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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新兵扛老枪     怒瀚txt下载     怒瀚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六五章:露相

    天色黄昏,暑气在暗幕的包裹下渐渐消散,草地、道边、池畔,学员们三三两两享受清凉,轻声细语中,时有快乐的波纹朝四周散开。

    当前这段时间,话题离不开机甲大赛,主体是军校与国际之争。两轮过后,国际学院尚余十一人,个个表现优异,但由于上轮军校学员的诸多精彩,人们有理由对即将展开的第三轮角逐保持乐观,即使只是谈论,也都显得斗志昂扬。

    “要说把握,我认为不是牛犇是莫凡,他的比赛我都看过,实力绝不在三鹰之下。”

    “我也这么认为。牛犇这边,说实话不怎么乐观。”

    “但我听说,很多高手看好牛犇。”

    “机甲的因素。”

    “能赢就行,管它什么因素!”

    牛犇毕竟只打过一场,零损获胜带有很浓的巧合意味。本轮抽签,牛犇将与那个宣称只为安德烈而来的巴沙也罗碰到一起,而在上轮,巴沙也罗虽然换了机甲,依旧取得一场大胜,其强悍的近战实力给所有人留下深刻印象。机甲方面,根据各路好手的分析,双引擎机甲拥有强大的动力,冲锋的速度很快,但由于其庞大自重,灵敏性势必较弱,结合牛犇的临场表现,巴沙也罗只要不傻到与对手硬拼,凭借其对机甲的熟练操控,完全可以通过游走、绕背的方式实现克制。

    这是当前主流看法,也是很合理的技术推演,虽然大家心里盼着牛犇再现神奇,但在没有看到其更多表现之前,只能依照常理判断。

    “其实,我们有很多人可以与之一战,偏偏被牛犇抽到。”

    “是啊,连续两轮抽中国外选手。”

    “莫凡也是。”

    “他的对手实力比巴沙也罗差多了。”

    “嘿嘿,有人说这是故意帮助莫凡扬名,家族子弟......”

    “阴谋论?当心祸从口出。”

    “哈哈。”

    夜幕渐深,订好观战位置人们纷纷返回各自住处,准备为自己支持的选手加油助威。此时此刻,十一区依旧灯火通明,好几波人等着提取机甲,备战来日。

    “这台好了。”

    牛犇从座舱跳出来,来不及擦掉头上的汗,又去有根那边帮忙。

    “太谢谢了!”机甲主人连连致谢,脸上带着愧疚的表情说道:“耽误师兄训练,真不好意思。”

    本次大赛报名人数太多,导致赛程异常紧密,很多参赛学员的机甲没办法按照正常途径维修,不得已自己寻找门路。虽然军方、校方对此做过安排,但由于数量确实太多,依旧忙不过来。这段时间,通过打听找到十一区的人特别多,国内国外什么样的人都有。这种情况下,牛犇重操旧业,为此连训练都被耽搁。

    大赛当前,这样的行为令很多人不解,甚至招来闲话,那些有机甲要维修的人自然感激莫名,这不,连称呼都换成师兄。

    “提走吧,腾点地方出来。”

    摆手示意,牛犇去到有根那边,看其对着图纸满头大汗的样子,问道:“怎么回事?”

    “能量分流管烧了。”有根紧皱眉头。

    “不能换掉?”牛犇有些奇怪。

    “昨天来换过,又烧了。”说话的是一位白发老人,看样子是机甲的主人。

    “呃?”

    牛犇抬头看看他,问道:“老先生,您的机甲改装过?”

    机甲修不好,老人似乎不怎么着急,反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牛犇说道:“原装机甲调试充分,不太可能出现这种问题。”

    机甲供能是大事,出厂之前会有诸多检测与调试,若连这都疏忽掉,生产商绝无可能在激烈的行业竞争中立足,早应该关门。反之,如果机甲经过不合理的改装,导致同一部分故障频发,就不是维修站能够解决。

    老魏心黑但很在乎声誉,要价昂贵,但不会蒙骗顾客做无用功,若为那种情况,十一区会说明情况后拒修。

    “那可不一定。”老人微笑说道:“也许原本就存在隐患,只是没发现。”

    听了这番话,牛犇微微皱眉,低头审视铺开在桌面的能量路线图,很久没有再开口。

    这是一台出自巴西亚的机甲,名为双头鹰,其最大特点是动力强劲,引擎最大功率比同类型机甲所用超出五分之一,制式机甲当中,只有重型机甲能与之相比。

    需要提到的是,机甲设计是整体工程,不但要考虑性能,还要考虑协调、应用场合,甚至还包括造价。比如巴西亚军方所用的圣铠,平均造价高出烈风数倍之多!所谓一分钱一分货,好马才能配好鞍,引擎功率大,动力足,听起来是好事,但在实际当中,引擎参数发生变动,配套系统必须有相应改变,有时甚至需要在设计上做出全盘修正。

    然而老人的话......如果他没有故意诓骗,问题就只能出在管路的设计上。

    心里想着,牛犇看图的同时随口问道:“实际功率测试过?”

    “数据正常,没有改装痕迹。”有根擦一把头上的汗,犹豫着用手指着图纸上的某处:“我觉得这里不大对劲儿......可惜没有原始函数模型,不然可以从头计算。”

    牛犇仔细看着他手指的位置,摇头说道:“巴西亚出产的机甲,不会出现那种问题。”

    白发老人旁边听着,忽然说道:“少年人,应该有质疑权威的勇气。”

    这话带有点醒的味道,有根闻听若有所思,牛犇却不为所动,默默看了一会儿,起身绕着机甲转了个圈。

    看着他的举动,有根莫名其妙,老人目光微闪,神情诧异、更有一些吃惊。

    牛犇自顾检查机甲,走动间时而用手敲打,并且特意查看机甲的两条机械手臂;没用多少时间,他便确认了某些事实后,抬起头认真说道:“老先生,这台机甲没问题。”

    老人轻挑霜眉说道:“没问题管路怎么会烧。”

    牛犇说道:“您的机师让它做不能做到事,烧掉是正常的,不烧才叫怪事情。”

    不等老人开口,牛犇接下去说道:“如果我没猜错,您的机师曾经操纵它......撞墙。”

    “啥?”有根在一旁瞪大眼睛,完全不明白牛犇在说什么。

    老人没有否认牛犇的话,饶有趣味的目光看着他说道:“然后?”

    牛犇说道:“双头鹰动力强大,在发生机甲冲撞的时候占据优势,因此在战术设计中就有撞击这一项。正常情况,除了重型机甲,没有哪款机甲能够正面与之抗衡;但您的机师用它撞墙,反震力量太大,机甲结构虽然支撑得住,能量输出却遇到问题,简单说就是河水倒流,两相对冲导致溃堤。”

    有根眼前一亮,忙去检查烧掉的管路,振奋说道:“没错,不是纯粹烧掉,是爆裂!”

    烧爆还是挤爆,因为爆裂之后还是会烧掉,通常很容易被忽略,但在有了提醒的情况下,两者间的差异就像水上的油那么明显,望之即明。

    “您的机师不止撞墙,方式也很特别。”用手拍拍机甲手臂,牛犇思忖说道:“我再猜一猜,当时它手里拿着盾牌,双臂平举,没有丝毫缓冲......他在学我的动作,模拟双引擎机甲。”

    听了这番话,有根顿时警惕起来,看着老人的目光不善。

    老人微微一笑说道:“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说它没有问题?”

    牛犇说道:“厂家给的菜刀,您拿着当锤子使唤,怪不得人。”

    这是一句很有意思的话,好比菜刀是拿来切菜切肉,若用来剁骨头,刀刃就会卷,更别说拿它当锤子砸墙。双头鹰的假想敌是机甲不是墙壁,即使撞墙也不应该用那种方式,不可能产生那么大的反震。它的这种做法,等于用自己的力量打自己,受伤合情合理。

    老人说道:“如果我非要那样,有没有办法实现?”

    牛犇皱眉说道:“您的意思,重新设计它的能量分流方式?”

    “可以吗?”

    “不可以。”牛犇毫不犹豫说道:“我们这里只做维修,不替人改装。”

    老人平静说道:“凡事总有第一次,或许你可以为我破一次例。另外我听说,你曾经改过一台飞隼,效果很不错。”

    听到这话,旁边有根不乐意了,嚷嚷起来。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改不改是我们的事,哪有逼迫人的道理。再说......”

    “别说了。”

    牛犇拦住他,回头对老人淡淡说道:“老先生,如果您认为双引擎机甲的关键在能量分流,恐怕要失望了。”

    由双头鹰的设计转到双引擎机甲,都是大功率,假如牛犇提出一种方案对图纸进行改动,无疑就会泄密。现在,牛犇直接点出老人目的不纯,并且告诉他,自己没有更好的办法、或者有办法,但不会说。

    言罢,牛犇朝有根挥手:“把管子换掉,交机。”

    憨厚的有根听出味道,去工作之前恶狠狠的目光盯着老者,心里想这个狡猾的老东西,自己差点上当。

    被当面揭穿,照理讲应该知难而退,老人却没有那样做,脸上甚至连一点尴尬的意思都没有,笑嘻嘻继续与牛犇攀谈。

    “临战忙着做生意,有人说你艺高人胆大,根本没拿对手当回事儿,也有人说你提前为失败找好借口,还有人说这里的老板吝啬抠门,早有就用合约把你锁死,当奴隶使唤。”

    这些是事实,人多嘴杂,什么不靠谱的话都有人想到,对这些,牛犇一贯的态度是不理。

    老人似乎很感兴趣,笑眯眯说道:“据我所知,下轮你的对手是巴沙也罗。”

    “这不是秘密。”

    “巴沙也罗不好对付,轻忽不得。”

    “嗯。”

    “后面还有个纽恩,实力比巴沙也罗更强。”

    “哦?”

    “再后面还有个安德烈。”老人继续说道。

    “您是巴西亚使团成员吧?安德烈应该是您的同伴。”牛犇回应道。“模拟我的动作,弄坏这台机甲的就是他?”

    “嘿嘿。”这么明显的嘲讽,老人依旧笑得出赖,说道;“总之你想夺冠,很不容易。”

    “我明白。”

    “要不要我帮忙?”

    “怎么帮?”

    老人试探说道:“我让安得烈教你怎么对付巴沙也罗,然后再安排他把那些麻烦家伙都干掉,最后输给你,咋样?”

    牛犇听的目瞪口呆,忍不住讥讽道:“有这么大能量,何不直接找校长,让他把双引擎机甲给您送去?”

    老人哈的一声笑,说道:“你是不是以为,巴沙也罗碰你是抽签抽到?”

    牛犇沉默片刻,回答道:“这不是我应该关心的问题。”

    老人挑眉说道:“你关心什么?难道是在这里维修机甲,赚点小钱?”

    牛犇淡淡说道:“我关心如何战胜对手,包括您手里的王牌,安德烈。”

    毫无疑问,这是一句充满力量的话,老人听后本想嘲弄,话到嘴边却没有办法说出口。他看着牛犇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可供反驳的痕迹,但却无法如愿。

    牛犇眼里只有平静,再就是坚决与少许锐利,即使那些看起来并不明显的锋芒,也是在老人提出“建议”后才出现。

    老人神情渐渐严肃起来,认真说道:“也许我低估了你。不过,安德烈不是现在的你能够战胜,即便有双引擎机甲也不可能,我希望......”

    “老先生。”牛犇挥手打断。“今天机甲没办法修好,如果没有别的事情,请回去休息。”

    逐客令?

    走遍星空,包括在敌对国家,老人从没受到过这种待遇,一时间怀疑自己是否听错。

    花了一点时间调节心情,老人默默叹口气,意识到对面的年轻人并不知道自己是谁,有此态度实属寻常。

    “少年人心高气傲。嗯,挺好的。”

    转身时走了几步,老人忽然又回过头,说道:“打个赌好不好?”

    “不好。”牛犇断然回绝。

    老人被这句话梗得难受,恼火说道:“你知不知道,我老人家一句话,可以让你和你的国家得到很多好处,也可以让你和你的国家很难过。”

    牛犇深深皱眉,说道:“威胁?”

    老人原本只是赌气,看到他这种态度,忍不住冷笑起来。

    “小小年纪像个刺猬......是又怎样?”

    牛犇认真想了想,回答道:“首先,由于您隐瞒真实状况,这次维修收双倍价钱。”

    老人先是一愣,随后觉得啼笑皆非,气冲冲说道:“十倍我也出的起。还有什么了不起的惩罚?”

    牛犇面无表情说道:“请转告安得烈,在成为战神前,模仿我对他没什么好处。”

    “什么?哈!好,好好好!”

    老人再也不想多看他一眼,哼哼几声,转身怒冲冲而去。

    第一次会面,不欢而散。

    ......

    ......

    就是是主赛场,依旧是那个包厢,安德烈默默看着赛场,听着周围山呼海啸般的喝彩与呐喊,有些出神。

    “难道是战神技?”

    “安得烈,念什么呢?”

    海因里希教授端着冰镇果汁走过来,一边问着,神色有些感慨。

    “情况不妙啊。他们怎么叫的这么欢。”

    正赛第三轮,对战排序有一个极为重大的改变,为了方便联邦民众观看,所有包含国外选手的对垒被安排在一起进行。刚刚过去的五场对决中,军校学员接连败北,而且输的极惨,其中最让人失望的有两场,李正vs纽恩,林可儿vs爱丽丝。

    其中李正的那场,由于面对的是波索皇家学院的第一高手,人们事先知道获胜的希望渺茫,都希望李正打出自己的特色,看看能不能创造奇迹。结果让人失望到不能更失望,以顽强著称的他坚持到最后,竟然被打出损!

    开赛以来第二次零损,不仅让大家认清纽恩的强大实力,同时也看出其意图:他有能力用很短的时间结束战斗,但是故意让李正支撑那么久,以此作为格特那场失利的回应。

    值得一提的是,这正符合波索帝国的一贯作风,作为黑盟第一强国,波索皇帝曾经说过,无论是个人还是国家,但凡有谁敢于伤害波索人的感情,帝国都将以牙还牙,且将翻倍偿还。

    相比李正遭受羞辱,来林可儿的失败令所有人无话可说......原因很简单,在将林可儿击倒后,爱丽丝主动从机甲内出来,宽慰自己的竞技对手。

    彷如天使降临人间,整个赛场鸦雀无声,再没有一个人叫嚣、喝骂,连埋怨的都没有。

    爱丽丝,拥有超越想象极限的美貌,神圣不可侵犯的气质,炉火纯净的机甲造诣......在她面前,军校四朵花中占据首位的林可儿相形见绌,俨然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姑娘。

    输给纽恩,人们至少可以愤怒,这场较量,比容貌,比机甲,比风采,比气质,全都输的一点脾气都没有。

    不知是不是受到这两场失败的影响,接下来的三场,军校的参赛学员失误连连,屡屡犯下不该犯的错误,输掉比赛合情合理,当第四场进行中途,海因里希教授已经看不下去,干脆和几个朋友出去透气,忽然听到震耳欲聋的呼喊,这才重新回到包厢。

    “俏郎君要出场。”安德烈微笑着对教授解释:“军校的学生都很期待。”

    “俏郎......牛犇?”

    念出这个名字,教授神情变得不太自然,偷偷看一眼旁边的军校同行,压低声音问道:“安德烈,那小子的真实水准到底怎样?”

    会做机甲不等于精通机甲操作,海因里希教授是这类人的典型代表,当需要评判机甲水准,只能求助于他人。

    “资料太少,很难讲。”

    “大致说说,对错无所谓。”教授心里有些痒痒。

    “那就只能根据看到的情况判断。”安德烈沉吟说道:“这两天我反复研究、试验,那一挡一撞,似乎达到人机合一。”

    “合一是什么?代表什么?”教授茫然问道。

    “人机合一是境界,战神技。”

    “啥!”教授吓一跳,愣愣的表情问道:“开玩笑的吧?”

    安德烈迟疑说道:“我也觉得不可能。嗯,也许他专门练这两个动作,特别熟练。”

    听他这样讲,教授心里七上八下,不禁有些后悔,同时犹豫要不要把牛犇的话如实转告;就在这个时候,震耳欲聋的呐喊声达到顶峰,赛场内两台机甲遥遥眺望,战斗一触即发。

    “咦!这次他怎么没拿盾牌?”

    疑惑的声音刚刚响起,红蓝双方机甲仿佛事先商量好的一样同时展开行动,疾速对冲。

    ......

    ......(未完待续。)

一六六章:记录

    赛场中,双方没有炮火试探,而是直接展开冲锋。

    蓝方机甲以一个灵活的滑步作为开端,修长的身体仿佛滑翔于冰面的舞者般,轻灵飘逸,姿态优美;假如不是事先知道里面坐的是彪形大汉,人们会误把它当成之前刚刚落败、以飞花式打法扬名的林可儿。最初的惊诧过后,蓝方机甲功率提升,轰鸣声中,狂野的气息骤然充盈在整个赛场。

    因是室内场地,灯光早已全部打亮,离子光刀反射出刺眼的光芒;仅仅两秒,它便从轻盈的舞者变身为嗜血猛兽,猛扑向自己的猎物。在其对面,黑色机甲没有丝毫退让躲避的意思,两台引擎启动虽然稍慢,但其加速的过程更加持久;场外看去,它就像一块被巨大手掌不断推动的奔牛,敦实的身体延着笔直的线路前进,身后荡起漫天烟尘。

    战斗以人们意想不到的方式突然展开,观众们甚至来不及分辨红蓝哪一方的速度更快,双方就已在进入到可以展开攻击的距离。“杀!”,随着一声压抑的怒吼奋力爆发,蓝方机甲突然蹬地,借助前冲的势头高高跃起,凌空转身呈现出形似“侧卧”的姿态,半途挥刀。

    “非常规动作!”

    “瞬间手速35!”

    关键一战,巴沙也罗拿出全部实力,瞬间使得全场观众的心提到嗓子眼,也让此前看轻其一线的人目瞪口呆。惊呼声刚刚响起,离子光刀已在空中铺开轨迹,自身加上反射的光芒,远看就像彩虹,美艳中透出无尽杀机。

    就在这个时候,黑色机甲做出让人心血为之沸腾的举动,同样起跳、到更高的空中。

    事实上,他的起跳还在对手之前,只是因为事先有个蹲身蓄势的操作,离地时间反而落后。然而他的力量更大,跳的更高,由于没有转体侧卧,整个身躯看起来更加高大,几乎完全位于蓝方机甲之上。

    双方处于不同层面,离子光刀毫无意外落空,在看到对手加速跃起的那个瞬间,巴沙也罗便意识到不妙。

    “要糟!”

    良好战斗意识加上坚实的技术功底,巴沙也罗右手猛拉,左手如幻影掠过操纵台,机甲非但没有尝试取消挥刀,反而势头变得更猛;与此同时,它的身体拧转的角度与幅度都在加大,其结果是由刀芒形成的彩虹随身体一样弧线环绕,从身下一直斩向空中。

    这一刀是攻击的延续,同时也是当前形势下最佳的防御手段,红方如果发动攻击、势必迎来蓝方的绝命反击。

    然而......

    黑色机甲的攻击依然来了,但不是像巴沙也罗想象的那样动刀动枪,当身体跃起、跃过对手的时候,它只是把一条腿曲起来,以最省力直接、但也是最快的方式朝其背后轻轻一点。

    轰!

    蓝方巨大的机甲轰然落地,不仅砸出大坑,还有被光刀切割的巨大豁口。此时此刻,巴沙也罗的操作功力进一步显现,在几乎不可能的情况下,他依然操纵着机甲以肩部着地,顺势翻滚,虽免不了狼狈,但却避免了重要部件在这样的撞击中受到损伤。同时他还努力将机甲恢复姿态,仅用五秒,便从地面上站起来。

    这很难,非常难......换成真人武者都不容易做到,遑论笨重的机甲!

    “非常规动作,全部是非常规动作!”

    周围的惊呼声中,战场的另一端,黑色机甲飞一般掠过。全场仅十分之一的人留意到,此前红方的机械足落在蓝方背后的时候,另外那条腿竟然保持着举步奔跑的姿态!由此往后,当他落向地面,前腿微曲变成弓步,蹬击的脚拖后,同时将上半部身体稍稍压低,两条手臂斜下出拳,如钩子一样扣向大地。

    这些操作的难度并不大,但由于是在空中完成,显得格外炫目,至于时机与临场应变的把握方面,便只有叹为观止才能形容。

    所有这些举动,最终目的只有一个:尽可能快的停下来,并且完成转身。

    数十吨重的钢铁巨兽在地面刨出深沟,停顿、转身,前后机械足变换角色,当一切完成,两台引擎再度轰鸣,黑色机甲二次怒射。

    相比蓝方机甲翻滚卸力、机师在极苦难的情况下完成的那些非常规动作,黑色机甲所做的事情朴实无华,换成任何一名合格的学员来都能做到。然而在观战室内,在看到这番变化后,已有多人倒吸寒气,为之感到深深震撼。

    “完美节奏!”

    “没有丝毫间断,就像事先编排好的动作。”

    “这是实战!”

    场外发生的事情影响不到场内,俏郎君转身的瞬间已经在加速,臃肿的身躯犹如出膛的炮弹射向目标。正前方,蓝方机甲刚刚起身,仓促中勉强挥刀横斩,试图遏制、换来点缓冲。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赛场内外没有一个人能够预料。视线中,黑色机甲身体后仰,一脚微曲一脚伸直,身体带动大片烟尘,做出足球场上标准的滑铲。

    刀光贴着鼻梁落空,蓝方机甲再次腾空,但不是自己主动跃起,而是被硬生生铲飞。

    “我的个天啊,这是什么动作!”

    观众席骤然欢腾,无数军校学子为“自己人”欢呼与惊呼,更为这难得一见的技术喝彩。

    此前,无论黑色机甲表现如何优异,操作怎样精准,时机把握怎么好,始终缺少能够证明其操作方面实力的精彩表演;换个说法,牛犇缺少能够让人信服的技术动作。直到现在,人们终于有理由相信,此前他不止赢在战术、机甲,还有和对手一样强大的技术功底。比这更重要的是,通过这次突袭,蓝方机甲身在半空而且彻底失去平衡,再想如刚才那样化解险情,难上加难。相反红方如果能够把握机会,将有可能连续攻击,一举奠定胜利基础。

    惊叹的时候,人们不会想到,对牛犇而言,完成这次滑铲比刚才空中的经历容易得多,因为这只是一个动作,只要对准目标就好。

    接下来,俏郎君没有让人失望,铲飞对手的同时,其攻击已如流水般展开。上下两台机甲错位的瞬间,黑色机甲伸手捉住蓝方机甲的双脚,身体随着惯性前冲,令其重重摔到地面。

    即便这种时候,蓝方仍未放弃努力,面朝大地摔落的时候,在没有办法做出更多动作的情况下,其双手奋力插向地面,竭力避免要害因撞击遭到重创,然而当他这样做的时候,一条腿突然传来拧转的力量,球形关节发出的无助的呻吟。

    这已经不像是机甲较量,而是武者、真人之间的肉搏!

    “啊啊啊啊!”

    未来如黑幕压向头顶,巴沙也罗悲愤大喊着,操作机甲单膝跪地、同时双手发力,勉强把身体顺着对方拧转的方向转动。

    他必须这样做,不然那条机械腿将被活活拧断,战斗也将宣告结束。

    从战斗开始到现在才过了多少时间?难道自己要创造一项新的记录?

    以此生从未有过的超级发挥,蓝方机甲跪地转身,终于无可避免地摔到实处。

    “天啊,又是非常规!”

    观众席上,每个人都为巴沙也罗的实力感到震惊,同时为他落到这样的处境感到悲哀;做出这么高难度的动作,竟然只是为了逃命。相比之下,黑色机甲的攻击如此简单,操作如此轻松,抓住腿,转一下就好。

    座舱内,经历了连续震荡、撞击、旋转、翻身等磨难的巴沙也罗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候,强忍着不适、无视众多损毁报告,奋力收腿、同时蹬足。

    收的是被拧转的那条腿,蹬的是支撑的那只脚,目标是对方的头。巴沙也罗心里知道,假如对手再像刚才那样转一次,自己无论如何跟不上节奏,迟早断腿。

    必须逼他放手。

    他成功了,但他想错了,黑色机甲一击未能成功,马上改成别的方式,就在蓝方机甲转身避免断腿厄运的同时,俏郎君已经借助它的带动力量起身,同时拧腰、摆臂、转身,奋力一抛。

    又是一个体育场上才会出现的动作:链球。

    俏郎君扔的不是只有几斤重的球,而是重达数十吨的机甲!

    即使有双引擎,即使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动力,机甲也不可能像链球那样飞行,因此在脱手后,蓝方机甲只能贴着地面翻翻滚滚,成了滚地葫芦。

    轰轰隆隆的声音震荡耳膜,周围无数人被这狂野的一幕所惊呆,视野中,黑色机甲的头颅也被对方“轻轻蹬了一下”,身体微微一晃,随即紧追着蓝方机甲而去,大脚挥舞。

    当!

    无法想象的巨大力量,机械足狠狠踢在蓝方机甲的脸孔上,不仅踢烂了它的脸,连脖颈都一道踢断。

    为了保证视野,机甲的头颅需要具备一定的转向能力,因此在连接上模仿人类的颈椎结构,其中还有大量管线。为了保证连接强度,外围包裹着具有保护能力合金钢板,彼此扣接,严丝合缝。直立的情况下,机甲头颅既有硬度又有弹性,加上机师的严密防御,即使遭到重击也可无碍;然而在当今这种条件下,首先机师完全失去反应能力,扣接的钢板在翻滚撞击时松动甚至脱落,最后只剩下一根不是整体的连接骨架,如何经得起双引擎机甲的巨大脚丫。

    颈断,头飞,巨大的头颅直接飞到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后跌落。

    ......

    ......

    战斗结束,胜负已经不需要由人宣布,光影屏幕上打出双方战斗数据,其中最为人关注的是手速等指标,而是时间。

    三十七秒,一项前无古人的记录从此诞生,而且很有可能......后无来者。

    奇妙的是,赛场此刻一片安静,无人喝彩,无人尖叫,甚至没有人敢大声呼吸。人们用呆滞的目光看着场内,看看那颗与身体分离的头颅,看看那具躺在地上冒着火花的机甲,再看看制造这一切的凶手,内心一片寒意。

    圆溜溜的肚皮,矮胖的模样,漆黑的身体,还有走动时的姿态,此前这一切让人觉得好玩甚至可笑,然而现在,黑色机甲如魔神般屹立在场内,目光环视,睥睨八方。

    战斗进行的太快了,很多人脑子里至今没能意识到这点,仍沉浸在此前的那一幕异常狂野、冷酷的景象中。

    时间仿佛魔术师的手,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将数年前的画面回到很多人脑海,今日操作黑色机甲的机师当时用绳索勒住魔神的脖子,用双脚踩住他的背与头颅,死都不肯松手。除了力量与今日有巨大差距,纯就战斗意志与风格而言,与今天的事情何其相像。

    “这也太......暴力了吧?”竞技场上踢断别人的头,虽然是机甲,仍有人禁不住提出质疑。

    “暴力?那得看对谁。”有人立即反驳。“别忘了,那个洋鬼子怎么对待我们的人。”

    “最关键的是,我们的人赢了。”

    “你说什么?”

    “我说那个洋鬼子活该!而且咱们赢了!”

    “对呵!咱们赢了。”

    仿佛刚刚醒悟过来一样,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这基本事实:此刻站在场内、将威风凛凛的姿态展现给全世界的那名机师,他是自己人。

    这是最重要的,这才是最重要的是。

    “咱们赢了!”

    “玉面阎罗俏郎君,果然很俏!”

    事实证明,普通人眼里,道德、怜悯、善良等情感与立场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丑陋、暴力、冷酷、蛮横也可以因此变得招人喜欢,今天这个赛场里没有圣人,因而在明白过来之后,周围顿时变成欢乐的海洋,响起震耳欲聋的欢呼。

    欢庆时刻,人们没有留意到,赛场内的黑色机甲正对着屏幕上的画面出神,对周围发生的一切都置之不理。

    每场比赛过后,屏幕上都会播放一些精彩剪辑,由于这场比赛刚刚结束,而且时间过于短暂,后台还没来得及选取素材进行处理,因此播放的是之前做好的画面。

    画面中,爱丽丝从机甲座舱中出来,绝美的面容闪烁着光辉,如磁石般吸引着牛犇的目光。

    “怎么会......”

    ......

    ......(未完待续。)

一六七章:风波

    比赛结束,牛犇没有像上次那样直接离开,而是去了观战包厢。

    路上遇到许多工作人员、即将参赛的选手,认识的不认识的、全都向他挥舞着拳头表示祝贺,甚至有疯狂的粉丝试图亲近。对这类事情,牛犇两年前有过一次经验,可惜总也不能习惯,更不知道怎么应付才算合理;无奈他只好埋头前进,对周围的人与事不理不问,逃一般离开众人视线。

    “来了来了,都准备好,冲啊!”

    好不容易进入包厢通道,正当牛犇以为可以松口气的时候,随着坏蛋郭名的一声呼喊,一大帮男女呼啸冲过来,彩带彩纸随即飘飞,围观者的呐喊,美女的尖叫,还有气球被捏爆......诸般混乱没法一一描述,在牛犇弄清状况之前,他被好几双手举到空中,献祭一样径直抬入包厢。

    “欢迎英雄回归!”

    包厢门关闭的那一瞬,无数张激动的面孔被隔断,耳边听到人们齐声大吼着这句话,牛犇忽然体会到诸如感动和骄傲等等与此种场合相关的情绪,不禁有些失神。

    “英雄......”

    长久以来,出于某些特殊的经历,加上有意识的引导与训练,牛犇在精神层面将这个词汇与自己割裂。他的努力与自我约束,很大程度上是为了能够主导命运,避免被外力影响与操纵;事实而言,这个目标直到现在都没能完全实现。在这样的心态下,牛犇从未期盼过与“荣耀”“宠爱”沾边的东西,也不会把自己与英雄联系到一起。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牛犇在成长中小心翼翼地塑造、坚持、微调自己的行为准则,渐渐理解到“无欲则刚”的含义。他一度认为,自己已经能够将那些干扰人心的事物从思想上剔除,不会受其影响;然而刚刚发生的这一切,和眼下正在发生着的一切,使得其心内某些格外柔软的东西被触动,情绪不受控制地激荡起来。

    原来荣耀并不仅仅是光环,还会带来力量,而且是交互式传递。透过人们的眼睛,牛犇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那种神奇的力量存在,他甚至能够想象,接下来出场的学员一定会被这种力量所感染,斗志昂扬,发挥出很高的水准。

    自己也是。

    虽然没有办法测试,但在内心里,牛犇已经在想象,假如让这场战斗重来,现在的自己可以比刚才做得更好,操作更加连贯流畅,那几处瑕疵或许就可以避免。

    除了力量,牛犇体会到一些沉甸甸的东西,暂时他弄不清那种感觉为什么会发生,但却知道,假如战斗真的重来,自己可能会采用相对谨慎的战术,以确保能够获得胜利。

    这些都很神奇......

    “可怜的孩子,从小缺少爱,太幸福所以呆住了。”

    拿腔捏调的声音就在耳边,牛犇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叶飞的脸孔几乎贴着眼睛,正在煞有介事地研究心灵窗口透露出来的情感信息。

    “同是天涯沦落人,本少决定,收下你这只机甲妖孽!”

    是调侃,也是赞美,从不服人的飞少眼睛里带着少有的真诚。刚刚发生的那场战斗不止惊呆了四方观众,也令这些真正的机甲高手感到震撼,大家都知道,牛犇即使接触机甲也是不久之前才发生的事,能在这么短时间取得如此巨大的进步,除了妖孽,没有别的词汇可以形容。

    “戒骄戒躁,好好学习,争取早点追上本少。”叶飞补充说道。

    旁边的人们哈哈大笑,为这个纨绔的表演,更为了这个难得的机会。要知道,以牛犇的性格,捉弄他可不是一件容易事情,即便今天这种场合,如果不是叶飞,真没什么人敢这样做。

    “大家都在......离我远点。”

    清醒后稍微一想,牛犇便知道这场闹剧由谁策划,伸手将叶飞推到一边,问道:“可儿呢?”

    如果不是刚刚看到视频回放,牛犇甚至不知道林可儿被淘汰,如果不是看了视频回放,他不会过于关心此事,至少不会这么急着询问。然而周围人并不知道这点,听后彼此看了看,神情不觉有些古怪。

    “去医院了。”林少武理所当然站出来。

    “医院?”牛犇微微皱眉,语气不知不觉严厉起来:“伤在哪儿,你怎么没陪着?”

    “放心,不是受伤。”林少武犹豫了一下,补充道;“飞燕家里人今天到,你不是在比赛嘛,姐姐说没有人招呼不太好,先过去了。”

    谁都能看出来,林少武讲这番话的时候神情古怪,语气和平时有很大差异;旁边人听着他的话,不自觉地把怀疑的目光投向牛犇,心里暗暗猜测。

    今日之前,虽然大家都知道牛犇与林家姐弟关系亲密,但却没有谁会把他与林可儿朝一块儿联想,即便刚才,大家都知道林可儿去了医院,也没有因此产生别的想法。此刻看着牛犇急切中带有担忧的样子,与平日的沉稳平静大不相同,不禁为之心生联想。

    不用问也知道,这里的人能这么开心,林可儿怎么可能有事?牛犇会有这样的表现,唯一的解释就是过于关心;大家回头再看林可儿赛后作为,才发现、似有代替男主人行事的味道。

    医院里躺着的是上官飞燕,以她与牛犇的紧密关系,谁有资格代替牛犇?

    这个房间里,除叶飞年龄较大,其余都是二十上下,正是因激素敏感多疑的时候,智商更是上上之选;简单两句对话,眉眼几次观察,诸多细节顿时串联到一起,由不得心里不生联想。

    “真是过分啊,连我都瞒得这么紧?”林少武忍不住心里埋怨。

    “行啊你,平时不声不响装老实,背地里尽干实事儿。”叶飞怎会错过这种机会,上前楼主牛犇的肩膀赞叹,一边朝林少武、小狐狸精等理论上与此事相关者挤眉弄眼。

    “小武子,管比自己小的人叫哥感觉好不好?小狐狸,这下死心了吧?早和你说过,不要一叶障目,不如跟着本少,吃香喝辣,每天都能欺负人。”

    林少武尴尬不知如何是好,小狐狸精狠狠瞪着叶飞,时而将幽怨的目光瞥牛犇一眼,当其回望,又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赶紧挪开......以她看似羞怯实则大胆泼辣的风格,这类表情前所未有,旁边人险些忍不住大笑。

    作为当事人,牛犇觉得莫名其妙,但从周围人的反应,隐约意识到与自己有关;当然,挑头搞事儿的依旧是叶飞。

    “瞎嚷嚷什么。”转头瞅着这个祸害,牛犇正经其事说道;“别没事找事。”

    “没有啊。”叶飞做出无辜的样子说道:“本少人品高洁,断断不会偷偷摸摸勾引良家妇女。大家说,是不是这样?”

    周围一片鄙夷目光,小狐狸精愤怒万分,暗想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居然骂我不是良家妇女。

    这种场面,牛犇最不喜欢见到,更不会“配合”叶飞与之纠缠,不等他的话说完,牛犇一把拽住其肩膀走出人群。

    “过来,问你点事儿。”

    “哦?”

    叶飞知道牛犇轻易不会这样,一边答应,一面不忘回头朝林少武招呼。

    “小武子放心,你姐小时候的秘密,我不会告诉他。”

    “你个混......滚!”林少武忍无可忍。

    ......

    ......

    “爱丽丝?”

    角落里,获知牛犇的兴趣所在,叶飞睁大眼睛说道:“你个见色忘义的家伙......当我没说。”

    包厢很大,加上比赛还在进行,大家的精力此刻已被吸引到赛场,才没有被叶飞的叫嚷所惊吓。这边叶飞及时看清形势,知道现在不合适再闹,神情渐渐收敛。

    “你认识那个祸国殃民的女人?”

    “应该是。”不喜欢叶飞的形容,但又不能不承认他的话有几分道理。牛犇见过很多漂亮女孩,彼此亲近者也有不少,但若对比外貌气质,只有一个配得上这种“赞美”。

    “什么叫应该?”叶飞一头雾水。

    “说来话长。”牛犇叹了口气:“其实,我不确实她是不是她。”

    稍稍犹豫了一下,牛犇又说道:“不对。她就是她。”

    “说明白点行不?”叶飞有些恼火。

    “名字不一样,样子有些变化,不知道是整容还是易容......我能断定她就是她。”

    “她是谁?”

    “我的一个师妹。”

    “......”

    叶飞思索这番话的意思,沉吟说道:“姑且这么理解,爱丽丝很像你认识的一个女人,然后呢?你想做什么?和她徐徐旧情?”

    牛犇没有理会他的调侃,认真说道:“这件事情很重要。”

    “有多重要?”叶飞明显不信。

    牛犇说道:“你知道我的机甲名字怎么来的。”

    叶飞呆了一下,懒散的眼睛里突****芒,声音也立即压低:“与那个胖子有关?”

    这货果然知道内幕。

    试探有了结果,牛犇点头说道:“这件事情,我不想通过国安局调查,而且......总之想问问你,有没有稳妥的办法做些调查。”

    相识相交两三年,通过一系列事件,牛犇与叶飞之间渐渐形成比较奇特的默契与信任。从一些蛛丝马迹当中,他知道叶飞的能力,也知道其背后有着极其强大的背景,但其本人似乎并不以此为荣,相反刻意表现悖逆。对于其中可能隐藏的内幕,牛犇从不主动追问,但在遇到麻烦事情的时候,心里第一个想到的总是这个纨绔。反过来,如果叶飞有事相托,假如是胡闹,牛犇最常做的是暴力对待,欺负叶飞打不过他,但只要不是胡闹,牛犇从来不会拒绝,甚至不会追问原有。

    不知是不是因为享受惯了的人一定喜欢受虐,叶飞时常遭到**“折磨”,但却对这份独特的“友谊”格外珍惜,谨慎、甚至小心翼翼保持着。熟悉叶飞的人都知道,这货在首都出了名的放荡薄情,隔三差五便会传出有女孩为之寻死觅活的消息......另外需要提到的是,数年相处,叶飞不可能意识不到得福的特异,但却从来不会就此追问牛犇,似乎有意回报。

    通常讲,带着秘密的友谊难以长久,有太多实例能够证明。然而这三年来,两人之间奇妙的关系不仅维持下来,而且日益牢固。

    “好兄弟,找我就对了!”叶飞很快反应过来,神色振奋,大包大揽:“我有合适的人可用,保证比国安局那帮废物强......先说说情况,你和师妹之间有何恩怨,为什么分开,目前你都知道些什么?”

    牛犇犹豫说道:“我和她挺好的......她杀过我一次。”

    叶飞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他:“杀过你?挺好的?”

    “很复杂。你知道这点就可以了。”牛犇不愿多讲,撇开说道:“现在的爱丽丝,除了我,大概没有人能认出是谁。有一点比较奇怪,她应该会知道我在这里,理应尽量回避才对;之前与可儿的比赛,她从座舱里出来,显得很没有必要。”

    叶飞恍然说道:“爱丽丝故意想让你看到?”

    牛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叶飞说道:“假设是这样,其进一步目的是什么?只想看看你能不能认出来,还是想传递什么信息?会不会是她想和你见面,但是又不方便,所以故意露相等你去找她,再续旧情......哎呀呀,为什么好事情都被你占走?谍战情仇,这他吗应该是本少的戏!”

    不正经是本性,嫉妒是原罪,两者相加,叶飞难掩本来面目。看着他的样子,牛犇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无奈说道:“不管是不是故意,我都不会去找她。”

    “为什么?”叶飞大惑不解说道:“不谈爱国情操,这种尤物上哪儿找去?说句实话,如果和面对面,本少都有可能把持不住。啊我明白了,你是不是当真对可儿有意思?怕她吃醋?怕老林家不好惹?别怕,有兄弟帮你呀,和我说......”

    牛犇不想再听他胡扯,摆手说道:“我没看到完整视频,她的机甲水平怎样?”

    “很强,甚至那个纽恩还要强;而且我觉得,她刚才没出全力。”叶飞的神情严肃起来,“在五牛,你们接触不到机甲,对不对?”

    “是啊。”牛犇默默点头,内心大为感慨。

    三年不见,物是人非,那个隐藏在深山的明珠爆发出璀璨的光芒。论天赋,牛犇知道爱娃是训练营八人当之无愧的最强者,但依旧没有想到,她能做到这种程度。

    爱娃没有修炼过真气,没有梅姑姑与得福的帮助,当然也不会有拟真系统,双引擎机甲......仅仅三年,她从零基础到轻松击败曾以天才著称而且极为专注的林可儿。

    这还只是机甲,别的呢?其原本长项成长到何种程度?

    如今她到底在干什么呢?过的怎么样?

    “去找人查吧,查到什么记得先告诉我。”牛犇站起身说道:“小心点,爱丽丝很厉害。”

    “是很厉害。”叶飞怪笑起来,浑身上下释放着骄狂与自信的气息。“不过,这里是我们的地盘!”

    这是一句大实话。

    ......

    ......

    正如人们期待的那样,接下去的比赛,受到击打鼓舞的学员表现可圈可点,在随后进行的两场较量中取得胜利,而且优势相当明显。其中最值得称道的是赛前就被看好的莫凡,在于来自尤娜迪尔联邦的姆斯利的比赛中,莫凡一改过去谨慎的战斗风格,朝对手展开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以碾压的方式将其击倒。

    激烈的战斗总能唤醒人们内心深处的暴力因子,当比赛结束,全场观众为其热烈喝彩,声嘶力竭的呐喊声中,振奋的人们甚至忘记了一个事实:尤娜迪尔属于红盟,与联邦处于同一阵线。

    比这更容易引来争议的是,当评审宣告比赛结束,莫凡用机甲朝巴西亚使团所在的包厢做出挑衅的手势,并通过公共频道说出此前巴沙也罗说过但没有做到的誓言。

    “安德烈,我会等着我。”

    因为这句“绝对不合时宜”的话,沸腾的赛场瞬间沉寂,鸦雀无声。

    众所周知,巴西亚是红盟的最强国度,也是红黑双盟维持平衡的重要支柱,红盟内部,无论在哪个国家,人们都会对巴西亚人保持尊重。而在本次机甲大赛中,即使出现众多黑马、天才的情况下,包括牛犇两次破记录的表演,安德烈依旧被公认为最强。

    赛后,莫凡的挑衅举动引发巨大争议,在无数记者的追问下,相关各方纷纷就此表态。他们其中,黑盟使团的反应不出所料,平淡的言辞中隐约透出嘲讽,巴西亚使团保持着“老大”的做派与风度,包括随后平稳获胜的安德烈本人,均未就此说太多。争吵最激烈的是其余红盟国度,再就是华龙联邦自己的民众,支持者认为竞技就是竞技,战士理应展现意志与决心,反对者认为大局为重,当前红黑双方对立的态势下,莫凡的行为令人不齿,等等等等。最后还有人提出,莫凡这样做不仅影响两国友谊,也是对军校校友的轻视,比如林少武,比如牛犇,还有那些仍留在比赛中、准备为国奋斗的数十名学员。

    新一轮争论由此展开,在国际事务触手难及的情况下,好事者将在比赛中凸显出来的联邦高手放到一起比较,逐个分析彼此优劣,以及发生碰撞时的获胜几率;如此种种,天网上充满各种各样的话题,技术、性格、心理、为人,无奇不有,无所不包。

    激烈的争吵蔓延到方方面面,然而对有些人而言,这些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在于叶飞大致商定后,牛犇仅看一场对战就离开包厢,去医院探望上官飞燕、以及从五牛赶到的家人了。直到后来,当网络上的争论愈演愈烈,且有火焰烧到他身上,牛犇才从别人口中获知此事,等他了解到全部经过,又不禁为之连连摇头,啼笑皆非。

    大概经过是这样,在进行诸多争论没有结果之后,有牛犇的支持这调出较量中的惊艳一铲,以此作为论战的武器,宣称哪个人能够完成同样难度的操作,才有资格越过俏郎君,直接向安德烈宣战。

    原本只是狂热粉丝的一次炫耀,然而随后发生的事情出乎所有人预料,先是有人忍不住以实机进行模仿、尝试,失败后难免有人挑衅找茬,所这是由于双引擎机甲的优势所致......这没什么,照理也不可能成为主流论调,然而当越来越多的人尝试失败,持这种观点的人数也随之增加。直到最后,一名现实中的四级战士屡次失败后,找来专业团队把这次操作进行分解,一点一点的分级计算,最终得出让人瞠目结舌的结论。

    在军校大赛对机甲性能做出限制的条件下,被联邦当成荣耀的滑铲以及后续的攻击动作不可能完成,俏郎君一定具备某些超出规定的特性,至今不为人所知。

    换个说法,评审徇私,牛犇作弊!

    ......

    ......

    “简直岂有此理!”

    即使在病床上不能动弹,上官飞燕依旧保持着对比赛的关注,脾气也依旧火爆。住院的这段时间,她只能通过光脑大发时间,各种消息看的最多,怒气逐日积累。相比之下,时常抽空前来探望的艾薇儿神情淡定,常以温言抚慰。

    “不遭人妒是庸才,不值得为这种事情生气。”

    京都三年,艾薇儿逐渐成长为公理报的王牌,当年憋屈八年的闷气消散,越来越具有大家之风。不过在关于牛犇的问题上,美女记者态度谨慎,安抚的同时不忘提出建议。

    “小人猜忌,暗箭无形,防范很有必要,不如我给牛牛做个专访,解释一下?”

    “得了吧,他肯定不会同意。”上官飞燕想也不想,连连摇头。

    机甲大赛,公理报怎会置身事外,不仅派出强大阵容全程跟踪,并且开辟出专门版面进行报道。正赛开始后,牛犇替补上官飞燕登场,以无比强横的姿态加入角逐,其中的故事值得大书特书。自从入赛以来,每天都有无数人通过各种方式提出采访请求,结果无一例外,无论哪路神仙,全都遭到无情拒绝。

    艾薇儿也不例外,甚至于,牛犇连时常出入的观战包厢都不让她进......实际出面的是花钱的叶飞,但从艾薇儿的角度,这笔账理所当然记在牛犇身上。

    作为最早与牛犇接触、彼此以朋友相称的人,艾薇儿空守宝山但无所出,从新闻的角度,这不仅仅意味着失职,简直是犯罪!奈何牛犇软硬不吃,叶飞更是油盐不进,以至于艾薇儿私下里常对上官飞燕抱怨,这两个男人狼狈为奸,其冷漠绝情,凉薄寡意,罄竹难书。

    “那就没办法啰。”丢一颗葡萄到嘴里,艾薇儿幸灾乐祸说道:“告诉你哈,现在只是私人讨论,不伤筋骨也坏不了名,但保不准被人利用,借机生事。到那个时候,求我也没用。”

    上官飞燕毕竟有些担心,听后愤怒说道:“蛇蝎妇人,难怪嫁不出去。”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艾薇儿神情微黯,但只持续一瞬便恢复淡然,微笑反驳。

    “本人已决意献身国防,这辈子不嫁人。倒是你这边,墙角已经很松了。”

    “胡说什么。”

    “我可没有胡说。”艾薇儿揶揄的目光看着她:“小狐狸精虽然够嗲够浪,但说实话,她不是牛牛喜欢的类型。林家丫头不同,不安好心而且实力强劲,尤其那股子闷骚,堪称对付男人的法宝。老姐不得不提醒你,当心被她挖墙脚。”

    五牛时的艾薇儿依旧称得上牙尖嘴利,如今在公理报头牌的位置打拼三年,越发变得横行无忌,什么话都敢放开了说。

    “挖你的大头鬼!”上官飞燕面红耳赤,笑骂着砸过去一只枕头:“不要脸的婆娘,滚出去。”

    “这是和谁生气呢?”病房门开,林可儿带着一身清新气息出现在视野,诧异并有一些责怪的神情说道:“动气必有内火,体虚时最忌这类事情。”

    “瞧见没,古医养身,牛牛的家传角学。”艾薇儿唯恐天下不乱,大声嚷嚷着。

    ......

    ......

    几个女孩笑闹的时候,外界局势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网络上,关于俏郎君是否合规的争论每天都变得更加激烈,引起越来越多人关注。继那名四级战士之后,又有人尝试复制那个动作,结果依旧失败,自然而言的结果,质疑的声音逐渐增大,已到了不能忽视的地步。

    事件在六月底达到**,当第三轮对战名单公布后,牛犇的对手,来自黑盟国度的脱脱宣布退赛,理由是:他可以接受战场失败,但不愿在不公平的条件下与人战斗。

    消息一出,整个世界为之哗然,呼吁对俏郎君重新检测的声音随之达到顶峰;与此前不同的是,国际上要求组团对检测过程进行监督,甚至直接参与。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即使那些铁杆支持者,也都相信俏郎君必定隐藏着某种秘密,问题在于,这种秘密必定牵涉到双引擎机甲的技术难关,因此在舆论上,华龙联邦众口一词:坚决反对重新检测,尤其不能让外人参与。

    对名族利益的维护是好事,但就机甲大赛而言,这是一次不折不扣的打击,当竞技的公平性遭到质疑,联邦声誉受到极大影响。此时,有人提出新的观点,既然双引擎机甲取得突破,联邦根本就不应该让牛犇参赛,白白暴露机密。

    如此这般,无数争论是的军校不得安宁,作为事件的当事者,牛犇的生活无可避免受到极大影响。如今,他已经不能安安静静在十一区工作,无时无刻不需要防备来自各个方面的干扰。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牛犇接到一个电话,内容很简单。

    “别担心,青竹园。”

    ......

    ......

    冬季的青竹园别具风情,但在夏季,才是最适合展示风姿的时节,淙淙流水,鸟语花香,幽静中处处透着生命的气息。

    牛犇没有心情欣赏这一切,跟随引导来到曾经到过一次的地方,见到曾经见过的那些人。

    三位大佬,三碗面,假如不是衣着明显与上次不同,牛犇险些认为时光倒流。

    “还好,看着没有慌手慌脚。”

    联邦战神依然可亲,见面首先以调笑的方式表达安慰,相比之下,元东与军神更加淡然,仿佛最近发生的事情根本不存在,丝毫不见担忧。

    对这些主宰无数人命运的人而言,处理事情的方式在于事先料定、未雨绸缪,不会等到不可收拾才忙着洗地。看着他们,牛犇知道自己事情和自己预料的差不了太多,心里因为各种麻烦有些沉闷的心情稍稍缓解。

    见面,行礼,招呼,叫来自己的面,大佬眼中,牛犇的表现无可挑剔,甚至远远超出期待。

    “比赛打的不错。”

    吃面的速度依旧第一,元东擦去唇边油腻,稳稳说道:“模拟机甲不可以泄露,谁都不行。”

    不出所料,这件事不可能真的欺瞒天下,牛犇对此早有准备,事实上做的也不错。

    “军方尝试推广,遇到很多问题......先不谈这个。”

    想起此行要务不在于技术,元东沉声说道:“之前你说夺冠,大家都觉得是笑话,我们也是。现在情况变了,我得问问你,是否真有这个信心?”

    牛犇认真想了想,回答道:“信心带不来什么东西,实际打过才能知道。”

    “那就是没把握。”元东脸色微沉,缓缓说道:“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

    这么好的机会焉能不用,牛犇当即说道:“起码得清净,让我可以安心训练。”

    元东忽然有些恼火,冷笑说道:“但我听说,过去有清净的时候,你整天捣鼓什么改装维修,并没有好好训练。”

    这是事实,牛犇无从反驳,只好闭口不言。

    “又是这样,一碰到问题就不说话,这样就行了吗?”元东的声音不知不觉变得严厉,颇有责备的意味。

    “比赛是我个人的事情。”牛犇忍不住说道。

    “已经不再是你个人的事情。”元东厉声说道。“既然有能力,该担的责任就要担起来,不能做懦夫。”

    “别讲那么严重。”眼见谈话有了火药味,秦梦瑶加入进来,温和的语气替牛犇开解:“此一时,彼一时,相信他心里知道轻重。”

    “最好是那样。”元东冷哼一声,说道:“接下去的比赛,不许再像过去那样胡来,务必用心准备。”

    从叶飞那里,牛犇知道本次大赛牵连政治,本有些排斥,但在另一方面,他知道这番话是为了自己好,默默点头。

    秦梦瑶提醒道:“纽恩比表面看起来的要强,安德烈更不用说,过去机场比赛,充其量只用六成实力。眼下还有时间,如果你需要一些针对性训练,可以和我说。”

    从战神口中听到这样的话,任谁都明白是天赐良机,然而牛犇并不打算接受,只是诚恳表达感谢,并且提出疑问。

    “安得烈夺冠的话,不是可以接受的吗?”

    “非我族内,其心必异。”一直没有开口的军神放下筷子,缓缓说道:“你还年轻,暂时不要分心这类事情。”

    这番话带有很深的意味,迎面对着老人的眼睛,牛犇隐约感受到一些类似期许的东西,心中微动。

    无论观点是否一致,无可否认的事实,眼前这位老人一生都在为联邦奉献力量,真正称得上鞠躬尽瘁。

    但他毕竟老了,直白点讲已经快要死了。这次相遇,牛犇能够轻易看出老人的衰老正在加速,清瘦的身体已经不能保持挺拔,就连头上梳理得整整齐齐的白发也如败草一样,生机渐失。

    心里想着这些,牛犇将上次发生过的不愉快抛到脑后,诚恳说道:“我会尽力。”

    “尽力不够,需要全力以赴。”

    元东的声音永远那么冷酷无情,言罢忽然想起什么,补充道:“去十一区找的那个老家伙叫海因里希,巴西亚首席机甲大师。”

    “哦......”牛犇心里暗生凛意,心想还有什么事情是你不知道。

    “你的表现不错。”秦梦瑶旁边笑着说道。

    牛犇只能默默低头,不等其心内平静下来,元东忽然说道:“梅姑娘现在如何?”

    “嗯?”牛犇豁然抬头。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元东恼火地挥挥手,说道:“如果方便,建议你把梅姑娘请到身边。”

    “为什么?”牛犇心头疑虑难消。

    “保证你的安全,这条理由够不够?”

    “这个......没必要吧。”

    坐镇主场,而且身在军校之中,竟然要担心人身安危?仅从心理上讲,牛犇很难接受这样的提醒,同时还有些失望。

    联邦是否过于无能?

    “事实上,很有必要。”军神再次开口说道:“你这孩子疑心重,我们安人不方便,不安人又不放心。另外,有些事情不是有人就可以防范,比如......爱丽丝。”

    “嗬!”牛犇心里再次狂跳,险些控制不住面部表情。

    即便这样,依旧暴露了很多信息,元东留意着牛犇的神情变化,冷哼说道:“看来你已经知道了,我也不想多说什么,但有一条,女人是祸......”

    “说什么呢?”秦梦瑶打断元东的话,目光不善。

    “不是说你......”元东大为尴尬。

    秦梦瑶不与之过多计较,转头对牛犇说道:“如果有梅姑娘在你身边,大家都会放心。”

    牛犇认真想了想,诚恳说道:“师姐放心,这件事,我心里有数。”

    这是表示拒绝的意思,三位大佬彼此看看,神情均有些无奈。

    上次相谈后,梅姑娘再没有与牛犇一起,行踪不定,甚至不再公开露面,其中的意思,在座的人心里都明白。今天这场对话,关于梅姑娘的部分,一方面固然为了安全,事实上也有和缓彼此关系的味道,然而芥蒂已经产生,想消除却不是那么容易;牛犇之所以拒绝提议,其实代表其心里对国家机器的警惕......当然,或许也是在表达自信。

    “希望如此吧。”

    即便手握着国家重器,有些事情也不能强求,元东代表大家挥手示意,有些粗暴的下了逐客令。

    “还是那句话,这段时间保持专注,好好比赛。”

    “知道了。”牛犇站起身,想想近日来的遭遇,终究忍不住问道:“关于机甲的谣言......”

    “安心休息,明天起床,一切都会不同。”秦梦瑶笑着说道。

    ......

    ......

    离开的路上,牛犇一路都在思索,几位大佬究竟用什么方法帮助自己摆脱困境。

    不可能同意检测,剩下的选择实在不多,最容易想到的是强力维护,代价必然是形象大损。

    到底是什么呢?

    偷偷摸摸做贼一样回到家,牛犇哪能按照秦梦瑶所讲安心睡大觉,无奈只好打坐,等到了常规的新闻更新换页时间,迫不及待打开光脑。

    入眼即是醒目头条:战神出手,为联邦英雄正名。

    与之相配的是一个新录视频,联邦唯一六级战神,秦梦瑶与一名军方高手亲身示范,操作本次大赛的标准机甲,依葫芦画瓢完成牛犇做过的那个滑铲,依旧后续的战斗过程。

    这......

    一模一样的动作,经战神之手做出来,给人的感觉竟然完全不同。那样狂野的攻击方式,牛犇做的时候就想一头横冲直撞的蛮牛,秦梦瑶却将其演绎得如梦似幻,庞大的机甲如同沉浸在自我世界的舞者,美轮美奂,让人不忍心见其结束。

    视频最后,联邦战神现身口述动作要领,与之配合的机甲高手则宣称,这次模拟给自己带来一些启发,有助于冲击更高境界。

    这个视频出现在网上,立即被无数平台疯狂转载,此前因机甲性能的遥遥不攻自破,但却引发新的争论。

    四级战士完成不了那样的操作,需要战神亲自演示,究竟意味着什么?

    俏郎君,战神技?

    ......

    ......(未完待续。)

一六八章:打倒英雄联盟

    正午,阳光烘烤着大地,干燥的空气从植物的叶瓣中拔出水分,顺着鼓荡的热流升至空中,变成保护生命不被烤焦的云。蝉在树上声嘶力竭地嚎叫,唱着热烈但不欢快的歌,它们的屁股下面,不得不行走的人们脚步匆匆,因被无处不再的热浪包裹,抬脚甩臂都无法从容。

    一个瘦弱的身影走到路上,右脚有点崴,姿态有些怪,是容易遭人嘲笑的那种;但其脸上的神情从容不迫,行走时仿佛感受不到热度,每步都是前一步的复制,不多一寸,不快分毫。快到食堂的地方,旁边行人渐渐增多,有些注意到他的存在,惊呼声中纷纷侧目,纵有议论也都压抑着声音,似在担心被其察觉。

    “与战神对垒,唉!”

    “只是一个动作,别瞎说。”

    “但我听说那是境界。”

    “谁叫他之前那么狂。”

    言者个个小心翼翼,只言片语没头没尾,不了解的人茫然不知其意,然而落在瘦弱身影的耳朵里,却像一根根刺扎进耳膜,生疼。即便如此,他的脚步依旧沉稳,神情更加淡漠,因为他知道,自己就像赤脚在火炭上的表演者一样,畏怯慌乱会给自己带来严重伤害,越是危险、越需要静气沉心。

    上次的危险在于命,他伤了一只脚,这次的危险在于名,他不仅不想付出任何代价,还想借此鱼跃龙门。

    这个形容不合适,自己原本就应该是一条龙,不是鱼......

    心里装着莫名其妙的念头,莫凡独自走进食堂。和在外面一样,注意到他的人纷纷侧目,虽时有议论,却没有谁过来打声招呼;即使那些曾经看过他的比赛、甚至曾经发文推崇赞美的“粉丝”,也都默默、偷偷打量,而不是表达支持与亲密。

    与即将同台较量的对手相比,这种待遇很不公平。

    莫凡不在乎这些,不愿也不会浪费精力在那些人身上,他来这里是为了吃饭,于是默默打来饭菜走到角落里坐下,低下头,一口一口补充着能量。

    叽叽喳喳的议论声消失,身边安静下来,不用看,莫凡知道附近正变得空旷,原本不多的几位就餐者不声不响加快速度,收拾好碗碟悄悄离去。

    过去三年,这种情形逐渐变成莫凡生活中的常态,他早已习惯,早已无视。

    食堂很大,而且里凉快,嗯,比在酷热的外面感觉好,比封闭的座舱里好。

    军校的食物味道不错,莫凡更看重的是简便,食物种类异常丰富。当他埋头吃饭的时候,心里想的不是那种食物更合口味,而是能否给自己带来更加均衡的营养,让自己的精力更加充沛。

    进餐就像训练一样,需要专心致志的去做,莫凡认真地吃着饭菜,旁若无人,仅吞咽的间歇才会分神旁顾。

    如此过了一段时间,即将完成进食工作的时候,莫凡感受到一丝异样,微微皱眉。

    身边过于安静。

    有股很好闻的香气?

    疑惑抬头,入眼一张绝美容颜,红唇似火,宝石般的眼睛仿佛带有法力,毫无阻碍地穿透内心。

    “选择孤独,你可以很强,但不可能达到最强。”

    ......

    ......

    为什么选择孤独。

    莫凡曾经回避、也曾认真思索过这个问题。雪原战后,他的一只脚被魔神踩断,虽成功求活,身体却落了残疾。自那时起,莫凡性情大变,与其说行为低调,不如称之为孤僻。现在他从刻意变为适应,渐渐演变为真实形象,似乎这就是他的真实性情,以往那个开朗乐观的少年反而成了伪装。

    莫凡知道自己这几年的变化,也知道对方是谁,隐约猜到对方找自己的目的。

    平静的心湖被对方的一句话打乱,莫凡感受到久违的屈辱,有些愤怒,与愤懑。

    望着那张令人震撼不敢直视的脸,莫凡深深吸一口气,先是稍稍低头,运动口齿将残余的食物咽下,才又缓缓抬起头。

    “爱丽丝小姐,你找错人了。”

    这句话带有很深的味道,表达的是最直接的拒绝与排斥,莫凡用自己的方式告知对方:不要试图做无用的事。

    对面,爱丽丝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接下去说道:“生在穆家却不姓穆,表面是想证明自己不需要依靠家族,实际存了自卑。你把自己封闭起来,实际上是害怕被人瞧不起,害怕被人知道你其实是个私生......”

    “住口!”莫凡不能任由对方再讲下去,寒声说道:“你为什么会关心我的事?”

    “你知道原因。”爱丽丝平静说道。

    “我想听你亲口说出来。”

    “那好。”爱丽丝平静说道:“我希望你战胜牛犇,我要帮你。”

    听了这番毫无掩饰的话,莫凡沉默很长时间,感觉......有些奇妙。

    时至今日,机甲大赛三十二强正式出炉,进入真正的强者阶段。人员组成,国外选手尚余七名,军校学员依旧占据着绝对多数。大赛进行到这种程度,黑马已经不叫黑马,由于遇到的对手日益强大,参赛者已不能像过去那样保留实力,在各路专家的细致分析下,真实水平呈现在公众面前。

    外界普遍的看法,接下去的比赛,除极少数特别突出的选手,谁对谁获胜都不奇怪,竞技的输已不再是技术上的差异,而是战术、心理、临场发挥等方面的较量。

    刚刚过去的第三轮正赛,莫凡获得大胜,在兑现誓言的道路上再进一步。军校每届数千名学员,每个都是从各地选拔出来的精英,任何人取得这样的成就,足以感觉骄傲。莫凡的出身,经历,誓言,加上此前数次战胜国外选手,理应受到各方关注并且抱以期待。

    事实也是如此,仅仅三天前,人们还热衷于猜测他能否走到最后,能够击败多少国外选手;遗憾的是,当第四轮对战名单排定后,这些声音宣布消失,仅余下一片叹息。

    他的下一个对手是牛犇,俏郎君!

    ......

    ......

    “牛犇实力强大,并有联邦的承认与支持,你的水平虽然不错,但还不是他的对手。另外,你的家族担心这件事情会有不好的影响,给了你很大压力。”

    爱丽丝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莫凡几度想开口打断,最终却生忍了下来,默默等待下面的内容。

    他心里知道,对方并非为了羞辱自己,而是外界所有人的看法,同时也是事实。

    此前过去的第三轮比赛,脱脱退赛,关于俏郎君的争论一浪高过一浪,最终在一个视频出现后无疾而终。

    秦梦瑶亲身示范并且解说,有军中高手谨慎而有坚决的态度表示,那次操作具有战神水准。

    有关俏郎君的争论,国外还在进行,但在华龙联邦,在机甲这个领域,秦梦瑶的一句话比一万名专家加起来都管用,虽然她没有直接评论牛犇的水准是和层次,然而所有人都明白意思,还有态度。这样两个人,不仅将牛犇的机甲水准“拔高”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同时也表明,联邦对牛犇投以毫无保留的支持。

    有一个现象可以证明这点,在引起如此大轰动的情况下,竟然没有什么媒体去打扰牛犇。这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联邦政府强力干涉,为此不惜顶着“干涉新闻自由”的骂名。

    作为观众或者参赛选手,虽奇怪那个伴读为何如此妖孽,好奇联邦为何这样做,但却否认不了已经发生的事实。

    曾经拯救军校命运的联邦英雄,不到二十岁的战神,伴读生,赛前甚至没有实机经验,连创大赛两项记录......所有这一切,给那个承载希望的年轻人涂上神秘的色彩,同时得到最大程度的推崇与尊重。在大赛演变成军校与国外对抗的大环境下,联邦的新闻机构与民众表现出极大的宽容与克制,不能知道更多关于牛犇的信息当然遗憾,但与“夺冠”这样的大事相比,政府的行为可以理解。

    莫言不错,但是与战神相比......孰轻孰重,一眼可辨。

    第四轮对战名单排定后,天网论坛呈现出一种极特别的现象,几乎所有对阵都被人拿出来详细分析,唯独牛犇与莫言的这一场,几乎没有什么人讨论;即便有零星的帖子出现,谈论最多的也是“可惜”“不应该”“感慨”等等,而不是从技术上分析谁赢谁输。

    为避免产生更多刺激,此次联邦民众表现出极高的情商与凝聚力,尽量避免谈论。

    这可以看成保护与爱惜,但又何尝不是羞辱?

    “牛犇的实力很强,但有一些致命弱点,心理,战术,机甲,还有自身,每个方面都有。相反你身上具备一些他不具有的优点,只要能够放下负累,准备充分,战术运用得当,完全有可能获得胜利。”

    “请稍等一下。”

    忍不住打断对方的话,莫凡看着爱丽丝的眼睛,觉得那双眼睛里深埋着无穷的智慧与力量,仿佛能够看透自己的内心,但又仿佛看着一个透明人,没有留下一点影子。

    这种感觉很糟糕。莫凡深深吸一口气,认真问道:“你是想害我,还是想帮我?”

    这里是军校食堂,一个莫凡就让周围空出一大块,何况有爱丽丝。此时此刻,远处无数双目光关注着这里,还有人偷拍;可以想象,今日之后、不,就是现在,天网上已对此事大加讨论,兴许已有人把莫凡说成是“叛国”。

    莫凡不是傻子,他相信对方不会拿自己当傻子,因而越发奇怪:爱丽丝为什么这么做?

    “如果你想毁了我......这没道理。”

    彼此素不相识,且无利益纠葛,莫凡自己把说了一半的话收回,完全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爱丽丝没有询问他为什么这样想,轻柔宁静的声音说道:“在这里,才能表明我的诚意。”

    不是害就是帮,某种角度讲这是对的。

    爱丽丝说道:“当然,你需要有破釜沉舟的决心。”

    这是另一重关键。今日之后,无论莫凡自己怎么想,外人眼中,他与爱丽丝的会面已成为无可改变的事实......逼上梁山,破釜沉舟。

    爱丽丝接下去说道:“成王败寇,只要你能赢得比赛,民众的爱就会转移。”

    莫凡冷冷说道:“前提是我能赢,而且要一直赢。假如我赢了牛犇,却输给你、纽恩、安德烈中的任何一个,都会招来骂名。”

    爱丽丝没有否认这句话,淡然说道:“你怕了?”

    美丽的女人总能给人勇气,对着那张绝美的面孔,莫凡想用冷笑反击,脸上的肌肉却仿佛凝固住一样,做不出任何表情。他不断地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件事情太荒唐,太危险,自己应该用最坚决的态度表示拒绝,然而在那双能够穿透人心的目光注视下,无论他多么努力,竟然都说不出来。

    她就像一个魔法师,一举一动充满魔力,和她在一起,莫凡时刻都能感受到召唤的力量,时间越长,意志越是松懈,越是难以抗拒。无奈与极大的煎熬中,他甚至想过某种极端的可能:对方是否对自己用过某种暗手,比如催眠。

    然而自己明明很清醒,甚至能想到被催眠......有没有人在明知道催眠的情况下还被催眠?

    莫凡没研究过这个,因此不知道答案,他能确定的是,自己有点相信她的话,并且有了**。

    那不是****,而是跟从,仿佛不那样做就是不敬,是亵渎,是罪恶!

    沉默的时候,爱丽丝微讽说道:“除非你不敢争。”

    这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啊!明明是一句很低级的挑唆,却能撩动心底最深处的躁动与愤怒,令人难以忍受。

    迟疑再三,莫凡终于问道:“牛犇具有准战神实力,你又凭什么认为能够帮我?”

    “首先他不是战神,只是学会一两个战神技。我保证你可以做到同样的事。”爱丽丝从容说道:“另外我了解他,最清楚他的弱点。”

    “你认识牛犇?你们......”

    “私人恩怨,不用问了。”爱丽丝漠然说道。

    莫凡沉默下来,过来很久才又开口问道:“为什么不能自己出手,或者等他碰到外国选手,偏偏来找我?”

    爱丽丝显然早有准备,淡淡说道:“第一,我不会和他在赛场相遇。”

    “为什么?”莫凡感觉诧异。

    “因为我本轮就会输。”

    “......”莫凡无言以对。

    三十二强个个不易,想赢难,想输却很简单,爱丽丝以这样的方式“退赛”,莫不是为了避开曾与之有过私人恩怨的人?

    莫名之间,莫凡心里生其一股淡淡酸意。

    “第二,我想他输,与国家之争无关,与机甲大赛亦无关,只是单纯地想他输。”

    这句话不合逻辑,而且不符合当前事实,还有各人因为身份所处的立场,然而莫凡觉得自己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甚至能够读懂对方的心。

    她想他输,她自己主动求败,她不想与他同台竞技,她特意在大庭广众之下寻找他的同族,商量怎么才能对付他......所有这一切无不表明一个事实,所谓“私人恩怨”,其实是一些感情纠葛。

    世界上只有感情不能用道理解释,只有感情才会让人疯狂,尤其是女人。

    心里的酸酸的味道变得更浓,莫凡知道自己现在心态很不健康,但却无法否认心意。

    击败牛犇——原本就是我要做的事。即便没有爱丽丝的这番话,我依旧会全力以赴。

    凭什么我一定要输?

    凭什么大家认为我一定会输?

    巴沙也罗宣称要与安德烈决战的时候,霍夫曼帝国一片喝彩,为什么自己这样讲,换来的却是责难与嘲讽?甚至连家族都施加压力?

    牛犇击败外国选手叫英雄,我做到了同样的事,为什么不能得到相同待遇?

    牛犇有整个国家的支持,连秦梦瑶都为其站台,我难道不能寻找帮手,制订更加完善、更具有针对性的计划?

    这个天使般的女孩那么痛恨牛犇,会不会是他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是不是他的报应?

    “最后,你有别人不具备的优势。”

    对面,爱丽丝看着莫凡的眼睛,从中轻易读到自己希望看到的事物,声音越发宁静柔和。

    “你可以做到,但在做之前,必须做些改变,必须放下那些无谓的坚持,敞开心胸......”

    “把心敞开做什么,挖墙脚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气氛打乱,感觉就像一头浑身涂满淤泥的大象跳到清澈的泳池内,骤然掀起惊涛骇浪,污浊一片。

    猛抬头,一男一女携手而来,脸上不屑不齿的样子......活像是捉奸成功的侦探,与醋意大发的黄脸婆。

    ......

    ......

    风衣,墨镜,英俊,放荡......暑气正浓的时节,这样的打扮让人觉得,这家伙是不是刚从精神病院逃出来。

    紫裙,红唇,妩媚,妖娆......明眸若水,人生最最风情万种的时候,浑身上下无不释放着成熟女人的惊人魅力。

    “小莫啊,你今天的表现让我很失望。”

    大步走到莫凡身边坐下,叶飞伸出手臂勾住莫凡的脖子,亲密的举动就像对待自家兄弟,

    首都年轻人当中,谁敢用这样的口吻与四大家子弟说话?

    谁有这个资格?

    令人不解的是,以莫凡的孤僻性格被这样对待,脸上虽然流露出极度的不适应、甚至厌恶,但却没有反抗、挣扎的举动......或许他做了,只是动作过于轻柔,无力摆脱纠缠。

    “林杰狂妄,黄君安虚伪,可儿毕竟是女孩儿,林少武是个不懂事的娃娃......我很看好你的喔。”

    铁壁勾紧莫凡的脖子,叶飞说话的时候不忘朝爱丽丝挑眉眨眼,神情之得意、举止之轻浮,活脱脱就是个调戏少女的流氓。然而随后他发觉对方无动于衷,忽想起来自己还戴着墨镜,慌忙用手将其摘下,并把之前的动作再做一遍。

    “帅不帅?”他看着爱丽丝的眼睛问道。

    “哈哈!”

    爱丽丝神情淡漠依旧,艾薇儿却忍不住大笑,饱满似能撑爆衣衫的胸膛波涛起伏,惊呆无数人。

    “妹子别和他计较,这货就是这个德行。”

    笑够了,艾薇儿朝爱丽丝稍稍凑近一些,好奇地上下打量着。

    “看着挺好的呀,牛牛为什么看不上?”

    “不够骚呗。”叶飞笑嘻嘻说道。

    声音不大也不算小,刚刚好可以让人听到,耳边轰的一声,整个食堂一片惊呼。从心情上讲,这一刻,有无数人恨不得冲上去仗义执言,将那个不知羞耻、尊严为何物的无赖暴打一顿。

    爱丽丝终于控制不住,神情微变。

    更可怕的事情在下面,听了叶飞的话,艾薇儿竟然认真点头,郑重地向她建议。

    “要不,姐姐教你几手?”

    ......

    ......

    亵渎神圣是人性当中最深层的恶念。

    不知谁说的这句话,听着没什么道理而且让人气愤,但就现在的情况而言,耍流氓就是搞破坏的最佳手段。

    三言两语,这场心灵的拯救行动半途而废,严肃的气息荡然无存,莫凡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插上翅膀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爱丽丝这边......

    从小接受各种训练,无数次经历,即使那些最最强大的人,最尊贵的人,敌意最深的人,性格最最偏执古怪的人,也不会用这样的态度对待自己。这是她的天赋,也是最为强大的资本,在这些低俗无耻的手段面前竟然如此脆弱,不堪一击。

    但她毕竟是她,没过多久,爱丽丝便从羞恼失措中恢复,恢复淡然与平静。

    善用天资没有错,针对天资也没错,归根结底在于交锋的双方谁更加强大,占据的道理和力量更多。

    “以国家的力量保驾护航,不惜连自己人都牺牲掉,这就是华龙为保冠所做的事?”

    开口尚有少许不平,末尾就已经彻底平静下来,爱丽丝看着叶飞的眼睛淡淡说道:“为了塑造英雄,可以不顾世界的看法,但如果连自己国家的民众都不能心服,又有什么意义。”

    “哎呦喂,道理一套一套的。”

    叶飞惊呼起来,夸张的声调与表情让人不忍心去看,不好意思去听。他认真看着爱丽丝的眼睛,仿佛虔诚的信徒寻找神迹,脸上肌肉灵活跳动着,转眼由戏虐转变为庄重。

    “刚来的时候听到你......帮小莫分析对手弱点?”

    “不行?”

    “行!当然行。谁说不行我和他急!”叶飞搬住莫凡的肩,亲密说道:“小莫不容易,本少比谁都清楚,正想着有什么地方可以帮忙......”

    “我不需要。”终于无法忍耐,莫凡奋力掰开叶飞的手说道:“你们聊,我先告辞。”

    “看看,看看!”叶飞不容他这样离开,讥笑道:“哥哥今天教你一课。为了胜利,首先要把无谓的自尊抛在脑后。”

    回头他对爱丽丝说道:“圣母,我讲的对不?”

    爱丽丝不知该说什么好。

    因为这是对的,与她刚刚所讲的道理不谋而合。

    啪!啪!

    艾薇儿及时鼓掌,并且说道:“别那副样子,人家是文明人,不好意思承认。”

    “那好吧。”叶飞用手挠头,反省后诚恳说道:“麻烦你讲一讲,牛犇的弱点有哪些?咱们一块儿帮着小莫合计合计,制订什么样的战术把他打倒。”

    听了这番话,爱丽丝神情微诧。

    “不相信?”叶飞看着她说道:“本少早就看那个家伙不顺眼,巴不得有人好好教训他一顿。可惜我不能登场,要不然......楞着干吗,说啊?”

    “你真要我说?”爱丽丝抬头看看周围,“在这里?”

    “当然。”叶飞斩钉截铁说道:“公开说,让所有人都知道。牛犇要打好几场,小莫不行还有别人,别人不行还有别人......总之你说吧,说出来大家一块儿商量。”

    回头他对莫凡说道:“放心,弱点这个东西,利用简单改起来难。明天就比赛了,牛犇即便知道也来不及做什么。反之,你这边不存在那种问题,加上咱们帮忙,一定可以做到有针对性。”

    “如果他尝试改正,反而会导致水平下降。”艾薇儿也来冒充高手。

    需要提到的是,这番话其实很有道理,尤其操作机甲,每个人都会在训练中积累一些习惯,而习惯是最难改变的,如果听到别人说就能改,只能说那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毛病,没什么意义

    这里还有心理方面的因素,比如有人听到对手谈论他的弱点,当真就能虚心以就,进而尝试改变?如果真是那样,只能说明这个人意志不坚,算不上真正的强者。

    “那好。”

    不知是赞同叶飞的话,还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爱丽丝同意他的意见,轻启红唇说道:“他的最大弱点:不耐久。”

    “这个问题严重!”叶飞吓了一跳,惊疑的目光看着爱丽丝说道:“据我所知,当初你们没多大,竟然......这事儿纽恩知不知道?”

    “噗!”

    艾薇儿猛地俯下身,差点一头撞在桌子上,随后便是压抑不住的狂笑,活像个疯婆子。

    爱丽丝莫名其妙,完全不知道发生何事。

    连莫凡都面红耳赤,心内残余的神圣感觉彻底没了踪影,只希望这场闹剧快点结束。更难忍受的是,这种时候,叶飞居然关注着他的表现,回头大肆夸奖。

    “小莫是个明白人,有经验,有前途。”

    有你个鬼啊!

    苦于反抗不了,莫凡恨不得咬他一口。

    叶飞才不管他心里怎么想,笑嘻嘻转向爱丽丝说道:“您的话让我茅塞顿开,结合以往的经历,许多疑惑迎刃而解,佩服,佩服。”

    用尊称,表明心里当真存了感激的念头,看看叶飞的眼睛就能知道,此时此刻,他已不把这场对话当成战斗,而是如同寻幽探秘的极客,渴望了解更多奥秘。

    “啧啧,太有意思了,接着讲,接着讲。”

    ......

    ......

    风格暴烈注定不能持久,实机经验缺乏注定基础不够扎实,双引擎机甲的操作难题至今没有暴露,但不等于不存在;盲目的追求说明他的精力集中在个别极限操作,因此不会全面。最后也是最重要的,牛犇既然背负着联邦英雄的名号,当他对垒本国选手的时候,不太可能像对待外人那样冷漠疯狂,不太可能使用那些容易造成机师伤亡的杀招,而这无疑会限制其发挥,并可有针对性的加以利用。

    前面为技术,后面是心理,方方面面考虑极为周全,在经各方讨论后形成比较一致的看法:这些信息的确有利于对手,反之牛犇即使知道,也没有办法改变。

    身为女人,艾薇儿心里想到更多,这些信息出自爱丽丝之口,若其与牛犇之间存在纠葛,何尝不是另一重打击?另外由于这件事,牛犇俨然已成为所有选手的公敌,这样的压力下,他能够保持平常心?

    “唉!”

    听完爱丽丝的话,叶飞不能再如来的时候那么轻松,开始替牛犇担心。但其接下去说的话,只让人想到一句形容: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这么优秀,这么漂亮,俏郎君为什么舍得不要你?连见上一面都不肯。难道......真的因为不够骚?”

    爱丽丝终于无法忍受,拂袖而去。

    “看啥呢,舍不得?”叶飞一拍莫凡的肩膀。

    “没有,我......”此生从未经历过如此荒诞的事情,莫凡想死的心都有。

    “走,去训练。”叶飞决定履行此前的诺言,挥舞着拳头对他说道:“哥帮你设计战术,打倒牛犇。”

    “你,真的......”听过无数关于此人的传闻,莫凡难以置信。

    “要不是拳头打不过,本少早就让他半身不遂。”

    “可是......”

    “别跟我说什么民族大义,联邦英雄,你去打听打听,那些无聊东西,本少什么时候在乎过。”

    这些话讲的都是事实,对首都四大家的子弟来说,可以不知道总统,但不可以不知道叶飞......因为,这货是那种什么都不管的傻缺,二愣子,活流氓。

    不仅如此,莫凡还知道,如果家族知道他有机会与这位恶少结交却故意错过,将比他这么多年的悖逆还严重,甚至意味着,家族与他之间再没有和解的可能。

    莫凡不想那样,虽然他故意改穆为莫。

    “走吧走吧,赶紧训练。”不由分说把莫凡从椅子上拽起来,叶飞感慨万千:“缺少爱的孩子,感动成这样。”

    半小时后,食堂内发生的一幕被传到网上,很快引发无数争论。

    公众的观点千奇百怪,说什么显得并不重要,经过有心人的整理,唇语专家的解读,爱丽丝总结出牛犇的五大弱点,每一条都很有针对性。

    纷纷扰扰之中,各种稀奇古怪的猜测随之而生,等到了次日,第四轮比赛如期而至。

    全世界,无数道目光集中到登龙台。

    ......

    ......

    .......(未完待续。)

一六九章:我是一个兵

    登龙台,外形雄伟,场地宽阔,内部设施极为齐备,是华龙联邦为之骄傲的标志之一。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困扰人们已经十几天的燥热被冲走,浸透着湿意的风自由自在地流淌,肆无忌惮地穿梭在屋檐、墙脚、路边和身畔,难得的清凉使人的心胸变得开阔,走在路上,感觉身体都为之一轻。

    广场湿漉漉的,从各个方向前来的人们踩出鞋印,随即被身后的人所覆盖;耳边回荡着交谈的声音,内容多样,语气万千,带周各种各样的情绪随风而走,仿佛千万只蚂蚁在商讨。

    “今天来的人真多。”

    “你应该说来的人真全。”

    “凌中将,她也来了?”

    “这样明摆着支持,是不是有点那啥?”

    “人家可没说支持谁。”

    吸引大家注意的是那位被几名强壮军人保护着的女将军,华龙联邦女性军人中军衔最高的那位:凌墨寒。本次军校机甲大赛,联邦军队投以极大关注,不仅提供大量物质与人员支持,规格也比往年高出两个档次——通常最高级别的军官是大校,这次直接换成中将,同时因为她是女性,因为是女性,中将当中又显特殊。

    值得一提的是,她的晋升是近两年才发生的事,与军校颇有渊源。当初军校拉练遇袭,第一波出兵支援、以及后续封山的部队就是她的麾下,后因追剿中的果决表现受到提拔。也许就是因为这个,这位以铁血著称的女将军对本届学员一直有关注,本次大赛,军方代表以她为首,据说是其主动要求的结果。

    另外需要提到的是,以往在组建军方团队的时候,十次中有八次以第三十八师的人员为骨干,包括刚刚过去的两年,即便霍青已“退隐”,三十八师威名仍在,少不了他们的参与。唯独今年,在拟定人员名单的时候,凌墨寒以无比强硬的姿态将来自三十八师的名字全部抹去。

    这件事引发不小轰动,有人觉得这不是个人行为,而是联邦准备将三十八师彻底打入冷宫,有人说这是凌墨寒的私心,要取代霍青成为新的军锋,还有人觉得这是军改的大环境下必然产生的动荡,背后牵涉到政治博弈,等等等等。

    种种观点没什么定论,私下里,人们更愿意相信由内部传出、据说是女将来亲口说出来的话。

    “没有霍青,三十八师不过是一具徒有其表的空壳,有什么资格代表军方。”

    这句话有很多解读方向,可以是赞美,也可以是批驳,可以是攻击,也可以看成褒奖。模棱两可的内涵本应该体现说话的人世故而且圆滑,然而奇妙的是,实际情况却与之完全相反;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联邦第一女中将的才能如何姑且不论,但其性格直率,敢放真言,着实体现了军人风骨。

    她讲出来近年已成为禁忌的事实:联邦第一装甲师之所以第一,因为、且只因为有霍青。

    这是对军人的最高赞美,也是杀人于无形的刀,具体怎样......

    天知道。

    ......

    ......

    作为军方最高代表,一般的比赛是不会看的,甚至一直等到全部比赛结束,颁奖时才象征性地出现在主席台。如今正赛刚过三轮,中将不仅亲临现场,而且不走内部通道,在公众的注视下经大门进入,足以说明军方重视程度,也证明了比赛的水准。此刻众人议论的时候,中将正被来自世界各地的媒体所追随、围堵,一张张嘴抛出无数问题,铺天盖地般抛出。

    女中将面容冷峻,起初没有回答问题的意思,但不知她听到什么,即将入场的时候,脚步突然停顿下来。

    “我不同意这种看法。”

    回头看着某个方向,她用平正冷漠的声音说道:“人人都知道,托马斯星域两百多个国家,巴西亚与波索实力最强,军地的战斗力最强。我相信,别的国家每天都在研究、学习、模仿,进而试图超越它们,甚至打败他们。那又怎样?它们依旧是最强大的国家,拥有最强大的军队,现在、以及可预见的将来,它们不会被别的国家打败。”

    “真正的强者不怕被人研究,何况那种研究完全公开。假如这样就被击败,只能说其徒有虚名,失败理所当然。”

    言罢,中将漠然转身,身边军人用强横的身体如城墙般在人群中生生推开道路,供其前行。

    突如其来的举动令各路媒体淬不及防,只顾着各个角度拍照,甚至不知道她在回应谁,回应的是什么问题。等中将讲完转身进门,大家才醒悟过来,赶紧抓住最后的机会。

    纷乱中,一名记得奋力大喊道:“将军,您说别的国家都试图打败巴西亚和波索,是不是认为类无法保持和平,战争即将爆发?”

    很明显这是故意曲解,试图诱骗对方讲出有争议的话,为新闻添色。

    稍具头脑的人都能识破这种伎俩,中将自然不例外,沉默前进时淡眉轻挑,漠然的面孔闪过一丝忧虑。

    “人类和平......要军队干什么,办什么机甲大赛。”

    ......

    ......

    “时间太短,不然本少一定能把他操练到更好。”

    观战包厢内,叶飞口若悬河,不停地夸耀自己昨天所为,重点是如何训练莫凡,纠正他多少不良习惯,改进多少攻击流程,弥补多少缝隙缺陷,针对双引擎机甲设计多少战术等等。简而言之,他这个教练名副其实、尽心尽力、忠肝义胆,始换来莫凡感激涕零,刮目相看,投怀送抱......

    当然,对这种感恩不择手段的行为,品行高洁的飞少经受住了考验,严词拒绝。

    “那小子崴脚之后竟然做了弯男......呸,恶心死我了。”

    “亏你好意思说!”

    “出卖朋友,无耻。”

    “生怕牛犇不能输?”

    “嫉妒,这是嫉妒!”

    屋内人人怒目而视,七嘴八舌谴责叶飞卖友求荣,刚刚随父亲赶来探望姐姐的上官远望最为愤慨,简单两个字形容。

    “叛徒!”

    众口一词,叶飞显然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样子有点懵;过了片刻,当他明白大家为什么这样,脸色才又恢复为往日的嚣张与癫狂,冷笑起来。

    “我就说吧,军校这种地方,注定只能培养废物。”

    这句话的杀伤力太大了,周围人纷纷色变。以往叶飞虽也时常这样讲,但由于环境气氛不同,听起来更像是玩笑,今天的情况完全不同,不止学员们怒不可遏,外人也觉得过分。

    “抽疯了你,会不会讲人话。”

    首次到这个包厢观战,艾薇儿原本想着顺带捞点内部信息丰富新闻稿,如今新闻确实有了,心情却好不起来。无奈她一边拼命朝叶飞打眼色,一边试着安抚旁人,好言劝解。

    “两天不吃药就犯病......叶飞他胡说八道,大家别跟他计较......”

    “你才胡说八道。本少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

    一口断了艾薇儿的念头,叶飞冷笑说道:“你们觉得,不择手段赢掉莫凡很光彩?你们以为,赢了莫凡就能打赢纽恩和安德烈?你们是不是把牛犇当成联邦英雄,得哄着护着,不让他受半点委屈?”

    接连三问听上去犀利,但却激起更多愤怒,不等其讲完,周围反驳的声音就已经纷纷砸过去,大有铺天盖地之势。

    “没有人对莫凡怎么样,怎么能叫不择手段?”

    “战胜莫凡不代笔打赢纽恩和安德烈,但只有战胜他,才有碰到他们的机会。”

    “牛犇本来就是联邦英雄,用不着我们把他“当成”。哄着护着,有什么不对?英雄没有亏欠谁什么,凭什么受委屈?”

    “强词夺理,分明是见不得别人好。”

    好汉架不住人多,一张嘴比不了大家的嘴,周围一片反击嘲讽,分不清哪个说的是哪个问题,哪个的问题更应该回答。叶飞显然不是那种能够耐心讲道理的人,听着看着心中恼怒,猛地挥手断喝。

    “都给我闭嘴!一群白痴,我办这事儿,牛犇是同意的。”

    啥?

    声浪顿歇,攻击忽止,四周人群看着叶飞,目光渐渐生疑。

    “你是说,牛犇故意让你去训练莫凡,给他......下陷阱?”小狐狸精的声音带着颤抖,神情透着失望,给人的感觉是那种:心仪对象原来是个人渣,胸中大厦倾倒的失落。其余人表情多与之类似,只是不好意思明说。

    视线当中叶飞冷笑不止,歪斜着眼睛轻蔑说道:“****当成脑子,脂肪代替脑浆,果然可以明辨是非。”

    这句话太过分了。

    观点之争变为人身攻击,目标是个楚楚可怜的小女生,叶飞的行为令人神共愤,周围学员无论男女全都怒不可遏,围了上来。

    小狐狸精何曾受过这种屈辱,泫然欲泣。

    “哎呦,想打架?”叶飞依旧不知悔改,撸起袖子准备迎战。

    一言不合,事情演变到如此程度,没有人理解这是怎么回事。殊不知,对叶飞而言这样一点都不奇怪,过去两三年是他表现最像正常人的时间段,以至于人们都忘了、或者根本不知道,曾经纵横首都、四大家子弟闻之色变的恶少什么样。

    “找死!”眼看事情没办法收拾,艾薇儿直接一脚踢在叶飞的屁股上,主动揽起尴尬。“骂我,老娘曝光你的异国奸情。”

    叶飞眨巴眨巴眼睛,似有些忌惮。

    “牛牛打完比赛回来,非揭了你的皮不可。”一招不够,艾薇儿祭出第二重杀伐。

    “......呵呵......”叶飞犹豫了一下,意识到事情的确有可能按照艾薇儿所讲的方向发展,底气渐渐没那么足。

    “牛犇才不会不讲理。本少又没做错什么。”

    讲理?没做错?

    如此明显的退让姿态,令人瞠目结舌。

    即便这个屋子里的人,也只有极少数知道叶飞的心病与经历。过去两年,从不吃亏的飞少被牛犇揍过不是一回两回,轻重不论,心理的的确确有些阴影。说来也怪,天下能打者何其多,换成别人这样欺负,飞少要么找来百八十人报仇,没准儿会偷来战机,挂实弹直接把对方轰成渣;唯独牛犇面前,叶飞不仅没那么做,还总是巴巴凑上门......有些乐此不疲。

    “就是应该讲理。”发觉因毒舌弄僵的气氛有所缓和,艾薇儿不失时机说道:“好好说,到底怎么回事?”

    “牛犇的实机经验太少,想借比赛多一点实训。”

    感觉很没面子,叶飞垂头丧气说道:“别人和他打、包括我,都进入不了实战状态,没有意义。”

    “就这么简单?”艾薇儿并不清楚详情,感觉有些吃惊。

    “你以为呢?”叶飞翻翻白眼。

    “你训练莫凡,设计如何对付牛犇,牛犇全都知道?”

    “废话。”

    “但他不知道你具体做了什么,设计何种战术,对不对?”小狐狸精接着开口,目光变得明亮起来。

    “胸大无......”总算及时收口,叶飞恼火说道:“都知道了还有什么意义,白痴。”

    “你真的帮莫凡设计打法。诚心实意地做?”唐彬忍不住问道。

    “这是本少的最大优点。”叶飞庄严说道。

    “那怎么行呢?”刚刚觉得自己的英雄不够伟大,现在又为胜负操心,小狐狸精神情担忧:“你那么卑鄙,牛犇要是输掉怎么办?”

    “呵呵,嘿嘿......”叶飞气的胃疼,冷笑讥讽道:“比赛场上输掉,比将来战场死掉好。”

    周围面面相觑,虽然不喜欢,但又不能不承认有些道理。

    喜不喜欢都已经成为事实,反过来讲,叶飞也算受人之托,为此尽心尽力不求回报,有什么理由遭到责难?至于他刚才的态度,与其所讲的那番“道理”,只好当成狂徒偶而发疯。

    不然还能怎样,难不成和他大打出手?

    心里想着这些,没人愿意再和这个混蛋纠缠不清,纷纷沉默走开,把目光与精力转向赛场。

    “很简单个事儿,非要弄成这样?”艾薇儿好心留下来安慰,有些怨怒地说道:“三十出头的人了,不能成熟点,学着和正常人一样说话?”

    “连你也觉得我不对?”叶飞愤愤不平。

    “本来么。事情说清楚就好,非要鬼扯一大通,把人得罪光。”

    “本少难得忧国忧民一回,本少的那些话......都是真知灼见。”

    “是是是,你一个人的真知灼见。”比赛即将开始,艾薇儿准备走了。

    “傻女人,你到底明不明白。”估计是心里憋的难受,叶飞悲壮的神情说道:“所有军校学员、这间屋子里的笨蛋,他们不是看热闹的老百姓,也不是争夺金牌的运动员,他们是军人,是兵!”

    “是兵怎么了?”

    “是兵就得按照兵......算了算了,女人不会懂。”

    觉得自己对牛弹琴,叶飞摆手不肯再谈,低头忽发现上官远望仍在身边杵着不肯离去,不禁有些奇怪。

    “男子汉,你想和本少论道?”

    “你刚才的话有点道理?”少年听不懂讥讽,一本正经说道:“我听人讲过,和你的意思差不多。”

    “嗯?”叶飞眼前一亮,赶紧蹲下身子:“知音啊......听谁说的?”

    “我姐。”少年认真回答。

    叶飞瞬间凌乱。

    ......

    ......

    赛场中央,两台机甲相向而立,彼此凝望着。

    评审已经宣布开始,两名机师也都发动了引擎,但没有后续,谁都没有抢先动手。目睹此状,周围观众认为他们像故事里的江湖高手那样进行一番战前唇斗,纷纷好奇地进行猜测。

    “你不该来。”

    “我已经来了。”

    “来了,就别想离开。”

    “这正是我想对你说的。”

    “视频我也看过,你没有机会。”

    “说出这样的话,证明你已经害怕。”

    “你很有前途,我不想这么早毁了你。”

    “稍后,你会为自己的言行后悔。”

    “既然如此,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来战!”

    “......怎么还不打?”

    “版本错了,我们再来一遍?”

    “操!这谁呀,真俗。”

    “呕......那边俩个混蛋,别来恶心人!”

    观众们在笑闹,赛场内的机甲依然沉默,渐渐地人们失去耐心,开始鼓噪。

    “到底打不打?”

    “不敢打干脆认输。”

    “让谁认输?”

    “这个......打了!”

    叫喊声中,蓝方机甲突然启动,机械腿仿佛安装了弹簧,斜飞后撤的同时点亮光华,炮火如流星奔射目标。

    面门,足底,侧膝,上手三击,人们已能够看出,莫凡的打法与各路专家事先的猜测相似,也是对“双引擎机甲弱点分析”的回应;原则是想保持距离,拉长战局。

    接下来,红方的举动令人诧异。

    攻击已落后手的情况下,他没按照人们设想的那样追击迫近,而是与蓝方操作相似,机甲启动斜拉后撤,火炮开启,与之展开对轰。

    标准的远程格斗方式。

    这......

    没等人们想明白怎么回事,红蓝完成一次绕圈,炮火交替中时有轰鸣,热火朝天。

    片刻攻击,蓝方表现出令人赞叹的水准,炮火精准,取位刁钻,机甲走位原本就是其长项,此次更是发挥到极致;灵活身影在炮火中穿梭,每每看似千钧一发,实则游刃有余。相比之下,红方机甲果然如预料的那样,因其身躯笨重,即使有双引擎推动,但在横移、斜向、跳跃等操作上无法像对手那样灵动,几度遇险。

    人人看出,选择这种战斗方式,红方进行无规则操作,不可能像头一场那样以盾牌防御;此外尤其要提到的是,他的火炮口径比蓝方小很多,射速虽快但是威力太弱,正面击中产生的伤害甚至比不上对手擦边。

    种种不利,一圈下来,红方能量罩消耗的速度明显快于对手,然而让人困惑的是,红方并未对战术做出大的调整,仅仅在节奏、运动方向上做些改变。

    这是小儿科了,每个机师都懂得节奏的重要,何况莫凡。视线中,两台机甲开始频繁换位,纵横进退,闪避翻滚,距离却一直没有拉近。

    战斗当然激烈,但是很难看懂,几番来回,红方护罩已从深蓝转淡,周围观众的心随之悬起来。

    ......

    ......(未完待续。)

一七零章:死神速递,传奇战法

    “这就是你给莫凡设计的战术?”

    “共同设计。”

    “牛犇没问过?”

    “没有。”

    “你也没有和他说过?”

    “废话!”

    “牛犇为什么这么打?”

    “说过了。他想借机实训。”

    “你觉得效果怎么样?”

    “......还不错。有很大进步。”

    “结果呢?”

    “结果......似乎不是太好。”

    “你不觉得牛犇快要输掉!”

    “呃......”

    “输掉的话,你觉得自己有没有责任?”

    “......”

    “你是不是真把这场比赛当成训练课,输赢都无所谓?”

    “......”

    “说呀?之前不是很有道理?”

    “我怎么知道他一根筋......操!”

    赛场中比斗激烈进行,包厢内的争论再度掀起,战前振振有词的飞少不再那么理直气壮,开始为比赛的胜负担忧。此时此刻,周围很多带有倾向的观众感受与其相似,都在揣测牛犇为何坚持那种不利的打法,渐渐把自己逼上绝路。

    相比近身格斗的简单粗暴,机甲远战不仅场面变化多样,掀起的风暴与气势也更足,前一次炮声未歇,随即响起下一次轰鸣,爆炸产生的炫光构成一个个奇妙画面,尘土漫天飞舞,钢铁在大地上奔跑......比赛扣人心弦,画面感十足。

    抛去场面带来的感官刺激,双方的技术操作也很精彩。截至目前,蓝方至少运用过六种不同的非常规操作,让人看到了其“宣称夺冠”的底气所在。攻击方面,莫凡除保持着一贯的刁钻风格外,最让人吃惊的是其炮火取位与时机把握,不仅精准,且有明显的专攻方向。具体说来,他特意选择那些看上去不起眼的部位,如跨步时的脚掌、挥臂时的手肘,跃起时的腿膝与头颅,令对手防不胜防。

    “死神速递!”

    一次两次是巧合,屡次三翻、乃至整场都这样做,人们渐渐明白其意图。

    “没错,就是死神速递。”

    “难道是故意的吗?”

    机甲领域存在着一些极端情形与极端打法,死神速递便在其中,而且是最最可怕的一种。

    能量罩虽然覆盖全身,但非常人想象的蛋壳,而是由环绕的能量射线构成的实体,之所以需要一定时间充能才能开启,原因即在于等待这个球体内的能量射线完成循环。其守护的过程,好比一个拥有源头的护城河灌水完成回流,无论火焰来自哪个方向,河道里的水都能在流动中保护城池不被烧毁。如果外来火势太大,时间太久,河道会被烤干,源头虽在,但已无法完成守护。

    能量罩的射线循环是立体模式,防御更加周全。它守护的不是静止在原地的城池,而是能跑会跳的机甲,当机身蜷缩且保持静止,有利于能量罩发挥,相反如果激烈运动、身体舒展开,能量护罩势必会出现一些“暂时性的薄弱区域”,及时攻击,便有可能发挥奇效。

    仍拿护城河比喻,城池如果会动,某个位置突然鼓出来一角,河道被顶出去的过程中变窄、而且承受更多攻击,有时会出现“刹那断流”。战场上存在这种情况,明明能量护罩还在,机甲却被炮火直接击中,仿佛能量炮弹“穿透”护罩一样击中目标,造成伤害,甚至有可能致命。

    这就是“死神速递”的名称由来,弄清其原理可知多么难以实现;一方面,战神也不敢说有把握做到,通常不会刻意为之;另一方面,每天都有人在对战中将死神“速递”给对手,其中不少是普通机师、甚至庸手。

    它是为数不多可以靠“瞎蒙”实现的战神技,区别在于如果是高手,蒙中后可以抓住战机致敌于死地,庸手顶多得意片刻,将来炫耀罢了。

    今日赛场,莫凡刻意追求“速杀”,刚开始的时候,人们持怀疑、不屑的态度,随着战斗的进行,当看到蓝方机甲屡次击中预定目标,俏郎君身上的护罩剧烈抖动、红蓝狂跳的时候,观众渐渐感受到其中凶险,纷纷失色。

    所有人都明白,护罩越是薄弱,完成死神速递的可能性越大。

    拉开距离是最保险的战术,速递死神是最极端的手段,两者结合,蓝方的实力与战斗意志得到最大体现。对与之战斗的红方而言,好比脖子上悬着利刃,随时可能割喉一击。

    值得称道的不止这些,周围少数高手严重,莫凡的最大变化并不在于招法狠辣,而是对攻击虚实间的拿捏,匪夷所思,时常上演绝妙之举。

    与“速递”死神依靠运气不同,对虚实的把握最能考验机师的战斗意识,常人只知道虚虚实实可以蒙蔽对手,却不知掌控多么艰难......这不仅考验操作技术,也是双方心理的较量,操之不慎,弄巧成拙为常有的事。

    比如石头、剪子、布,虽然是游戏,但能稍做说明,掌握对手心理的一方可以连出连胜,直到对方意志崩溃。

    “一定是你搞的鬼!”

    死神速递考校基本功,虚实变化明显与莫凡以往的战斗存在差异,观战包厢内,即使艾薇儿也能看出这点,拉着叶飞不停抱怨。

    “我只不过提个醒,没想到莫凡运用这么好......操!”

    赛场上,蓝方机甲虚晃,红方机甲再次被欺骗,操作机甲躲避的时候发现上当,随即被“提前预判其运动方向”的炮火击中,结结实实正中胸膛。

    这也是虚实,莫凡并非每次攻击都追逐死神,变化莫测......屋子里的学员把自己代入牛犇的位置,都不禁心底生寒。除已去后场准备的林少武与刘铮阳,其他人的评估结论很简单:打不过,甚至不能像牛犇那样支撑到现在。

    挨了这一炮,红方的能量护罩彻底变红,包厢内渐进有绝望的气息,始作俑者叶飞早已不能平静,耸拉着头,焦躁地走来走去。

    “奇了怪了,牛犇看着不傻,为何总是上当。”

    “牛牛不傻,但不像你那么奸猾。”

    别人现在不想搭理叶飞,只有艾薇儿恼怒骂道:“看着啊,赶紧想想办法。”

    这是不讲理了,战斗已经开打,场外如何帮得上忙。叶飞自己一肚子火,甩手回应道。

    “看个屁!这家伙脑子抽了,翻来覆去那么两招。”

    红蓝双方激斗到现在,俏郎君的操作看似有板有眼,实际只是做些标准的规避动作,再就是开火。与对手相比,就像一只谨守规矩的大笨象,步步沉稳,常常挨打。

    当然,牛犇在战斗中的进步有目共睹,尤其在炮火的预判和规避方面,呈现出直线上涨的趋势。

    战斗中学习即刻进步,很难!比赛打到现在,最苛刻的人也承认:红方机师确实称得上机甲奇才。与此同时大家为之感慨:爱丽丝的分析完全正确,牛犇的实机经验远远比不了别的机师,对战更是少到可怜。

    当把这两条整理清楚后,人们不禁想起此前败在俏郎君手下的两名选手,觉得他们有些冤。假如提前知道牛犇的状况,他们肯定会选择完全不同的打法,也许会是完全不同的结果。

    那么,现在呢?

    ......

    ......

    “也许,莫凡更适合争夺冠军。”

    “他的实力比三鹰更强。”

    “牛犇需要时间。”

    “是啊......”

    “唉!”

    场上表现影响到人们的情感倾向,随着蓝方优势越来越大,观众的心情也在摇摆中趋向统一。红蓝都是联邦人,理应由最强的那个代表国家,把握方能更足。

    比赛打到现在,除极少数人怀着焦灼的心情等待奇迹,大多数观众心里胜负已成为定局。因为大家都明白,爱丽丝对牛犇的分析还有最后一项等待验证,而且是最致命的一项。

    双引擎机甲的繁杂操作给机师带来的精神负担远大于普通机甲,相同时间,哪怕双方手速相当,红方体力与精神的消耗也大于蓝方,一旦其达到极限,战斗便会结束。这种猜测符合道理,而且解释了一项疑惑:红方选择难度不大的基本操作,目的就是为了延缓疲劳,让自己坚持更久。

    精力不够必输,精力够也打不赢,这样的战斗何来悬念?如果说,坚持牛犇会能赢的人心里还存在什么希望的话,便是大家至今都想不通的地方。

    红方为何坚持远战?

    可以想到的理由很多,比如追不上,比如蓝方有力阻截,甚至有人猜到牛犇是不是放水,会不会是想借机训练等等。所有这一切都不能令人完全信服,最终人们只能理解为:打法克制,红方根本做不到。

    “猜猜,还要多久结束?”

    “应该说,红方何时发起冲锋。”

    “现在冲锋也晚了,他根本没带那面盾牌。”

    “反而多带了一把枪。”

    “而且是榴弹枪。”

    “可是从来就没用过。”

    “怎么想的呢?”

    赛场中的战斗依然精彩,失望的人们却已经开始寻找别的乐趣,有人开始做趣打赌,有人注意到俏郎君的装备有所变化,多了把威力巨大的枪,少了防御惊人的盾......到现在才留意到这点,只能说明一件事:战前,人们根本没想过会是这种进程。

    争论中,场内战局默默演变,一分钟,两分钟......不知不觉过了五分钟,比赛仍在进行。

    红方机甲的能量护罩已经红透,蓝方也已从深蓝变为浅蓝,正在向红色过渡。

    “真顽强!”

    有心人分神注意一下时间,大为惊讶。“嘿!俏郎君又创造了一项纪录。”

    二十七分钟——机甲大赛开赛以来,这场时间已经最长。

    “最后一项纪录了。”

    感慨带有钦佩的味道,说话的人渐渐意识到什么,声音渐昏。

    “有点怪......”

    “怎么?”

    “红方怎么还没输?”

    “不是吧你,赌输了时间就巴不得别人早点输?”

    “......我的意思,他的动作没变慢?”

    “呃?”

    “不止没慢,手速反而在上升。”

    光影屏幕上的实时信息显示,红方机师的平均手速从此前的19提升到20,虽只有一点差距,但考虑到对战时间,不仅难得、而且令人奇怪。

    “这不算什么。”

    争论时,旁边清醒的人指出更关键的地方:“过去三十秒,蓝方仅击中目标一次。”

    “什么?”

    “而且是擦边,根本没落到实处。”

    “......”

    没听到的时候没注意到,待到认真关注,战斗的局面其实发生了很大变化,但由于炮声隆隆、烟尘遍地,只有很少人留意到。

    “之形规避,这速度......不对,这节奏!”

    极为常见的规避动作,刚刚好从三道流光中间穿过,如果不是肚皮太大,对方炮火连他的边都摸不着。观看者当中,赞叹感慨的不是他跑的多快,而是对变向时机的把握与节奏感;不仅如此,红方机甲闪避的同时兼顾回击,一长串炮火封死对手的去向,发出连串爆响。

    这样的场面,除了说明红方操作的进步,还代表一件事:他已摸索到、并且把握住对手的节拍,实现反制。

    “进步太快了!”

    “这是要掌控?”

    本已沉寂的观众席变得热烈,人们重新审视战局,调整态度,开始畅想红方接下去的表现,重点在于其是否能够保持。

    就在这个时候,红方做出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举动。

    他开始朝对手突击,同时反手摘下那只从来没用过的榴弹枪,并且开火。

    滋~咻!

    有些刺耳的呼啸声中,红方的反攻如潮水般展开,转眼间,战斗变得于此前完全不同。

    ......

    ......

    赛场上,红方机甲步步逼近,所走的路线并不规则,身体的姿态亦不固定,时而侧身,时而转向,时而跨步沉腰仿佛爬行,时而跃起如大鸟滑翔,千变万化,从无三秒重复。

    三秒重复是机甲术语,要求机甲不断移动,从中找不出超过三秒相同的动作与轨迹;据说这项指标是由人类的狙击训练中演变,高明的狙击手可在两秒内完成锁定与激发,假如目标超越这个范围,狙击就变得难以实现。

    这里需要提到的是,运动场上打飞盘不可以拿来做反例,因为飞盘的出现区域基本固定,对狙击手的要求是三百六十度、上下立体没有死角,此外还有障碍物、生死之间情绪的控制等等,与赛场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机甲不可能像人类那么灵活,因此要求放宽一些,三秒是最顶级!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机甲的惯性太大,比如奔跑到高速状态,单单停顿就需要不少时间。由此可知,当对机甲提出三秒要求的时候,它的速度不能太快,也不可以太慢,快慢之间的尺度不仅在于自身,还与对手有些关联。

    总而言之,做到这点很难。

    俏郎君做的很好,结果显而易见,他没有被对手击中。

    三秒操作全不重复,不变的有两点,其一是他始终朝目标逼近,其次是每步必定开火攻击,要么机关炮,要么榴弹枪。

    俏郎君配备的火炮口径小,射速快,然而这个时候,他有意控制着炮火的激发,常以点射、最多也只是三连击。至于枪,不用说也知道,每次开火后必定连接着移动变向,从而避开对手反扑。

    三秒重复,步步开火,枪炮交替,能做到三者结合的人已经不多,若再加上“不被对手击中”,便只能用奇迹来形容。

    逼得好,躲得好,关键在于打的好,赛场周围的人们看到,持续不断的爆炸声中,蓝方机甲竭力闪避,疯狂反扑,但却每每差之毫厘,常做无用功。

    一切都被“算”到了,比如疾退时,扑面而来的炮火使得其倒退的幅度加大,横移时,枪弹的爆炸冲击导致身体倾斜,攻击时,要么时机早、晚半分,要么因为冲击差之毫厘。

    毫厘之差谬之千里,蓝方机甲就像一条行驶在波浪并不剧烈的水面上的大船,频频摇晃,每每失策。

    很快意识到了危机,蓝方机甲无数次求变,后来索性不再反扑,专心致志尝试躲避。

    横拉,飞退,翻滚,跳跃......无数双不可思议的眼睛注视下,蓝方机甲渐渐变成带线的风筝,快慢竟都不能自主。

    这是彻彻底底的控制!

    这是神一般的节奏!

    “这是黄君安的打法!”

    有人试着对红方的变化做总结,随即发现并不合适,一来黄君安做不到这种程度,两者控制的方式也不一样。对比起来,黄君安是随对方的变化而变,适应对手的同时寻机攻击,俏郎君则是用攻击与步伐逼迫对手随自己的节奏而动,驱赶着目标四处乱跑。

    有人很快看出问题,感慨道:“蓝方不敢与对手近战,首先要应付红方的步伐,其次才是他的炮和枪。”

    先看对方怎么走,接着才能关注对方怎么打,凭空增加的负担使得蓝方进退失据,左右为难。

    “是啊,这是最大的问题所在。”

    “不对。”

    旁边很快有人反驳,沉重的语气说道:“最大的问题是,莫凡累了。”

    嗯?

    闻者随即抬头,才留意到光屏上蓝方的手速发生变化,平均31的惊人手速出现下滑,趋势不可阻挡。

    这算怎么回事?

    拖长战局,战斗复杂化,这是事先策略,也是大家都已看破的事实。为何到了最后,红方没有累出毛病,蓝方反而先垮掉?

    “可能是由于无效操作增加......”

    忙中出错,这句话最能形容处在下风的机甲,越是忙乱越是容易出错,无效操作增加,有效手速自然降低。

    “莫凡的心理素质一向很好,没理由慌成那样。”

    “那就是累。”

    “时间确实拖得太长。”

    “红方也一样,为何越战越勇?”

    “说明他的耐力好......牛犇本来就精于格斗,体力好也正常。”

    “算了吧。都没说到电子上。”

    主观战室内,一名高级军官豁然起身,激动的声音说道:“好好看看吧,俏郎君用的是传奇打法!”

    传奇打法?

    闻者疑惑,视线重新回到红方机甲身上,在其一次次操作中寻找踪迹。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脸上变色,忍不住彼此交流目光,从对方眼睛里验证答案。

    “枪斗术?”素来冷漠的女中将开口发问,声音竟然微颤。

    “是的,枪斗术。”回答的人神情狂热。

    ......

    ......

    枪斗术,意思就是字面理解出来的意思:用枪格斗。

    一直以来,枪械都被看成远程武器,贴身近战被看成禁区。科技在进步,人类对枪械的研究不断加深,某一天,枪械的后坐力到了可以忽略的程度,人类对枪械的研究也突破某个层次,枪械的运用随之出现根本性变化。现如今,能够把枪械当成匕首、断刀般使用的人已经很多。

    一举一动,各个姿态,任何角度,无处不可以开枪。

    这是枪斗术的基本要求,高明的人更进一步,在格斗时随意开火,把枪械真正变成可以“瞬间延伸”的刀、剑、刺。

    人类能够做到的事情,换成机甲,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敌我双方的距离、枪械的差别,机甲自身的属性差异,笨重的机身以及某些不可避免的技术关卡,无一不对应用产生阻碍。其中最基本的难题在于,机师操作机甲,机甲控制枪械,一重环节、就是一座难以逾越的山。

    毫无疑问,枪斗术是战神技的一种,而且是最难的那种。如果说,死神速递考验的是机师的经验、意识和战机的操纵有没有达到顶峰,枪斗术就是境界的升华,是人机合一的真正体现。

    对华龙联邦的人们而言,除了上面这些难以想象的难关,枪斗术还有额外的含义。

    如今已经没有多少人知道,战神齐守岳是第一个、也是唯一将枪斗术应用于实战的联邦机师,自他之后,机甲换代三次,诞生过数之不尽的机甲天才,再没有别人做到这一点。

    其中包括人们最最敬爱、喜欢的六级战神,秦梦瑶。

    今日大赛,人们做梦也想不到,会在赛场上看到有人以枪斗术作战......更关键的是,他是联邦人!

    “枪斗术!是枪斗术啊!”欢呼呐喊从赛场中起,很快蔓延到整个军校,整个京都,整个星球,直到整个联邦的每一处角落。

    “枪斗术?”波索帝国包厢,纽恩轻挑双眉,拳头在不知不觉握紧。在其身旁,爱丽丝绝美的面孔没有丝毫表情,静静观看了片刻,转身默默走出包厢。

    “是枪斗术。”巴西亚包厢,安德烈英俊的面孔神色震动,飘逸的金发无风而动。

    “喔哈......是枪斗术!”

    观战包厢一片欢腾,唯独叶飞一人例外,如泄了气的皮球般瘫在沙发上,脸上极为罕见的出现如自责、羞愧的神情。

    “吗的,吗的吗的吗吗的......”

    ......

    ......(未完待续。)

一七一章:大人物的远见

    枪斗术现世,红蓝双方的角色瞬间颠倒,赛场中,俏郎君挺着巨大的肚皮“翩翩起舞”,以枪炮奏出绝妙战歌,屡屡将反击的火焰烧向目标。与之相比,蓝方机甲从掌控局面的进攻者一下子变成困在囚牢中的猛兽,徒有利爪獠牙,只能在猎人的长矛与弓矢下流尽鲜血。

    奔跑时身上捆着绳子,跃起时脚下栓着锁链,反击时仿佛与空气战斗,一切的一切都是徒劳。能量护罩在一声声爆炸中迅速转红,蓝方机甲狼狈不堪,已然岌岌可危。

    追猎般的战斗中,枪斗术的威力尽显无疑,喜欢热闹的人们为之欢呼,造诣高深者更为之感到震惊,与此同时,也有一部分人心情忐忑,为之感觉到深深不安。

    “这就是枪斗术的威力?”制造是内行,操作是外行,海因里希教授只观表面,满头白发似要飘起来。

    “严格意义上,这还算不上真正的枪斗术。”安德烈已从震撼中走出,缓缓说道:“军神前辈当年手持双枪,远攻近战,纵横沙场,连一把匕首都不带。”

    “已经很厉害了啊!”旁边有人惊叹道:“以莫凡的实力,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不是这样的。”安德烈默默摇头:“蓝方此前消耗太大,尤其心理上的打击......”

    巨大的心理落差,高强度作战带来的疲惫,对莫凡的影响难以估量,设身处地去想,谁在这种情况下都会惊慌失措,进而失误连连。

    “我估计,牛犇知道自己并未完全掌握,有意选择这种战法。相比操作,他的战术设计与执行力度更令人钦佩。”安德烈把目光投向观众席,感慨说道:“霍青被贬,军神前辈后继无人,华龙联邦把这场比赛看着传承,难怪那么激动。”

    教授说道:“会打架不等于会打仗,会打仗不等于会战争。牛犇还年轻,而且没受过正统的军事理论教育,说传承未免太早。”

    安德烈迟疑说道:“有些人天生就......”

    “不谈这些。”教授摆手说道:“安得烈,你上场的话,胜算几何?”

    “如果他维持目前水平不变的话。”安得烈深深吸一口气,郑重说道:“我会尽力。”

    听到这句话,周围人全都沉默下来。众所周知的事实,牛犇只打过三场比赛,每场都表现出新的一面,截止目前,他已令安德烈没有必胜把握,若这样一直发展下去,会变成什么样的怪物?

    有这种想法的不止安德烈,四周揣测惊叹的时候,赛场中出现新的变化。在看不到丝毫胜机的情况下,蓝方机甲放弃防御,开始顶着炮火猛冲。

    啊?

    四周忽然安静下来,片刻后响起阵阵掌声,人们不再执着于谁胜谁负,大声为双方喝彩。

    放弃战术,但不是放弃战斗;是顽强,更是不甘;本场比赛前,全世界的专家都已确定一项基本事实,双引擎机甲更利于贴身。明知道这点,莫凡的举动充满悲壮的色彩,见者无不为之动容。

    掌声与炮火声中,烈风在炮火中跌跌撞撞前进,淡红的护罩迅速转为深红,如浑身浴血的战士奋勇冲杀。在他的对面,俏郎君忽然停止移动,左枪右炮同时开火,与对手展开对轰。

    虽为远战,看起来仿佛两名赤膊战士对面互殴,赛场中的轰鸣与烟硝达到遮蔽了人们的视线,即使隔着厚厚的护墙,依旧能够感受到那种扑面而来的壮烈与凶猛。

    这个时候,双引擎机甲再度体现出优势,同样受到爆炸冲击,俏郎君凭借强大的动力与自重稳稳钉在地面,以强大而冷酷的姿态连续开火。密集的炮火下,相对轻巧的烈风如浪涛中挣扎的浮舟,渐渐到了要沉没的时候。

    观众席上,有人不忍再看,有人默默叹息,更多的人屏住呼吸,等待着结束的那一刻。

    轰!

    终于,随着剧烈的爆炸声,烈风重重摔倒在地上,未等弹起,评审宣告比赛的声音已经迫不及待响起;而在这个时候,它和目标间的距离仅剩十余米,与此同时,红方机甲身体上血红光芒闪烁几次,在人们的惊呼声中消失。

    枪口炮口,尽皆锁定目标。

    如果是战场,双方输赢尚未确定,但在这里,比赛已结束,胜负之间仅一炮、一枪、一步、一秒之差。

    ......

    ......

    战后统计,本场比赛创造多项记录,时间最长,能耗最大,连机师的疲累程度都可以说最高。莫凡已不能自己从座舱里出来,手指抽筋多日才恢复;牛犇那边,打完比赛当天看着挺正常,次日竟然生一场大病,发烧、干呕、咳嗽,浑身直冒虚汗;据为其检查的医生讲,牛犇的身体透支严重,恐怕无法参加后面的比赛。

    获知此事,人们的心全都悬起来,所幸后来牛犇以医生无法理解的方式恢复健康,内里奥妙无人能知。

    这些是将来的事情,当时眼下,当评审宣告比赛结束的那一刻,赛场周围爆发出了猛烈但又极其短促的喝彩,又沉寂下来。

    虽经历了激烈战斗,两台机甲并未受到太多损坏,此时又像开赛前那样相向而立,聊起私房话。

    ......

    ......

    “谢谢。”

    因为太累,通讯器中传来的声音显得虚弱,仿佛血液快要流尽的伤员。另外可以听出,莫凡对这场战场有些不甘,但是并不觉得怨愤......就像是某种极为喜爱的工作做到极致,但没有实现既定目标,心情有些遗憾。

    “也谢谢你。”牛犇的声音不止虚弱,而且喘着粗气,仿佛刚刚跑完一百公里,呼吸透着火辣辣的气息。

    莫凡诚恳说道:“恭喜你晋级,还有......你没事吧?”

    说话的时候听到那边的粗重呼吸,起初莫凡不太注意,后来发觉那边还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忍不住心内困惑。

    操作机甲战斗当然很累,但就运动方式而言,不会出现气喘吁吁、甚至呼吸都跟不上的情况。那些杂音就更奇怪了,完全没有理由出现。

    “没事。你呢?”牛犇回应着。

    “我没事。”

    “呃。”

    通讯器那边似乎忙完了,沉默片刻,送来简短问候:“有机会,希望能再次合练。”

    “等一下!”

    匆忙叫停,莫凡抓紧时机问道:“战前你说新学会的打法,就是刚才用到的枪斗术?”

    “是的。”牛犇回应道:“算不算枪斗术,我就不知道了。”

    “当然算。”莫凡犹豫了一下,忍不住问道:“是叶飞教的吗?”

    “他?”牛犇莫名其妙,当即否定道:“一个朋友给的建议,加上我自己瞎捉摸。”

    “一个朋友,瞎捉摸......”莫凡忽然问道:“好学吗?”

    对刚刚交过手的人来讲,这种问题有些过分,不过牛犇没有拒绝,直截了当给出回应。

    “很难。”

    “刚才你说,最近才开始练。”莫凡有些不甘。

    “对我来说不算难。”

    这是一句令人无语的解释,听到后,莫凡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有些东西,一时解释不清。”牛犇欲言又止,“将来你会知道原因。”

    “与机甲有关?”莫凡不想等什么将来,心里想到什么。

    “嗯。”

    “不方便泄露?”

    “对。”

    真是这样啊!

    猜测得到验证,大战失利的情绪终于流露,莫凡叹息说道:“这场比赛,有些不公平。”

    “战斗没有绝对的公平。”牛犇认真说道:“换用我这台机甲,你会寸步难行。”

    莫凡没能听出牛犇强调的部分,微讽说道:“当初我变成残废的时候,很多人这么讲。”

    牛犇沉默片刻,说道:“你不是残废。”

    这样的话不是解释,似也算不上鼓励,莫凡听后微微皱眉,没再就此事追究。

    “如果开战之初就用枪斗术,我未必会输。”

    “没有必输、必赢的战斗。”牛犇对此没有异议,顺着他的意思说道:“枪斗术并非无敌。”

    “那好吧。”发觉套不出更多口风,莫凡放弃心中念头,说道:“再次恭喜你晋级,希望下面的比赛再接再厉,另外......希望有机会再战。”

    再战,不是再练,如果是故意,差别就会很大。牛犇注意到对方强调的那部分,默默点了点头。

    “好的。”

    ......

    ......

    战后,华龙联邦为之沸腾,天网上展开无数讨论,焦点集中在两处:枪斗术,和双方战前战后的对话内容。

    前者为技术讨论,高手专家喜爱的事;后者纯为娱乐,技术上没有多大意义,参与的人数却多到爆棚。因为枪斗术现身而兴奋的人们需要宣泄,不仅普通人纷纷猜测,一些名嘴、段子手还就此演绎出多个版本,回复者也都兴致勃勃,热度好一阵子不衰。

    连牛犇身边的人也很好奇,当他在后场休息、冲洗后进入包厢,大家为之欢呼、恭喜后纷纷打探,刨根问底。

    “其实没什么的。”

    架不住众人苦苦相逼,牛犇如实招供:“战前莫凡和我商量,以纯远战的方式进行比赛。”

    啥?

    周围人呆了片刻,渐渐意识到其中包含的“恶”意,人人变色,个个愤慨。

    “他真好意思!”

    “你竟然答应了?”

    这是一句废话,从比赛的进程可以知道,牛犇没有尝试突进,反而蓝方在穷途末路的时候改变战术,试图贴身。

    “卑鄙!”

    “无耻!”

    “果然名师出高徒......”不少人拿冷眼去看叶飞。

    “这个与我无关!”

    叶飞既委屈又气愤,破口大骂:“早知道小王八蛋这样,本少说什么也不会教他!不行,艾薇儿,把这事儿曝光......”

    “别听他胡说。”反倒牛犇表情淡定,摆手说道:“莫凡并没有做错什么,战斗原本就应该不择手段。”

    “我也觉得不合适。”艾薇儿不像往年那样冲动,思忖说道:“赢了之后说这个,不仅没风度,而且落井下石。况且这不正是你想看到的吗?赛场输赢无所谓,战场生死才是关键,既然当成战场,不择手段也是理所当然。”

    “这怎么能一样呢?”

    “哪里不一样?”

    “哪里都不一样。”叶飞竭力与之争辩,但又说不出太多道理,无奈掉头朝牛犇开火:“你为什么会答应?学到两招就有恃无恐?对了,我还没问你,枪斗术跟谁学的?怎么学成这样乱七八糟,丢人现眼。”

    这都什么跟什么?

    “别闹。”

    身体疲劳,牛犇既无精力也没有心情与之纠缠,伸手叶飞推到一边。

    “看比赛吧。少武这场不好打。”

    “那个女人不是要认输吗,有啥好看......和我说说枪斗术......”叶飞在耳边喋喋不休,神情就像个被狐狸偷走鸡鸭的老农。

    ......

    ......

    机甲大赛正赛第四轮,好戏不断,精彩连连,除牛犇与莫凡这场,还有几场重头戏引人关注,结果颇令人意外。其中引发争议最多者,林少武在比赛中败北,输给了爱丽丝。

    关注的原因在于两个人的身份,对于结果,学员们难以接受,联邦民众更难接受,甚至连许多国外选手都感到意外。

    林少武是军校公认的强者,四大家族子弟,三鹰仅剩代表;此前的比赛中,他没遇到过强力挑战,一路顺风顺水过来,头一次遇到强者就栽了跟头。爱丽丝那边,美貌与气质注定会吸引众多目光,而且她曾经击败林可儿,为这场较量增添了了复仇的意味,最后也是最为关键的是,她在战前与莫凡的交流中宣称会输掉比赛,当时人们以为是其主动求败......如今看来,竟然是谎言和掩饰。

    毫无疑问,这样的行为、加上对牛犇所做的事,联邦民众对这位美到极致、气质绝伦的女孩生出极大恶感,纷纷在网上表达鄙视,自然也少不了咒骂。与此同时,一些由此事衍生出来的流言开始散播,大赛的组织者、乃至军校都承担着极大压力。

    “军校三鹰名不副实,荣耀来自保驾护航。”

    “四大家族暗中操纵,大赛内幕重重。”

    “几经整顿,军校何时才能成为净土?”

    公平地讲,这类猜测虽怀有恶意,但称得上事出有因,而且阐述了许多事实。比如军校一直立捧三鹰的确输了,林少武确实没有遇到过强者,此番与爱丽丝的相遇也令人怀疑——是不是因为她战前言败,才以“保送”的方式分给林少武?

    这样的论调出现后,人们对军校的怀疑蔓延到很多方面,三鹰都成了被包装出来的英雄,实力比评估、甚至比表现出来的大打折扣。包括“冤败”的林杰在内,如今已没有人为其叫屈,甚至有推论说:当初林杰即便不受伤,也未必能够战胜上官飞燕,假如他击败上官飞燕,牛犇或许不会冒头,大赛的局面会比今天更糟。

    相比他们两个承受着巨大的舆论压力,黄君安的负担反倒最轻,原因在于人们早就知道他的状况和追求,专精原本就是机甲。另外还有,黄君安的那场比赛,绝大部分时间占据优势,最终输掉似有运气不佳的成分,或许还因为怜香惜玉。

    非议,流言,有心,无心,各种揣测如巨大的阴影笼罩在头顶,心情不畅的人们需要从别的地方寻找安慰,话题随即回到焦点。

    “军神之后,谁可挑担军人重责?”

    “百万铁甲,遇事只能寄望伴读?”

    “牛犇会不会被压垮?”

    “牛犇何时被压垮?”

    “牛犇......有没有可能接过衣钵?”

    “牛犇,何时可受衣钵?”

    出于各自的理由,种种议论在网络上蔓延的时候,一些本该引发关注比赛被忽略。比如安德烈,不知是不是受到刺激,第四轮比赛,从开赛就成为所有人目标的他突然爆发,不仅以绝对优势获得胜利,而且创造新的最短时间记录。再比如刘铮阳,在于国外选手的对垒中,这个曾经被怀疑是奸细的年轻人“超常发挥”,击败了此前被认为有实力与纽恩、安德烈争雄的努比。此外还有韩林儿,石宽等等,军校学子奋力拼杀的时候,各种各样精彩表现未能得到相应赞誉,被淹没在无数标题中。

    这种情况持续了很久,人们沉浸、甚至痴迷于其中,偶尔有敏锐的人嗅到什么,心内便会感到深深不安,与凛然。

    ......

    ......

    “在四大家族与联邦之前加刺,捧杀联邦英雄,引诱不明真相的民众,掩盖操纵真相......这么多事情,幕后当然有人推动。”

    电话那头,元东的声音透出掩饰不住的杀气,牛犇甚至能想象出他的样子,此刻必定铁眉紧锁,随时操起屠刀。

    顶着国安局小侦探的名头,牛犇一件正经工作都没有做过,此番察觉到网上言论有朝“运动”方向发展的趋势,他首次拨通元东的电话,提出自己的见解与建议。放在以前,这是不可想象的事情,无论外面有何风雨,只要与自己没有直接相关,牛犇通常不予理会;就连上次经历“堵门”,他也试着自己解决,而不是求助寻找别人帮忙。

    这次事情有些不同,一来个人之力不可能应付,更重要的是,那些关于传承、衣钵之类的话,令牛犇感觉到深深的警惕,甚至有些恐惧。

    得益于胖子的“歪理邪说”,牛犇知道那种事情的份量,即使他比现在强大十倍,也不敢、不想与之沾边。

    分析情报也好,表白心迹也罢,总之有必要表个态;正巧因为真气透支引发后遗症,这几天牛犇躺在医院无所事事,于是拿起电话。

    “操纵真相?”

    “有几场对战的确受到操纵,目前正在寻藤摸瓜,放心吧,不动他们不代表不会动,蛀虫不会有好结果。”

    听到这里,牛犇有些自嘲,暗想自己当真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替那些狡猾奸诈的大人物担忧。联邦上层对此早有关注,或已经制订好对策。

    “你能意识到自己的责任,很好,但不要因此多想,安心养好身体。”

    即使夸奖,元东的声音也是那么冷硬,说话时忽然想起什么,问道:“梅姑娘来了没有?”

    牛犇楞了一下,回应道:“您有什么事情?”

    “不要总是这么大戒心!”元东一听便知道其心中所想,很不高兴:“你现在没有自保之力,如果梅姑娘不在,我会安排几个人暗中看着。”

    “谢谢,不用了。”牛犇赶紧摇头,称谢后说道:“您放心,我很快就能恢复,不会耽误比赛。”

    “你最好心里有数。”元东冷硬说道:“万一有事,我不希望梅姑娘在联邦的土地上发疯。”

    牛犇觉得这是咒自己,不高兴,懒得理。

    不知是不是体会他的心情,元东放缓声音道:“关于比赛,需要认真准备,但没有必要过于紧张。另外,如果再出现什么关于你的流言,当没听到便好。”

    “呃。那么......喂?”

    看似寻常安慰,但在语气中,牛犇觉得似有深意,正待追问,那边已将电话挂掉。

    “这么急......”

    “牛犇,出事了!”

    门几乎被撞开,好几个人撞进来,乱糟糟大喊。

    “韩林儿发表退赛声明。”

    “嗯?”身体没有恢复,脑子似也不怎么灵光,牛犇一时反应不过来,仅意识到大家所讲的韩林儿是自己下一轮的对手。

    “又退赛?为什么?”

    “不止退赛,那个蠢货还在声明里号召,再有联邦选手遇到你,应该学习他的做法,保送你直到最后。”

    啊?

    好半天不能相信,牛犇突然想起此前元东说过的话,后颈阵阵发凉。

    再有关于你的流言,当没听到。

    ......

    ......(未完待续。)

一七二章:保全之道

    “反正不能夺冠,万一不小心、运气好、人品爆发把能夺冠的淘汰掉,罪莫大焉。”

    这是韩林儿的退赛宣言,意为“对手强大,我的实力不行,铁定要输,干脆退赛。”;至于“不小心、运气好,人品爆发”之类,无非是调侃加上一点酸酸的自嘲,就像他此前大赛中表现的战斗风格,猥琐、下流无所不用其极,打赢气死你,打输也能恶心死你。

    看起来寻常,但在有心人的解读下,这番话存在很多问题,字字句句都可以拿来大做文章。比如那句“反正不能夺冠”,可理解为自知之明,也可以看成“冠军已经内定”;因为退赛,中间所指无疑就是本轮的对手牛犇,于是那几段人品、运气的论述就可以说成“有机会赢得比赛......”

    最后那句话最为诛心,接下来每个联邦选手都会思考,假如自己击败牛犇、之后又被国外选手击败,结果会怎样?

    如果说这些都是强行解读,有“小人度君子”之嫌,眼下俏郎君受到高度关注,最不缺少的就是这类人才。不用问牛犇也能知道,韩林儿的退赛宣言一经发布,瞬间产生成千上万条相关话题,进而催生出无数热门。

    即便把这些“歪理邪说”全部抛开,事情依然得不到解释。要知道,不战而退是为人所不齿的懦夫行为,韩林儿的战斗风格固然猥琐,但不是那种欺软怕硬的货,退赛一下子把自己扔进漩涡,这点道理他会不懂?

    “用心险恶!”小狐狸精神情愤慨,挥舞着拳头说道:“牛犇别怕,下轮我和你大战一场,谣言不攻自破。”

    听到这番话,大家先是一愣,接着目瞪口呆,再下去变成哭笑不得,连连叹息。

    下一轮相遇,岂不是不打自招?

    比较亲近的朋友当中,进入十六强的只剩三个,牛犇,小狐狸精,和刘铮阳;其中小狐狸精能够走到这种地步,着实出乎很多人意料......倒不是说她实力弱,而是其打法风格存在缺陷。

    女孩比男人勇猛狂暴固然能够吸引眼球,水平一般时颇能占到便宜,但就内在而言,这种风格违背了某些自然规律,前景并不被人看好。此前的比赛,小狐狸精打法出人意料,连战连捷,多少有些运气成分,然而随着对手越来越强,其晋级之路也已走到极致。

    现在还在的选手,每个都是真正的精英,已能感受到某些“层次”“境界”方面的东西;与之对应,将来的成长对技术的依赖将逐渐减少,差距将在战术、心理还有更深层次的事物上得到体现。具体到小狐狸精,专家的看法基本一致,不排除其将来成为另类大师的可能,但是道路更加艰险,需要承受更多,克服更多。

    “怎么了?”周围人的表情令小狐狸精感到困惑,张牙舞爪说道:“上次游戏比试过后,我一直等着报仇......本姑娘可不会退赛,也不会让着你。”

    “你又没输,报什么仇。”牛犇心里塞满了事情,有些恼火。

    韩林儿退赛,大家担心幕后有阴谋,牛犇也是,但在方向上完全不同。此前元东曾提到,有人推波助澜,试图挑起联邦内部不宁,进而思之,牛犇猜测这次事件会不会是故意放出来的诱饵,顺藤摸瓜,找出真正主谋。

    那样的话,韩林儿岂非和自己一样,肩负着某种特殊身份?进而思之,像他这样的学员还有多少?

    此前研究韩林儿打法,牛犇看过他的一些影像资料,心里很难将那个嬉皮笑脸的小胖子与“秘谍”之类的角色联系起来,如今这么一想,那张人畜无害的面孔顿时变得阴险起来,仿佛小一号的洪飞。

    “难怪军校怎么整顿都清净不了,竟然有政府直接插手。”

    心里嘀咕着,牛犇不禁暗自叹息,甚至有些自怜。

    无论事实如何,自己的位置已经无可更改,被推到舆论的火架上生烤。

    “反正我要和你再打一场。”沉思的时候,小狐狸精依旧气势汹汹。

    “别人担心事情炒大,你倒好,唯恐事情不够大。”林可儿拉住她无奈说道:“先考虑怎么晋级吧我的好妹妹,你的对手可没有退赛。”

    小狐狸精眨眨眼睛,颓然说道:“倒也是呢。牛犇,你说我不能晋级?”

    “想晋级就应该去好好训练,别在这里浪费时间。”牛犇不想和她鬼扯,转而关心别的事情。“少武怎么样?”

    输给爱丽丝,林少武郁郁多日,谁劝都没用。为这事儿,林可儿曾有过暗示,希望牛犇和弟弟聊聊,凑巧牛犇身体不好,几日来渐渐恢复,正好问出来。

    “叶飞说他有办法,昨天带出去散心了。”林可儿回答道。

    “他?”牛犇又是一愣,暗想那家伙能有什么办法,难不成结伙调戏良家妇女?

    “没良心的,好意思说我,你自己呢?不说训练,外面发生这么多事,还不是在呼呼大睡......”见牛犇不搭理自己,小狐狸精怒争主位。

    “每临大事有静气。如果说牛牛有什么地方连本少都觉得钦佩,这点可算其一。”

    声落,门开,叶飞摇头晃脑走进来,顺手把眼镜推到额头:“就不知道他是真的镇定自若,还是心里没有办法,干脆装作不在乎。”

    “即使是装,也比你装的有水平。小武回来了?”林可儿随口反击,留意到跟在叶飞身后的林少武神情古怪,赶紧迎上去探询究竟。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发觉林少武竟然躲开自己,神色慌张,仿佛刚刚偷了东西没来得及藏脏的贼。

    “怎么了?”林可儿微微皱眉,再度伸手。

    “没,没什么。”

    林少武满脸通红,再次躲开姐姐的安抚。这一次,房间里的人都注意到他的样子,除叶飞一个人得意洋洋,其余全都把目光集中过来。

    “我没事,我......”林少武越发慌乱。

    “叶飞,你把小武怎么了?”可儿最担心弟弟状况,转头怒叱。

    “看看,看看!我就知道好人不能随便做。”叶飞一脸悲愤说道:“难道大家都没有看出来,小武现在意气风发,沉浸在燃烧的激情不可自拔?”

    “别胡说八道!不把实情说出来,我就......”

    “你就咋地?”叶飞神色慌张说道:“不会是想嫁给我,赖我一辈子吧?”

    三言两句,林可儿瞠目结舌。

    孩提时代常被叶飞欺负,噩梦般的存在,等进了军校,林家兄妹都已经长大,同时由于叶飞遇到自己的克星,那种畏之如虎的感觉渐渐消除。然而飞少就是飞少,虽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动手动脚,嘴巴仍能驰骋沙场,似这样撒泼耍赖不要脸的功夫,姐弟俩下辈子别想追上。

    “姐,我真的没事。”林少武不敢为姐姐出头,只好“怯生生”的央求她别在反抗魔王,羞怯懦弱的样子,仿佛这几年全都白过了,又回到“闻叶飞而逃”的少年时代。

    不光他一个,周围的人也都差不多,虽对叶飞的所作所为义愤填膺,但都敢怒不敢言。经过上次包厢内的争锋,大家对动辄抄胳膊撸袖子的这个混世魔王了解加深,尽量避免与之发生冲突。

    话说回来,骂不赢也打不过,还能咋地?

    “搞什么呢?”

    关键时刻,仍只能牛犇出头镇压,招手示意叶飞到自己身边。

    “你带少武去干什么了?瞧着心情不错。”

    这才是关键。

    虽然林少武表情尴尬,但不像前几日那样闷闷不乐,愿意和大家一块儿,而且愿意开口说话。换言之叶飞没有吹牛,似已成功帮助林少武排解心魔。

    只是方法有些特别。

    “还得说牛哥慧眼如炬,不像某些人有眼无珠。”叶飞大声赞叹,用色眯眯的目光逼退周围少男少女,转头又朝牛犇挑起拇指,鬼鬼祟祟说道:“到底是成年人,看出来了?”

    “看出来什么?”牛犇一头雾水。

    “小武干的事儿呀?”

    “这不是正在问?”牛犇越发莫名其妙。

    “原来你不懂啊!”叶飞好一阵摇头晃脑,神神秘秘说道:“男人受伤的时候,最好的疗伤药是什么?告诉你,是女人,女人懂不懂。小武长大了,身体健康火力正旺,加上输掉比赛,所以我带他去%¥¥%……明白没有?”

    “......”刚被赞过遇事心有静气的牛犇呆呆看着他,脑海一片空白。

    “干啥呢?放心,我找的人可不是当街卖笑的那种,干净。”

    “闭嘴吧你。”

    另一侧,林少武正被姐姐和朋友们拷问,支支吾吾的样子很是可怜。此时,旁边一些人、如唐彬、郭名等人渐渐看出什么,神情目光渐渐变得暧昧。

    唐彬有心劝说林可儿别在刨根问底,可......

    军队打熬两年,最单纯的人也已知道轻重,林可儿的身份摆在那里,这里除了叶飞,谁好意思、谁敢开口。

    “事实证明,本次生理疗法的效果甚佳。”叶飞才不管他们的死活,炫耀完毕,好奇的目光打量牛犇:“不对啊,你怎么会不懂呢?我听爱丽丝讲,你们曾经......”

    “闭嘴!”赶紧叫停,牛犇随意捡个话题:“韩林儿退赛,你怎么看?”

    “牛鬼蛇神,群魔乱舞,无非那些子破事。”叶飞对此兴趣缺缺,只顾偷看林少武表情。

    “你的意思,这是故意泼脏水?”

    “脏水就脏水,你又不在乎这个。”

    “我不是你,怎会不在乎腥臭。”牛犇用眼神告诉他,自己的态度很认真。

    “污蔑我?本少品行高洁......好好好,关键是问我没用啊,我的办法你不会听。”

    “你没说,怎么知道我不听。”

    “很简单,低调做事,高调做人,嚣张跋扈,便可逼退群魔,折服天下。”叶飞雄赳赳说道:“老百姓嘛,骨子里就有跟随强者的意愿,很好对付。”

    “......”

    听着前面的话,牛犇本想武力镇压,到了后面,心头灵光乍现,不知不觉陷入深思。

    “你是说,我应该高调一点。”

    “高调,高调,再高调!与其在地面纠缠不清,不如一飞冲天,等你跳上云头就会发现,芸芸众生,不过是一群会说话的猪。”

    肆意发表狂妄言论,叶飞振振说道:“当然啰,登天犹如逆水行舟,有进无退。天上不止你一个,万一被人踩回到猪窝里,呵呵,会有亿万张嘴巴等着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啃光你的骨头......”

    “有完没完。”

    叶飞有见识,有能力,但有一条,得意便猖狂的毛病怎么都改正不了,发作起来嘴巴跑风。就好比现在,如果牛犇不打断,他会用抒情的方式延伸话题,不扯到词穷决不罢休。

    “忠言逆耳,我就知道。”

    兴头上被打断,飞少难抑心中寂寞,站起来挥手说道:“静一静,静一静,本少宣布一条小道消息。别这样看我,关系到各位的前途命运,好心才告诉你们。”

    咋咋呼呼把众人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叶飞清咳两声,摆足姿态,这才缓缓说道:“恭喜各位,要不了多久,你们要充军了。”

    充军?

    周围先是一愣,接着集体抱以嘘声,转身去做自己的事。

    充军就是从军,军校学员加入军队乃天经地义,几年前考试的时候就知道,叶飞竟然好意思拿出来炫耀。

    “要入伍了,是不是该庆祝一下?”小狐狸精心里牵挂着林少武干过什么坏事,扭头不忘朝叶飞做鬼脸。

    众人哈哈大笑,表达鄙视的时候,没注意到叶飞眼里深处的那一抹担忧。

    “浪蹄子!”满屋子人竟然没有一个正眼看自己,飞少低声咒骂着,咬牙切齿:“不听是吧?你们别后悔!”

    “好好说话。”牛犇察觉到有些异样,拉他回来好言安慰道:“毕业入伍是正常安排,怎么值得飞少关心?”

    “入伍正常,地方不正常。”叶飞冷笑着,压低声音道:“毛头孩子不知轻重,会死人的。”

    “地方?”牛犇微微皱眉。

    “军事机密,照理不能泄露......”

    叶飞迟疑半响,最终吐出三个字。

    “好望角。”

    听到这个名字,牛犇霍然动容,费力才将心头震惊压下,追问了一句。

    ......

    ......

    铁山角之争,最普通的民众也知一二,雁门港,好望角,蓬莱,三者当中,好望角最乱、局势最为复杂。华龙联邦,姬鹏帝国,来自国外的种种参与,加上蓝色海的各路诸侯;毫不夸张的讲,走遍星空,找不出哪里比好望角更难把握。

    事实上,好望角至今还是战场,甚至比战场还糟糕,不仅战火从未停止,而且每天都有人死于冷枪和暗杀,即使最最和平的年代,军队也在不停减员。

    与普通人相比,牛犇掌握的情况更多,他知道姑姑就是从那里返回联邦,还知道自己的儿时伙伴就在那里,此刻已成为星盗的一员,据说混的还不错......也算是圆了梦想。

    军校,军队;赛场,战场,一字之差,生死之隔。刚刚从军校毕业的学员,名义是上精英,实则还是一群新兵蛋子,去到那里,“充军”可谓名副其实。这种方式,不止不符合传统传统,甚至不符合联邦的利益。

    为什么呢?

    “为什么?”牛犇忍不住问道。

    “时不我待。红黑双盟,几乎每个国家都在扩军,联邦等不起......别多问了。”

    简单四个字回应,飞少也有不敢讲的时候,摆手时神情变得意兴阑珊。

    牛犇体谅他的难处,默默沉吟,没再往下追问。

    稍有常识的人也能知道,联邦花费这么大代价培养出来的精英学员,成长应该循序渐进;这样心急火燎地把他们派到最危险的地方,目的只可能是:备战!

    要打仗啊!

    听起来热血沸腾的词汇,实则是个吞噬生命的怪兽,战火一起,需要多少鲜血才能将其浇灭。假如这就是开端的话,此刻正在军校里指点江山的学子当中,有多少、有谁能够幸存?恍惚间,牛犇忽然回忆起比赛时的场景,场内机甲激烈交锋,观众席上无数张年轻的面孔在大喊,忽然间他们全都置身于焦土,周围炮火连天,脚下尸骸遍地......

    “回头我和他们说说。”

    将悲天悯人的念头驱逐出脑海,牛犇隐约体会到刚才叶飞说话时的心情,有些感动。

    身份上,叶飞带有军方背景已成为人所共知的“秘密”,不追问是因为信任,但不能不体谅。泄露军机,任何地方、任何人都身上都是大罪,换成以往,叶飞哪在乎这些人的死活,更别提为之冒险;尤为可悲的是,竟然连一句感谢都换不来。

    “你别难过。将来大家会明白你的好意......”

    “本少会难过?”叶飞被这句话刺激到了,不屑冷笑:“一群废物,死光了清净。”

    “别这么说啊。和废物做朋友,自己能好到哪里去。”

    “本少......”想想不知如何辩解,叶飞恼火说道:“别幸灾乐祸,以你现在的表现,逃不掉也得上战场。”

    牛犇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我不会死的。”

    “战场不是擂台比赛,别那么肯定。”叶飞犹豫片刻,说道:“听本少的话,别整天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高调点,会有好处。”

    “呃?”牛犇不解其意,心想高调点难道可以免除军役?

    叶飞用恨铁不成干的眼神看着他,解释道:“军队不像别的地方,低调的人注定被当成卒子,哪里危险哪里上。以你的本事,高调一点,把联邦英雄的名义做实;当真到了军队,没准儿可以混个军官,不仅可以不被欺负,还能掌握一点支配权。比如需要送死的时候,上头得掂量掂量,反过来如果做了军官,手里有兵,想照顾的时候可以照顾,关键时刻有人垫背,活下来的把握才更足。”

    这番话充满私心杂念,断断不是军人应该持有的观念,牛犇知道叶飞是替自己着想,心头温暖,笑着反问道:“谁不知道战场上应该先干掉对方的军官,你别是害我。”

    叶飞说道:“那是你的官还不够大。现在毕竟是小打小闹,不抓紧机会往上爬,将来打打仗的时候,少将以下全是炮灰。”

    “少将?”牛犇被他吓了一跳,感慨万千。“你的要求还真高。”

    “一步一步来吗,又不是明天就打仗。”叶飞说道:“不管怎么说都应该高调一点,身上带刺儿总比做个老实疙瘩,永远在底层趴着强。”

    “好吧,我知道了。”牛犇无奈接受这种观点,问道:“怎么个高调法?”

    “这个......回头让艾薇儿做个专访?”

    “不要。”牛犇断然拒绝;“上镜头,无**,每个人都认得,麻烦。”

    “信息时代啊大哥!想认识你还不容易。”叶飞哭笑不得,痛骂道:“再说了,你以为自己像本少这么帅?走到哪里都有无数怀春少女围堵,投怀送抱。”

    “有心认识、和人人认识不一样。”牛犇不想就此争论,摆手道:“总之不喜欢,换别的法子。”

    “那......找点水军和他们干架?”叶飞再次提议。

    “他们是谁?”牛犇有些好奇。

    “任何污蔑、攻击、挑事儿、和你不对头的人。等到没人敢跳出来,咱们再出动出击,指天骂地,扩大范围,搞死专家,打倒政府......呃,这个不太合适。”

    “你也知道不合适。”

    牛犇连连摇头,暗想我哪里需要水军,只要得福与网络连线,一人可抵十万大军。

    “全是自我炒作,你就这点法子?”

    “不炒怎么带来人气,没人气怎么叫高调!”叶飞气的不行,怒而言道:“要不这样,你学那个韩林儿,发个比赛宣言什么的,让别人替你炒。”

    “退赛?为什么?”

    “只有退赛才能发宣言?你这什么脑子!”叶飞觉得他简直是白痴,摔手说道:“可以评论一下比赛,唠唠别的选手,以操作机师的身份谈谈双引擎机甲,还有你和爱丽丝的旧情......我肯定,大家绝对爱听。”

    听到这里,牛犇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耍,神情渐冷。

    “这些都不喜欢?那好......”叶飞忽然眼前一亮,说道:“提个建议,八强四强之战都别打了,安德烈纽恩也别争了,一场定输赢。嗯,这个主意好,我保证,所有谣言都会不攻自破。”

    “一场定输赢?”牛犇一头雾水。

    “你一个打他们全部!”

    “......”

    “要不他们全部打你一个。”叶飞笑嘻嘻说道。

    “滚!”

    ......

    ......

    争执吵闹,准备与密谋,中间经历种种波折,机甲大赛依旧劈波斩浪,摇晃中进行。八强之战,除韩林儿退赛带来遗憾外,其余较量没再让人失望,精彩场面不断。赛后不久,四强战对阵名单出炉,正当人们为之津津乐道的时候,又一条消息震惊四野。

    牛犇的对手,来自红盟的选手再次选择退赛,保送其晋级四强。

    消息一出,媒体、论坛全部炸锅,关于“操纵”的议论达到顶峰,不仅国外大骂嘲讽,联邦民众也看不下去,纷纷以激愤的态度表达不满。

    令人不解的是,明显理亏的情况下,联邦、军校,包括大赛委员会展现出极其“强横”的态度,就此不做任何调查,所做的解释也仅仅只有数十字,意思无非是“退赛是选手的自由,作为举办方,对此只能表达遗憾,无权干涉。我们呼吁大家公平竞争,为机甲领域做出贡献云云。”

    敷衍了事的态度使得人们更加愤怒,一些地方甚至爆发游行,期间少不了有人浑水摸鱼,刑事案件随之激增。与此同时,顶在牛犇头上的“英雄”光环迅速褪色,反被无数人嘲骂。

    面对这种情况,牛犇没办法改变什么,只能被动默默忍受。身边的朋友倒是劝他站出来澄清,然而大家都明白,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解释很可能被看成掩饰,难说带来什么效果。无奈大家只好与那些铁杆支持者一道愤愤不平,咒骂退赛的家伙不知廉耻,根本不配称为机甲战士。

    认真想想,退赛的选手也很冤枉......不管出于何种原因。

    一片混乱中,很少有人知道,华龙联邦几大情报机构倾巢出动,在各地警方、以及特殊部门的配合下大肆抓人、审讯、抓更多的人。种种机密,直到多年之后才逐步呈现在人们的面前,等到那个时候,人们除了惊叹之外,便只剩下一声感慨。

    当权者艰难,平头百姓也很不易,需要小心的活着。

    机甲大赛继续进行,等到最后,结果与人们事先料想的情况完全一致,除牛犇被保送外,余下三人分别是安德烈,纽恩,和爱丽丝。

    到这个时候,舆论情况再次发生变化,由于联邦选手只剩下一个,无论怎样,都只剩下支持。

    “不夺冠丢脸到家,拿下冠军也不见得光彩。”

    舆论基调大概就是这样,除此之外,人们同时谈论起一个有趣的话题,假如爱丽丝与牛犇对垒,会不会选择退赛?

    “躺着进决赛,那也蛮好的。”

    “好个屁,我就想看他们打。”

    议论当中,事情的发展超乎人们的想象,没等对战结果出炉,爱丽丝便已发布退赛宣言,此后更是不做停留,直接搭载飞船离开联邦。

    啊?!

    获知此事,全世界上百亿人心情懵懂,组委会也都傻了眼,调侃的心情都没有。

    且不管爱丽丝与牛犇之间有何恩怨情仇,如今四强只剩三个,现在讨论增补也晚了,难道需要修改赛制?

    ......

    ......

    夜深沉,半个星球被黑暗笼罩,无数生灵进入沉睡。天上的星光与地上的灯光呼应,交织出来的光影似带有魔力,把白日所生的喧嚣与暑气丝丝落定,变作带有种种生存痕迹的纱;在那层轻纱的覆盖下,疲惫的人们在睡梦中归纳自己的人生,等到翌日,沉睡的世界梦中醒来,它们会在阳光的催动下散开成无数线头,之后又在人们的活动中延伸出下面的片段。

    那些线头就是生命对世界的改变,每一个都很珍贵,但又极为脆弱。每天每时,每分每秒,生命都在创造生命,每个生命又会创造出无数新意,无数新的开始。它们、和产生它们的那些线头一起,循环往复,纵横编织,世界才变得生机盈然。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无数线头由时间丈量,有些瞬间湮灭,有些经历挫败后摧折,还有一些会在风刀霜剑渐渐强韧,并在一个个人、一处处灵犀的参与和帮助下顽强行走,变成时间都抹不掉的深刻与风流。

    这就是历史——时间长河中因生死游戏沉淀下来的东西,在它面前,人们经常争论、争夺的事物不值一提,纵能喧嚣一时,所动不过片面与片刻。

    就是这个夜晚,被舆论风暴淹没的牛犇回到家中,沉思良久后拿起电话,分别拨通几个号码。

    头一个电话打给艾薇儿,说话的时候尖叫声不断。

    第二个电话打给叶飞,告诉他自己需要陪练,让他把莫凡一道带来。

    第三个打给元东,寒暄几句后,牛犇告知其自己的打算,并在听到大骂之前掐断。

    半小时后,公理报头牌艾薇儿安排好一切,以电话采访的方式把消息松给全世界。

    半决赛变决赛,俏郎君向两名对手邀约,一挑二。

    ......

    ......(未完待续。)

一七三章:杀机临头

    “首先确认一下,牛犇同学的建议是:取消关于循环赛的讨论,由你挑战其余两位选手?”

    “是的。”

    “单场,一挑二。不是挨个挑战?”

    “对。”

    “这真是一个令人震惊的提议,我想,更准确的形容是狂妄。你考虑清楚了?”

    “是的。”

    “想必大家此刻都想知道的是为什么你会提出这样的建议,我也是。所以,为什么?”

    “这样比较简单。”

    “仅仅如此?”

    “是的。”

    “问一个似乎不需要答案的问题: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安德烈,巴西亚机甲学院,留级生。纽恩,波索帝国皇家学院,免试生。”

    “补充一下,安德烈与纽恩分别来自星域最强大的两个国家。”

    “呃。”

    “这样的回答......你在试图激怒他们。”

    “是的。”

    “为什么?”

    “方便他们做决定。”

    “你觉得他们会接受吗?”

    “我觉得他们会生气。”

    “看来你也意识到了,安德烈与纽恩会把这个提议看成羞辱。”

    “或许。”

    “既然如此,他们怎么可能同意?”

    “如果他们当中有人提出相似建议,我会毫不犹豫地接受。”

    “这样就可以联合一个先淘汰另一个。”

    “是的。”

    “你觉得他们和你的做法一样?”

    “我觉得,每个人都有忍辱负重的时候。”

    “他们需要忍辱负重?”

    “或许。”

    “请解释一下,你口中的负重指的是?”

    “夺冠。”

    “可是......”

    “这个问题到此为止。”

    “......好吧。牛犇同学已经提出建议,我想安德烈与纽恩是否同意,都会很快做出回复,在此之前,不妨假设一下可能发生的情况。第一种可能,也是最大的可能,如果他们拒绝,你怎么看?”

    “我感到遗憾。”

    “只有遗憾?”

    “不然呢?”

    “......好吧。如果他们同意,军校不同意,你怎么看?”

    “我感到遗憾。”

    “只有......算了。第三种可能,比赛按照你的建议进行,你怎么办?”

    “我会认认真真地打。”

    “可以预见,很多人对你的提议的看法是:一打二赢得比赛,可以得到最高荣誉,甚至说得上创造历史;即便输掉,也可以给自己找到理由。鉴于你此前有过夺冠宣言,这样做不失为两全的办法。对此我想问,是这样吗?”

    “华龙联邦是自由国度,人人可以有自己的想法。”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事实上,这个问题与此前问我为什么这样做是一样的,我给出过回答......好吧,我这样做,除了希望比赛变简单外,也是对最近发生的事情所做的回应。”

    “能否具体点讲。”

    “六轮比赛,其中三场对手退赛,不仅引发巨大争论,还发生很多不好的事情。我觉得不能这样下去,所以这样做。”

    “是否可以这样理解......牛犇同学希望为自己正名。”

    “一部分。”

    “还有呢?”

    “还有......巴西亚选手与波索选手能够联手,红黑双盟可以和平。”

    “你是和平主义者?”

    “不算是。”

    “但你希望和平。”

    “是的。”

    “假如安德烈与纽恩代表双盟一致对外,外敌只能是蓝色海,要不就是还没有发现的外星域文明。不管是谁,若由你来代表,会不会有些奇怪?”

    “那怎么办?总不能去蓝色海抓个机师过来。”

    “很希望深入讨论,但这个话题太远、太大,就不放在这里讨论了。冒昧问一下牛犇同学,你很在乎名声?”

    “很少有人能真的不在乎。”

    “确实......嗯,我这里有很多很多问题,相信公众会有更多问题,站在记者角度,我由衷希望这次采访越长越好,但我知道时间、尤其最近这段时间,每分每秒对你而言都很珍贵......所以,最后一个问题,也是大家最最关心的问题。”

    “谢谢。请讲。”

    “一对二,你有把握吗?”

    “五五开吧,都有机会。”

    “......说实话,我没想到你会这样回答,甚至没想到你会回答。”

    “嗯。我不太擅长交际,也不太会讲话。”

    “恰恰相反,我觉得你讲的很好。”

    “是你问的好。”

    “哈!咱们不要互相恭维,我也不想耽搁你太多时间,能否再提一个问题?”

    “请讲。”

    “提问之前说明一下,我本人对机甲很着迷、但不是太懂,听不少专家讲,这是军校建立以来最精彩、水平最高的一届。请牛犇同学对本届机甲大赛做个整体评述,如何?”

    “挺好的。还有......希望早点结束。”

    “为什么?”

    “提问结束了。”

    “呃......好吧。虽然有点遗憾,但要感谢牛犇同学接受采访,请好好休息,最后请容我以个人的名义,祝你比赛顺利。”

    “谢谢。也祝你顺利。”

    ......

    ......

    采访结束,牛犇什么事情都没干,等了没多会儿功夫,元东不出意料打来电话。

    “一对二,胜负五五开,你确定自己不是说疯话。”

    开口主动揭开真相,印证了牛犇的猜测:他的电话时刻处于监听状态,安全顾问只需按下某个按钮便能知道全部通话内容。

    “不是疯话。”

    即便早有预料,牛犇依旧很生气,语气生硬,懒得多做解释。令他稍感意外的是,安全顾问虽然不满,但没有想象中那样怒火万丈,暴跳如雷。

    “知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安排?”

    当真是安排啊!又一个猜测被验证,牛犇心中暗暗感慨。

    安排韩林儿退赛简单,操纵国外选手可就难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退赛总归不是什么光彩事情,如今更是落下“勾结”“保冠”等名声,丢脸丢到国家层面。由此也证明,安全顾问能力出众,办事杠杠的。

    “之前您不是说了吗,争冠的同时借机锄奸除害,抓虫子。”既然坦诚相见,牛犇不掩饰心中想法,说道:“这是好事情。但在利用我之前,起码让我知道怎么回事。”

    元东缓缓说道:“国家事务面前,没有人可以讲条件。”

    牛犇平静说道:“或许我比较特殊。”

    这是多么狂妄的话!与之相比,一挑二的提议根本不算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元东淡淡说道:“联邦目前的情况,内部整顿已成为当务之急,错过一次机会,便有可能无法挽回。你的性情狂悖固执,偏守着那些无聊的自尊不愿放弃,如果告诉你,谁能保证你愿意配合?”

    牛犇平静说道:“你没试过,怎么能知道呢?”

    元东冷冷说道:“现在你不是知道了吗。”

    牛犇不想与之争辩“知道”与“通知”的区别,淡淡回应道:“是的,我知道了。”

    电话那头再次陷入沉默,稍后,元东漠然说道:“国安局对你的评估中有一项:自私自我,做事全凭个人喜好,而且不计后果。由林杰的事情中可以看出,你有小忍无大忍,看似理性低调,实际上弱点极其明显。另外你有谨慎的一面,尤其对于自己不了解的领域,更加不会轻易决定。根据种种信息推演测算的结果,你拒绝的可能达到百分之三十六点五二,同意的可能只有百分之十二点八。”

    听了这番话,牛犇感觉如在梦中,好半响才从懵懂的状态里醒悟过来。

    “这是光脑运算的结果?”

    “不是一般的光脑。”

    “的确不一般。”想想自己被光脑当成数据一样分析,一举一动都有可能是刻意安排的结果,每次决断都有可能被人掌握,牛犇心内暗凛,但又按不住有些好奇。

    “正反相加,竟然不等于一。”

    “假如只需要两手准备,我怎么会不告诉你,并因此承担巨大风险。”元东毫无感情的声音说道:“任何事情都不止有正反两面。做大事的人,警惕的从来都不是确定的是与否,而是那些被掩盖的未知可能性。”

    牛犇认真思索着这番话,说道:“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我早就讲过,你的高度不够。”

    抑制不住心中恼怒,元东说道:“内部锄奸只是一方面,为了将你活着送入决赛,联邦动用无数力量,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你却......”

    “等等!”出于某些方面敏锐直觉,牛犇打断后追问道:“活着进入决赛?”

    电话那头第三次陷入沉默,时间比前两次加起来都长。

    时间越长,牛犇的心情越是沉重,渐渐意识到自己近来分神太多,松懈太多,可能忽略掉一些事情。

    终于,元东的声音再度响起。

    “有迹象表明,医生已进入华龙联邦,甚至已经来到首都。”

    “医生?”正在回忆中,牛犇一时没能醒悟。

    “黑榜。”

    仿佛被电了一下,牛犇眼神狂跳。

    “来做什么?”

    “我知道就好了。”元东没好气儿说道:“也许是为了杀你。”

    “也许是为了杀你。”牛犇反驳道。

    “是我倒好了。”元东的声音恢复漠然,“根据分析,姬鹏帝国最有可能是医生的客户,你最有可能是目标。”

    又是分析,想来又是那台不一般的光脑得出的结论,牛犇没心情再与之计较,脑海中无数个念头闪过。

    大战当前,恐吓牛犇完全不符合元东的立场,因此可以断定他说的是实情,而且把握不小。此前他就多次提醒牛犇把梅姑娘叫来,大概就是这个原因,不肯明说威胁来自何处也好理解。关于医生的情报不够确定,来没来,何时来,目标是谁,这些都不清楚的情况下,告诉牛犇只能导致人心惶惶,影响比赛中的发挥。

    当然这是元东的考虑,对牛犇而言,以上全都不是问题,既然知道医生有可能以自己为目标,他的首要任务就是活着,其次是把医生揪出来干掉,最后才是那个刚刚宣布的比赛提议。

    转眼之间,生活重心彻底颠倒,除了感叹人生奇妙,还能说什么呢。

    “你也知道,联邦需要时间整顿内部,现在正与姬鹏展开和谈,期间克服了许多障碍,但有几个梗一直没能过去。”

    牛犇思索的时候,元东讲解起国际局势,重点当然是姬鹏帝国。放在以往,这是不可想象的事情,眼下既然谈到这里,大约不想再瞒着,索性和盘托出。

    “其一,红黑双盟矛盾根深蒂固,很多人不希望看到和谈成功。”

    “其二,联邦选举情况未定,站在姬鹏的角度,当然是想先看看局面。假如联邦因此发生动荡乃至动乱,和谈自然成了笑话。进而思之,会有人想借此机会弄出事情......机甲大赛就是契机。”

    “第三,姬鹏帝国与我们一样,和谈的同时面临着很大国内压力。这其中又有两件事情,首先是好望角、与蓬莱的地位,其次是两个人,梅姑娘,和你。”

    “蓬莱那边的情况,动刀动枪不合适,问题集中在好望角。你应该知道,现在那里实际处于战争状态,乱七八糟甚至分不清敌我。之所以如此,原因在于目前双方谈判的倾向为:依实际控制线划分国界。换言之,将来和谈能够成功的话,协议签订之前,谁有本事占领更多,谁就占到便宜。”

    听到这里,牛犇想起来叶飞此前透露的信息,军校学员充军好望角。

    元东继续说道:“地盘之后是人。当初梅姑娘大开杀戒,姬鹏帝国畏之如虎,但又恨之入骨;如果有什么办法复仇,我觉得,天皇甚至愿意死掉一个儿子。”

    这是泄愤之语,元东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问题,稍稍停顿后说道:“我不确定姬鹏帝国是否能够确定梅姑娘的身份,但从理性考虑,梅姑娘行踪不定,出手不中的后果又太严重,你就成了帝国安抚主战派的头号目标。雪原之战,你杀死山本武道的视频广为流传,私下里被姬鹏帝国看成皇家之耻;如果能够干掉你,一方面可以泄愤,另一方面,也能安抚主战派的情绪。”

    “你的身份是公开的,姬鹏人没法装作看不见,也不能对人说找不到。本次机甲大赛,红黑双盟那么多国家派出使团参加,姬鹏作为邻国没有人来,仅用‘和谈未定’是说不通的。综合考虑,他们不想来到这个伤心地,极有可能是想回避嫌疑,要对你下手。”

    “要杀你,除了泄愤,还要有其价值,明着来肯定不行。最合适的方法是暗杀,最合适的时机是参赛期间,最期待的结果是事情闹大,比如民众不满,联邦政府对国外使团展开核查,进而变成国际纠纷。”

    稍顿,元东幽幽说道:“到那个时候,总统的对手趁机发难,梅姑娘再出来插一脚......呵呵,我都不敢想那会是什么局面。”

    听到这里,牛犇充分感受到了安全顾问的恐惧,因为他的声音在颤抖,怎么都控制不了。此时再想想那句“是我倒好了”或许不是调侃,而是真心实意的期望。

    唉!

    先叹一声,接着深深吸一口气,牛犇提醒自己不要再麻痹大意,更不能因此惊慌失措。

    “谢谢您。”

    “是该谢谢我。”许是因为暴露软弱,元东很是懊恼,好话都能听出火气:“你想参赛,竟然不提前向我汇报;参赛就参赛,先爆出个夺冠宣言;宣言就宣言,比赛好好打不就行了,非得弄出一系列记录,乱七八糟,吸引那么多眼球。你知不知道,这样给联邦增加多少压力,工作多么难做!”

    这番话不讲理,但却道出很多实情。随着牛犇的名气愈来愈大,周围环境自然变得更乱,安全难以保障。从小接受这方面训练,牛犇深知其理,心里纵有一万个理由,此刻也不好意思说。

    黑榜杀手何其强悍,医生是其中最神秘的一位,谁也不知道他用什么方法,扮成什么人。说句不客气的话,牛犇稀里糊涂能够活到现在,可以称得上奇迹。

    “还好你的自我约束力不错,生活简单,行为方式可以预测,很多事情可以做在前面。另外我估计,医生在这件事情上也有忌惮,追求稳妥,轻易不敢出手。”

    “接单必为,黑榜杀手第一准则。”牛犇插了一句。

    “我们何尝不知道这点。”元东愤懑说道:“你在比赛中走的越远,杀死你的影响就越大,我们的压力也就越重。要彻底解决这个问题,方法只能是把医生干掉......此前你累倒进了医院,我们觉得这是医生下手的最好机会,因此做了很多安排。可惜啊,他没出现。”

    听了这番话,牛犇内心五味杂陈,既后怕又庆幸,同时也觉得荒唐。

    做了很多安排......由国家安全顾问操作这件事,来的必定是联邦最顶尖的高手。牛犇自己不是弱者,但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异样,可见这次行动严密无缝,没有破绽可寻。他甚至想象,自己是否被安装了某种生命检测装置,一旦“死亡”,周围多大范围内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被军队封锁,一只苍蝇都别想飞走。

    反过来讲,“医生”未必意识不到这点,面对联邦倾国之力,不敢出手实为正常。听说他虽然精通杀人,手法多为药物毙命,自身战斗实力或许不是太强,因此可以认为,“医生”杀人需要具备一定条件,而不是像梅姑娘那样......管你刀山火海还是千军万马,只管冲过去杀掉。

    然而这并不代表医生不可怕,相反就个人而言,他带来的恐怖甚至超过梅姑娘。

    芒刺在背,这样怎么行呢?

    思考中,元东说道:“让你把梅姑娘叫来,你却疑神疑鬼。陈先在报告中提到,梅姑娘具有一种特别的能力,对危险有着极其敏锐的直觉。另外我查过胖子的档案,说句实话,以他在八年里用的那些手段,怕是总统办公室也能进去一两次,结果居然进不了你的那间破屋。”

    又一次提到此前的建议,元东罕见温和的口吻说道:“所以我觉得......”

    牛犇打断说道:“防一时不能防一世,姑姑的直觉未必能用在我身上......求您一件事。”

    “什么事?”

    “把您掌握的关于医生的资料发给我。另外,请把安排在我身边的人撤掉。”

    “你想死吗?”元东惊讶说道。

    “我想和医生单挑。”

    “单挑你大爷!”苦口婆心换来这个,元东再也压制不住怒火,彻底失态:“混账东西,早点死掉干脆。”

    牛犇平静说道:“但我会告知姑姑这件事。若我真的死了,姑姑心里有数。”

    对面元东楞了一下,思索片刻后,默默叹了口气。

    “关于比赛,你到底怎么想的?”

    “当然是好好打。”

    “......”

    元东迟疑问道:“一对二,当真有五成把握?之前我问过梦瑶,她说你吹牛。”

    这实在不像国家安全顾问说出来的话,尤其不像元东说出来的话。只能这样讲,此刻的元东或许是其从军时的模样,卸掉盔甲与面具,恢复本态。

    这也算成就了。

    牛犇心里有些得意,认真回答道:“如果能在赛前解决医生。比赛时我的赢面稍大。”

    电话那端传来吸气的声音,就像一个人期盼着想要做某件事情,正在为自己加油打气。

    过了片刻,元东缓缓说道:“当真能够做到的话,我会亲自向总统提议,授予你上方宝剑,加免死金牌。”

    ??????

    牛犇的脑子出现短路,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亦或是、梦呓?

    “医生的资料很快给你,不保证完整和准确。另外,你也帮我做件事。”元东忽然说道。

    “呃。”

    “比赛的时候,替我狠狠揍他们。”元东恶狠狠说道。

    ??????

    谜团更多,牛犇正想追问,忽听“啪”的一声,对方已经挂断。

    没了求索答案的对象,牛犇默默放下电话,半响无语。

    上方宝剑?免死金牌?那是什么玩意儿?

    揍他们?他们应该是纽恩和安德烈,纽恩来自波索帝国,说是敌我并不为过,安得烈出自巴西亚,华龙联邦的盟友,他因为什么得罪元东,竟有这么大的愤怒?

    难不成是情敌?

    思索半天没有结果,牛犇不无恶意地想。

    “在想什么呢?”注意到牛犇神情古怪,得福好奇问道。

    “没什么。”牛犇用力摇了摇头,说道:“来,帮我做件事。”

    “什么事?”

    “整理、调查、分析我认识的人,哪怕只说过一句话,只见过一面,一个都不能遗漏。”

    “大动作啊!”感受到话里包含的份量,得福一下子精神起来,“主要分析什么?”

    “谁最有可能被替代。”牛犇严肃回答道。

    ......

    ......

    采访发生在深夜,发稿在早上,中间需要经过几重环节,虽然艾薇儿做了最大努力,仍控制不了消息外传,因而当公理报头条登出消息的时候,天网早已沸沸扬扬。

    决赛一对二?

    没有比这更让人震惊的了。起初人们半信半疑,确切消息一经登出,各路论坛“豪强”纷纷出马,争论之激烈,热情之高涨,关注之集中,到了无法想象的程度。这一天,公理报的销售达到历史之最,网站彻底瘫痪,艾薇儿则成了全世界最忙碌的人,声名远播。

    采访内容是关键,人们逐字逐条分析对话内容,分析要点,找出破绽。需要提到的是,本次采访,艾薇儿表现出一名记者应该具有的素质,在几乎没有准备的情况下,有限的采访时间内所提的问题极为全面,几个重要方面都有涉及,而且相当尖锐。

    尤其需要提到的是,整个过程,艾薇儿只在最后发出一句普通祝福,其余皆站在中间立场。

    对普通公众而言,这些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采访中透露出来的种种暗示,比如“正名”,“负重”“挑衅”等等,由此引发的猜想与争论,怕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毫无疑问,首都军校又一次因为牛犇遇到麻烦,福祸未知。此前人们怀疑有人操纵比赛,经过这么一闹,怀疑似乎变成肯定,区别在于牛犇把自己从漩涡里摘出来......即使最苛刻的人也应该承认,假如他具备一挑二的实力,便不具备作案动机。

    换言之,有人操纵......牛犇是受害者之一。

    破釜沉舟的决定换来同情,公众的态度出现大转弯,除极少数人坚持认为这是为了博取同情,甚至有故意炒作之嫌。

    支持者对此嗤之以鼻,理由很简单,人家都他吗一挑二了,还需要炒作!

    分析总结,免不了有人愤怒大骂,有人慷慨激昂,混乱过后,议论的焦点渐渐集中到三个方面,牛犇是否具备相应实力,纽恩与安德烈会不会接受建议,再有便是提议应不应该被采纳,从而开创历史。

    对第一条的争论最为激烈,正反双方都有无数理由可找;可以想象,只有比赛打过才有定论。于是乎,人们的目光从牛犇转到两个大国使团与赛制管理委员会,无数记者蜂拥而至,围追堵截,只为求来只言片语。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仅仅过了半日,纽恩与安德烈先后发声,措辞或有不同,内涵大同小异。

    “采访中那番促进红黑双盟和平的言论非常好,在这件事情面前,个人荣辱不算什么,我支持牛犇的提议。”

    消息一出,全世界为之哗然,也有无数人鼓掌叫好;更精彩的事情在后面,两名选手之后,赛事委员会很快发声,洋洋洒洒近千字,涉及人类美好未来,和平大业,机甲前景,比武精神,方方面面可谓声情并茂,感人肺腑。

    问题是......仿佛提前写好的一样。

    总结之后,真正有用的不过两个字。

    同意。

    ......

    ......(未完待续。)

一七四章:赛前

    清晨,阳光还没有突破东面天空,气温已渐渐升高。

    自己动手做好早餐,叫醒深夜赶来帮忙的叶飞吃过饭,期间听过得福的汇报,牛犇让他留在家中继续工作,研究对策,自己和叶飞从公寓内出来,掂着碎步、准备跑步去十一区训练。

    “太危险了,这样太危险了!”

    与往日俊朗嚣张的样子不同,叶飞神情紧张,一路上不停探头探脑,疑神疑鬼的样子仿佛正被通缉的贼。

    “动不动遇到黑榜杀手,日子还能过吗?”

    关于医生的事情,牛犇未对叶飞隐瞒,听闻此事,飞少目瞪口呆,顿时觉得生活失去乐趣,口口声声交友不慎,竟然落到这般下场。面对那个来无影去无踪、不知是男是女、不知藏在身边何处、而且是全世界最可怕的杀手,任谁也找不出乐观的理由。

    “山本武道厉害,好歹可以打一打;这次可好......哎呦,我肚子疼,是不是早餐被下毒?”

    “能不能别这样。”相对于叶飞,牛犇表现还算正常,一边挥动胳膊垫腿跳跃做着热身准备,一面提醒叶飞不要故作姿态。“医生要找的人是我,跟你没有多大关系。”

    “殃及池鱼啊大哥!保镖不都是牺牲在前。”

    “叫你来是陪练。谁稀罕你做保镖。”

    “天生热心肠,有啥办法。”说着叶飞忽然闪身挡在牛犇面前,警惕目光看着两名从身边经过的学员。“小心!”

    “这......”两人中的一个是和牛犇同住一座公寓的军校学员,点头交,带朋友经过时刚好看到牛犇,正准备打招呼。猛然遇到这种状况,两个人都被叶飞的举动和样子吓到,无奈牛犇赶紧解释,隔人相望与之寒暄两句,并在疑惑的目光中悻悻而去。

    “那家伙在张嘴,我以为他要吹毒针。”叶飞悻悻解释道。

    “每个人见面都会张嘴......还能不能玩了?”牛犇很是恼火。

    既然决定了冒险一搏,就得有个做事情的样子,身边有个这样的家伙,不光计划没法实施,脸也丢尽。

    “看到你,傻子都觉得不正常。”

    “其实我故意的。”叶飞挺起胸膛,抖擞精神说道:“而且我觉得,那种高手高手高手来对付你,有点浪费。”说完矮下身子问道:“梅姑姑当真不在吗?是不是藏在暗处?”

    “别担心好不好。”牛犇停下来叹了口气,认真说道:“起码这两天不会有事。”

    “为什么?”

    “国安局的人刚刚撤走,难辨虚实。换成谁不得好好想想。”牛犇解释着走出门廊。“咱们是要去训练,莫凡那边回话没有.....钟叔,这么早。”

    “谁?”老人耳背,闻声放下扫把,艰难回头发现是牛犇,脸上皱纹徐徐绽开。“来,来。”

    “哦。”牛犇抬腿欲动。

    “等等!”叶飞一把拉住他,目光警惕:“牛二讲过,扫地的都是绝顶高手。观此人生龙活虎,龙马精神,神情古怪,不可不防......会不会身怀绝技?有没有可能是医生?”

    牛犇停下脚步,冷冷看着他。

    “不要这么仰慕的目光看着我。”叶飞恬不知耻说道。

    “都说韩林儿猥琐下流,一定比不上你。”牛犇叹了口气,用力甩开他的手幽幽说道:“资料显示,年前医生曾在异国出手。钟叔几年没离开军校一步。而且钟叔得了癌,晚期。”

    “要死了?那也不代表无辜。等等我。”

    一路小跑跟在牛犇身后,叶飞嘴上不便多说,心里仍在嘀咕。

    “容我想想医生的特征,看对不对得上......”

    ......

    ......

    医生,黑榜排名第五十位,但被认为最神秘恐怖的杀手之一。

    关于医生的传闻无数,大多做不得准,可断定的仅有两条。首先医生是医生,生理学、神经学、乃至基因遗传学都有着极深造诣。就其杀人手段而言,毒杀者占多数,其下毒手段丰富多彩,且极具针对性。另外,自黑榜诞生之日期,距今已超过三百余年,医生从那时起就已上榜,从未间断。由此可知医生具有传承性,与别的杀手有着很大区别。

    仅凭这两条,显然不足以将医生定位,也没有办法制订相应对策;历代医生杀人无算,其中不乏位高权重者、极难找到下手机会的目标。比如霍夫曼帝国曾有位亲王,身体强壮,爱骑马,但其左腿易抽筋,不算大病、但却带来诸多困扰。亲王多方求治无果,后来某位御医得到妙方,亲王连续服用后基本痊愈,于是率队在自己的围场打猎,途径一处山坳转弯时左腿忽然抽筋、进而导致控马失败,摔死在悬崖。

    表面看这是一次寻常的意外事故,但由于是亲王,仍需一番调查并且有了很大发现。首先,那位御医突然暴毙,在对其所开药物进行详尽分析后发现,平日虽能缓解、治疗,然而当使用者服用药物后的一段时间内,情绪一旦激动,吸收到血液里的药物会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产生相反效果,从而使病发的可能大大提高。此时再将亲王病发时的情况作对比,打猎之前特意服用过药物,因而这场谋杀不仅仅是可能性,而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事实。

    进一步调查发现,御医所用药方来路不明,其自身死亡也很蹊跷,加上其它线索,渐渐地、这件事情指向传闻中的“医生”,成为其诸多“杰作”之一。

    客观地讲,仅因这些就对医生定罪有失公允,亲王之死可能就是意外,也有可能是权利斗争的结果,甚至有可能是某些人为了逃避责任故意栽赃。反正医生不会反驳,不会露面,难以找到,是最好的嫁祸目标。

    然而话说回来,黑榜杀手、尤其医生出手,哪次不是莫名其妙,匪夷所思?非要找到凭实据才算的话,世界上根本没有黑榜,不存在医生这个人。具体到这个事件,事实真相究竟如何,恐只有本人才清楚。但,不管医生是否愿意,外人已把这次事件看成其杰作,畏之如鬼魅幽灵。

    药物运用到这种程度,当真只有神乎其技才能形容。奇妙的是,医生这么恐怖,在黑榜上的排名却在中游徘徊,自始至终没有大的变化。有人曾经分析过,能想到的理由不少,比如医生可能不擅长战斗,暗杀能力有局限,也可能存在张冠李戴,很多不是其所为的案子被安到医生头上......毫无疑问,这种情况一定存在。

    通常讲医生杀人如麻,指的是三百年总和,由于医生一直存在,人们会在不知不觉中将其当成一个人看待。然而事实,不同时期医生的杀人数量极不均衡,有时经常出手,也有沉寂数年、乃至十几年不等。

    人与人之间注定有所不同,因为是传承,不同时代的医生不会一样。对同一名医生而言,无论其手法多么丰富,总有些共性可以寻找,被杀的人越多,体现的越明显。元东提供的资料当中,对这些共性进行过非常详尽的分析,比如有的医生行为低调,杀人悄无声息,有的性格残虐,喜欢让目标承受痛苦,还有的刻意追求技艺,会故意给目标留下救治的时间,以证明自己的强大等等。

    以上来自元东的资料与分析,不少是题外话,与牛犇要面对的当代医生并无多少关联,更让人遗憾的是,即使有国家力量为后盾,即便经过得福二次总结与核对,这些所谓的结论依旧过于抽象,看过后,牛犇丝毫没有“与目标接近”的感觉,相反越发迷雾重重。

    可男可女,可老可少,可以是任何人,也可以不是......就叶飞的感受而言,这些资料徒增恐惧,比完全不知道还糟糕。

    “本少生在阳光下,活在春风里,品行高洁,心地善良,这种阴暗的事情根本不适合我。”一路念叨着,飞少心里憋闷烦忧,等待时冷不丁问道:“老头儿,有没有听说过医生?”

    “啥?”钟叔不仅耳背,且已老眼昏花,转个圈才知说话的是谁,嘿嘿笑着说道:“牛犇开的药好,我试过,比医生管用。”

    “草菅人命啊你,有行医执照没?”叶飞冲牛犇低吼。

    “没有啊,牛犇帮了忙的......”钟叔忙替牛犇辩解。

    “这人有病,别和他计较。”牛犇忙推着叶飞走开,不忘回头招呼:“钟叔,多休息,回头我去看您。”

    “诶。好好,就休息,休息......”

    ......

    ......

    今年梨子成熟略早于以往,五月即可食用,现今七月,每颗树的枝头都只剩寥寥几枚,沉甸甸随风而动。熟透了的梨子皮脆肉鲜,味美而且多汁,但在军校,钟叔或许是唯一关注它们生长的人,身边时常揣上几个,遇到学员讨要便会送出,眉眼流露出少许得意神情。

    “味道真不错。”

    扫地高手那里没能问出医生下落,但却多出两个梨子,叶飞从牛犇手里抢去一个,慢跑途中犹能啃食,口水哗哗地流。

    “军校的树也能结出这么好的果子。回头想想办法,移栽两颗去我们家。”

    “当心被医生下毒。”听出其话语间的暗讽味道,牛犇有些不爽。

    “切!想吓唬我!”叶飞哈哈大笑,一面把刚啃到嘴里的梨肉悄悄吐回手中:“真的?”

    “假的。”牛犇看都懒得看他,挥臂朝路边遇到的熟人挥手。

    “一挑二,加油!”有陌生人挥拳助威。

    “一定!”牛犇向其保证。

    “别那么风骚行不行?”奔跑的墨镜竟然被人无视,声音满是嫉妒。

    “是你说,要高调一点。”牛犇朝更远出挥手。

    “高调不等于风骚。”叶飞挺起胸膛,奔跑时姿态越发飘逸。“长着土包子脸,真以为自己招人喜欢。”

    “牛犇,我爱你!”有疯狂女生尖锐的声音大喊,但却没有追过来打扰。

    “****,发情母兽!”母兽发情对象竟然不是自己,叶飞越发愤愤不平:“你怎么不吃?”

    “怕中毒。”

    “那个老头,你不是说他没问题......”叶飞心里渐渐不安。

    “谁说摘梨就是下毒的人?医生若只有那点本事,好意思在黑榜上趴着?”

    “操!管他好不好意思,到底有没有毒?”

    “有防备的时候没毒,反之就会有。”

    “......让不让人活了!”拿着啃了一半的梨子想要扔掉,叶飞转念一想,又将其揣回到口袋里,“不行,我得验验。”

    “绝对浪费时间,能验出来才怪。”

    “你管我。”

    ......

    ......

    跑跑说说,争争吵吵,一路风景来不及欣赏,等两人跑到十一区门口,才发现莫凡早已等候多时,身边还多一位不速之客。

    林杰,吃牛犇一脚后修养数月,如今伤势渐渐好了,今天不知为何与莫凡同时出现在这里。

    叶飞把墨镜推上额头,先用警惕的目光扫视一周,确认五十米内没有闲人,这才真正放松下来,嘘声长叹。

    “不行不行,这事儿真不适合本少。”

    外松内紧,主动增加暴露时间给医生制造机会,这就是牛犇的计划,简单,粗糙,但是实用。按照元东分析的状况,如果是姬鹏帝国下单,医生动手应在大赛之前,否则、即便成功也难得到应有效果。针对这点,元东希望保护牛犇平平安安进入比赛,叶飞虽不赞同这种龟缩的法子、但也觉得最为稳妥,唯牛犇思索后坚决不同意,决心拿自己做诱饵,主动引对方出现。

    这样做当然冒险,但就长远考虑,牛犇觉得非此不可。眼下他在军校,环境熟悉、单纯且有大批人力可用,做最坏打算,送医都比别的地方及时。可以说,天时地利人和占尽,若不在这段时间内消除隐患,将来怎么办?

    他最担心的是,医生如果一直不出现,自己难道防一辈子?

    那怎么行!

    道理充分,元东对此心知肚明,叶飞听后更是双手赞成,然而到了实施的时候,飞少才意识到自己摊上大麻烦......仅仅一个早上,一次慢跑,感觉好似鏖战三秋,神经错乱,苦不堪言。

    “回头我把刀仔调来,二十四小时贴身护驾。”

    下决心摆脱这种处境,叶飞说着把目光转向林杰,立即恢复老大派头。

    “小林子?”

    “飞哥。你这是在干吗?”

    但凡四大家族子弟,无一不对叶飞保持尊敬,连最狂妄骄横的林杰亦不能例外。对此牛犇曾有疑惑,后来随着信任加深,渐渐也就习惯了,懒得过问。

    “军校里的发情母兽太多,牛牛遇到变态骚扰,本少出马为他遮风挡雨。”半真半假掩盖事情真相,叶飞再问道:“你来这儿做什么?”

    “听说牛犇需要陪练,我想试试。”

    “陪练?你是输给上官飞燕不服气,想挑战吧。”叶飞皱眉着转向莫凡:“你带他来的?”

    “这个......”

    “是我要求来的。”

    “那也得知道消息才行。”叶飞神情越发阴森。

    “飞哥发消息的时候,我们俩正好在一块儿。”一边解释,林杰毫不掩饰心里的战斗**,挑衅的目光转向牛犇:“既然激怒了纽恩和安德烈,陪练的水平越高越好,态度越真越好,对吗?”

    这下叶飞动了真怒,冷笑起来:“看不出来,小林子出息了,来来来,机甲还是格斗,你挑。”

    林杰平静说道:“飞哥,你不是要应付那些......发情母兽?”

    “我......”叶飞目瞪口呆,进而恼羞成怒,准备发飙。

    牛犇伸手拦住他,对林杰说道:“你的身体完全好了?”

    “当然。”林杰深吸一口气。“再来一场格斗都行。”

    “这个提议好。”叶飞赶紧鼓动。“打断他的腿,出问题本少一力担保!”

    “呵呵,就你吧。”牛犇想不出理由拒绝,当即拍板:“没问题的话,马上开始?”

    “好。”不服的何止林杰一个,莫凡也在摩拳擦掌。

    “等等!”

    事成定局,叶飞突然就冷静下来,热情洋溢看不到一点生气的样子,仿佛之前的争执根本没有发生过。

    “吃过早饭没有?吃过也不要紧,来来来,吃点水果补充水分。”

    拉住莫凡与林杰,他从牛犇的口袋里掏出梨子,连同自己那颗一道塞给两位即将上任的陪练。

    “莫凡,这是你的;小林子,这是你的。”

    吃颗梨而已,莫凡那边没什么问题。林杰......呆呆看着那几处伤口,实不知说点什么好。

    “吃。”叶飞恶狠狠虎起面孔:“不给面子?那就没资格上机。”

    ......

    ......

    梨子没有毒死人,莫凡、林杰从此成为牛犇的陪练,消息很快传出,引发众多关注。

    由于牛犇拒绝一切采访,加上联邦政府的有意管制,各路媒体眼巴巴看着他每日招摇,纷纷将注意力转向林杰与莫凡。每一天,两人的一举一动都被定格在各种画面里,神情举止被专家解读,希望从中对牛犇的训练情况做推断。

    “每次训练后,牛犇神情放松,莫凡、林杰的表情凝重,如此看来,情况应该不错。”

    “如果牛犇能够同时面对莫凡与林杰,那么至少说明,他有一战之力。”

    “那必须的!”

    情感有倾向,什么事情都可以拿来当成“有利”的证据。评论时人们绝不会想到,莫凡、林杰之所以每天阴沉着脸,很大程度上是被媒体骚扰感到心烦所导致,遗憾的是,身为四大家族后裔,他们注定不能像别人那养骄傲冷漠,生忍着才没有发作。

    这边紧锣密鼓,另一边,纽恩与安德烈那边也在加强训练,为最终决赛准备。可惜人家是封闭性训练,包括生活起居在内,全都有本国使团的人严密防范,纵然联邦媒体试图为本国骄傲刺探情报,也已无能为力。

    对这种情况,飞少有着独特的解释,时常对林杰与莫凡叫嚣:“看见没有,他们的气势已经被压倒,心里害怕才会这样没有自信。开头很好,接下去的关键就是训练,训练的关键在于陪练。最终结果,牛犇如果输掉的话,你们俩干脆自杀谢罪。”

    歪理邪说,叶飞看起来幸灾乐祸,实际上丝毫得不到轻松。没有陪练任务,他把刀仔从城内叫来,与自己交替陪在牛犇身边,真正做到二十四小时无间断守护。

    这是底线,也是元东撤出人马的“条件”,遗憾的是,直到比赛的日子到来,也没见着医生的影子,牛犇的钓鱼计划因而彻底宣告失败,白白承受多日惊吓。

    七月十五,决赛到来的那天,叶飞亲自将牛犇送进比赛通道后,一直绷紧的神经终于放松,连日来积累的疲惫顿时如潮水般反扑,几乎瘫在地上大骂。

    “******,竟然一场虚惊!”

    “这样不好吗?”刀仔同样累的不轻,感到困惑不禁追问道:“飞哥希望医生出现?”

    “医生?飞少是不是病了?”旁边人纷纷表达关切。

    连日来,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叶飞的变化,往日俊朗的外表顾不上打理,胡子拉碴仿佛老了十岁,神情中的疲惫更加掩饰不住;适才的举动虽有夸张,但就心理而言,大家都能看出其辛苦,只是不明白,这货明明什么都没干,因何会累成这样。

    “要不,找个医生看看?”有人好心提出建议。

    “谁再提这个词,本少跟他没完。”叶飞挣扎站起来,咬牙切齿说道:“早知如此,本少不如去和母兽**。”

    “别理他。”

    “又发神经了。”

    四周好友纷纷侧目,哄闹声中,赛场内传来震耳欲聋的欢呼。

    选手入场,决赛即将开始。

    ......

    ......(未完待续。)

一七五章:早已开始的较量

    灯光大亮,无数镜头,所有包厢与观众席上满满当当,走廊都站满了人。

    和谐,和平;胜负,荣辱;黑幕,阴谋;记录,实力。本届机甲大赛精彩纷呈,所创造的诸多奇迹足以在让它在历史上留痕;稍后,最精彩的一幕即将上演,在场的每个人都将成为见证,亲眼目睹其发生。

    比赛尚未开始,来自世界各地的媒体先开始工作,各种语言和腔调交混,汇合成一股股顾怪异的浪潮钻入耳膜。周围兴奋的人们窃窃私语,有人忙着拍照留念,偶尔会有粉丝发生争论乃至争吵,使得这场盛会更加丰满。

    与周围的热烈气息相比,赛场宛如另一个世界。万余道目光注视下,登龙台空旷而安静,仿佛炮火爆发之前的战场。在那片土地上,有屡次践踏产生的坑坑洼洼,有炮火轰鸣所生焦黑与荒芜,有钢铁碰撞留下的碎片,更有顽强抗争时产生的意志残留;毫不夸张的说,这里的每一个脚印,每一寸土地,乃至每一颗砂砾诚尘埃都已打上战士的烙印,带着勇者的标签。

    “这个地方具有魔力。”

    嘴里打着哈欠,眼里冒着精光,叶飞张开手臂做拥抱状,感慨万千。

    “第一军校,只有这里配得上本少。”

    “恬不知耻。”

    包厢内众人嗤之以鼻,观众席上突然爆发雷鸣般的掌声,正在抒情的飞少如在梦中,神思恍惚。

    “看见没,全世界都觉得我说的对。”

    “大家欢迎选手进入赛场,不是赞同你这个流氓。”一旁的可儿俏脸寒霜,至今愤怒于叶飞对弟弟做的恶行。

    “本少救了牛犇的命,欢迎他就是欢迎我,一样的,一样的。”叶飞得意洋洋说道。

    “救了牛犇的命?”提前出院只为现在为牛犇助威,上官飞燕闻之微楞。

    “呃......”叶飞一时语塞,急中生智伸手喊道。“看,俏郎君来了。”

    手指方向,赛场中央的升降门徐徐打开,三台机甲在掌声中依次而出,绕着场地大踏步前进。

    这是事先安排好的,为了让观众能够在更近的距离“亲近”自己喜爱的机甲,此过程中,评审主持机动的声音介绍起几位机师与各自机甲,当然,还有各自取得的辉煌战绩。

    走在最前面的是飞隼,巴西亚三代机甲,特点是轻盈,高速,灵敏,缺点是装甲相对薄弱,远程火力也不是太强。

    同种品牌,安德烈的座驾与对外销售的私人型号存在较大区别,比如林杰的那台。但需强调的是,它们之间的区别集中在电子器件与软件系统,就比赛环境而言,战斗相对单纯,主要考验基础性能,如动力,速度,平衡能力,操作便利等等;这些方面,两者差异并不明显。

    安德烈之后是纽恩,座驾为波索帝国三代机甲:猎杀者。

    充满冷厉气息的名字,猎杀者的外形与烈风有几分相似,只是稍微高一些,流线型的身躯充满力量感,黑红相间的色调为其增加不少肃杀气息。除此外,其身上最引人注意的是斜插背后的那把长柄镰刀,是极为罕见的双手武器。

    机甲领域有个不成文的观点,使用双手近战武器的机师水平至少不会太差,原因很简单,机甲毕竟不是人,平衡感的直觉需要一点点培养,双手武器更加沉重,作用区域更大,每次挥动都是对机师的极大考验。

    同样使用双手武器,小狐狸精在游戏里的表现强于现实,便有此方面因素。

    竞技毕竟不同于战争,由于此前的精彩表现,两台机甲进入场地的时候,四周不少观众暂时放下情感立场,为之抱以掌声。似乎感受到外界的气息,安德烈操纵着机甲朝周围挥手,纽恩更是放下以往冰冷的架子,朝着波索帝国使团所在的位置以及周围的观众行礼。

    “这就是水平啊!”

    虽然只是钢铁巨兽,两台机甲的动作无可挑剔,不仅自然流畅,更有真人才能表现出来的气息,一个举止随和,一个高贵庄重,最严苛的人看了也不禁为之叫好,赞叹声不绝于耳。各个看台上,人们不知不觉受到感染,不少身影站起来朝赛场挥手,亦或行礼与之呼应。

    “哐当。哐当。”

    和谐的气息被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打乱,掌声、呼喊声、口哨声骤然加剧,如同被弹簧崩射到空中,在一个瞬间攀升至高峰;

    “俏郎君!”

    “牛犇!”

    强烈的声浪穿透隔离墙,变成某种极为古怪的回音,仿佛处身于山谷回廊,怪风肆虐于石壁、崖间和缝隙时呼唤。奇异的感觉送入座舱,走在前面的两台机甲停下脚步,转身回头。

    视线中,俏郎君那滑稽可笑的身形出现在赛场,两条粗壮的短腿儿托着圆鼓愣登的肚子,走起路来摇摇晃晃......这种姿态由其形状决定,换成谁操作都一样。

    真是太丑了。

    以往单对单的时候,俏郎君虽然身形“别致”,但还不至于难看到这种地步。今日出场,一切与美丑有关的感觉都与往日不同,飞隼轻盈灵动好似潇洒剑客,猎杀者精悍凌厉且彬彬有礼,就像披甲持矛的王子,与他们相比,俏郎君就像个粗壮的屠夫......身上穿着油腻腻的围裙,脸上沾满肉粒和鲜血,通红的眼角还有眼屎。

    这是许多人脑补出来的画面,此时此刻,不仅安得烈与纽恩心中鄙夷,周围无数观众,包括那些联邦学子、死忠都不忍直视,一些人嘴里大声喝彩,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瞥向前面,心中暗自叹息。

    “这就是双引擎需要付出的代价。”

    最最奇妙的是,屠夫要一人独战王子与剑客。试想一下,假如不是出自联邦,假如这里不是联邦主场,现在会是什么情形。

    丑归丑,依旧获得最热烈的欢迎,主持的介绍与周围的呐喊声中,人们留意到俏郎君的打扮与往日不同,最典型的变化有三处。

    卸甲,持盾,提矛。

    战斗尚未开始,俏郎君就已经卸去几乎全部外挂装甲,防御能力、尤其近身防御能力降至低点。其左手一面崭新盾牌扣死在前臂,作为抵御攻击的主要壁垒。右手反握军刺,因其巨大的尺寸,更像是一支短矛。

    看清俏郎君的装扮,周围轰的一声,无数人为之惊呼。

    卸甲毫无疑问是为了减轻重量,提高速度与灵敏;挎盾防御,需要同时面对两名最顶尖选手的围攻;拿好军刺,等于告知对手自己放弃枪斗术,只可能近身作战。

    为什么这样?

    为什么提前暴露这么多信息?

    “因为怕来不及。”

    有人叹息着给出答案,声音显得格外沉重。

    “安德烈,纽恩,他们两个合作围攻,一丝多余的时间都不会有。”

    “对手实力强大,且能相互掩护。枪斗术?只能是笑话。”

    “可是近战......得能追得上、粘得住才行。”

    “单纯比拼速度,双引擎机甲当然没问题。怕只怕......唉!”

    “太难。”

    一股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头,周围的喝彩与呐喊声渐渐低落。忽然间,大家从梦中惊醒,意识到今日事件的真相。

    这里不是表演用的戏台,而是生死攸关的战斗!

    为赢得胜利,俏郎君破釜沉舟,置自身于死地。

    能否换来一丝胜机?

    ......

    ......

    主持仍在介绍,各路媒体也用激昂的声音朝话筒倾泻热情,三台机甲继续前进,绕场后来到属于自己的位置,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终于,主持的声音在声嘶力竭的宣告中落去,俏郎君的身体上及时浮现出蓝色光芒,脚下横跨半步,蓄势将起。

    然而,预料中的炮火并未出现,俏郎君两侧,飞隼与猎杀者都只是发动引擎,未开护罩,未摆姿态,当然更没有发动攻击。

    观众们愣住了,牛犇也楞住了,犹豫了一下,他将跨出去的脚收了回来,伸手打开通讯开关。

    战斗之前说两句,虽非传统规定,但是的确有不少人采用,令牛犇意外的是,自己的对手选择公共频道,把声音传向四面八方。

    “两位好,我是安德烈。”

    首先开口的是安德烈,声音温和一如既往,就像他的人、和他的战斗风格一样,如沐春风般的感觉。与之相比,纽恩话语简短冷漠,并有不加掩饰的骄傲。

    “纽恩。”

    对纽恩而言,这种自我介绍不能算作傲慢,相反极为难得。波索帝国都有严格的等级划分,贵族不会在平民面前自报名讳;纽恩身带皇家血脉,如果在国内,仅这两个字就已算得上失仪。

    “你们好。”牛犇不太懂得帝国规矩,既然对手主动打招呼,他只好依葫芦画瓢,回应道:“我是......”

    “我知道你是谁。”

    出乎意料,安德烈打断牛犇的话,很直白地说道:“你在采访中讲的那些话,我懂,纽恩阁下同样心知肚明。你的难处和委屈,我可以理解。但你这个一挑二的提议,让我很难办,很愤怒。”

    纽恩那边微微冷哼,对此表示赞同。

    牛犇没有解释,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能理解两人的想法,设身处地去想,换成自己在他们的位置,同样很难办,也会生气。

    安德烈并不指望他会回应,径直往下说道:“你的难处不能当作羞辱我的理由,我不能接受你的做法,纽恩阁下的想法我不清楚,想来不是觉得你有资格一挑二,也不是为了成全你的英名。”

    稍顿,安德烈严肃说道:“所以我决定接受提议,用心、全力打好这场比赛。”

    “我不是来和他比赛。”纽恩那边淡淡说道:“比赛结束的时候,希望他还能活着。”

    这句话讲出来,周围轰的一声,乱声大起。

    竞技场上不可以杀人,但可以出现意外,知道纽恩动了杀机,最紧张的莫过于那几名负责比赛判定的评审,一旦喝止不够及时,便有可能出现“黄君安vs上官飞燕”那场的状况,牛犇性命堪忧。

    需要提到的是,纽恩要杀的是牛犇,但这番话是对安德烈所讲。除了最开始的自我介绍,纽恩不想与那个羞辱自己和自己国家的人多说一句话。

    “希望不会出现那种状况。”安德烈对此并不感到意外,幽幽说道:“一对二,你希望我与纽恩阁下相互猜忌,彼此不配合、或者配合不能默契。我承认,这种现象很有可能发生,会给你带来一定机会,甚至有可能是很好的机会。只要能够打倒我们当中任何一个,无论这场比赛的结果如何,人们都会把你看成第一。”

    “抛开情绪方面的事情,作为一名战士,有义务在战斗中全力以赴。你很聪明,这场战斗从你宣布提议的时候就已开始。但......”

    感慨之余片刻停顿,安德烈认真说道:“以骑士的名义,本场比赛,纽恩阁下是我的战友和兄弟,我将全力以赴为其战斗,守护其安危,为他夺得胜利。”

    听到这句话,牛犇悚然动容,没等从震惊中恢复,另一边,纽恩冷漠的声音随之响起,把安德烈刚刚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只是换了名字。

    “以骑士的名义,本场比赛,安德烈阁下是我的战友和兄弟,我将全力以赴为他战斗,守护他的安危,为他夺得胜利。”

    到这时候,最无知的人也能听出来,两人正在按照旧时传统立下誓言,要为对方而战!

    战场上,一加一未必等于二,结果如何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相加的双方能否相互信任。哪种战友最值得信任?

    这就是。

    当牛犇殚精竭虑思考如何才能获得胜利,怎样利用一切有可能影响胜负的因素的时候,安德烈与纽恩用一句话切断对手的幻想,巩固了己方优势,并将其无限放大。

    俏郎君的座舱内,牛犇准备说点什么,正待开口,忽听一声自嘲式的讥笑,安德烈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样赢得比赛,有什么意思呢?你因为狂妄被打落尘埃,对我们有什么好处?我们俩联手,输掉是终生之耻,赢你也不能让人信服,而且还要再打一场才能争夺冠军。换句话说,无论结果怎样,这个提议对我们都不公平。”

    必须承认,安德烈的这番话有一定道理,此时赛场外的气氛,某种角度已经印证,牛犇只要取得一些战果,甚只是撑上一段时间,战后即便失利,声誉损失也会降到最小。

    不等牛犇明白过来,安德烈说道:“我和纽恩阁下商量后,决定给你一个机会,也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把这次机甲大赛终结。”

    牛犇为之一愣,有些不明白他的话。

    这个时候,纽恩开口对牛犇说道:“由你的准备看,已经有了一定自知之明,知道不可能指望远战。想必你的战术是这样,贴近并且缠斗一方,力争将其先击倒。”

    后面的话是关键、也是废话,一打二,傻子才会东一榔头西边棒槌,当然应该集中精力先解决一家。

    安德烈接着纽恩的话说道:“我们不打算依靠炮火取胜。你随意选择一方,先发动攻击。三秒之后,我与纽恩才会联手。”

    纽恩随即说道:“战斗结束的时候,被你攻击的那一方如果倒下,将会放弃争夺冠军。”

    安德烈说道:“这样安排,你是否满意?”

    声落,整个赛场雅雀无声,人们屏息静气等待牛犇选择方向。此时此刻,全世界无数人守在屏幕前,视线全部集中在俏郎君身上,共同等待着他的决定。

    “挺会说的,道理也挺多。”

    未完成的自我介绍之后,牛犇有机会说出完整的句子,声音平静,语气透出的不是感激,而是淡淡嘲弄。

    周围人大多不太理解,一些观众、尤其来自国外的观众发出嘘声,甚至有人谩骂,即便联邦本土民众,心里也觉得这样有些过分,当然,嘴上不会说出来。

    无论人们观感如何,牛犇吐出去字节仿佛一颗颗石头,落地生根,再难动摇。

    “可以打了?”

    “你选择吧。”安德烈深深吸一口气。

    “不用选。”

    声音飘出,耳边轰鸣之声大起,黑色机甲如利剑出鞘,径直冲向猎杀者方向。

    “果然......”

    猎杀者的反应极快,摘下镰刀准备迎战,这边,安德烈将刚刚吸进去的气息吐出身体,微微一笑,忽然间......放松的双眉跳了起来。

    “怎么可能!”

    视线中,猎杀者挥刀时,挺着肚皮猛冲的俏郎君忽然间仰面,掉头,于不可能的情况下完整体操运动员才能做出来的后手翻转,以脚尖点开死神镰刀,身体如炮弹一样反射向飞隼。

    “非常规动作!”

    “战神技!”

    参赛以来,滑铲之后,观众席上再度惊呼。

    ......

    ......(未完待续。)

一七六章:突袭,盲舞

    一七六章:突袭,盲舞

    曲臂翻身,凌空一脚将镰刀踢歪,俏郎君以其身形不相配的灵敏跳出接战区域。观众觉得眼前一花,耳边的轰鸣先抑后扬,眨眼间已经变换突击方向,朝飞隼那边猛扑。

    “战神技!”

    少数看清过程的人从座位上跳起来,为机师的操作震惊,同时对其选择深深不解。

    开战之前,三台机甲的站位为标准正三角,假如俏郎君直线冲击之后转身,六十度角,必须降速、甚至归零才有可能实现。减速意味着攻击延误,留给对手反击机会,归零影响最大。牛犇测试过这方面的差别,以双引擎机甲的启动速度计算,大约为:1.3秒。对这种纽恩这种层次的机师而言,1.3秒实在太长了,足以完成数十次指令输入,决定一场战斗的胜负与生死。

    俏郎君冲向猎杀者的时候,走的不是直线,而是稍稍带一点弧度,加上翻身时产生的角度叠加,一百二十度上下。这样的角度加上不太规范的翻身,不仅维持前进速度,并且顺手化解了猎杀者的攻击。

    这就是战神技的威力,也是战神与普通机师的差距,机甲相当的情况下,瞬间夺命完全有可能实现。如果在战场,复杂局面下高手与庸手间实力差距会放大,战神有机会在一场战斗中击败、甚至杀死一百名对手。

    开战完成战神级操作,观众为之疯狂叫好,同时也奇怪于牛犇的选择,为何放弃对猎杀者的攻击,转而冲向安德烈的飞隼。而在这个时候,大家并不知道,纽恩正面临着极为艰难的选择。

    追,还是不追。

    ......

    ......

    人数的增加并不意味着战斗实力绝对上升;配合好、彼此信任的战友可以发挥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反之有可能相互干扰,甚至不如一个人作战。纽恩和安得烈都明白这种道理,为避免那种情况发生,两人发誓要为队友而战,并且制订了一些可帮助增加“信任与友谊”的约定。

    问题就出在约定上。

    三秒之约,不只为向外界证明己方胜利名副其实,还有一个不便说出来的隐性条款:比赛结束后,一方(理应是牛犇主攻的那个人)如被击倒,将会放弃夺冠资格;假如没有被击倒,则在接下来的冠军争夺中,将得到与之等价的权利。譬如牛犇主攻纽恩,战斗中纽恩只要不被击倒,下一场比赛可以抢攻三秒,安德烈只能被动防守,不可以反击。

    面对安德烈,骄傲如纽恩也很看重三秒抢攻的机会,反之也一样,安德烈如能抢占先机,获胜把握会更足。

    值得一提的是,战前无论安德烈还是纽恩,都觉得牛犇会选择来自黑盟的纽恩为第一主攻,安德烈还曾刻意提醒,询问需不需要调整为更加公平的办法。纽恩拒绝了这份好意,回应说,三秒协议中自己才是获利的一方。

    双方都是有身份的人,很有风度,方方面面考虑极为周全,唯独没有考虑过牛犇会否拒绝。这不能算疏漏,站在牛犇的角度,他需要将两人全部击败才能获胜,攻击分散势必导致自己被夹击的时间拉长,不利于战。

    牛犇不可能连这种道理不懂,两人确信他会抓住机会。事实上,即便事先考虑到这点,两个人也不会放在心上。

    顶多做不成这份协议,打就是了。

    现实就是这般奇妙,牛犇气势汹汹而来,但没有发动实质性攻击,反倒纽恩以攻为守砍了对方一刀,牛犇化解后掉头......

    该怎么算这笔账?

    不追,不管,白白被对手戏弄一把,战后安德烈有理由不认这笔账,甚至反过来要求三秒;追击,参战,万众瞩目下主动违誓,名誉有损。

    诺言这个东西,有时一文不值,有时重逾千钧。出身皇室,享受尊崇的同时必须遵守严格的规则,同时要维护皇室颜面与尊严;接受一挑二提议已经让纽恩承担极大压力,但由于对手出自红盟,勉强可以说成“战术运用”,若再出现违誓,后果难以预料。

    “莫非爱丽丝说中了,一切都是圈套?”

    目送俏郎君绝尘而去,座舱内的纽恩想的更多、也更加严重,心内生出不好的预感。

    此时的他决计想不到,仅仅因为这点犹豫,本场比赛的基调就被确定,再也找不到反转的机会。

    ......

    ......

    黑色机甲横冲直撞,与之正面安德烈虽然惊讶,但不像纽恩那样浮想联翩,也没有那个时间。

    有加速空间,且没有受到任何干扰,双引擎机甲的强大动力使得俏郎君的速度得以发挥;视线从,俏郎君像一头暴熊般呼啸而来,未及临近,来不及散开的空气发出的爆鸣刺耳,仿佛冰块一样砸向当面。

    “选我?”

    吸气的同时,安德烈唇角微挑,左手如飞云从操纵台掠过,飞隼的腰身稍稍弯曲,左足蹬踏右足轻点,身体从静止到移动之间的变换让人难以预料,上一刻还是静止状态,下一秒已经横飘三丈,错开对方的行进路线、与攻击范围。

    直到机甲变换位置,原地因脚足蹬踏而生的乱石烟尘才溅开,雨点般飞射到四面八方。一连串撞击声撞入耳鼓,无数细小与粗大的石块撞在俏郎君的身体上,粉碎后变成烟雾般弥漫,又被狂野冲撞的机甲从中撕裂。

    仅仅一次闪避,安德烈深厚的操作功力、精准的判断以及强悍的战斗意识得到完美体现,常人看来淬不及防的情况下,他移动的时机刚好卡在对手“不能再变向”的那个点,横切的距离刚刚好超出俏郎君的攻击范围,包括对手的臂展长度与武器范围,全都做到最佳。

    无可挑剔!对在场的大部分机师而言,即使提前有所预判,大概也不能做到更好。

    “非常规操作!”

    赞叹声响起,红色闪电自飞隼的左臂射出,无比灵动姿态飞向俏郎君的左脚脚踝。

    锯链,安德烈的专属武器,机甲大赛所有选手中,他是唯一使用软兵器的人。此前安德烈打破时间记录的那场比赛中,就是这条锯链缠住对手的头颅,险些将其斩首。今日对牛犇,安德烈没有那么高的要求,仅仅希望绊住他的一只脚,或将其切断。

    “嗬!”

    观众的反应总是慢一拍,惊呼四起的时候,所有人听到“呼”的一声,就好像有人在耳边吹气,又像某种高速物质划过身侧。在当感官被听觉吸引的时候,众人眼前一花,哐当一声,飞隼竟然凌空飞起。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些人还在寻找原因,俏郎君已经冲过飞隼此前战前所立的位置,不仅没有停顿,速度反而再次提升。

    无法想象的快,黑色计较粗壮的身形倾斜奔跑,残影画出一道弧线,就像速滑选手进入弯道时的情形。

    巨大的铁足蹬踏着地面,乱石飞射比之前激烈无数倍,视觉感受,俏郎君不像是在地面奔跑,而是在地上生生犁出一条弧线壕沟。身后,飞隼的身体尚在空中,倒飞的方向与俏郎君的初始方向呈百度角,距离在拉大。但这只是起初状态,随着俏郎君狂飙猛进,双方线路角度迅速变小,行进线路也从散开走向平行。

    直到这时人们才留意到,俏郎君不知什么时候抛出手中那面巨大盾牌,飞盘一样将飞隼砸飞。

    彼时,飞隼在几乎不可能的情况完成妙到巅峰的操作,并且及时发动反击,遗憾的是,它再快也不如旋飞的盾牌,加上出于攻击姿态,真正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仓促中,安德烈依旧完成了常人无法想象的操作,曲臂、转身、蹲下,以双臂横档。

    终究来不及。

    假如只是躲避没有发动反击,飞隼定能做的更好,现在,曲臂因为左臂攻击完成一半,转身因为攻击姿态完成三分之一,蹲下的幅度倒是足够,但是角度不够精准。眨眼间,钢铁之间的挤压在瞬间完成,高速旋转的合金盾牌如同狂暴的飓风,将沉重的机甲硬生生撞飞。假如不是安德烈反应及时,接触之间已在努力后仰借势卸力的话,仅仅这一撞,或许将它的双臂打残。

    那样的话,机甲大赛将会诞生另一项纪录:秒杀!

    机甲飞到空中,长长的锯链拖在身后,像一条被抽筋割脉的死蛇,安德烈的心也随同机甲一道飞向云霄,轻飘飘感觉不到丝毫重量。

    座舱内,各种警报声响成一片,不用看他也知道,机甲的左臂已经废了,装甲扭曲变形,黑色液体顺着裂口四处流淌,里面的电路、传动、以及火控体系成了摆设;与之相比,右臂情况相对较好,但也失去灵便;对以灵敏快捷取胜的机甲而言,这样的伤无法接受,更是难言的耻辱。

    轰的一声,赛场周围,看清状况的观众掀起爆炸般的声浪,随后人们惊诧地发现,一举取得巨大优势的时候,俏郎君竟然没有拧身变向发动追击,而是继续加速,去追那面折射后的盾牌!

    嗡!

    两台引擎运转到极致,轰鸣声仿佛野兽咆哮,黑色机甲撕开大地的时候,远端那台红黑相间的机甲骤然启动,呼啸着扑向战场。

    与周围观众一样,纽恩刚刚还在为安德烈的精彩表现喝彩、并暗暗警惕,做梦也没有想到,才一眨眼的功夫就变成这样。关键时刻,纽恩不再思考那些那些有的没的,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支援。与此同时,安得烈的思想瞬间从天堂地狱之间完成穿梭,奋力拍案,入境以来首次怒啸。

    “吼!”

    声未止,身落地,飞隼强行转身以肩着地,避免头颈受到撞击的同时曲臂拧腰,左脚同时弹出钩爪。通常这是机甲攀爬时才会用到的零件,此刻被安德烈用来当成减速、定身和平衡的工具,效果出奇的好。

    鲤鱼打挺......和牛犇的那次侧后翻身一样,飞隼的动作虽不规范,姿态虽然丑陋,但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自救。起身时,安德烈的手速发挥到极致,背后双翼展开,下一步操作即将完成。

    “又是非常规操作!”

    “唉!”

    “小心!”

    惊呼与叹息同时响起,同时传来的还有纽恩的警告;战局变化如此之快,安德烈此时才留意到,决战时,直接对公众开放的通讯都没有关掉。

    没留意到的何止这个,闻声回头,一道黑光扑面而来,巨大的合金盾牌疯狂旋转,与空气之间的剧烈摩擦,其表面仿佛要燃烧起来。

    “啊啊啊!”

    撞击注定再次发生,机甲如有灵性般提前发出呻吟,愤怒的呐喊声回荡在赛场,内里包含难言的屈辱。安德烈又一次为自己的“冲动”感到懊悔,假如没有忙于展开飞翼,将那点异常宝贵的时间用在别处,何至于此。

    没有办法做到更好,飞隼无奈将转身动作加大,看起来就像顺势而为,主动迎上去一样。

    近乎完美地操作,合金盾牌擦身而过,短促而牙酸的撕扯声中,盾牌远远飞出,飞隼踉跄而走,原地留下一支飞翼,在残余动力的作用下跳动几次,就像一条被扔到岸上的鱼。

    一面沉重粗糙的盾牌,二次简单粗暴的攻击,一次让飞隼残了手臂,一次削掉其一只翅膀;要知道,这款机甲之所以得名,灵敏快捷只是一方面,更主要的原因就是能像航空机甲那样飞翔。

    现在,蓝天之梦成为泡影,而且没了爪子。

    “机会!”两次突袭,安德烈固然狼狈不堪,但被纽恩捕捉到稍纵即逝的战机。

    二打一总归占据优势,黑色机甲刚刚在高速奔进的途中甩出盾牌,不可避免受到惯性的影响,身体在原地打转。

    “杀!”

    猎杀者挥起死神镰刀,自下往上斜撩出半圆轨迹,鲜艳的红色映照在周围无数双眼睛里,宛如地狱中的嗜血恶魔。

    与被迫迎战的安德烈不同,现在的他有备而来,时间充分,四次镰刀加上长柄,前方三丈都在其攻击范围之内,以俏郎君现在的身体姿态,绝无可能避开。

    他看得很准,时机把握恰到好处,技术操作无可挑剔,一切都很完美。血色镰刀

    “要糟!”

    纽恩刚刚起势、尚未挥刀的那一刻,包厢内,林杰头已发出惊呼。

    多日陪练,林杰操纵飞隼模拟打法,共同参与牛犇的战术设计,制订出多达七种方案。普通人眼里,俏郎君抛盾两次将安德烈砸成残废是巧合,是运气,绝想不到牛犇此前曾做过无数次模拟演练,所缺不过寻找、或者制造出合适的机会。今日实战,由于一些事先无法预料的因素,这项计划完成的比预想中还要好,但也正因为如此,林杰比任何人都清楚此刻牛犇的状态,知道他无法避开。

    “这人比我强。”林杰之后,莫凡紧跟着开口,双拳不知不觉握紧

    但凡高明的机师都明白,把握战机的难度远远超过一两次非凡操作,以往在训练中,知道牛犇会有破绽,莫凡屡次尝试捕捉战机,结果仅能取得小利,有时完全失败。同样的,每当莫凡抓住机会,牛犇也没有好的办法应对,总会吃些亏。

    纽恩首次遇到这种情况,不仅能够捕捉并且施展完美一击,不能不让人钦佩。

    “没有外挂装甲......”视线追随红色镰刀,叶飞的表情从未有过的严肃,甚至斟酌起言辞:“半条手臂......最好的结果。”

    听到这句话,旁边人都有些心凉。众所周知,飞少只有机甲评述的时候最靠谱,当然还有他的水平,至少在这间屋子内,当之无愧的第一。

    三大高手都已发言,其他人纵有疑惑也只能压在心里,十几双眼睛死死盯着赛场,只看到红芒一闪而过,仿佛将对手一分为二。

    这是怎么回事?

    视线中,黑色机甲以双掌夹住、或者应该叫握住刀锋,身体仿佛失去重量般飞到空中。

    “这不可能!”

    猎杀者座舱,纽恩微眯的双眼瞪圆,神情不可思议。

    无需观察数据,仅仅通过手感他便知道,刀锋遇到阻碍、切入钢甲,但却没能将对手真的劈开。不知为什么,黑色机甲仿佛变成一团泥状事物,粘稠、但却无比轻盈,其结果是,死神镰刀明明将其“砍”飞,造成的伤害却不太严重。

    从原理上,纽恩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借力卸力而已。

    可......那是机甲啊!

    即使没有外挂装甲,即便个头稍矮,俏郎君的自重也超过三十吨,这种由钢铁打造的庞然大物,怎么可能像树叶一样飘起来?然而事实摆在眼前,借助旋转的势头、加猎杀者上挑的动作,黑色机甲双手夹刀“飘”在空中,即将摆脱困境。

    不仅如此,纽恩还感受到一些别的异状......不知为什么,切入对方手掌的刀锋竟然在震动,频率极高带来触电般的感觉;几次之后,竟然有了脱手的征兆。

    双引擎,当真如此强大而神奇?

    心头转念,心中不安的感觉进一步加重,纽恩首次意识到,这个给了自己太多意外的对手拥有至少不下于自己的实力。

    不能输啊!

    警醒的同时手上动作丝毫没有停顿,猎杀者挥刀横削。

    “杀!”

    抛开这次拦截带来的震惊,现在的局面对纽恩来说并不坏,甚至比刚才更加有利。面对那凌厉的一刀,俏郎君受伤虽然不重,但被刀锋卡住双手,摆脱之前处于不设防状态。适才那样的机会都能抓住,这次纽恩怎么会错过,当即推动镰刀继续前进的同时,身体迅速前移。

    果不其然,短暂“飞翔”后,黑色机甲的重量回来了,刀锋前的阻力随之加大,粘合愈发紧密。而在这个时候,纽恩已经前进几步,左手保持推刀动作,右手毫不犹豫打出一拳。

    当这一拳打出的时候,赛场内忽然间亮起剧烈光芒,让人误以为能量弹爆炸,然而实际上,光芒是从死神镰刀上发出,不含能量冲击,只有刺眼与波动。

    “这怎么行!”

    光华闪烁,不知多少人从座位上跳起来,一些愤怒的学员面孔都变了形,不顾一切地大喊起来。

    “激光武器!”

    “作弊!”

    “无耻!”

    众所周知,机甲竞技不同于战场,不仅大威力武器不准使用,还包括一些可给机师带来附加伤害的手段也受到限制。在此基础上,选手在座舱内的防护也有简化,以免那些附属装备影响操作。

    说到底,机甲比赛的目的是切磋操作技艺,而不是检验谁的机甲更具有杀伤,进攻手段更加丰富。如果换成战场,这些限制通通取消,只要能够杀死对手,无所不用其极。

    比如此前出现过的变形装甲,因为辐射被禁用,激光武器也在其中,即使不含能量冲击,但由于没有专门防御设备,机师的双眼注定受到影响,甚至会导致失明。

    场外如何终究是场外,战场中央光芒刺目,没有人能够看清战斗,也不知道牛犇现在的状况。唯一让人感到安慰的是,战斗并没有因为那团光芒的出现而终止,相反变得更加激烈,碰撞之声不断。

    光芒剧烈晃动,偶尔可以看到两团庞大的身形,一个血红夺目,一个漆黑发亮,双方明显在贴身肉搏,周围乱石飞溅,还有无数残破的零件、螺丝、管线甚至钢板,带着火苗飞向四面八方。

    一阵哄闹后,赛场忽然间安静下来,隔着厚厚的隔离墙,仍有不少人的眼睛被光芒刺痛,泪流满面。

    没有一个人转开视线,万余道目光紧盯着赛场。此时此刻,专门负责监督技术参数的监测室内,屏幕上跳出一行字。

    “俏郎君双引擎功率全开,关节微引擎动力合成,辅助引擎全开,功率突破上限,溢值百分之七,百分之八,九......还在升高!”

    “会爆机的!”一名老教授承受不了压力,有些仓惶的声音大喊。

    “叫停比赛!”一名带有少校军衔的军官果断下令。

    “等一等!”从不出门的胡疯子几日来到这里,挥手阻止,双眼变得通红。“极限测试,这是最好的机会,最好的机会!”

    与赛场内的普通观众不同,检测室内有大量最先进的仪器,光芒亮起之后及时切换模式,此刻呈现在屏幕上的不仅有参数,还有两台机甲的清晰影像。

    在那里,两台机甲皆变成舞者,猎杀者彪悍凌厉,俏郎君竟也不遑多让,灵巧而有力的动作、让人无法相信那是一个挺着圆鼓鼓肚皮的胖墩。搏杀至今,两台机甲都伤痕累累,火花乱窜,让人不解的是,战斗打到这种程度,那把镰刀竟然卡在双方手中,谁都舍不得松开。

    区别在于,猎杀者握的是刀柄,不时可以发力搅动伤害并且牵制对手;俏郎君腾出右手,左手连抓带扣,牢牢抓住刀身不放。

    “溢值百分之十七,真的会爆机啊!”

    “牛犇看不见,需要借助那把刀判断对手的位置,所以不能放手。”

    监测室也有几家高手,研究人员再次警告,少校转过身,对胡疯子严肃说道:“胡教授,我尊重你的研究成果,但更希望机师能够健康地活着,所以......终止比赛!”

    “再等一下!一下下!”仿佛被夺去心爱玩具的孩童,胡疯子猛地扑上去,抱住主持不让他拿起话筒。

    争执中,哐当一声,监测室的门被人“撞”开,元东亲自急匆匆赶来,看到这种状况立即明白怎么回事,大发雷霆。

    “胡疯子!你这个......把他给我关起来!”

    话音刚落,战场中两台机甲又一次相遇,与此前不同,撞击之前黑色机甲突然将一直紧扣着的长刀拍开,之后一头撞入猎杀者的怀抱,腰间同时弹出锁链。

    只有能够看到、且一直注意观察战斗过程的人,这是俏郎君第一次看准对手的准确位置与距离,第一次发起主动攻击。

    震耳欲聋的撞击声中,闪着剧烈光芒的长刀飞出,两台机甲被锁链捆在一起,轰然倒地。

    凭借自重与动力优势,黑色机甲圆滚滚的身体骑在猎杀者身上,挥拳痛殴。

    不再需要任何技巧,瞄准目标,打就是了。

    ......

    ......

    片刻后,光芒散尽,猎杀者仰面朝天倒在地上,按照“人”的标准衡量,头颅被砸成了饼,身体也已不成人形。

    俏郎君的情况好不了多少,左臂连手被中间劈开,变成叉子般的形状,右手勉强可以握拳,油污四溢,电火花不停地闪。由于没有外挂装甲,它的身体四处漏风,缺东少西就像被扒皮到一半的肥鸭,不少地方露出管线、电路板。

    奇怪的是,都变成这个样子了,它竟然还能站起来,甚至能够说话。

    解开锁链,黑色机甲从猎杀者的身体上离开,仿佛刚刚犯下弥天大罪的暴徒提着裤子丢掉被蹂躏的少女,摇摇晃晃的姿态并不如何狼狈,反像是满足后的陶醉与回味。

    过万双眼睛注视下,俏郎君目视前方,伸出手,潇洒而勉强的勾了勾手指。

    “来战。”

    整个赛场鸦雀无声,整个京都陷入沉寂,整个联邦没有人说话,只默默等待着。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俏郎君身后。在那里,尚有一战之力的飞隼身体微躬,像一只潜行的猎豹。

    ......

    .......(未完待续。)

通知

家母发生交通事故,暂时停更,望谅解。(未完待续。)

一七七章:不应放松的时刻

    寂静的赛场中央,经历激斗的黑色机甲伤痕累累,连那个硕大的肚皮竟连外甲都被掀掉,暴露出各种零部件;面对这样难得的机会,周围无数人为之狂喜,纷纷抓住机会镜头全都对准它。很快,一张张可能包含有双引擎机甲奥秘的照片被定格,以最快的速度变成电子信号传送到世界的各个地方。到时它们将会还原,并被无数专家精心研究,从中找出这台甲奥秘,或许也包括这场战斗的奥秘。

    有人欢喜有人忧,灯光闪烁的时候,华龙联邦很多人感到懊恼,甚至顿足捶胸;与机甲价值相比,这场战斗的胜负根本无足轻重,此番俏郎君暴露“内景”,已对联邦造成无可换回的损失。此时此刻,联邦各地不知多少人大喊乃至大骂,希望这场比赛快点结束,或者干脆让那台机甲倒下,用它厚重的身躯保护机密。

    喜欢的和不喜欢的,高兴的与懊恼的,都影响不了赛场内的人,周围绝大多数观众心里,当下全世界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这场比赛,心里只关心接下来的进程与结果;至于机密,利益,远见之类,那是将来才需要考虑的事情,或者干脆点,让它们见鬼去吧。万众期待的目光注视下,黑色机甲孤独地站在中央,一手握拳,一只手提着军刺,用一条破烂不堪的脚踩住更加破烂不堪的猎杀者的身体,默默等待着。对他来说,战斗才只进行到一半,还有更加艰苦的部分等着自己;相比可能存在的泄密,他更担心对方现在的位置,与其可能发动攻击的方式。

    与此同时,周围无数人咬紧牙关,紧绷着脸,目光在俏郎君与身后那台蓄势待发的机甲之间徘徊,连一口大气都不敢出。

    机甲重伤,机师失去视觉,甚至不知道对手潜伏在背后,没有什么比这种情况更让人绝望......偏偏距离胜利极其接近,似乎只要再坚持一下,胜利就唾手可得。

    一挑二,联邦军校的学员独自挑战两大顶尖强国的顶尖选手......还有什么事情比这更让人振奋,值得为之屏息。

    再来一次奇迹,就一次!

    内心在祈祷与煎熬中等待,时间变得格外慢,不知过了多久,俏郎君身后传来一声轻叹,轻飘飘但却坚决地送到耳边。

    “你赢了。”

    左手划过操作台,安德烈的声音听起来并不愤怒,只是有些遗憾。

    “将来有机会,希望能够再次领教。”

    听到这句话,原本就非常安静的赛场变得更加安静,仿佛空气中的每个分子都被凝固,声波无法振动。刹那之后,人们突然一起尖叫,聚集起来的声浪海啸般席卷八方。再过一秒,本能褪去,喜悦变得更加清晰,于是大家蹦跳、欢呼、鼓掌、呐喊,连不少国外选手情绪也被感染,纷纷为之鼓掌喝彩。

    震耳欲聋的喧嚣声中,人们没有听到安德烈与牛犇之间还有几句对话,也没有注意到与热烈气氛格格不入的杂音,因为发生在机甲座舱之内。

    “安德烈,你这个懦夫!”

    无法起身的纽恩一拳将操纵台砸烂,片刻后,他忽然想起来别的什么,英俊的面孔愈发冰寒

    “爱,丽,丝!”

    ......

    ......

    当日晚间,华龙联邦处处可闻欢呼,军校内部更是一片欢腾。由于这场胜利,不仅此前各种谣言被击碎,还使得华龙联邦的声音出奇一致,从赛事结束的那一刻起,直到此后几天,人们除了赞美与欢喜,便是欣赏政府、军方与民间等各个方面对比赛的讲解,将赛事画面在脑海中一遍遍重温,颁奖之前,这是人们最愿意做的事情,仿佛那场刚刚发生过的战斗是个故事,需要不断加固印象。

    喜悦的气息弥漫在每个角落,非要找些遗憾的话,比赛刚刚结束,黑盟各国使团纷纷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军校,进入前三的纽恩更是连颁奖典礼都不参加,借口身体不适匆匆回国。在他看来,此行取得的成绩非但不值得高兴,而且是一次需要洗刷的耻辱。毫无疑问,这样的行为有失风范,同时也从细微处证明,指望红黑双盟和谐共处,目前只能是一场空无虚渺的梦。除此之外,还有一点需要提到,赛后,逐渐有人关注起安德烈“投降”这个细节,从中推导出诸多推论与猜测,甚至有人大胆假设,认为这是他与牛犇联手做局,阴了纽恩一把。

    杂念初生没有影响到联邦民众的喜悦心情,相反增加许多笑料,无论如何,事实已经无法更改,人们大肆庆祝的同时难免开始猜测畅想,做为给联邦挣得无上荣耀的那个人,此刻牛犇的身体是否已经恢复,视力会不会受到影响,接下去会被授予何种嘉奖,未来能否攀登至更高。

    “少说......得封个少校当当。”有铁杆这样猜测。

    “开机甲不等于领兵打仗。虚衔倒无所谓。”理智的人随之反驳。

    “我倒觉得,牛犇和他的机甲都会被关在某个秘密基地,双引擎机甲普及之前,恐怕都不会放出来。”有人想到更深层次。

    “瞎扯,要保密根本不会公开参赛,人家现在正和朋友庆祝......没准儿还是美女。”更多人关注的是八卦。

    “美女?想投怀送抱者太多。”羡慕者发出叹息:“是我就好了。”

    “那还不简单,留住纽恩,再把那个爱丽丝叫回来,加上安德烈,你一挑三,保证比牛犇更出名。”

    “哈哈!”

    议论最终以欢笑结束,欢庆的人们不会知道,那个二次成为联邦英雄的人并没有和朋友们庆祝,而是一个人悄悄出动,避开所有人视线后去了医院,看望一个即将逝去的生命。

    ......

    ......

    “啊呀呀,你是牛......”

    “嘘!”

    “喔!”

    “不要大声叫,好不好?”

    “嗯,嗯嗯。你怎么来这里了?为什么一个人?你怎么会......”

    “谢谢。我来办点事情,麻烦帮我掩护一下。”

    “掩护一下?好好好。可是你的眼睛好了没有,我给你看看......”

    “不用,已经好了。”

    “......真的好了?可不能大意啊!我有个堂弟的同学的妈妈的表侄女......”

    “真的好了。”

    “那好吧。你要做什么事情?需要我做什么?”

    “这个......别让人进门就好。”

    “里面只有一个老头儿,没有人来。”

    “没人最好,反正帮我看着,行不行?”

    “行!当然行。那个......一会儿办好事情......能和我拍张照吗?”

    “当然。”

    “可不可以再签个名?”

    “可以。”

    “能不能......”

    “我先进去了......掩护我。”

    “......嗯。”

    留下兴奋又有些幽怨的小护士,牛犇推门走入病房,顺手再把房门关闭,随后把身体靠在上面,微微叹了口气。

    成名不易,成名之后更加不易,此行牛犇用尽手段,最后依然没能逃脱被人发现的命运。如今他由衷发现,当初胖子在教导大家“潜伏”技巧时曾经提到过,“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如果你的脸被每个人所熟知,且希望碰到,最高明的手段也难藏踪。”

    正常生活,难不成需要考虑易容?

    那也太扯了!

    事已至此,只能寄希望于热潮尽快过去,以便生活恢复平静。

    “你来了。”

    脑子里想着的时候,耳边传来苍老沙哑的声音,伴随着意味深长的叹息。

    “我原本以为,你至少到明天才会来。”

    牛犇心内一惊,赶紧将诸般杂念从脑海中清除。

    “打完比赛没什么事,过来看看。”

    “呵呵,大胜之后怎么会没事呢......你很不错。”感慨过后,苍老的声音稍稍停顿,再次发出叹息:“当年我若有你一半清醒,就不会变成这样。”

    牛犇目光微闪,“其实我......”

    “你来,是为了杀我。”老人淡淡说道:“这么重要而且大喜的日子,你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原因只能是担心我趁机跑掉。”

    语出惊人。杀人这种事情,无论怎样冷血凉薄,总难免带上暴戾与血腥的气息,然而从老人口中讲出来,感觉却很奇妙,初听觉得淡然,好像描述桌子椅子般寻常,随后却能体会到一股慎重与遗憾的意味,仿佛那是一件需要专心从事的工作,如今不得不放弃。

    房间的灯多已灭掉,仅留床头一盏、且调的极暗,昏暗的黄光打在墙上,老人肤色同样焦黄,看起来就像一团影子,被生生从墙壁上扣出来、按在床上一样。牛犇知道这是伪装术达到极高境界才会形成的错觉,内心越发警惕。

    “如果为了杀人,我会采用更加稳妥的法子。”牛犇对他说道。

    “那倒是的。”老人默默点头说道:“即便终结者要杀我,也应该站远一些。”

    听到终结者这几个字,牛犇轻轻挑眉,对老人话语中包含的警告反而不太担忧,神色依然平静。

    老人看似昏花的眼睛看着他,渐渐明白了什么:“你有诱惑需要求证?”

    “嗯。”牛犇默默点头。“有个事情想不太通。”

    “是什么呢?”

    “原本我想当面问问,您是不是......现在,已经清楚了。”

    深吸一口气息,牛犇缓步走到病床边,看着老人的眼睛道出心中所想。

    “我的药方治不好您的病,既然您确定会死,为什么我还能够活着?”

    ......

    ......(未完待续。)

第一七八章:强势

    病房内的气息陷入沉寂。片刻后,老人一声长叹,似乎要将那些带有病痛的浑浊气息全部从身体里吐出。

    “你问倒我了。”

    声音充满疑惑而且惆怅的意味,还有些苦涩,老人伸出枯枝般的手,有些吃力地摇了摇头。

    “连日来我也一直在想,为什么呢?”

    牛犇犹豫了一下,走过去按下摇床按钮,待病床升起到合适角度,再走过去扶住老人靠住上半身,最后从旁边取来靠枕,将其垫在腰间。一连串举动熟练而自然,牛犇没问过老人的意愿,似乎知道其心中所想,包括床头升起的角度、靠枕的位置等等,全都恰到好处。

    盛名远扬的联邦英雄用心服伺一名扫地老头,仅仅用善良解释未免太假,若被外人看到这一幕,必定大吃一惊。老人坦然享受着牛犇的服务,脸上没有丝毫局促、惭愧的样子,相反有些不甘与怜惜。那种感觉,就好像宝贝被贱卖、或者他才是施舍善心的一方。

    等把这些事情做完,老人的身体感觉舒服一些,又示意牛犇取来水杯,仔细地漱了口,这才满意地吁了声。

    “可以了。你也坐。”

    牛犇嗯了声,提来椅子坐在床边,等了会儿,自己主动说道:“我知道的有点晚。”

    “哦?”老人愣了一下,想了想才明白他的意思,脸上浮现出骄傲的神情:“即使现在,我要杀你也不算难。”

    牛犇没有回应这句话,将其理解成老人维护自尊的方式,信与不信、服与不服,全都放在心里。

    老人也未就此深究,但有别的疑惑,好奇问道:“你怎么确定是我?”

    牛犇回答道:“我的生活简单,圈子小,能接触饮食的更少。然后,过去三十年,医生的工作方式也很简单,有些规律。交叉对比后,您是唯一人选。”

    “工作方式......这个说法挺好。”老人先是莞尔,听了后面有冷笑起来:“怎么个简单法?有什么规律?”

    专精一道者必定骄傲,提到医生,人们忌惮其神秘莫测,无迹可寻,加上医生具有传承性,谁也不知道当代医生是何模样,因而难以追捕。多少专家都解决不了的难题,今日被一个毛头小子说成简单而且有规律,老人很不开心。

    关于这个问题,牛犇曾经认真思索并且总结过,颇有把握地说道:“医生偏爱用药,所以简单。”

    原来是这样的简单。老人无话可以反驳,咕哝了声。“不用药,难道学那些粗货用刀砍?”

    牛犇接着说道:“医生间接出手者多,不太喜欢亲自与目标接触。”

    老人微诧说道:“既然这样,你怎么会想到我身上?”

    牛犇回答道:“当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医生接单已经很久,如在我买的食物中下毒,以他的造诣,应有大把机会。在没有更好的办法、找到进一步根据前,只能假设医生就在身边,出于某种原因没有出手、但又确信随时可以出手,所以没有出手。”

    这番话有些绕,道理还算清晰,稍顿,牛犇接下去说道:“后来我发现,医生用药,直接毒杀的却不多。事实上,那些毒杀的例子很可能是误传,或者有人冒名顶替。真正的情况应该是这样:这一代医生,从来不用毒药杀人。”

    听了这番话,老人陷入沉默,良久才用低沉的声音问道:“还有什么?”

    牛犇摇了摇头,诚恳说道:“我自己懂得医道,相信的人少,医生如果坚持按照以往的方式,想杀我很不容易。对照身边的人,年龄大、能接触到我的饮食,还要让我放下戒心的......”

    老外偏过头来看着他,眼神异常复杂。

    “只有我一个?”

    “有四个,其中两个绝无可能是杀手,一个绝无可能精于医道。”

    老人没有追问判断根据,沉默片刻后问道:“还有没有别的?”

    牛犇坦诚说道:“我有个很厉害的朋友帮忙才能想到这些。具体到您,您有顽疾,我有药方,虽然指望不大,总归得试一试。另外,他提醒过我一句话。”

    “什么话?”

    “久病成医。”

    “......病这么久,不应该对药物一窍不通。”

    老人很快领悟意思,表情微涩,微苦。“你那个朋友的确很厉害。他是谁?那个飞哥儿?”

    “不是。”

    “世界那么多专家,加上智能光脑都做不到的事情,想他也没有那个本事。”老人嗨嗨笑起来,干瘪的嘴唇翘起,想起有趣的事情,“想当年,我差点要去干掉他,要是做了,如今不会有他。”

    任凭老人阅历无双,也不会想到,那个时常跟在叶飞和牛犇身边的孩子才是自己的败因。他的这番话让牛犇惊出一身冷汗,暗想如果那样,自己何止减少一个朋友,雪原之战的结果恐怕也得改上一改。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您为什么没有......接单?”

    “世间过了有十来年。单子接了,可是我反悔了。”老人悠悠一声长叹,流露出缅怀的神情:“那个时候的飞哥儿很皮,很有趣,加上我那时候生病,心情有些变化......嗨,人老了就犯糊涂,谁知道当时怎么想的。”

    这句话似可用于现在,牛犇为自己、也替也非感到庆幸,同时免不了疑惑,十年前的叶飞恶名在外,整个京都的少爷小姐闻之色变,然而在另一个更加恐怖的人眼里,最混账的叶飞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完成自救,真让人不知该说什么好。

    除了这些,牛犇还想到别的,犹豫半响,终于忍不住问道:“接单不为,是不是不太好?”

    |“何止不好,简直糟透了。”老人对此大有感触,愤懑说道:“如果不是因为坏了规矩,我怎么会收山,现在又怎么会因为你出山......结果还弄砸了。”

    为我出山?牛犇微微皱眉。“可是最近,医生出过手的。”

    “这算什么问题。”老人看着他微讽说道。“难道你连我的行踪都没调查清楚就下结论?”

    “时间紧,还没有进一步追查。”牛犇心里闪着念头,神情渐渐凝重:“您已经收徒?两个医生?”

    老人转过头去淡淡说道:“传承从来不断,我也不例外。不过你放心,医生百年如一人,既然放手不杀,就不会重复出手。”

    牛犇认真摇头,说道:“无所谓放不放心,我会防范他,找到他,并且杀死他。”

    “呃?”老人浑浊的眼睛里射出精芒,问道:“这又是为什么?”

    牛犇回答道:“您已经坏过规矩,难保您的弟子不会做同样的事情;如果他和您的本事一样,对我的威胁远远超过别的杀手。另外,既然医生不会重复出手,说明他对您与历代先辈的事情很了解,我想通过他找到源头,追查想杀我的人。”

    老人想了想,淡然说道:“这个理由倒也充分。不过我很好奇,你和我说这些,难道不怕我改变主意,杀死你?”

    牛犇平静说道:“刚才您说,即使现在,您想杀死我也不难。”

    老人挑眉说道:“那又如何?”

    牛犇认真说道:“从我开始防范您的那一刻起,您就没机会了。”

    “呃?”老人目光微闪,手指轻轻弹了两次。

    “没有用的。”牛犇看着他说道:“除了进门那次,我再没有呼吸过。”

    “......”老人情不自禁瞪大眼睛,难以相信听到的话。

    牛犇继续说道:“如果需要,我可以屏息三十分钟以上。到这里之前,我在身体上涂过一层蜡油,只有双手除外。”

    说着牛犇伸出手到老人面前,说道:“您可以试试,通过我的手下毒。”

    昏暗的灯光下,老人的视线落在牛犇的手上,才发现上面闪烁着一层若有若无的光,不被提醒绝无法察觉,即使认真盯着,依旧难以分辨原因。

    或许是杀手的本能,老人从那层光芒中感受到一股别样气息,纯净如清泉,内力却好像澎湃的海浪,蕴含着超乎想像的力量与生机。

    良久,老人痴痴抬头。

    “这是什么?”

    “是您不了解的事物。”

    这是一句废话,然而接下来,牛犇轻轻抖动手腕,手指画着圆圈,一股莫名的力量随即释放。老人发现自己的双手仿佛陷入泥沼,再难做出丝毫举动,口鼻也好似被某种东西包住,接触不到一丝空气。

    神一般的展示,老人无力反抗,只能用眼神示意自己明白了状况,同时他也留意到,牛犇在做这番举动的时候有些吃力,尚不能够灵动自如。

    “如果是战前,我可以做得更好。再过一些时间,我可以不限于双手。”

    随口解释着,牛犇收敛气息,坐回去诚恳说道:“给您看这些,希望我们可以开诚布公。”

    久违的空气回到体内,老人虽然不惧死亡,依旧忍不住大口呼吸,半响才用艰难的声音道:“你想知道下单的人,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牛犇看着他反问道:“您会说吗?”

    老人说道:“你可以试试。”

    牛犇说道:“正在试。”

    “哦?”老人有些不解。

    牛犇说道:“您有机会杀我但没有出手,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这份情应该还。另外您快要死了,现在还在乎的,大概只有弟子和传承。”

    老人醒悟过来,微讽道:“原来你还人情的方式是威胁我。”

    牛犇平静说道:“我认为是交换。”

    老人挑眉说道:“拿什么交换?别说是承诺不杀我的弟子?你根本不知道他是谁,在哪里。”

    牛犇平静说道:“我有国家力量可以动用,有您想象不到的厉害朋友帮忙,有比我更强大的长辈作为后援。而且我相信,您的弟子不会像您一样老辣难缠。您得承认,我有这个机会,和力量。”

    老人沉默不语。

    纵横一生,他见过太多强者与不同寻常的人物,但都无法与今天所见的相比。尤其刚才,体会过那种被铜墙铁壁封堵的感觉后,长久积累的强大信心已经动摇,难以再像以往那样坚定。

    思考的时候,牛犇继续说道:“这只是我用来交换的一部分。”

    “哦?”思维尚未从震惊中解脱,老人神情微惘:“还有什么?”

    牛犇思忖说道:“也许......我是说也许,还有一个方法可以让你活下去。”

    听到这句话,老人本已暗淡到极致的目光突然射出精芒,仿佛被点亮的灯。

    “什么方法?”

    视线中,牛犇的神情略显犹豫,沉吟片刻后才又重新开口,轻轻道出两个字。

    ......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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