇头,说道:“我的目标不是他们,除非他们当中有人碍事,顺手杀了。”
老板越发困惑,带些自嘲说道:“血月阁下亲自出马,不会是来杀那些佣兵,和那些苦哈哈的土著村民吧?”
女子没有回应这句话,只静静地看着他。
老板猛然间意识到什么,双眼眯成一条线。“昨天死的那个猎人,是你出的手。”
女子淡淡说道:“他是第一个,接下来会有第二个,第三个。龙门客栈神通广大,麻烦老板把消息送到索沃尔前线,给那些有家属亲眷在星盗内的土著人知道。”
话说到这里,老板若再不明白,那他真的是个傻子。道理很简单,女子把村民的死转嫁给华龙联邦,死的越多,星盗部队里的土著人的复仇**越强。等消息传开,其余被华龙联邦占据的地方也会发生类似事件,乱者更乱,原本安抚成功处也会重燃,使得联邦军队寸步难行。
星盗势力大小不一,小的只有一艘破船,百十号人长期在太空漂流,有个固定的窝算是混的不错。大的盘踞一地为巢,利用当地人为发展基石,俨然是一个个独立王国。好望角的几大势力属于这种类型,各自麾下拥有数千乃至上万人的队伍,甚至拥有太空战舰。现如今,华龙联邦大举进攻,等于要刨掉他们的根,生死之局。正因为如此,几大星盗透支才会不惜代价与联邦作战,合兵达数万人。
星盗的队伍凶残有余,弱点也很明显。与作为核心的正牌星盗相比,土著士兵地位低下,待遇也很差,长期处于受欺压状态;这样的队伍欺负人可以,碰到硬茬容易崩盘,要改变只有两条路:一是彻底改变统治政策,再就是找别的法子激发士兵斗志。
前者不能考虑,星盗就是星盗,劫掠为生,永远不可能考虑建造“完美国度”。关于后者,星盗已采取奖励加煽动的方式着手进行......但都赶不上女子现在做的,将“为首领卖命”变成“替亲人复仇”。
仇恨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这种规模的战场,士兵斗志上的差异所能造成的影响极其巨大,与之相比,区区一个营算得了什么。
弄清女子意图,老板知道她看准要害,轻轻叹了口气:“恕我直言,星盗的战斗力无法与正规军相比,之前又已元气大伤。当前这种状况,即便部下拼死作战,依旧不是联邦军队的对手。”
女子平静说道:“没人指望星盗击败联邦军队。”
老板动容说道:“你们要派军队参战?与星盗联盟?”
女子不屑说道:“帝**队,怎会堕落到与一帮土匪为伍。”
这番话否定后者,但没有对前者做出回应,可惜老板此刻思虑不清,没能注意到这点。
“那有什么意义?你们为什么还要......”
“老板,你关心的事情真的太多了。”
“好吧。”
涉及最核心内容,女子绝不会把全部计划告知。另外,老板只是一店之长,以客栈安危为由“强逼对方”已经触及边界,若在追究下去,真的坏了规矩。
内心暗暗叹息,老板感慨说道:“仅仅为了杀几个村民,竟然需要八岐亲自出手。如果你不是站在面前,说什么我都无法相信。”
“我来,不仅仅为了这些。”女子说道:“昨天,华龙联邦的支援舰队赶到好望角,刚刚好碰到云潮。在缺少星空引导、地面接引不畅的情况下,那支舰队派出登陆艇强行登陆,结果散落在各个地方,甚至坠毁。”
“啊?”老板呆了一下:“我怎么不知道?”
女子淡淡说道:“龙门客栈还没有强大到监控太空的地步。”
老板默默垂下目光,不再言语。
女子说道:“从太空登陆,最醒目的标志是卡拉曼塔防线。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这批登陆艇带着军校学员和一批重要物质,至少两艘登陆艇降落在卡其拉山脉附近,船上人员情况不明。”
女子看着老板说道:“我需要知道它们的登陆情况、地点方位、幸存人员,等等所能搜集到的一切。另外,我还需要知道联邦军营的巡逻计划,人员构成,观测哨所分布,以及机甲出动的条件与频率。”
听到这里,老板豁然抬头。
“你想......”
“武道大人没做完的事情,我替他完成。”
听了这句话,老板沉默很长时间,默默摇了摇头。“抱歉,我不能答应你的要求。”
之前讲的那些事情,客栈只是把已经发生的事情传递出去,尚可置身事外。但若按照女子的要求去做,等于把自己变成帮凶。以往这样做没问题,但在眼下,联邦势大、并与客栈有约,一部分军人甚至想把龙门客栈抹平。此番种种,老板不能不担心,万一消息泄露出去,龙门客栈必将正面承受联邦的怒火,迎来灭顶之灾。
女子说道:“据我所指,龙门客栈只做生意,从不过问别的。”
老板坚定说道:“前提是,不会危及客栈。”
女子看着老板漠然说道:“来这里之前,龙客栈已经接了这笔生意。刚才你问的时候我也说过,知道计划,你将很难脱身。现在,你要违约?”
随着话音,老板又一次感受到那种让人心惊肉跳的寒意,不同的是这次充满杀意,仿佛一把冰刀抵住咽喉。
“你要杀我?”心里被恐惧充满,老板依然不肯让步。“那也改变不了什么。”
“不需要。”女子淡淡摇头,说道:“你会按照我说的去做。”
这样讲的时候,女子脸上充满自信,不等老板明白,她从怀里掏出一面铁牌,扔过去。
“接着。”
“这是......”
老板手忙脚乱接过去,看清后脸色变得铁青,反复捧着性命一样将铁牌死死抱在胸口。
“精忠报国!你怎么会有这个?”
精忠报国,普通人听到这几个字,会联想到那些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英雄人物。殊不知,这里的“报”字另有解释。
不是报答的报,而是报复的报。
即便知道意思,外人也可不加理睬,对那些在龙门客栈供职的人来说,这面牌子堪比圣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违背、也不敢违背。
女子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老板......直到其流露出屈服的神情,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去安排人做事吧。”言罢女子径直走向门口,“我出去转转,希望回来的时候就有好消息。”
身后,老板忽然想到什么,转身对女子大喊道。
“有这面牌子,你可以直接对我下令,为什么还要说那么多!”
“我与客栈的之间的关系,比你想象的紧密。另外,作为一名华龙人,你今天的表现不错。”
女子答非所问,拉开房门后稍稍停顿,最后补充一句。
“不用担心联邦报复。这一次,他们输定了。”
......
......(未完待续。)
一八八章:刀出窍时藏锋
塞纳河,好望角四大河之一,位于索沃尔以东八十公里。
河东原野,混沌的天空像一面沉重的盖子压在头顶,倾泻下来的雨水冰冷刺骨,仿佛到了寒冬腊月。地面上,到处可以看到小溪般的水道,道路被泥坑点缀成一条伤筋断骨的蛇,走在其中,一不小心就会掉到坑里,深可没顶。
这样的环境,竟有隆隆爆炸声不断,还有无数条身影艰难跋涉。迷蒙的视野内,枪火一路撞散无数颗雨点,蒸发所生的气体混入迷雾,使得灰暗的天空越发隐晦。为了能够看清目标,照明弹一颗连着一颗的放,与雷电的光芒交相辉映。当空间被照亮时,人们仿佛鬼影时隐时现,追与逃都在死亡线上挣扎,很难说谁更占优势。
轰!
噩梦般的战场上,泥泞中挣扎的机甲踩到地雷,一连串沉闷地爆炸声中,机甲踉跄着摔倒在水洼,咆哮的气浪裹着无数弹片与水箭横扫周围,几条身影弹飞到空中,仿佛被橡皮筋崩出去的纸团。
“快,一定要快!”
倒地的机甲挣扎几次,没能重新站起来,很快,机舱门打开,一名上尉连滚带爬钻出来,抹一把面孔上的泥水与血迹,嘶哑的声音继续毫不留情地催促部下前进。看其脸上疯狂的神情,不像一名有理智的军官,仿佛沉浸在梦中难以自拔。
像他这样的人不止一个,事实上,此时战场上的人多数处于“麻木”状态,除了战斗,脑海中再也装不下别的。
大雨,浓雾,泥泞,雷电,加上来不及排除的地雷,机甲忌讳的诸多因素中,这片战场几乎占全。面对如此不利的情况,联邦军队仍派出大部分机甲发动猛攻......仅此一项,便可看出此番战役的重要程度。
到处是残缺不全的尸体,有军人,有星盗,有老人,有小孩,猛然一看,人们不会相信这里是只应看到士兵的战场......更像是一场屠杀。
疯狂进攻为的是咬住对方主力,最终目标只有一个:过河!
必须提到的是,仅仅一天前,过河这件事看起来还不是那么艰难。由于云潮迟迟未到,索沃尔迎来最长的一次旱季,塞纳河水面宽阔,水位却不是太深,今年更是持续下降,乐观估计,机甲甚至能够涉水横渡。
索沃尔城建于平原地带,塞纳河是其仅有的天然屏障,渡过后前方一马平川,装甲部队不用一小时就能推进到城下。反之,过不了这条河,联邦军队只能望洋兴叹,远远眺望着索沃尔发呆。
在教官的强烈建议下,几大星盗势力喊出保卫塞纳河的口号,掏空家底儿在东岸布置重兵,发誓要背水一战。为了阻止联邦军队,拖延时间等待转机,星盗将大量平民赶上战场,希望借此遏制对手的火力优势。
他们成功了。
担心制造平民伤亡会给将来带来麻烦,军队内部存在纷争。当时的情况,塞纳河水位每天都在降低,每降低一寸,渡河的难度都会降低,意味着减少大量伤亡。此外还有,联邦军队并不介意星盗在河东布置防线,相反正中下怀;甚至连那些驱赶平民的卑劣手段,也在心里暗暗窃喜。
这些军队是星盗最后的力量,歼敌于东部比渡河时面对迎击要好。至于平民......那是一把双刃剑,联邦军队固然遇到麻烦,但若能够妥善解决,未尝不是一次争取民心的机会。相反星盗此举给自己带来无穷后患,此战败北后,必将众叛亲离。
利弊难全,想的又太多,意见怎么都无法统一,联邦军队进攻时显得犹豫,最终造就今日之局。
都知道星盗在等什么,联邦也知道云潮会带来雨水并导致塞纳河上涨,但没想到云潮来得如此突然,变化如此迅猛。
假如没有云潮,或者来得晚一些,不用多,再有一周左右,联邦军队一直坚持的心理攻势便能奏效,星盗的军队就会瓦解、甚至崩盘。
战场上没有假如,老天给了联邦历史最好的机会后突然翻脸,短短一天多时间,塞纳河水位暴涨三尺,宽度猛增百米。
大雨倾盆,丝毫看不到停止的迹象,塞纳河每分每秒都在变宽、加深、水流也更急;眼下这种状况,休说星盗拼死抵抗,即便两岸一个人都没有,渡河也将变得极为艰难。更为严重的是,此番云潮规模空前,影响主要集中在东部。卡拉曼塔重新变成难以逾越的天堑,攻入西部的联邦军队成为孤军。
拿不下索沃尔,就要在失去后援的情况下在野外面对严酷的冬季。
当头一棒将联邦军队敲醒,之前反对猛攻的人后悔莫及,转而拼命催促进攻。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此次云潮带来的巨大变化,星盗和联邦军一样准备不足......就在天气转变之前,还有支援前线的队伍过河;为了稳定日益激烈的人心,几大星盗头子派人甚至亲自上前线,准备与联邦殊死一搏。
到底是受过正规培训的军人,战场上面对突然状况的时候,联邦军队反应稍快,立即展开不惜代价、甚至显得混乱的进攻。
就战斗的难易程度而言,云潮前后宛如天堂和地狱间的差别,联邦军队面临的困难无法想象,同时展现出异乎寻常的斗志。云潮带来的不止酸雾,还有大量陨石碎片与微子颗粒,在失去空军支援的情况下,联邦军队将战术与伤亡抛于脑后,机甲,车辆,士兵从每一个对垒的阵地里冲出,炮火像大雨一样密集。
冲!冲!冲!
各个队伍接到的命令一模一样,一个字:冲!
星盗被打蒙了。
一开始,他们像过去那样把平民赶上前线,用高音喇叭提醒那些迂腐的敌人,这些人不是士兵。可惜,这一次,回应的是更加激烈的炮火与进攻,将无数哭喊着的人撕成碎片。意识到不对头,星盗尝试反击遏制对手,结果又发现,过去讲究战术配合的联邦军队仿佛变成疯子,以追赶炮火的决然朝自己猛扑。
即使没有空军,联邦军队依旧拥有火力优势,不惜代价的进攻很快取得效果,星盗阵地接连失陷......这个时候,天气变化提醒星盗,己方苦苦等待的转机已经来临,当即发布撤退命令。
如果是正规军,撤退时应比进攻时更加小心,伪装、断后、掩护乃至佯攻,这些都是必须做的事实。然而对几大星盗势力而言,转机到来的同时各自在心里打起小九九,此刻大家操心的是谁跑得更快,谁在联邦的进攻中损失更多,将来会不会一蹶不振,甚至被其他人分割。
精诚合作尚且阻止不了对手,何况彼此算计。自然而言的结果,星盗军队兵败如山倒,被联邦军队追着屁股跑。
这就是战场的基本态势,联邦军队全力推进,速度因多种干扰受到很大限制;类似道理,星盗的队伍拼命往回逃,因为混乱和天气因素,速度同样快不起来。伤亡方面,星盗很惨,联邦其实好不了多少,其中最麻烦的是地雷......没有时间排雷,只能硬趟。
“轰!”
又一次爆炸,勇敢的上尉倒在塞纳河边,与死去的战友、曾经的敌人和那些无辜的民众作伴,成为战场无数尸体中的一员。在他周围,冲锋仍在继续,呐喊与枪炮声越发激烈,血与火组成的狂焰没有被暴雨浇灭,反而更加美艳。
这个时候,一路颠簸的指挥车内,雷鸣少将一拳砸在桌子上,愤怒咆哮。
“情况到底怎样?”
“伤亡很大......”
“不要和我说伤亡。有没有部队攻到河边,有没有?”
“通讯不畅,暂时没收到相关消息。”
参谋,将领,警卫,全都和少将一样焦灼等待,希望能听到好消息。
狂风暴雨,电闪雷鸣,迷雾重重,还有电磁炸弹,战场的实际情况就是如此,不管好消息还是坏消息,能收到就已经是万幸。
“加快速度!”
指挥车功能强大,靠近战场或许可以屏蔽干扰,当然,需要承担更多风险。
“前线情况不明,部队都派出去了,指挥车现在是光杆司令,万一......”
一名军官试图劝阻,随即被少将愤怒的目光逼回。
“如果不是那些万一,老子三天前就已经站到对岸!”
军情如火,时间像悬在脖子上的刀,雷鸣实在无法在这样忍受下去,拍案怒吼。
“加速!”
“报告!”
指挥车提速后不久,通讯状况果然有所改善,第一份报告传来消息,出自三十八装甲师的某团某营某连杀出血路,首先听到塞纳河的涛声,考虑到通讯延迟,此刻或许已经在河中洗甲。
“果然还是三十八师!”
指挥车内一片欢腾,关键时刻,少将忘记荣耀之争,神色振奋。
“还有什么?”注意到通讯兵的脸色,雷鸣心头一沉。
“桥......被炸了。”通讯兵脸上汗水不停地流,几乎不敢看大家的眼睛。
没有比这最坏的消息。
“怎么可能!”
“不会吧!”
“对方主力顶多撤退一半......把桥炸了!”
吵杂声中,雷鸣的身体摇晃两次,无力倒在椅子上。
星盗不惜一切炸桥,联邦军队还有三种方式可以过河,用船,搭建浮桥,最后是绕道。
表面看起来,选择依然很充分,但在当前条件下,三条路没有一条轻松。用船,拉人的好找,要把那些沉重的机甲与车辆送到对岸,需要有海军配合才能完成。搭建浮桥是军人本职,但需要后续部队上来。这种天气,往日一天的路三天都走不完,等到工程队伍赶到,时间至少需要三到四天......这还是乐观的估计。
鬼知道塞纳河会变成什么样,谁又知道对岸情况?
延河岸上行数百公里,进山到塞纳河上游寻找合适的地方横渡......进山......
提到进山,雷鸣不愿再想下去。此前的经历告诉他,好望角的山区和别处不同,天气良好时行军难度也要加倍,现今这种状况,那里不会比地狱轻松。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左右两军的运气比中路好,能够及时抢占另外两座桥梁;否则,联邦军队将面临绝境。
想想自己都觉得不可能,雷鸣默默摇头,感慨起来。
“慈不掌兵啊,呵呵。”
听到这句话,车内的人纷纷低头,想起之前的种种争论,神色异常复杂。
死一样的沉寂中,时间缓缓流淌,不知过了多久,随着雷鸣下一句话讲出来,陷入回味的人们豁然抬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命令,攻到河岸的部队脱离战场,马上开始渡河。”
啊!
几个人同时发出惊呼,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个仿佛瞬间老了十几岁的军官。
“马上渡河......怎么渡?”
“随便。”
作为最高长官,雷鸣的话极其不负责任,仿佛说的事情与自己无关:“星盗不是有几条船?能抢就抢,抢不着就去附近找,实在找不到......随便他们怎么做。”
众人面面相觑,很快又有人提出质疑:“渡河干什么?”
雷鸣回答道:“指挥部渡河之前,他们能干什么就干什么,完全自由。”
“这是让他们去送死!”有人按压不住愤怒,怒视着雷鸣的眼睛说道。
雷鸣沉默很长时间,缓缓说道:“你错了,我是给将士们一条活路走。”
这番话令人不解,但在不久之后得到证明,今日这个荒唐的命令,挽救了无数人的命。
但在眼下,没有人理解这样做的意图,当然更加不会有人支持。
“我反对。”军部下派军官站出来,坚定的态度表达自己立场。
三年前,联邦大力推动军改,首要目标是要避免部队成为像三十八师那样接近私军的队伍。为此,军部成立专门的政治部门,下派官员到各层指挥部门协助,最深为团级。简单点讲,这些下派官员的身份虽然是军人,实际为拥有监督权的政府特使。
“我也反对。”又一名军官站出来。
“......长官,您能不能解释一下?”部下中也有人困惑不解,希望了解更多。
“解释,当然可以。不过,当下没有时间和你们细说。”
众人提问的时候,雷鸣一直在默默盘算细节,此刻抬头看看周围人的表情,心里知道,要执行这条命令,自己需要一意孤行。
示意参谋记录命令,雷鸣字斟句酌说道:“本次行动代号藏锋。内容:每个找得到办法过河的人,以自愿为原则接受渡河指令。成功之后,不管遇到什么状况,不管用什么方式,首要任务是设法活下来。将来时机成熟......就以‘藏锋’为号,聚合后成为独立支队,执行对应指令。”
“这是犯罪!是叛国!”话刚说完,政治部特使猛地站起来,愤怒喝道:“你没有权利这样做!”
雷鸣冷冷看着他说道,声音渐渐高昂:“我是最高长官,当然有这个权利。现在老子只后悔一件事,这个权利用的太晚!”
言罢不管周围人脸色如何,将军疲惫地挥了挥手。
“发布吧。之后把它做成密件发回后方,建议通告全军。”
“是!”
许是感染到了什么,参谋答应的声音响亮。很快,这条充满荒诞意味的命令在一片抗议声中发布,给本就乱成一团的战场增添更多变数。而在这个时候,左右两侧的队伍正面临着类似局面,只是应对有所差异。
雷鸣做了最坏打算,为此不惜赌上自己的前途命运,但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见识,即便有,也未必敢像他那样做。
迟疑,犹豫,艰难抉择。兵戈,鲜血,愤怒与困惑。当下大家并不知道,有比塞纳河与星盗相加都比不了的险恶沉沉而来,压向每个人的头顶。
......
......
雨幕如织,崎岖的山道上,一行十几名军人艰难行进,不时需要停下来观察方向,确认走向正确方位。
“藏锋?咱们不是去搜救,怎么又来这么个命令?再说了,命令就命令,还不让解密,到底搞什么名堂?”
背着沉重的sm37,小托马斯怨声不断,仿佛全世界的人都欠着自己钱。
从龙门客栈里出来,汇合与哥哥一道来找人的分队,小托马斯从队长口中获知战局发生很大变化,随后又发现,自己的记录仪中收到一条指令。以为命运发生改变,不用再待在这个山沟里受罪,可惜那是加密指令,需要时机合适的时候才能打开。
什么叫时机合适?
没有人给他解释,小托马斯偷偷去问哥哥,才知道大家都一样,并非自己独享青睐。
那还搞个屁啊!
没有特殊使命可做,搜救也不是人干的活儿,辛苦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上面根本不知道搜救的是谁,只是说很重要,再就是有个大概方位......这里是卡其拉山脉,数百公里范围,仅凭这么几个大头兵,去找那些从未见过的落难人?
“军部那帮混蛋,还能不能干点正经事情。”
刚刚还以为上面有人脑子开窍,突然意识到有一位超级英雄埋没在山沟,突然间希望变成泡影,小托马斯再也按捺不住怒火,破口大骂。
“谁是混蛋?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喝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分队长邵强大走走过来,忽然压低声音。
“注意,有尾巴。”
“呃?”
小托马斯精神为之一振,迈步时本能地伸手摸摸小腿。
“我去解决......操!”
“怎么了?”大托马斯前方回头。
“我的刀,怎么不见了?”
说着连自己无法相信,小托马斯巨大的脸盘变成苦瓜。
“不可能掉。那就是......有贼敢摸我!”
......
......(未完待续。)
一八九章:螳螂与黄雀
被“贼”摸?
阴沉沉的天空似乎压到头顶,队长邵强面沉如水,哥哥大托马斯当场发飙,厉声喝叱。
“混账东西,真把自己变成赌鬼?”
身为一名特种军人,发生这种事情不止可笑,更是奇耻大辱。联系小托马斯最近的种种出格行为,做哥哥的理应愤怒,更觉得心痛。
别人不知道,大托马斯知道弟弟并没有荒废训练,相反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刻苦。那就只能理解为赌博的危害比想象的更大,让人不知不觉中失神。
“我......”
最难过的是小托马斯本人。面对责骂,小托马斯不敢反驳,巨熊般的身躯坍了半截,宽大的脸庞像紫茄子一样,有口难言。
后面的队员纷纷靠过来,当听说小托马斯的刀被“贼”摸走,大家黯然转过头去,没有一个人发笑。
作为联邦的王牌部队,骄傲早已成为三十八装甲师的固有基因,每名士兵、包括新兵都会按照特种兵的标准要求自己。霍青被贬,三十八师从联邦王牌的宝座上被生拽下来,此次参战甚至被肢解、打散,一部分留守老家驻地,另外一部分来到战场,再分配到各个战区,归属不同的人指挥。
要知道,他们是装甲部队,伙夫都能开着机甲驰骋沙场,突然间变成这样,谁能心甘。凭借远超其他人的战术技能、骨子里的倔狠、还有心底的怨怒,三十八师的士兵以出色的表现碾压友军,拼死守护着战士、与原属部队的尊严。可惜越是这样,他们就越是不合群,招来更多嫉恨与非议。
私下有人说,老兵不死光,三十八师改造不可能成功。
有点脑子的人都明白,这是多么恶毒的评价!然而当三十八师的官兵知道后,竟把它当成最高褒奖,索性处处与众不同。
不打散的时候是联邦第一装甲师,打散后是第一旅,第一团,第一营.......即使抽调个别人去到别的队伍,也要做第一人。
“丢刀”本身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然而发生在小托马斯这样的老兵身上,别人看到的是迷失、甚至堕落。试想一下,随便来个贼都能把士兵身上的武器偷走,有什么资格自称王牌。
除了这些,还有一点特别之处需要提到,三十八师官兵有个不成文的传统,每个人会在自己最中意的物件——通常是武器,上面刻下自己的名字。比如大托马斯的机关炮,邵强的手枪,牛顿的机甲。
小托马斯的最爱就是那把被人偷走的军刀。上面刻着自己的名字,准备将来退役后送给心爱的女人作为定情信物。
“刀的事情先别管了。”
看着小托马斯失魂落魄的样子,邵强不忍责怪,摆手示意大家围成圈,声音压得极低。
“有客要招待,是个高手......”
......
......
暴雨持续一天多之后终于转小,风却变得更大,带着湿意侵入肌肤,体感温度远远低于实际气温。
相比平原遍地泥泞,卡其拉山脉里的情况还算不错。地质不稳给这里的人们带来很大麻烦,但也带来一些好处,比如这里的山体多为岩石,下水快、渗透性强,不易因泥沙堆积导致滑坡。再有就是没有泥泞,雨水很快流到低处,虽然将道路变成水塘水沟甚至河流,但在坡面上行走并不艰难,甚至透出几分清新。
山里生活,苦惯了的人们不在乎有路没路,七八岁的孩子就能爬高上低,猎人的攀爬技巧更是足以让最出色的军人汗颜;相比大雨带来的困难,真正让土著人头疼的是雾,每当云潮来袭、浓雾常在的时候,即便最有经验的人也没有办法一直保持清明。
凡事总有例外,对彬仔来说,雨雾天气才是大展身手的好时机。
彬仔姓冷,原名叫冷冰,客栈老板觉得这个名字不好,做主让他换个字。此时此刻,冷彬像一只安静的野猫潜伏在低矮的灌木丛中,枪口指向前方,闭上眼睛仔细聆听。
出身寒苦,没有军人的高科技设备,上天赐予冷彬一对特别的耳朵。他能在吵杂的环境里分辨自己想听到的声音,辨别方位和距离;如果静下心来,他甚至能听到地鼠在自己洞穴里的咀嚼声。
很多人知道冷彬是神枪手,但没有人知道原因,或许只有收养他的客栈老板能够猜到几分,但也不知道细节。
拥有天赋不一定意味着成功,冷彬没有挥霍、更没有炫耀,而是小心翼翼地将其隐藏起来,抓住一切机会学习、磨炼,让自己慢慢成长,逐渐强大。
自小失去父母关爱,若非老板一念之仁,冷彬根本没有机会长大。
特殊的经历必然造就特殊的性格,像他这样的人,要么颓废混吃等死,要么必定成为强者。生活在华龙客栈这种地方,来往不是佣兵就是军人,彬仔并不缺少学习的机会。现在彬仔已经长大,并且练就一身本领,能够做一些幼年时希望、发誓要做的事。
所以他出现在这里,手里端着枪,仔细聆听着风中的响动。
“......丢刀......”
“......被贼摸......”
“......刀上有我名字......”
“......前面有个村子......”
“......军营闹事的那个?”
“......搞他......”
听到这里,冷彬睁开了眼,仍显稚嫩的面庞微微抽搐,目光像枪口一样冷酷。
默默吸一口气,默默在心里盘算,排列次序,估计变化;自认算无遗策后,少年的食指无声滑动到扳机,慢慢压紧。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女人的声音飘入耳中。
“别开枪,他们发现你了。”
......
......
对冷彬来说,这个平平淡淡的声音就像一记惊雷,不仅将他的计划彻底打乱,连同多年来培养的信心也都一道摧毁。
作为一名神枪手,最有利的战斗方式是躲起来偷偷开火,在敌人明白怎么回事之前将其点杀。过去十多年,冷彬经常利用来往的佣兵磨炼跟踪技巧,直到认为炉火纯青,才开始着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被人贴近、观察这么久而不自知,假如对方怀有恶意,甚至怀有杀念......
后怕,惊恐,困惑,体内肾上腺素飙升,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体会着很久未曾体会过的感觉,冷彬老老实实爬在原地,不敢轻易回头。
“你是谁?想做什么?”
“别忙着问问题。你已经被他们发现,为什么还不逃跑,或者找个地方躲起来?”
女子的声音飘飘荡荡,仿佛从天上传下来一样,闻声即可定位的少年竟然无法判断其身在何处,内心更加敬畏。
“他们不会找过来,而是在某个地方设计陷阱等我。”
“为什么这么肯定。”
“我跟踪他们已经很久,应该是刚刚才被发现......如果他们有异动,很容易被我察觉。”
有了女子的提醒,冷彬知道适才听到的关于“村子里搞他”多半指的是对付自己。他没有告诉女子自己能够听到,而是从别的方面分析。
“换是我,会装作不知道身后有人,做局等对方来钻。”
“......有点道理。为什么要杀那些军人。”
无论提问还是赞同,思考还是沉吟,女子的声音始终如一,淡如水,平如镜,不见一丝波澜起伏。
冷彬略想了想,老实回答对方的问题。
“父母血仇,不共戴天。”
“撒谎。”女子漠然说道:“你的父母死了很多年,前面那些军人入境只有数月,不可能是凶手。”
这个女人认识我,而且比较了解。
心里闪过念头,冷彬沉声说道:“他们来自一个地方,是一伙的。连年打仗,我的父母,叔伯,堂兄弟,所有亲人全部死在卡拉曼塔。”
女子又问道:“你父母都在星盗的队伍里当兵?”
冷彬犹豫说道:“父亲是。”
“你的母亲没有当兵,怎么死的?”
“谢谢你之前的提醒。”对方问的都是他不愿回忆的惨事,起初冷彬不敢不做回应,随着涉入越来越深,渐渐抑制不住怒气。
“但我不想和你谈这些。如果你要杀我,请及早动手。”
山里的风因地形多变,说这番话的时候,风向刚好转变,冷彬的鼻子微不可查的抽动几次,嗅到一股淡淡微香。
如果说,世界上还有人知道、或者推断出冷彬有一对强悍的耳朵,绝不会有人想到,他还有一颗堪比豺狼的鼻子。虽然那股气息极其微弱,非花非草,有可能只是女子的微弱体香,依然被冷彬捕捉到,并且认出来。
是她?
油纸伞女人走进客栈,带进去一股清香,在周围一群充斥着汗臭与烟气的粗鲁男子当中就像黑暗里的火烛一样醒目。别人或许察觉不到,冷彬却已牢牢记住,并且多看了她一眼。
回忆之前惊鸿一瞥,冷彬忽然记得一个细节,进而想起此前那批军人所说的话,神色微动。
他把头脸压低,竭尽全力控制好身体,不让一丝表情泄露。
“不要用这种方式试探我对你的态度。”
即使发出警告的时候,女子的声音依然平淡,仿佛所讲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只不招人喜欢的鸡鸭,甚至:
“提醒你,不等于我不会杀你。”
冷彬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句话,干脆闭上嘴不再开口。
“你很有天赋,听说还有一手好枪法。我不希望你因为莽撞偷袭被他们杀死,也不希望你杀死他们的人,激怒军方......”讲到这里,女子不知在想些什么,沉默下来。
这样一阵耽搁,前方军人早已没了影子,凄风苦雨中,冷彬匍匐在地上等待良久,直到身体渐渐僵硬,才听到女子说话。
“耐心等着,注意观察,会有更好的机会。”
讲这句话的时候,女子的声音渐渐远离,结尾时已经虚渺到难以分辨。但在其落音的那个瞬间,一直趴在地面冷彬突然翻身,枪口转向,斜指身后某个方位。
迷雾遮蔽视野,减弱少时的雨再次变大,灌木从中的少年仿佛一座雕像,任凭汗水和雨水滑落脸颊,纹丝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远处传来一声枪响,几声呐喊,冷彬猛然间回头,神色挣扎几次,最终端枪起身重新上路,顺着之前军人消失的方向追过去。
身后,迷雾中出现一把油纸伞,伞下女子看着冷彬消失的方向,微微挑眉。
“荒野蛮族,竟然有这种人才。”
......
......(未完待续。)
一九零章:姚村惨事
枪声出自姚村,因大部分村民姓姚而得名。
据说姚姓祖上是一名联邦军人,某次战斗中与部队被打散,姚家祖上身负重伤,被一名土著女子所救。后面文人最爱的狗血剧情,军人养伤期间与蛮女诞生爱情,从此留了下来。此后百年,凭借掌握熟练的军事技能,加上一定的文化基础,姚家祖先不仅开枝散叶,甚至还获得了土著的尊敬,渐渐成为本村大户。
爱情故事美好,但从联邦的角度看待这件事,姚家祖上是个不折不扣的逃兵,理应追究其罪。最明白这点的是姚家人自己,起初,姚家之祖与后人对此极力掩饰,既害怕星盗搜捕、又怕被联邦发现真相,艰辛不问可知。直到姚家先祖离世,姚家在此立足渐稳,“叛逃”变成一个真正故事,这段旧事才被人提及,成为战争双方的“美谈”。
联邦一方认为,这件事虽有负面影响,正面意义也很大。不信你看,一名联邦军人“下嫁”,实际上改变了一个村子的人种结构,假若这类事情多一些,或许能够直接改变卡其拉山脉附近的民间基础......当然,这种话绝不可以公开讲,否则会被看成对逃兵的鼓励。
有意思的是,星盗也拿姚祖做例子,宣扬联邦军队冷血残暴,士兵都被训练成没有情感的战争机器,姚家先祖良知未泯,在与土著美女相处中感受到人性的美好与召唤,才会在此落户。值得一提的是,星盗虽然模仿国家进行战争宣传,但其本质无法改变,吹捧姚家的同时对其严加防范,轻易不敢用其为兵。奇妙的是,这恰恰成为姚家壮大的主因;当别姓村民纷纷死于战场,姚家却在休养生息,几代后成为姚村主流。
族人多了,姚姓成为战争双方争取的对象,夹缝之中委曲求全。这些年来,他们过的很辛苦,但也得到一些实实在在的好处,可谓痛并快乐着。直到今年,华龙联邦大举进攻,突破卡拉曼塔防线后直逼索沃尔,姚家终于用不着两边摇摆,开始真正投向联邦的怀抱。
不管怎么说,姚家祖上出身联邦,故土之念终归难免,由他教导出来的子女生活在这个走路都要担心被突然蹿出来的毒蛇咬死的贫瘠山区,怎么能不向往祖上口中的那片繁华与祥和。
与星盗攻击东部纯为抢掠不同,华龙联邦进军西部是要建立长久统治,将这块乱地纳入国土。军事上取得进展后,联邦希望安抚民心。对姚家后人而言,这是他们唯一、也是最好的回归机会,若能有所建树,姚家不仅可以为祖先正名,还能彻底改变命运,一步登天。
双方一拍即可,此前合作相当不错,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因一名姚姓猎人被“误杀”,才刚刚建起来的友谊顿时出现裂缝,险些酿成大祸。
族人被杀,姚家一方面感觉激愤,更多的却是恐惧。此前的所作所为,姚家已不为星盗所容,联邦若再过河拆桥,他们将无处容身。
惊恐的人有很多种反应,有些委曲求全,有些会用激烈的手段争取权益。不知是不是从先祖那里学会“以进为退”,姚家选择展示力量,聚众到军营闹事。但他们忘了,军营是世界上最不讲理的地方,军人是最不讲理的人......不是说军人一定不讲道理,但却绝不允许被人用威逼的方式论理。
村里死了人,遗下孤儿寡母可怜,若由德高望重者出面与军队协商,不成时再想别的办法。聚集人群跑去干扰军务,甚至要求军队交人......这不仅是威逼,还是羞辱。
维护战友是军人天性,连这点都做不到,根本就不合格。另外别忘了,被认定为凶手的哨兵坚称自己无罪,“误杀”事件有待详查。
聚众行为让军营感觉到了威胁,这是姚家最大的错误!更何况,他们面对的不是一般部队,而是以抱团护短著称、当下满肚子怨愤三十八师!
假如不是那位空降团长,姚家此次绝对有大麻烦。当姚家族长带领大家返回村落,心里已经意识到不妥,懊悔不已。
事情已经做了,想找台阶回头可不容易,偏偏这个时候,邵强率领小分队来到村里,找到族长希望借宿,并且当面点破其心意。
“别装英雄,我知道你很害怕。”
有些人觉得三十八师的官兵是头脑简单的战争狂人......有这种想法的人,自己才是头脑简单。比如邵强,假如只懂得打打杀杀,怎么能让战斗实力比他强很多的托马斯兄弟心服口服。
拿这次聚众事件来说,军营中很多人看出姚家的真正用心,只是不方便、或不屑于说。
“我们是有军纪与国法约束正规军人,你们是身份尴尬、背景复杂的平民。你应该害怕的不是眼下我们拿你们怎样,而是将来对你们做的评估,尤其对姚家人的评估。将来战争结束,这份评估关系到姚家命运,一字千钧。”
一改往日温和神情,邵强根本不给族长反驳的机会,交待的口吻提出请求。
“配合我们演场戏,三十八师所有人都会记着,这份人情来自姚家。”
听了这番不讲道理、但又合情合理的话,姚家族长没有多说什么,“愉快地”答应下来。只是在商讨完细节、布置妥当后,族长忽然想到什么,发出幽幽叹息。
“云潮突至,卡拉曼塔已经断了。战争会以什么方式结束,不好说啊!”
当着联邦军人的面这样讲,算得上交心之语。邵强轻易感受到族长心里的苦闷与担忧,有心安慰,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事实上,他心里有着与族长类似的担忧,尤其在受到藏锋密令的时候,这种担忧达到极致。
藏锋......当前联邦军队正在高歌猛进,这种行动代号怎么看都有些不祥,甚至有点像遗言。
心有所虑,邵强不愿随口乱说,在其旁边,憋了好半天的小托马斯看不惯族长颓废的样子,主动跳出来。
“云潮怎么了?老头儿,你看好了,咱们一定把星盗打的落花流水......”
砰!
枪声此刻响起,随后是一片混乱的呐喊,谈话的几个人先是一呆,面面相觑。
“太快了吧?”小托马斯疑惑问道。
“不对劲儿!”邵强豁然起身。
......
......
每年云潮到来后,姚村会举行一场带有祈福性质的聚会,祈祷上天保佑是一方面,更重要的安排是分发黑曜石。对土著人而言,这种战略物质的重要程度不亚于军火之于军人的意义,寻找、采掘、购买、收集、储存以及分发,包括用黑曜石制作简陋的呼吸器,都要在有人监督的条件下进行。
长期在迷雾环境下生活,土著人的身体多少有些抗性,加上黑曜石来之不易,非必要时通常不舍得使用。今年云潮来的很晚,姚村人原本希望省下一年的储备,可惜天不从人愿,云潮最终还是来了,且比往年更加凶猛。
正常来说,云潮初至,侵入大气和蔓延需要时间,本着能省则省的目标,黑曜石的分发不会这么早进行。但在经过头两天的观察后,族长不得不改变计划,打算将此事提前。正巧邵强带着队伍进村,提出计划请族长配合,经过一番商讨,双方就这么确定下来。
演戏计划原本是这样,利用聚会制造混乱,军人假意与村民发生冲突,吸引追踪者的注意。进而由隐藏起来的队员找到其位置,能擒则擒,不能则就地击毙。
计划很简单,理论上应该有效。合理性在于,此次执行搜救任务,这支小分队并未携带专用防毒面具,需要用到黑曜石,加上此前“误杀”事件,与村民发生冲突顺理成章。反之,假如他们在野外环境下设伏,必须需要营造出疏忽假象,那样做与精锐部队的身份不符,容易引发怀疑。
有了合理性,计划的核心有两点,首先是追踪者暴露敌意,无论其目标是狙杀还是别的,当姚村发生混乱、军人与村名冲突的时候,都是跟踪者出手的最佳时机。即使能忍住不出手,他也会过来看看情况,否则跟踪还有什么意义?
再就是大雾,加上夜色的双重影响,追踪者必须靠的足够近......这就是机会。
值得一提的是,获知计划后,族长曾经表示过担心,害怕军人出现伤亡,进而连累姚村担责。对此,所有分队成员们纷纷失笑,显得骄傲而自信。
“老人家放心,我们都会好好活着。”
身为联邦最精锐的军人,有备的情况下不会惧怕任何对手,何况有意设伏。
计划就这样得到执行,现在应该进行到:没有长官约束的军人试图在村民的祈福会上“购买”黑曜石呼吸器,被拒后发生争吵,此后因为一个孩子朝军人投掷石块,双方冲突进一步加剧......直到最后,士兵对天鸣枪警告。整个过程约持续一个小时,足够潜伏的人发现敌踪。反之如果搜索不到,表明对方放弃跟踪,即便将来再跟上来,也很难在大雾天气里找到这支队伍。
正反都有收获,邵强并不害怕计划落空。
然而......枪声来的太早。
意识到可能出现变故,邵强顾不上多想,带着小托马斯与族长匆匆赶往现场;等到了地方,周围已经乱成一团,遍地可闻凄惨哭号。
“误击”事件之后,又一位村民被枪杀。更要命的是,死者为族长次子,配合军方演戏的主要成员。
......
......
“谁干的?”
村头祠堂前的空地上,一具鲜血模糊的尸体,周围一张张愤怒面孔。姚家族长老泪纵横,扑倒儿子的尸体上再也不肯撒手。面对这种情况,邵强虽坚信自己的队员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仍需做出必要姿态。
队员们纷纷摇头,不等开口解释,
“我弟弟死了!”族长长子的胸前被鲜血染红,瞪着通红的眼睛哭喊道:“你们说自己是最精锐的军人,看看这伤,是不是联邦军人武器!”
好望角人人懂枪,星盗长期与华龙联邦作战,对联邦武器熟到不能再熟。尸体上的伤口就像一纸供书,无可辩驳的事实。
“验枪!”族长从尸体上抬起头,仿佛受伤的野兽一样怒吼:“我要求验枪!”
开枪必有痕迹留下,此前那次误伤事件,军方最难解释的就是哨兵的确朝死者所在方向开过枪,百口莫辩。
眼下又遇到这种情况,验枪成为唯一的选择,同时也是证明清白的可靠方式。
然而对自认为无辜的军人来说,验枪又何尝不是羞辱。
“验枪?你还真敢说。”小托马斯不屑冷笑。
“怎么,不敢?”死者的一位堂叔冷笑起来:“怕的话,干脆连我们一起杀掉。”
“你!”小托马斯怒火上涌。
“不要吵。”
迎着周围人近乎疯狂的目光,邵强深深吸一口气,断然下令。
“验枪。”
听到命令,附近的几名军人的神色均有不甘,但却没有一个人反驳或者抗议,纷纷行动起来。理论上讲,他们不可能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开枪伤人,但考虑到取信于人,依旧按照队长的命令去做。
结果自然没验出什么,接下来轮到那几名潜伏人员。
要他们现身到这里验枪?
邵强有些犹豫。
假如真是队员中的一个开枪误杀,验枪等于招供画押,再没有一丝转圜余地。反之,如果不是队员所为,意味着周围潜伏着一名极其危险、能力可能超过自己的高手;这种情况下撤掉暗卡,岂不是把自己送到对方枪口?
事实上,大家现在暴露在空地,已经等同于活靶。但在眼下,这是唯一让村民保持“平静”的方法,只能冒些风险。要知道,姚村人家家户户有枪,在听说又有村名被杀后,不少人已从家中取出枪支,虎视眈眈。
稍一不慎,今天就是火拼的结局。
“不敢验了是吗?”
因为愤怒,姚家长子气喘吁吁,胸膛剧烈起伏。“难怪你们去不了前线。号称无敌的三十八师,只敢偷偷朝平民开枪。”
这番话戳到军人痛处,没等邵强开口,大托马斯首先做出回应。
“验!但我告诉你,最后如果验不出毛病,又发生更不好的事情,你自己负责!”
“凭什么我要负责?我......负责就负责!”想不出来还能发生什么比这更不好的事情,姚家长子怒目而视。
“......那好吧。”
望着他不顾一切的样子,邵强心里暗暗叹息,一边下令,一边叮嘱几名验过枪的队员:“叫他们依次过来。注意警戒。”
“是!”
大托马斯心领神会,答应后倒提着机关炮,闪身进入黑暗中。与此同时,周围队员们四下散开,每个人都把热成像夜视仪取出戴在头上,严阵以待。
留心看的话,会发现队员们的站位彼此掩护,每个人都有两三双眼睛盯着;但在整体上,他们并未围绕着人群中的队长,而是以姚家父子为核心,每个角度都有人观察。
这就是水准。三十八师
“差不多了。”
发现大家准备妥当,邵强再看一眼姚家长子,目光有些怜悯,还有少许愧疚。
来到现场后,邵强心里一直在思考,开枪者为何把目标对准平民。直到现在他终于想明白,或许枪手的目的本就不是杀死自己的队员,而是在军方与村民之间挑起事端。
明白这点,很多之前想不通的问题迎刃而解。首先,暗卡没有发现枪手,一方面说明对方强大超乎想象,同时也有“主观上认为枪手必定选择军人为目标”的因素。另外,邵强很快想到,假如自己的队员们通过验枪证明清白,枪手不仅竹篮打水,甚至弄巧成拙。
如果他想避免这种局面,必须再次出手。
下一次,枪手会选择谁?
军人当中,邵强作为队长,当仁不让是第一选择;此外,托马斯兄弟火力凶猛,也应在枪手考虑范围。至于平民,姚家父子的价值最高,最能激发民愤;父子间再做对比,儿子比老子更加合适。
族长若死,村民有可能变成一盘散沙,反之如果两个儿子接连被杀,姚家族长真会发疯,率领族人展开报复。
“来吧。再开一枪,再杀一人。”
心内呢喃的时候,邵强暗自提高警惕,没有把自己的判断通知姚家父子。与此同时,黑暗中一个个特战队员接连现身,过来验枪后没再回到设伏地点,而是假如到周围的战友阵型中去。
出来的人越多,编织的网越是密集,姚村人的愤怒也在一次次验枪过后开始减退。
与此同时,邵强的心越提越高。
最后一名队员即将出现,枪手再不出手的话,本次事件将成为定局。
久经沙场,邵强竟然有些沉不住气的感觉,呼吸几次调整好气息,以通讯器发出指令。
“诺一,过来验枪。”
没有人出现,并且无人应答。
嗯?
神色已出现和缓的村民们紧张起来,松动的圈子再次收拢。
相比他们,队员们心里猛的一抽,邵强立即开口催促。
“诺一,回话!”
依旧无人应答。
“我去看看。”
一名平素诺一交好的队员飞奔出去,很快,通讯器中传来汇报。
“队长,这里没人。”
“凶手!他就是凶手!”
仿佛抓住救命稻草的溺水者,姚家长子愤怒咆哮。
“做贼心虚,他已经逃......”
砰!的一声枪响。
姚家长子的头像被锤子砸烂的西瓜,鲜血与脑浆四方喷溅,染红周围人的脸。
“啊?”族长正准备起身说话,猛然看到这副景象,一时楞在原地。
“啊!”女人们的反应更快,一个个放声尖叫。
突突突!
火光将夜色撕成两半,sm37极具特色的声音灌入耳鼓。军人当中,第一个做出反击的是小托马斯,随后是他哥。
“******妈!”
三番五次被人戏耍,如今总算发现敌踪,托马斯兄弟恨不得一次把弹夹打空。
“追!”邵强狠狠咬牙。
......
......(未完待续。)
一九一章:贱命
两条火舌扑向远方,仿佛收割生命的镰刀,下一秒,更多枪火加入进来,伴随着两名体壮如牛的大汉的怒吼,交织出一片代表毁灭与死亡的网。
枪炮喷射后扇形展开,死亡之光横扫一切,村头的那颗百年古树被拦腰切断,树冠跌落时被反复蹂躏,粗大的树身在空中起舞、碎裂、迸射到四周。愤怒的烈焰不仅将夜空点亮,也吓坏了周围的村民,并且明白了一些道理。
听说的战场与亲眼见到战场是两码事。
打猎时开枪与为了杀人开枪是两码事。
平民与军人、星盗与军人之间,永远、永远是两码事。
抛开反应、战术方面的事情不提,这些军人片刻间射出的火力,足以将周围村民全部杀光,甚至将整个村子荡平。火光的映照下,士兵们的表情冷酷,目光凶狠,看着他们,没有人会怀疑,任何人胆敢阻止,都会被撕成碎片。
没有任能在在这种火力下存活,纵然魔神复生,梅姑娘在场,也要避其锋芒。
令村民后怕的是,就在刚才,他们轻捋虎须,逼迫这批军人在验枪。
骤然爆发的战斗震慑了村民,邵强却高兴不起来,相反感到无比愤怒,并有浓浓担忧。
托马斯兄弟开火的方向是一面斜坡,距离众人所在约五六百米。白天视线良好的时候,这点距离对普通军人来说也不算什么,但在眼下,迷雾、夜色、还有雨,无一不是难题。
枪手怎么能看到这么远,认的这么准?
族长次子心脏中枪,长子被爆头,如此精准的两次攻击无法用撞大运解释。至此邵强断定,枪手是一名专业狙击手,比自己的队员更加强大。
遇到这种对手,邵强不再奢望将其生擒,只盼这番攻击及时有效,对方已经被击毙。
“三、二、一,停火!”
一轮狂风暴雨般的攻击过后,士兵们同时停火,队员们托枪凝目,托马斯兄弟呼呼喘着粗气,严阵以待。
邵强赶紧带上夜视仪,把视线投向枪火聚集之所在。
没有。
没有尸体,没有残肢断腿,连鲜血都没有。
心有不甘,邵强反复搜索几次,依然没能找到希望找到的事物。
队长沉默,队员们心里已经明白,人人表情凝重,但无一人露怯。
三十八师的军人从来不惧敌人强大,只要一声令下,他们会向任何对手宣战。
然而对邵强来说,此次下令并不容易。
知人所以信人,邵强相信托马斯兄弟不会弄错,此前枪手一定是从那个位置开的枪。换作平时,他更愿意采取稳妥的办法,设计周密的战术。但在眼下,邵强宁可冒险出击,也不愿留在姚村。
火力震慑只能持续一时,稍后村民们反应过来,会把这次没有收获的战斗看成为“凶手诺一”掩饰,闹将起来,邵强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即便不考虑这点,也不能任由那名枪手安安心心实施计划;追击不仅为了军民和谐,更为了不知生死的诺一。
心里默默转着念头,片刻后,邵强收回视线看了眼周围,狠狠咬牙。
“追。”
......
......
军人急匆匆走了,姚村人沉浸在悲伤无助之中。
一番仓皇失措后,几名长者站出来主事,首先安排人手警戒,接着命人找来草席把两具尸体裹好,抬入祠堂。在此之后,大家轮流劝说几度昏迷的族长,希望他不要悲伤过度,等明天大伙儿去军营讨说法,云云。
劝说没有丝毫效果。老来丧子,而且是两个,族长万念俱灰,根本听不进别人的话。在意识到这就是现实后,族长发疯一样把大家从祠堂里赶走,自己一个人关上门,呆呆坐在地上与两个儿子说话。无奈之下,几名长者叫来几名青年守在祠堂门口,别的人各自回家,养好精神留待明天。
经过这么多事,时间已经是凌晨,所有人都很疲惫,在把事务理出大概后,村民们胆战心惊回到家中,能否安眠......只有天知道。
此时大家并未意识到,这个夜晚注定成为姚村人的噩梦,远没有结束。
......
......
雨势减小,雾气越发浓重,往日天光应已大亮,如今依旧昏蒙蒙一片。秋日未尽,气温却已经很低,湿漉漉的空气包裹着一切,寒意仿佛小偷一样摸进身体,把热量一点点偷走。
姚家祠堂里,老族长嗓音沙哑,依旧絮絮叨叨说个不停。门前的走廊上,三名年轻人彼此依偎,昏昏欲睡。
“真冷......族长他,唉......”
其中一名年轻人靠近门口,迷迷糊糊的状态下,看到村头飘过来一把油纸伞。
抬手揉揉双眼,年轻人用肩膀碰碰身边同伴。
“哥,有人来了。”
“别瞎说。”守在这里一夜未眠,天明好不容易打会儿瞌睡,同伴嘀咕着。
“真的。是个女人。”油纸伞的距离近了,年轻人渐渐能够看到来人衣着。
“女人?”同伴声音含糊。“送饭来的吧。”
“我问问。”年轻人着站起来,朝走过来的女人问道:“是送饭......咦?你......”
一抹亮色划破黑暗,一抹血色飞到空中,年轻人猛地瞪大眼睛,用手捂着咽喉发出“咕咕”的声音。
他的身体慢慢软倒,油纸伞继续前进,速度、步伐没有丝毫改变。
血气散开,门前的两名年轻人嗅到味道,纷纷皱眉、睁眼,起身。
“怎么回事?”
“你?”
“啊!”
短促惊叫,两人与之前那名年轻人的动作一样,先后用手捂住咽喉,但却阻止不了鲜血如喷泉般涌出。
直到这个时候,第一名年轻人的尸体才倒在地上。
油纸伞继续向前,雾气中出现第三次寒芒。
山居荒野,姚家祠堂的大门为老式木门,粗大的门栓被老族长合上,被一刀劈成两断。
门栓断,大门开,里面传来老族长的怒吼。
“滚出去!谁......”
寒芒射出,吼声中断,随后是身躯倒地的声音。祠堂前,油纸伞下的女人看都没有朝里面看一眼,返身便走。
片刻后,她的身影消失在雾气中,村里的狗开始狂吠,将人们从睡梦中唤醒。奇妙的是,之前发生那么多事,狗儿们好像什么都没发现,吭都没有吭一声。
“出事了!”
“祠堂!”
人们从屋子里跑出来,从各个方向冲向祠堂。
“啊!”
“三儿,庆生......谁干的!”
“族长也死了!”
“有把刀!”
“这么短的刀,一次劈开门栓,得多大手劲儿!”
“仔细看,刀上有名字。”
“这是要斩尽杀绝啊!”
“跟他们拼了!”
哭喊与吵闹声中,事情的“真相”很快暴露出来,愤怒的村民很快组织起来,并且派人通知周围村寨。
迷雾中,一场风暴酝酿成型。
......
......
经过一番痛苦挣扎,天色终于亮起来。
剔除行走不便的人,选出一些女人着孩子们投奔亲戚,姚村其余人倾巢出动,背枪带箭,用驴车拉上所有尸体,怀着悲愤的心情上路。
经过昨晚,他们认识到军队的可怕,但又不得不去面对。
“误击”事件发生时,姚村人选择去军营讨说法,内心其实战战兢兢,事后感到懊悔。
现在,他们再次去军营讨说法,内心决然,而且无悔。
此前因为配合军方安抚民众,姚村已不为星盗所容,倘若军队将他们抛弃、甚至下杀手,他们就真的没有活路。
有希望的人才会害怕,当真没了活路的时候,恐惧没有丝毫意义,后悔自然也无用。
自以为看清真相,姚村人决心殊死一搏。
当所有人离开后,姚村安静下来。几条老狗意识到发生了非同寻常事情,在村里来来回回地乱窜,不时发出无助的哀鸣。
这个时候的姚村,角角落落充满着凄凉与孤独的气息,就像一座送走上香者的墓地。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村子里迎来又一名不速之客。
默默潜伏一整夜,冷彬从藏身之地出来,走进村子,径直去了姚家祠堂。
这是他最成功的一次潜伏。为了不被那个强大的女人发现,他把自己埋进村民收集的柴堆里,全身被割开无数个口子。
这是最受煎熬的一次跟踪。中间有过好几次,冷彬想要做点什么,最终都忍了下来,只是漠然“旁听”。
山野之地人烟稀少,因稀少所以彼此相熟。冷彬在龙门客栈工作,而且时常扛枪打猎,这个村里的人,他几乎全认识,还曾在此得到过补给。
因为认识,所以忍的辛苦。直到现在,当村里里只余下几个连路都没法走的老弱病残,他才从柴堆里钻出来,去了姚家祠堂。
行走途中,冷彬的思维有些混乱,甚至不知道自己到这里来想干什么,但却本能地走过来。
昨晚发生那么多事,作为唯一知晓真相的人,他想过来看看......就是看看。
门口处,血迹莹然;祠堂内,留守者皆在其中。
自忖必死,这些人担心死后无法入祠,索性选择在这里等死。
“彬仔?”
留守者当中,一名双腿残废的老人认识冷彬,意外地与之招呼。
“你怎么来了?”
“路过。”听的终究比不上看的,冷彬默默打量周围,问道:“黎叔,发生什么了?”
“联邦军队杀了村里的人,大伙儿去军营讨个公道。”不知是悲伤过度变得麻木,还是等死的时候把什么都看看,老人随口解释着,脸上并无多少悲伤。随后他反问道:“彬仔,你是不是想替爹娘报仇?”
听到这句话,冷彬轻挑双眉。
他不确定老人的意思,但能确定一点:自己的秘密不能被人知道。昨夜那个女人过于强大,冷彬拿她没有办法,但是这些人,只要动动手指就可以......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闪现这个念头的时候,冷彬突然打个寒颤,有些害怕。
“看他,还以为别人不知道。”
另一名老女人怜悯地目光看着他,干瘪的口唇抖动着,说话仿佛在念诵咒语。
“傻孩子,听我的劝,别再想着报仇。”
冷彬微微皱眉,犹豫了一下,问道:“为什么?”
先前老人回答道:“你爹被星盗拉去当兵,战场上被炮炸死;你娘为你改嫁给星盗,内斗的时候被别的星盗杀死。你想报仇,应该找谁?”
冷彬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只好沉默。
老人接下去说道:“这个世道,这个地方,生来就是这个样子。星盗也好,联邦也罢,终究是别人的东西。要怪只能呢怪我们自己命贱,谁让我们没有国,只有家呢?”
稍顿,老人叹息说道:“所以啊,别整天想着报仇......你这么年轻,有一身本事,去找个安静地方,好好活着吧。”
听了这番话,冷彬沉默很长时间,才问道:“黎叔,村里人去军营讨公道,难道不是为了报仇?”
老人看着他摇头说道:“真要报仇,我们应该追杀人凶手。”
“那是为了......”
“为了活着。”老人毫不犹豫说道:“闹一下,拼一次,只要他们别再继续杀,就已经很好了。”
冷彬不知该说什么,又一次陷入沉默。
老人看着他说道:“拿联邦当仇人,联邦军队那么多人,你打的赢?杀的完?拿星盗当仇人,那么多星盗,你能打的赢?杀的完?”
言罢老人朝冷彬摆手,说道:“话说尽了,听不听全在你。今天村里不吉利......对了,你背着枪,这是要干什么去?”
“我去......送个信儿。”冷彬本想说自己要去打猎,话到嘴边临时改口,“路挺远,怕遇着匪,带枪好防身。”
“那赶紧走吧。现在这天儿,走远路可不容易。”老人说道:“最好走的远远的,别再回来。”
“等下。”老女人忽然插进来,翻出几块烤饼递过去:“干什么都要吃饭,带点干粮路上用。”
“......谢谢。”
“谢啥谢。”残腿老人随意摆手,临别不忘最后一次提醒:“听我劝,千万别找军队麻烦。好比昨天那些兵......唉!惹不起,真惹不起。”
“我知道了。”
带着烤饼与叮嘱,与一肚子困惑与挣扎,冷彬收拾好东西走出姚村,略作沉吟,转身朝那批军人昨夜追击的方向而去。
就像不知为何走进姚村一样,此番选择追踪,冷彬不像昨天那样怀有明确目标,包括那个编造出来的借口,纯粹下意识的行为。此时此刻,他与祠堂里的老人并不知道,其口中谈论的那批惹不起的军人们遇到大麻烦,处在生死关头。
......
......(未完待续。)
一九二章:不期而遇时的反转
雨夜追踪,利弊参半。有利的一面,湿地使得枪手脚印更加清晰,遇到需要攀爬、跳跃的地方,会有更多踪迹可寻。与此同时,雨水冲刷导致痕迹被清除的速度更快,一旦消失,再想找到难如登天。
“加快速度。”
邵强从一开始就命令队员们提速,为此不惜牺牲掉谨慎。这样做虽有风险,但从某些角度看也是明智之举,只要双方之间的距离不被拉开,枪手就没有时间布置陷阱,若其强行实施阻击,则会送给小分队第二次机会。
对方毕竟只是一个人、一杆枪,这边十几名精锐队员,拥有能够摧毁机甲的强大火力。力量的悬殊差距使得小分队有条件冒险、甚至犯些错误,对方则必须百分百正确。好比狮子与大象,狮子有能力与大象周旋,没准儿还能啃上几口,占些便宜,但它必须时刻小心,稍不留神,就会被对手一击毙命。
此外还有,邵强至今想不太明白,枪手为什么不朝自己和队员们开枪?
是不是枪手背负指令、或者原则,不准射杀联邦士兵?
如果有,这种指令与原则的约束力有多大?
又或者,枪手知道无法一个人歼灭整个整支队伍,开枪是为了引诱?
最后,诺一怎么回事?
潜伏中诺一凭空消失,没有挣扎的痕迹、没有血迹留下,更没有枪声和尸体......会不会真如村民认为的那样,联邦军队出现个别“极端”分子,甚至存在内奸?
枪手会不会就是诺一本人?
不到万不得已,邵强不会也不愿怀疑自己的队员,然而作为队长,他必须设想出现最坏的情况。
军队最怕的不是对手强大,而是能否向战友托付性命,诺一的问题如果不能妥善解决,小分队、乃至三十八师都将将面临重大危机。
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危险,必须查明真相。
......
......
一夜劳苦,克服无数困难,虽然没能追上对手,但也没有跟丢。不仅如此,通过沿途找到的痕迹,小分队得到枪手的一些信息,比如他的身材异常高大,体重不下于托马斯兄弟,再有他的体力极其出色,对山区道路也很熟。
对追踪者而言,这些信息带来更多压力,同时激发了大家的斗志。被称王牌多年,三十八师的军人拥有无可动摇的骄傲与自信,今天这场追逐绝不能以耻辱的结局收场。
天色大亮的时候,邵强气喘吁吁攀上一座山头,拿起望远镜,透过迷蒙雾气,终于搜索到枪手的模糊身影。
“嗬!”
不看不知道,看到吓一跳,邵强第一感觉是不信,倒吸一口寒气。
“怎么可能?”
紧接着,邵强挥手发出低吼。
“那边,追!”
队员们不明白发生什么事,但都坚决地执行命令。“看到人了?为什么不开火?”扛着沉重的机关炮,小托马斯吐着舌头,像条死狗般大口喘着粗气。等到大家纷纷出发,小托马斯用望远镜朝队长所指发亮去看,才知道其震惊的理由。
“靠!”
枪手高大到不像话的程度,其肩头扛着东西......像是一个人。
“怎么可能?”
与邵强一样,小托马斯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想确认时,枪手身形已经消失,只留下无尽的寒意与沉重阴影。
此前枪手已经表演过精准的枪法,难以想象的敏捷与反应,如今才知道,其体力之强悍更令人发指。
数遍三十八师,绝无一人能与之相比。
星盗中会有这种人物?
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小托马斯不再骂娘,省下力气追上大家。
枪手扛着的人九成是诺一,而且是活人。如果不是大家追得紧,这会儿早已问完口供,灭口、甚至拿来当做玩弄阴谋的道具。
比起昨夜,小分队现在又多一重理由,哪怕追到天边,哪怕累死,也不能容许那种事情发生。
很快,队员们知道了这个消息,开始不顾一切地奔跑。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接下去的一切自然而然发生,即便邵强有心收敛,也已不可能。
爬坡过涧,转过山坳,凭感觉应该追近不少,邵强再次提起望远镜。
猛然间,一股寒流自心头浮现,邵强神色剧变,完全凭着本能扑倒在地,嘶声大喊。
“隐蔽!”
“砰!”
枪声响起,一名累到脱力的队员刚刚冒头,身体随即弹飞到空中,几乎被撕成碎片。
这是什么枪?
不对,这不是枪!
长夜追击,人人疲惫不堪,不仅意识迟钝,身体反应也无法跟上。脑海中念头刚刚闪过,弹雨呼啸而来,爆炸掀起的气浪铺天盖地,宛如世界末日。
真是陷阱!
如此强大的火力,当然不是枪手一个人所为。意识到这点,邵强的心沉入谷底,口中拼命大喊。
“托马斯!”
仓促之间来不及查看损伤状况,甚至来不及查看敌情,邵强第一时间呼唤火力手还击。直到现在,他的心中仍有许多疑惑得不到解释,如果说这一切都是枪手事先策划好的,冒的风险未免太大,耐心未免太好,而且......似乎没这个必要。
“啊!”
突突突!
短暂瞬间,叫声、吼声呐喊声,以及炮火飞射的声音混合在一起,两门sm37在托马斯兄弟怀中发出怒吼,带动两个人的身体不停颤抖,并且不断后退。于是人们看到,两条炽烈流光仿佛野马在空中狂奔,忽东忽西,忽上忽下,完全没有章法。
实在太累了。
追到这里、这种时候,托马斯兄弟还能开炮,已经称得上奇迹。
这种火力吓唬人可以,很难取得实质效果,好在有别的队员补充;几乎在炮声响起的同时,跟上的队员一起开火,情重火力肆意宣泄,试图将对手压制。
照理能够做到的事情,然而下一刻,当远处传来咔咔巨响,当枪炮声掩饰不住的嗡鸣声撞入耳鼓,邵强、以及所有队员全都愣住,仿佛中了定身法。
“不会吧?”
一名队员无法相信自己的判断,大胆地探出头去看。
这......
看到目标,年轻的队员神情呆滞,宛如当头一记闷棍。
一夜追击,小分队不知不觉来到卡其拉山脉边缘区域,前方山是一片开阔地带,不再高林绝壁与沟壑,只有高低起伏的小小山丘。借助炮火的光芒,视野中出现几条庞大身影,宛如刚刚从地狱钻出来的魔神。
是机甲。
不仅刚刚出现的敌人是机甲,连枪手也是机甲。此时大家看到,枪手把扛着的人丢到地上,随后打开身躯,从中走出一个矮小如侏儒般的身影。
微型机甲,属于特制机甲的一种,供给特殊体型的机甲战士使用,专门执行特殊任务。
看到这一幕,令小分队疑惑的许多问题迎刃而解。比如枪手为何具备那么好的视力,体力为何如此充沛,痕迹为何不含一点热量,为何不惧怕追踪,还有这个陷阱......并非事先布置妥当诱使小分队来钻,而是被追击的过程中迎头撞上对方援兵。
另外,对方为何抢先攻击也有了解释,除非在茂密的原始森林,行进中的机甲根本不可能掩饰得住。由此考虑,对方的应对堪称果断,此刻更是高速而来,试图将这支发现真相的队伍全歼。
想到自己是在和一台机甲比较速度与耐力,甚至把它逼到不堪使用的地步,小分队的队员们不知该得意大笑,还是应该痛哭一场。最最让人悔恨的是,三十八师是装甲师,这里的队员个个都是精锐的机甲战士,如今居然会犯下这种低级错误,把冷冰冰的机甲当成活生生的人?
整整一夜,那么多值得怀疑的线索,楞是谁都没朝机甲的方面去想。
然而话说回来,谁能想到这里会出现机甲?
这里怎么会出现机甲,且不止一台?
“绝不是星盗。是姬鹏人!”
虽然对面的机甲样式普通,并非大家熟悉的姬鹏军方制式机甲中的任何一款,但从情理上,邵强很快做出推断,并用微颤的声音发布命令。
“撤!”
声音颤抖不仅因为害怕,还有对事态的沉重担忧,邵强知道自己此前犯了大错,但就发现的事实而言,这样的错误似乎值得......前提是,把这个消息传回军营,汇报给军部,告诉给所有人知道。
“有压制!信号无法送出。”
不需要邵强下令,负责通讯的威廉第一时间尝试汇报。结果不出所料,对面队伍中存在电子机甲、或相关设备,在这样的环境里对单兵通讯进行压制,容易到不能更容易。
两三句话的功夫,走在最前放开火的机甲高速挺近,距离这边近了不少。与此同时,其身后机甲也已加速,如一座座移动的碉堡朝这边碾压。
“必须有人把消息带回去。分头撤......伤者留下阻击。”
情况容不得仔细思量,甚至连情感挣扎的机会都没有,邵强咬破嘴唇下达指令,说话时甚至不敢去看有多少人受伤,伤者分别是谁。
“托马斯兄弟断后......尽量拖延对手。”
步兵对机甲,即使只有一台,也需要小分队全力以赴,以超绝的勇气、合理的战术,还要家一点运气才能做到。此时对面已出现四台,加上那台或许只是缺少能量的微型机甲,五台钢铁怪兽。
无解之局。
......
......
约半小时后。
雨后,雾气仍浓,天色看不到晴朗的迹象,沉甸甸压在山顶。
以往,这时候的山区安详宁静,仅看外观的话,仿佛没有一点凶险。但在今天,山野的沉静被不时响起的枪炮声打乱,惊飞叫鸦阵阵。
“操%你娘!”
手脚并用翻上一面斜坡,大、小托马斯都已无力再跑,索性从另一面翻滚而下。等到停下来的时候,两人坚韧的军装撕开不知多少口子,巨熊般的身体被汗水和泥水湿透,额头不停流血。
也许是赌桌上把霉运耗尽,此番复杂断后以及诱敌,小托马斯的运气好到极点。有好几次,他都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甚至怀疑对方故意不杀,存心为了折磨自己。
担负着断后与诱敌的重任,兄弟两个打打逃逃,尽量选择不利于机甲前进的地方。到现在,所有战友全部失散,机关炮扛不动、只好丢弃,连随身短枪都已打光。
再好的运气也有用尽的时候,现在的托马斯兄弟,空有强壮身板,连逃跑力气都没有。
还能干点什么呢?
“草你娘,总不能投降。”
恶狠狠地发着誓,小托马斯摸摸腰间,才想起来自己的军刀早已被贼偷走。现如今,称得上手无寸铁。
算了,就这样结束吧。
隔着山头听着对面传来的机甲声音,兄弟两个面面相觑。小托马斯精神恍惚,不再思考如何逃跑,脑子却依旧闲不下来。
姬鹏人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不知道。他们怎么能无声无息运来机甲,不知道。自己的战友死了多少,不知道。有没有人成功摆脱,不知道。
这么多疑问,岂不是要做个糊涂鬼?
迷迷糊糊之间,那台机甲以骄横的姿态出现在山坡,大托马斯无力翻翻眼皮,小托马斯脾气糟糕,忍不住咒骂起来。
“狂个屁啊!要是老子有机甲......”
作为联邦最出色的装甲部队,竟然被当成步兵的时候被机甲活活撵死。心里揣着不甘与委屈,小托马斯伸手摸向自己的咽喉,肥厚的嘴唇颤抖着,准备迎接死亡。
“如果老天赐我一台机甲,我发誓从此......”
“有机甲!”大托马斯突然狂喊,瘫软成烂泥般的身体猛地跃起。“我们的机甲!”
“抽疯呢?你说......啥?”
茫然回头,小托马斯视线凝固,神情难以置信。
“不会吧?”
视野中真的出现机甲,而且是两台。
不仅如此,在看到那两台机甲的形貌,托马斯兄弟立马认出它们。
机甲大赛上大放异彩,华龙联邦无人不知。
双引擎,俏郎君。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