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1,神交慕夜凡
苏涟漪本以为今日之事只是个小插曲,却怎会想到,这是未来硕大风波的开端。
马车上,苏涟漪越想越纳闷,慕夜凡明明是一介商贾,即便是家族在京城根深蒂固,其气场及架势也太大了吧,相比之下,她不像是郡主反倒慕夜凡像个郡主,怪,真怪!
下了楼,张掌柜立刻迎了上来,殷勤地将苏涟漪送出了听风书苑,一直送上了马车。
“……”苏涟漪无语。
慕夜凡面容恢复客套的平淡,也没站起身相送,只坐着点了点头,“好,五日后见。”
“虽然刚刚产生了误会,但如今误会解除,我不得不说,慕老板真不是普通人。认识慕老板是我的荣幸,慕老板这个朋友我交下了。”涟漪慢慢站起身,“刚刚慕老板说还有事忙,正巧我也有事在身,那便告辞了,五日后我来取纸再见。”
苏涟漪见他不想说,便不再问了,毕竟她对那人身份也没什么特别大的好奇。
可惜,慕夜凡笑而不语。
“信不信由你,”苏涟漪道,紧接着又问,“除一人外?那人是谁?”她能感觉到慕夜凡不是一般的凡夫俗子,更是好奇令慕夜凡另眼相看的人到底是谁。
“呵呵,好一句钱财乃身外之物,”慕夜凡的口吻复杂,让人捉摸不清其到底想表达什么。“这句话说得简单,但这世上除了一人外,我不信会有第二人舍得。”
苏涟漪笑了下,“有什么舍不得的,钱财乃身外之物。”
慕夜凡想了想,而后用一种审视地目光盯着苏涟漪。“云家在我朝地位非比寻常,骠骑将军受皇上重用,涟漪郡主家产丰厚又地位斐然,可以说郡主已尽享荣华,但你若离开,这一切的地位、权力、金钱、荣耀皆化为泡影,涟漪郡主你可舍得?”
涟漪点头,“恩,最坏的打算便是,与我夫君远走他乡,过无忧无虑的生活。”
慕夜凡听到苏涟漪说最坏的打算,这才缓缓抬起头,“最坏的打算?”
“感谢慕老板刚刚为我担心,既然你问了,我便如实回答。”涟漪叹了口气道,“别看我老神在在,其实截止到目前,我也无头绪,只有一个最坏的打算。”
人家一片好心,自己好像火炮一样点火就着,实在是有失风度。苏涟漪坐回桌对面,暗暗自责自己的反常,最后将发火原因归根结底到自己有孕之事上。
这么一闹,苏涟漪刚刚的火气也小了不少。慕夜凡的问题确实唐突不礼貌,但如果真按照其所说,早已神交,出于对朋友的关心,这问题也不算是什么。如今想想,却是自己太过敏感和暴躁了。
“原因,我刚刚已说过了。”话说完,慕夜凡便坐回了位置,继续翻看手上书籍,好像这房内除了他外绝无第二人一般。
“那纸张赔本又费力,而你又不用,为何要做?”苏涟漪追问。
“不画,”慕夜凡继续答,“刚刚说了,慕某人不喜绘画。”
“那你还画吗?”涟漪问。
“恩。”慕夜凡随意答应了声,视线未转半下。
“你要继续做素描纸?”涟漪忍不住问。
“至于素描纸,”慕夜凡继续道,“郡主定了十尺,五天后来取吧。那纸张过厚,风干极其不易,所以比普通纸张制作起来麻烦些。”
苏涟漪心里叹息——看来那纸算是泡汤了,回头另想办法吧。
“若没其他事,郡主就先请回吧,慕某人手头还有些急事需要处理。”还未等涟漪说完,慕夜凡淡淡打断。
“这……”苏涟漪很少冲动,谁想到这冲动竟惹了事伤了人。
慕夜凡慢慢站起身来,踱步到窗口,看着窗外街道来往行人。“其实我并不喜欢画什么素描,当日画上一幅也仅仅是图鲜,如今也不喜欢,继续做那赔钱的纸也是为了郡主的需要。也许是因神交,我对郡主的感觉并非陌生人,而是朋友、知己,所以今日才将掌柜谴下,冒然而问,唐突了郡主是慕某人的不对。”
苏涟漪一愣。
慕夜凡并未因苏涟漪突然的暴怒有什么反应,依旧是那般老神在在,只不过脸上有着淡淡的失望。“涟漪郡主自然不知慕夜凡这一介草民,但慕某人对涟漪郡主却是神交已久,郡主主张一生一世一双人,慕某人也是。说来也许郡主不信,慕某人至今未有妻妾,只等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女子出现。”
妈的,谁都来欺负她苏涟漪,一个陌生人都欺负她?真以为她是好欺负的!?大不了就不用他家的纸了,不就是一个纸厂吗?她有的是钱,自己开着玩。
本来孕妇脾气就大,面对这老神在在的慕夜凡,苏涟漪一下子就火了。但狼使然,她不想撕破脸,“如何挡,如何掩,这些都是我的私事吧?若我没记错,这次是与慕老板第二次见面,还算不得什么熟人,慕老板这么刨根问底地问,会不会不礼貌?”
慕夜凡慢慢抿了一口香茗,“如何挡?如何掩?”
“……”苏涟漪无语,面前的慕老板也太直接了吧?她能怎么说?难道说这五天为了养胎刻意回避这些问题?难道说因为轩国公主的事差点自己气流产?她这么好面子自然不会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慕夜凡微微挑眉,“虽慕某人一介草民,但交友还算广泛。五日前宫中晚宴也是略有耳闻,关于轩国公主欲与骠骑将军和亲的消息,如今已传开。郡主名震京都,扬言绝不为夫纳妾,如今轩国公主指明骠骑将军,按理说,郡主应急迫才是,谁又能想到,郡主能在此处与在下论画。这还不足以说明郡主对画作的执着?”
“说来惭愧,”涟漪道,“其实我并不喜欢画画,当时画画也是为了学医。”这茶真香!她竟感觉第一次喝这么好喝的茶。
喜好权术!?苏涟漪额头出现了一些黑线,她何时喜好权术了?不过想想她自打来了京城便平步青云,被不明真相的人这么评价,也不无道理。
“外人只说郡主喜好权术,但慕某人却觉得,郡主真正执着的确实画作。”一边淡淡地说着,一边为苏涟漪倒了一杯香茗。
慕夜凡用提起紫砂小壶,将水倒入另一只更为精致的紫砂小壶中,下一秒,茗香扑鼻。
三楼没人言语,二楼书生的嘈杂议论声更突显了三楼的静,鸟鸣山更幽一般。
苏涟漪相形见绌!
富有分两种,一种是暴发户式的富有,这样的人不会享受生活,除了辛劳赚钱还是辛劳赚钱,例如她苏涟漪。另一种则是贵族式的富有,这样的人没经历过贫穷生来不用奋斗,他们的世界永远是优雅的从容的,例如眼前的慕夜凡。
苏涟漪坐下后,方才发现,桌椅靠近窗子的地方,有个红泥小炉,那小火炉制作精巧可爱,上面有一只小小的紫砂壶,煮着水,水汽氤氲向上。初春暖意,悠闲惬意,再加上随意翻翻书籍,不得不赞叹慕夜凡的品味。
苏涟漪这才意识到,自己跑来半天竟还没人请她入座。别说她没做,慕夜凡和张掌柜也一直站着看画,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画上。
“坐,”慕夜凡一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苏涟漪见目的达成了,很是开心,“太好了,既然这样,那我先定上十尺。”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愿。
慕夜凡一挑眉,“素描纸?好名字,便依郡主的意思,那种纸就称为素描纸,未来在书苑会出售的。”
涟漪发现慕老板问的问题很尖锐很实际,说明他真的喜爱上了素描画,喜出望外,“这么说,慕老板会一直生产素描纸了?”
慕夜凡又指了几处提出问题,而苏涟漪耐心解答,真好像授课一般。
偌大的三楼,只剩下苏涟漪和慕夜凡两人。
慕夜凡微微斜眼,那张掌柜得到授意,便借口处理楼下生意,转身下楼。
涟漪点头,“对,好眼力。”
慕夜凡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指向画中女子耳畔的发髻,“这里的线条,处理的确实比我好,杂而不乱,有条不紊,而且在这个地方,”又指了一个地方,“故意磨花了碳粉,柔化了线条,更为逼真。”
慕夜凡一动不动地盯着画上的女子,苏涟漪心中暗笑,看来“美人计”成功了。当时她想,即便是慕老板没看上她的笔法,看上模特也好。
涟漪谦虚道,“这称不上神作,只是画法不同罢了。这种素描画法,我也只是学了几年,还未掌握骨髓,但按照慕老板的灵性天赋,怕是再画上一年,便会超越我的。”
慕夜凡虽未说话,却睁大了眼,瞳孔扩大,惊艳地看着画中女子。
“哇!妙!太妙了!”张掌柜不顾自己花甲的年纪,忍不住赞叹出声,“寥寥数笔,竟能将人画得惟妙惟肖,完全超越了泼墨画意,看着画便仿佛看见了真人一般,我活了这么一把年纪,还第一次看见这种神作!”
慕夜凡垂眼看着慢慢展开的画纸,眼中也有着期待。
“张掌柜言重了,我也不是什么画作大家,算什么大作?就是随便画画罢了。”一边说着,一边将怀中画卷的绳子解开,将画慢慢展开。
张掌柜浑然不知,“郡主不瞒您说,我们东家可是很期待您的大作,别说东家,就是小老儿我也是一直盼着呢。”
慕夜凡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但很快那弧度又消失,未被任何人发觉。
涟漪叹了口气,“抱歉了慕老板、张掌柜,实在是前几日我身子有些不适,难以前来。”
一旁的张掌柜笑着插嘴道,“郡主您有所不知,您说要送画过来,东家便天天来等。都以为您一两天就来呢,谁知道一等就是五天。”
“慕老板不用多礼,现在我苏涟漪只是个生意人不是什么郡主官员,我也是诚心想交慕老板这个朋友。”苏涟漪笑眯眯的,其实目的很简单,就是让慕夜凡继续生产那纸。
慕夜凡放下书,站起身来,斯文的面孔带着和煦的淡笑,“草民见过郡主。”
“慕老板,上午好。”涟漪率先打了招呼。
不得不说,慕夜凡的衣着打扮让人眼前一亮,而因他这很有现代因素的穿着,竟给苏涟漪带来了许多亲切感。
慕夜凡仍是一身细布衣,只不过今日一身白,在袖口和领口有黑色条纹。这种黑白条纹在现代不少见,但在鸾国是没人穿的。这种条纹给人一种严谨的感觉,被运用在现代各种制服中。
书苑三楼俨然成为慕夜凡的办公室。
仍然是三楼,即便是一二楼人满为患,三楼仍是冷清一片。学子们想考取功名,自然不用学这农工技术类的知识,所以才子们是根本不屑到三楼来的。
“麻烦掌柜了。”涟漪款步跟上。
涟漪随意翻看书架上的书,忽视周围或明或暗的目光,不大一会,张掌柜赶了回来。“苏小姐,请随我来。”
涟漪笑着点了点头,目送张掌柜又顺着楼梯爬上三楼。
张掌柜这就要见礼,却被苏涟漪拉住,马上便领会了苏涟漪不想将身份暴露的意图。“苏小姐,正巧了,我们东家刚到,您在这稍等片刻,我立刻去回禀东家。”
“张掌柜,请问慕老板在吗?”涟漪见张掌柜带着微笑而来,客气地问道。
只见女子披着淡紫色狐裘披风,领口的狐毛染了颜色,尊贵又华丽,披风及地掩住女子曲线却仍给人窈窕修长之感。女子高挑,手捧画卷静静立于门口,真就如同诗词所写,出淤泥而不染、亭亭玉立也。
众人惊讶连连,这漂亮又富贵的女子是谁?
抱着画的苏涟漪入内,引起不少人的侧目,毕竟,听风书苑很少有女子前来。鸾国女子虽不像中国古代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出外女子一般还是去些布店胭脂铺的地方,读书习字的都是有钱人家的女儿,而那些富家官家小姐买书买笔哪用自己跑到书苑买?自是有下人来买。
今日的听风书苑人满为患,满是前来挑书买笔的人,想来,应是书院放假吧。
312,闹脾气
飞峋将涟漪紧紧抱住,“不委屈,你在我身边,我只有幸福。”
涟漪靠在云飞峋的肩头,“你这样对一个女人唯命是从,会不会委屈?”
飞峋将涟漪拽到自己跟前,塞到自己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一切都听你的,你想当好人,我便当你的卫士;你若想当坏人,我便当你的爪牙,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涟漪垂下眼,“过好自己的日子?呵。我真不懂,我们两人从来不招惹是非、做事凭良心问心无愧,麻烦却一次次找上我们,这是为什么?难道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若真是那样,我真不想当什么好人,还不如坏人还来得痛快一点。”
飞峋笑着握住涟漪的粉拳,回过头来,“我们两人的生活,为何要让外人干涉?他们说惧内也罢、不惧内也罢,能影响我们什么?我们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了。”
涟漪哭笑不得地一拳击在他宽厚的背上,那后背满是结实的肌肉,这力道不轻的一拳下去,到好像是捶背按摩一般。“瞎说什么,我们两人才不是他们说的女强男弱呢,你也不是惧内怕老婆。”
云飞峋收起刚刚刻意装出的无辜,恢复了平日里平静的神态,嘴角勾起一抹轻松的弧度,“如果我在意外人说什么,怕是也活不到今天。流言蜚语、恶意中伤,从我记事起便跟随着我,二十多年,我早已百毒不侵。”顿了一下,又道,“再者说,怕老婆也不是污蔑,我本来也怕。”
“难道不觉得愤怒?”涟漪惊讶,“被外面盛传你怕老婆,你甘心。”
“大概能猜到。”飞峋道。
云飞峋坐在梳妆镜前,发冠被拿下,乌黑硬直的长发倾洒而下,其发质足可以在现代拍洗发水广告。
回了房间,见一个大男人前前后后在房门口蹲了快四个小时,涟漪的心也彻底软了下来,亲自帮飞峋洗脸梳头。“真不知说你什么是好,你可知外面人都如何传我们两人。”
云飞峋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地跟着苏涟漪乖乖回去。刚刚蹲了两个小时,又不敢站起来走动,生怕被书房内的人发现,如今双腿麻得厉害。
苏涟漪扑哧笑了出来,“我自然知道你担心我,刚刚是我脾气大了,抱歉。”伸手拉住那粗壮的胳膊,“天色不早了,回去睡觉吧。”
云飞峋依旧是那般委屈,“涟漪你别生气,我这也是担心你。”
她又笃定一件事,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以后定然非富即贵。为何?不是有句俗话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孩子先是被气得差点掉了,现在又被他亲爹吓了两跳还能安然在娘肚里,可见生命力之顽强。
心情已成功平静下来的苏涟漪推开书房门,又被生生吓了一跳,“云飞峋你还有完没完?大半夜的一声不吭蹲在门旁,你就不怕吓死我吗!?”涟漪哭笑不得,心想,好在自己胆子大不怕鬼,不然刚刚吓的两下非晕过去不可。
一幅画画完,涟漪扔下炭笔,仰头,伸手按摩脖子。已是半夜。
这一幅画,又是画了一个时辰。放在现代,便是两个小时。
没有构思不用创作,苏涟漪只是为了静下心来做一件事,试图将烦躁焦虑的心情排除。她也不想如此逃避现实,但特殊的身体状况逼迫她不得不逃避。
钻入书房,涟漪便在那素描纸上狠狠扯下一块来,低头开始画。她画的不是人物是静物,随便找了桌对面的一张椅子开始画了起来。
“不用,给我时间静一静。”扔下拒人千里的一句话,涟漪头也不回的去了书房。
“我陪你。”说着,云飞峋赶忙站起来跟着。
涟漪焦躁的心情虽未平复,但心却软了几分。“你去休息吧,我去书房画一会画,一会也睡了。”
屋内的灯光本就不明亮,当射到屋外时更是昏暗。云飞峋乌黑的眸子藏在深邃的眼窝之中,没有阴谋家的阴险,反倒更是可怜无辜。“我担心你,想陪着你。”
苏涟漪很是狼狈,一手抚着胸口,一手捂着小腹,哭笑不得。“大晚上你不睡觉,跑这蹲着吓人?”
那黑色物体一抬头,面如冠玉,端正俊俏的容颜可怜巴巴的。“涟漪,是我。”
刚推开房门,猛地看见房门边蹲着一只庞大的黑色不明物体,将苏涟漪生生吓了一跳。“谁!?”
想了又想,苏涟漪披着件外套,打算去书房画一会画,画画是最安稳心神的好办法。
唉……这孩子来得,真不是时候。
涟漪睡也睡不着,脑子涨得发疼。她自知,自己这样焦虑不安对身子和孩子没什么好处,她之前在公主府与世隔绝的五天也是为了逃避养身。
这么一折腾,就是半个多时辰,放到现代,是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来狠的,直接找人暗中把拓跋月“咔擦”了?不行,先不说人命宝不宝贵,也不说拓跋月一死,鸾轩两国会关系会多僵硬,只说这怀疑目标第一个就是她苏涟漪,毕竟整个京城人都为人涟漪郡主将轩国公主恨入骨髓。
来虚的,去元帅府联合云夫人,让云夫人继续演她的恶婆婆,把拓跋月吓跑?……这一招应该也不行,云夫人连本国公主都对付不了,何况是个外国公主。
来硬的,自己亲自跑去和拓跋月翻脸吵架?但之前狠话也放过了态度已表明了,她依然想尽办法追了过来,便证明,这一招也不好使。
来软的,进宫和太后、皇上求情?但诚如初萤所说,和亲这件事与皇上的面子乃至君威、国威相关,太后皇上也是爱莫能助。
想到这,她又翻身坐起,双眼紧紧盯着桌上的灯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索。
涟漪将胳膊放在脸上,挡住眼睛,一双秀眉一直是皱着的。自从来鸾国,前前后后碰到许许多多麻烦事,但唯有这件事是最棘手、她最在意的,她绝不能失败。
苏涟漪换了身衣服,而后洗脸洗手躺在床上,想起这前前后后的事便忍不住生气。现在满城风雨,都知道和亲公主看上了妻奴云将军,大家都等着看她苏涟漪的笑话呢,现在她根本没退路,她该怎么办?怎么办?
门外寂静一片,是那种尴尬的寂静。过了好半晌,才有一道委屈的男声道,“……哦。”
苏涟漪进屋后把门甩上,“出去,今天你在客房睡,我不想见到你。”吼了一句。
云飞峋自然跟着。
想到这,涟漪无奈地叹了口气,而后快步走回房间。
在气头上的苏涟漪恨不得抓云飞峋来胖揍一顿,但又担心情绪太过激动伤了肚里的娃,这娃已经被她折腾的剩了半条命,她不能再这么折腾这可怜的孩子了。
云飞峋摇头如拨楞鼓,“什么都没有在家陪娘子好。”
苏涟漪用力甩开飞峋,恨铁不成钢地跺了下脚,“够了!原本我看你是条汉子才和你在一起,谁知道结婚之后你就变成窝囊废了?正在窝在家里,难道你就不用结交同僚出去喝酒谈天吗?”
云飞峋一愣,浓眉一皱,面色阴沉了下,但这只有一秒,下一秒又恢复了哈巴狗的摸样。“娘子别生气,气大伤身,别气坏了我们的娃!”
涟漪一回头,看见本应威风凛凛的将军化身委屈巴拉的小媳妇,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云飞峋!你能不能有点骨气!?你知道外人都怎么说你吗?说你怕老婆!说只要涟漪郡主哼一下,云将军就尿裤子!在酒楼我心里还为你打抱不平呢,回来看你的德行,我……我也是瞧不起你!”
高大的飞峋猫腰低头,小心看自己媳妇的面色,乌黑的大眼里满是疑惑,“娘子,谁惹你生气了,给为夫的说说,为夫去给你出气。”
这不听还好,听了后气得差点又把娃气掉!“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一边想着,一边小声嘟囔着。
苏涟漪面色发青,一只手被云飞峋如同小宫女一样扶着,一只手则是轻轻放在小腹上。如果她知道外人怎么想象他们两口子,她发誓绝不会脑子进水跑去酒楼偷听舆论。
这被冷落的小媳妇正是云飞峋的内心写照,如果可以,他一天都不想离开老婆,但连续五日,涟漪都呆在公主府里不肯出来,又不肯见他,他已经反思了三百次,面壁了六百次,回忆自己哪里做错了。
“涟漪,你回来了?”听说苏涟漪回来,刚换了衣服的云飞峋便从里院跑了出来,殷切笑眯眯地如同热情的大狗。“娘子,你可算回来了,这五日你可不知道为夫有多想你。”说着,大狗摸样换掉,换成了被冷落的小媳妇摸样。
当苏涟漪回家时,天色已晚。
苏涟漪的强悍自不用说,大家有目共睹;云飞峋的孬弱也不用说,都在大家的想象力。于是,大家都等着看笑话,看涟漪郡主怎么忍下轩国公主,看云飞峋怎么翻身做主人。
无论苏涟漪和云飞峋两人的夫妻生活到底如何,最起码这女强男弱的印象已深深烙在别人的脑海里了。
也许京城中人对云飞峋的印象不是很深刻,只停留在其是一介武夫、为皇上立了功劳被封将军的一层,但更知道的是,云飞峋是个怕老婆的,被家里婆娘管得不敢多看其他女子一眼、不敢多说一句话,更甚至对女子多想一下都不敢想。
为何一个普通的和亲就能引起如此大的风波?还不是因其牵扯到了宣称一夫一妻的涟漪郡主。
因为轩国公主突然造访前来和亲,在京城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313,阴谋
她也第一次深刻体会到了孤身在外的恐惧、无奈和铺天盖地的孤独无助。但那又能如何?一切都是她自找的,她子自作自受,如今也是自食恶果。
拓跋月不敢在外显露自己的愤怒,也不能当着人家母后、皇嫂的面和夏初萤打起来,回到房内连个贴身宫女嬷嬷都没有,她第一次反省自己的行为冲动了。当时她怕父皇阻挠,只身一人偷摸跟随使臣队伍前来鸾国,造成了如今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境地。
当看到屋内古董花瓶时,想将那花瓶摔碎泄恨,但又想到这不是自家的花瓶,也只能忍了。
回到了房间,拓跋月将自己狠狠扔在床上,抬眼所见房内粉色轻纱,无比烦恼,伸手便欲将那纱撕碎,但想到这不是自己国家、自己宫中,便生生忍了去,没去撕。
妙绫阁,为千慈宫的一部分,其设计极为精巧别致,尤其屋顶设有一满是轻纱的阁楼,故名为妙绫阁。如今轩国公主拓跋月便住在这小阁之中。
……
御花园赏鱼一行热热闹闹、和和气气,只不过这只是表面,在场所有人各怀心思。无人想到,一场硕大的阴谋正无声孕育。
拓跋月方面,所有人都能将刚刚发生之事忘得一干二净,但她却忘不了。她本来就讨厌夏初萤,与其针锋相对,但却谈不上深入骨髓的恨,如今是彻彻底底的恨了,那种恨是不共戴天的恨,是你存我亡的恨。她发誓,一定要让夏初萤死,不,让夏初萤死太轻松了,她不会让夏初萤死,她要让夏初萤生不如死,走着瞧!
夏初萤方面,因为想到了那个彻底解决苏涟漪的好办法,她也不再多语,内心不停将计划设计成型,只不过这计划……损兵一万自损三千,不对,搞不好自损的还要更多。为了自己,她犹豫,为了涟漪,她却心动不已。
皇后和妃嫔方面,大家见拓跋月不能入后宫,大大松了口气,外加有了看热闹的心思,眼巴巴地盼着两国公主掐架,免费的戏,不看白不看。加之,她们更愿意看苏涟漪的笑话,不是奇女子吗?不是郡主吗?不是尚书吗?她们就等着看苏涟漪从神坛上摔下来,狠狠地摔下来。
太后方面,正如皇后所想,本来想留下拓跋月的,但现在是不会留了。爱嫁谁嫁谁,只要不在后宫就好。
一切好像回到起点,刚刚那骂架好像从未发生,但无论如何粉饰太平,发生了便是发生了,每个人的心态都变了。
“好,走吧。”太后也好像瞬间忘了刚刚发生之事一般,被妃嫔宫女们簇拥着,众星捧月地向后花园而去。
起初,太后有心思将月公主留在宫中,但今日被初萤这么一说,太后直接断了心思,太后怎么能让一个口碑如此不堪的公主扰乱后宫的宁静?
为何?
“好啊,走,我们都陪着母后一同赏鱼去。”崔澜馨口吻平和温柔,那自然流畅好像刚刚未发生过什么尴尬事一般。只不过,她内心却是冷笑连连——夏初萤再上蹿下跳也是没用的,这月公主入云家是入定了,只能说她聪明反被聪明误。
崔澜馨见初萤算是放过了月公主,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不仅感慨,夏初萤和苏涟漪两个女子的交情怎么就这么好,为了苏涟漪,夏初萤真可算是卖力的上蹿下跳。
初萤马上假装起平常的面色,“没……没什么,刚刚皇嫂不是说要赏鱼吗?我们去赏鱼吧。”
“萤儿怎么了?”太后发现刚刚还说得兴高采烈的初萤面色不好,忙问。
初萤垂下眼,面上的冷嘲热讽少了,换成严肃深沉。是啊,她又有了灵感,一个可以彻底解决涟漪烦恼的灵感,只不过若那么做……
想到这,数种恶毒的想法在初萤心中绽放开来。
初萤一挑眉,“是真是假,找人去打听下不就好了?”那还不好办?她一会便派人快马加鞭回东坞城散布谣言去,反正这是鸾国,谁不听鸾国公主的命令。再者说了,鸾国人未必会维护一个他国公主的声誉,就连官府也是懒得管的。
崔澜馨见气氛实在尴尬,努力笑得自然,“初萤啊,流言也未必为真?也许月公主真是冤枉的呢。”
见拓跋月那愤怒加委屈要哭的样子,初萤痛快的要跳起来。可惜,这场景若让涟漪看见该多好,真是遗憾啊。
夏初萤内心里笑得都快疯了,觉得连续骂架几日,今天最出彩!前几日怎么没想到说这个呢?太棒了,一语中的,一击致命。
太后也未说话,她认为自己女儿不会信口胡说,此时已相信几分。其实,她之前也想过,将拓跋月直接留在宫中,毕竟云家的势力实在太大,再加上一个轩国公主,怕是更不好对付,但如今,她也不敢留了。
一旁初萤笑道,“你都说才相处几日了,本宫与皇嫂可是相处几年了,你猜皇嫂是信你还是信我?”
拓跋月急得要哭了,“馨姐姐,你不信我?我……我们相处了几日,难道你还看不出我的为人?”
崔澜馨不着痕迹地将自己胳膊从拓跋月的怀抱中抽了出来。
初萤一脸认真,但心里却是给自己鼓掌,“我瞎说?东坞城都传成那样了,我能瞎说吗?”东坞城到底有没有关于拓跋月的传言?自然是没有的!没错,夏初萤就是瞎胡说。那又如何?只要她一口咬定,后宫女子们即便不信也会怀疑,这些女子最是多疑了。
“你……你胡说!”拓跋月脸彻底白了,她摇着崔澜馨的手,“馨姐姐,各位姐姐……太后娘娘,你们不能信她的啊,我没有……我从来都是洁身自好,我没有……东坞城也没什么风言风语,真的没有,都是夏初萤瞎说!”
初萤看自己母后脸色渐缓,认真道,“母后您别生气,有句话说的好,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刚刚我说的话不是空穴来风,东坞城早就传开了,是真是假没人去追究,但如若月公主洁身自好,怎么会传出那些风言风语?”
太后顿了一下,想到自己亲女儿大着肚子在外逃亡,实在不易。当时她本以为女儿已死,每日以泪洗面,后得知女儿还在人世,不知谢了多少次天神。这么一想,刚刚的火气立刻全消了下去。
被太后骂了,初萤非但不生气,反倒是笑眯眯地柔声道,“母后您别生气嘛,您和后宫诸位妃子都生在官家长在宫中,哪知外界的险恶?若非当时我流亡在外一年,也许我也像你们一样天真呢。”
别说一般妃嫔,便是皇后崔澜馨都不敢阻拦夏初萤,因太后和皇上对夏初萤的疼爱已疼到骨子里。先不说太后爱女清深,只说皇上。因当时皇子夺嫡,公主被牵连,身怀有孕流落在外吃了不少苦,破腹生子又险些丧命,皇上自责,便对公主很是纵容。如今,太后不发话,没人敢责怪公主。
“放肆!”太后被气得脸发白,狠狠一拍身边桌子,“满口污秽,初萤你还是公主吗?还是我们大鸾的公主吗?”
初萤翻了个白眼,“搞不好是什么荡妇**呢,京中男子每人来一腿,全轩国上下全知道月公主是个什么滋味儿,人家青楼老鸨供奉关公,花魁妓子们供月公主。知道为啥吗?”冷哼了下,看了一眼眼巴巴等下文的后宫妃嫔们,邪邪一笑,“因为月公主伺候男人的手段让妓子们都钦佩不已。”
拓跋月的小脸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青一阵紫,“你……你胡说……你……”
女子最怕什么?最怕声誉受损。
“得了吧,人嘴两张皮你想说什么说什么,问题是你说出来我们信不信就是两回事了。试问,如果你们轩国有人要你,你用得着偷摸的跟着使臣队伍来鸾国来,弄什么莫名其妙的和亲吗?月公主?呵呵,搞不好你在轩国声名狼藉嫁不出去,跑到鸾国装好人吧?”夏初萤咬牙切齿,什么难听说什么。
“谁说我没人要?轩国想娶我的人排起队来可在京城绕几圈。”拓跋月脸红反驳。
“峋哥哥是你叫的?一个在本国嫁不出去没人要的公主,跑到我们大鸾找相公,我告诉你,你在轩国没人要,在鸾国照样没人要你!”夏初萤可不管别的,她来这就是吵架的,她宁可不要什么公主威仪,就是骂也要把拓跋月这贱人骂跑。
“别……”还未等崔澜馨说完,一旁的拓跋月已沉不住气了,“我不喜欢皇上,我要峋哥哥。”
夏初萤眨着大眼,“母后喜欢,皇嫂喜欢,那本宫立刻去见皇兄,将拓跋月留在宫中。”
崔澜馨面色微微一变,这里所有妃嫔都不希望轩国公主留在后宫,为何?这可是后宫争宠一大劲敌。皇上宠幸后宫妃嫔,除了皇上自身的喜好外,还因朝堂势力变化而宠幸。先皇迎娶轩国公主为妃,为维系两国友好关系,屡屡宠幸轩国公主,以至于轩国公主是唯一一个育有两名皇子的妃子,前车之鉴后事之师,谁能希望拓跋月留在后宫?
初萤水盈盈的大眼看着两人的小动作,娇笑道,“皇嫂这么偏爱月公主,人家是要吃醋的。若皇嫂如此喜欢月公主,便将月公主留在宫中,那样日日相见岂不最好?”
皇后崔澜馨在一旁未说话,暗暗将拓跋月拉到了一边。
夏初萤立刻笑眯眯地挤到太后身边,一边亲手为其捏肩捶背,一边讨好道,“就知道母后心疼孩儿,母后最好了,孩儿也不想日日跑,但实在是想母后得紧嘛。”
太后和皇后面色不好,太后道。“萤儿啊,这几日你天天往母后这里跑,会不会太过辛苦了?要不然在府中休息几日,也好陪陪涟漪丫头。”为何要支开亲女儿,实在是两个公主见面就掐架,有伤国体啊。
因为夏初萤的到来,千慈宫顿时僵了下来,大家都捏了把汗,一些爱看热闹的心中冷笑连连地等看笑话。
拓跋月一脸笑意一下子僵住,眼中满是厌恶与愤怒,但小心掩饰着。实在是因,这是人家金玉公主的娘家,若此时是在轩国,她早就下令将那夏初萤乱棒打死。不是她拓跋月心狠,实在是夏初萤处处与她做对,什么难听说什么,冷嘲热讽,屡屡让她下不来台。
就在千慈宫温馨热闹时,门外太监通禀,金玉公主到。
“好,一切都听馨姐姐的。”拓跋月欢快地回答。
“一会用过午膳,我们到花园赏鱼吧,听宫女来报,御花园新进一批从齐兰国来的锦鲤,那锦鲤少则有三种颜色,多则有七八种颜色之多,甚是好看。”崔澜馨温柔道。
崔澜馨不着痕迹地瞪了那小妃子一眼,小妃子面色一白,立刻低头不再说话。
一旁有个新入宫的小妃子道,“是啊,臣妾儿时到过轩国,轩国比鸾国冷上很多,我们鸾国冬暖夏凉,日日都是好天气。”她这么说,是为了向太后和皇后讨喜。
“馨姐姐待我真好,太后娘娘待我也好,我真后悔没早些来鸾国,鸾国的好,人也好,我喜欢鸾国。”没了晚宴上装出的端庄,时间久了,拓跋月又恢复了活泼的性子。她挽着崔澜馨的手,享受后宫娘娘们的盛情招待,暗暗盼着日子希望快快定下日子,好能嫁给云飞峋。
“月公主,在鸾国这么多天可还习惯?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想玩的,告诉馨姐姐。”皇后崔澜馨亲热地牵着拓跋月的手,那亲切劲儿好像亲姐妹一般。
初萤来这做什么?一方面涟漪不在公主府不需要她照顾,她来找找麻烦。另一方面看看有没有缓解的余地,期待着拓跋月放弃嫁给云飞峋。
今日,金玉公主夏初萤也在此。
自从轩国月公主来到鸾国后,便一直住在千慈宫,而皇后也是率后宫嫔妃时常而来,为太后请安,陪着月公主,也算是为平静的后宫添了些热闹氛围。
千慈宫,莺莺燕燕,一片热闹。
太监退了下去,夏胤修收回思绪,重新执笔,批阅奏折。
夏胤修点了点头,“下去吧。”
勤政殿,夏胤修坐在御书案前执笔,本在批阅奏折,但被思考打断正在愣神。门外有太监入内,跪拜后道,“回禀皇上,月公主在千慈宫一切安好,太后娘娘正招待其午膳,皇后娘娘和金玉公主都在。”
想到苏涟漪,夏胤修面色不好,一片阴郁。
云飞峋扬名鸾国唯一之处,怕就是有一名奇女子的夫人罢。
只是,夏胤修不免疑惑——为何轩国公主会选云飞峋?毕竟,云飞峋在朝中丝毫不起眼。论家世,京中根本不缺官家子弟;论官职,在青年才俊中,云飞峋的官职不算最高;论容貌,云飞峋甚至都未跻身京城四大公子。
对于一个刚刚登基的皇帝,此时是平稳政坛以及巩固政权的敏感时期,这件事夏胤修很重视,别说轩国公主选了云飞峋,便是选了他自己,他也会立刻着人安排迎娶。
夏胤修登基为帝,本有意打算和亲,将一名鸾国公主嫁到轩国,却没想到,轩国公主主动到来和亲,这算是意外的惊喜。
鸾国、轩国为维系友好有着和亲的传统,先皇时便有轩国公主前来和亲,入了鸾国皇宫为妃,诞下二皇子与七皇子,没错,当日一路向东逃亡的二皇子便是轩国和亲公主所生,当时他逃到东坞城也是为了出鸾国去轩国寻求庇护。
……
涟漪轻轻点了点头,再次进行自我欺骗,窝在飞峋的怀里,努力抛开烦恼,慢慢睡去。
将鞋袜帮涟漪脱下,飞峋也脱了衣只穿里衣上了床,将不发一语的涟漪紧紧拉住温暖的怀抱,“别想了,也许……也许明天,那轩国公主看上别人也说不上。”
涟漪任由他“伺候”着,一直胳膊支在头下,看向桌上精致灯罩下的灯光,一片迷茫。进而对抗,有皇家、国威的顾忌;退而离开,有初萤和家人的牵绊,真的是进退两难。
飞峋将她抱起,走几步到床边,将她慢慢放下,蹲下身帮她脱鞋袜。“恩,我们不走。什么轩国公主,我不要,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拿我怎么办。”
涟漪靠在飞峋的身上,长长叹了口气,“如今初萤和你哥藕断丝连又不能和好的情况你也是知道,她承担了太多压力,如果我离开了,她怎么办?现在,我就是她的精神靠山,我不能离开,抱歉了。”
云飞峋一愣,刚刚面色兴奋的红有些散去。他刚刚看见涟漪心动兴奋无比,但涟漪和金玉公主的感情他是见证人,怕是两人根本分不开。他心中也曾纳闷,最早涟漪将化名寡妇的公主欺负得凄惨无比,但公主就是喜欢涟漪。而后涟漪“变”了,两人的交情更是好,甚至比那亲姐妹还好,他无法解释,最终只能告诉自己,这便是“缘分”。
涟漪点头,心中庆幸他们都有兄弟可依靠,但……“但初萤怎么办?若真离开,便是要彻底断了和这里的联系,难道要我和初萤绝交?这我做不到。”
飞峋道,“我父母还是我兄长飞扬可以照顾,至于你父母还有大哥和弟弟,没有我们,他们照样可以过得很好。”
“那亲人……”涟漪迟疑。
苏涟漪眼神闪烁,是啊,这话题从前飞峋曾不止一次提起,之前她曾怦然心动,但这一切意味着抛弃所有的一切,亲人、朋友,她不忍心。如今此时此刻再次提起,她开始趋之若鹜了。
云飞峋笑了,抬起头,灯光下他五官深邃,伴随淡笑更是俊美斯文。“这话题之前我就说过,我们离开这里去一处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抛开这些烦恼和责任,平静生活,就好像从前我们在苏家村那样。”
“离开?”涟漪惊了一下。
“涟漪,你要是心里还不痛快就打我骂我,只要你能放宽心就好。”飞峋见涟漪标志的小脸上一会白一会青一会红,红颜六色的让人担心,长叹一口气。“要不然,我们离开吧。”
不甘,怎么想她都无法甘心。她来到鸾国勤勤恳恳,虽不算大善人,但做事都凭良心不主动害人,从来不做坏事,为何她的生活一次次波澜迭起?难道人善被人欺?
委屈,五天前险些流产的事,现在还瞒着云飞峋。她不得不瞒,不忍心看云飞峋生气、担心。
感动,是在这男尊女卑的国度,这般闹腾的女人怕是只有她苏涟漪了。但即便如此,云飞峋依旧宠着她、溺着她,绝无二心。
苏涟漪心底有种复杂的情绪慢慢绽放,有感动、有委屈、有不甘,齐齐涌在心头挥之不去。
不得不说云飞峋是个好手腕,极会以柔克刚,也不和苏涟漪吵、也不和苏涟漪闹,更不试图与她讲道理,只锲而不舍的在旁默默守候,不用多说一语便引发苏涟漪的自我检讨,最后乖乖认错,例如现在。
百炼钢成绕指柔,这句话不仅可针对男子,对女子一样奏效。
314,恶名
苏涟漪怎会想到,夏初萤真是牟足了劲的使坏,轩国公主拓跋月刁蛮不检点的传闻从京城的某处开始传起,逐渐在京城传开,五花八门,越传越不堪!
“知道了,郡主您走好。”称职的女管事也不多问,亲自将涟漪送上马车,而后嘱咐小厮们保护好郡主,目送马车离去后方才入了府去。
涟漪笑道,“听风书苑。”
云府大门旁,管家秦诗语刚从外办事回来,迎面见到苏涟漪。“郡主,您这是要去哪?”
……
该来的躲不掉,她也不想躲,她就不信,既然命运让她来到鸾国,却不让她自己主宰命运!
她慢慢出了院子,顺着石板小路散步到花园,被鲜花簇拥,四周是安静的,心情也是十分平静的。
下人们又去忙了,大忙人苏涟漪却闲得很,想不到再去做什么。
刚刚通禀的下人们以为慕夜凡是怕给苏涟漪添麻烦而离开,但苏涟漪却觉得,慕夜凡是因听说皇室人在,故意回避。真是个低调得不能再低调的人,也是一个真正有大智慧的人——正是因为低调,才能在波澜不息的京城安存百年。
涟漪嘴角一抽,得,要来一起来、要走一起走,两人都走了也好,她落了清闲。“知道了,下去吧。”
夏初萤前脚刚离开,刚刚通禀的下人则又折了回来。“禀郡主,听风书苑慕老板听说金玉公主在此,便先行离开了,说是不打扰郡主招待贵客。”
“……”苏涟漪无语,看着慌张的夏初萤,不得不好奇初萤所说的急事。
“不需要,私事……是私事。”说着,便跳起来,拍拍屁股急急向外走,生怕被人拦下一般。
“急事?需要我帮忙吗?”涟漪忙道。
夏初萤却摇头,“不不,你去招待听风书苑老板吧,我要先走了。今日来只是看看你的情况,你一切安好我就放心了,我那里还有很多急事要做。”什么急事?自然是关于怎么整拓跋月,怎么将拓跋月活活从鸾国赶走的急事。
涟漪笑了笑,“广告者,广而告之也。便是为一个商品或店铺编个响亮的口号,让人记住引人购买。”换好了衣服,在梳妆镜前整理了下妆容,“走吧,既然慕老板神龙见首不见尾,那今日我就带你开开眼界,看看神秘的慕老板是方是圆。”
初萤不解,“广告奇才?什么是广告?”
涟漪将居家的衣服换下,换上一身正式的衣服,笑道,“什么处处有奇遇时时有惊喜,几日不见,金玉公主到成了广告奇才会编广告语了。我和那慕老板也只是买卖往来,没什么交情,现在我还好奇他为什么找过来呢。”
初萤笑了,“涟漪你不在京城不知,那慕老板绝对的神龙见首不见尾,他家族世代经营听风书苑,规模不大却结交了不少才子官员,更是时不时出资资助穷苦学生,可以说口碑极好。有些被资助的学生考取功名后,要还钱给听风书苑,书苑却不肯收,更是有不少官员愿结识拉拢听风书苑,可惜都找不到老板,没想到你竟认识老板,那老板还能找到你府上,不得不说,涟漪你真是处处有奇遇,时时令人惊喜啊。”
“将慕老板请到客堂,好茶伺候着,我这就过去。”涟漪交代完下人,便起身准备换身衣服,顺便回答初萤的疑问。“最近才认识,不算熟悉。前几日机缘巧合,我发现听风书苑有我需要的纸,就是我专门画图纸用的厚纸,就这么认识了慕老板。怎么了?”
“听风书苑?”初萤一愣,“涟漪你还认识听风书苑的慕夜凡?”
“怎么能……”苏涟漪的话还未说完,便听屋外有人来禀,说听风书苑老板慕夜凡前来拜访。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她的事交给我。”初萤说完。
“那……拓跋月呢?有什么动向吗?”苏涟漪迟疑,还是将心头一直悬着的话题说了出来。她一直粉饰太平,但该面对的早晚要面对。
涟漪扑哧一笑,笑初萤的话说得好像初萤才是穿越女一般,竟将一切看得如此透彻。
初萤笑道,“能发生什么事?宫中一切都好,几十年如一日,各宫宫女捧着宫中主子,小主子们又捧着得宠的主子,得宠的捧着有权的,最后大家捧着皇后,皇后捧着太后,总的来说,便是众星捧月罢了。”
苏涟漪不知为何,总觉得初萤话中有话,又觉得她那闪烁的眼神定是别有他意。“最近宫中可发生什么事?”
“人都说皇室无情,但我有了疼爱我的哥哥,在外有你这个好朋友、好姐妹,我也很满足。”说着,眼神闪烁,“没有婚姻又算什么,有真正疼自己的人、爱自己的人就够了。”
苏涟漪指的是自己穿越来鸾国,但同样的话听在夏初萤的耳中,便以为涟漪指的是“出生”,也是感慨万千。
涟漪感动,鼻尖酸了,“笨蛋,说起照顾,分明是你照顾我多一些,无论是当初在岳望县办厂还是来到京城,住在你家,卖着你的人情,其实是我亏欠你多一些。”说着,感慨地叹了口气,“来到这世上,得到你这样的知己,是我最大的收获。”
初萤一把抓住苏涟漪的的手,双眼坚定地盯着涟漪的双眼。“不,这件事我定是要管到底了!涟漪你别忘了,你既是母后的干女儿,也是我的干妹妹,我这个当姐姐当年承蒙你的照顾,如今是时候来照顾你了。”
涟漪苦笑着摇头,“有些事,外人是帮不上的。”
初萤道,“别,涟漪你听我的,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这件事交给我!当时我有孕时,是你照顾我保护我,如今换成我来。”
两人默默无语,苏涟漪垂下眼,“这日子看似平静,其实也是偷得短暂安宁罢了,有些事早晚要面对。”说着,摸了下肚子,“我不是怕事的人,只是有孕前三个月胎儿不稳,待过一些时日,我便入宫讨一个公道。”
涟漪点了点头,“恩,吃了,放心吧,一切安好。”
说着,两人便到了屋子里,遣了下人,初萤关切道。“最近身子可恢复得好,安胎药按时吃了吗?”
“没事,来看看你。”初萤回答。
涟漪无奈,“知道了,今日大清早就过来,有什么事吗?”
“她们是她们,你是你,我说不许就不许。”初萤蛮横道。
苏涟漪笑着摇头,“别像对待病人一样对我,女子有孕也不是什么大事,别说快走,便是干些活也没什么。你不记得在苏家村时,那些小媳妇大嫂子挺着肚子还下田干活的事了?”两人手拉手想里屋而去。
涟漪赶忙相迎,披了件薄披风便快步向大门走,还未走到大门,已见娇俏美丽的公主入内,“慢点走,不用跑来迎我,我也不是什么外人。”夏初萤一边说着,一边笑着,声音清脆婉转,堪比鸟儿。
门外有人来报,金玉公主到。
苏涟漪也很早起身,小腹微隆,在院子中散着步,享受难得的清闲时光。
鸾国三日一早朝,今日正逢早朝,云飞峋早早便去了。
云府种了不少树,春日一到便争相恐后绽放嫩枝花芽,一时间亭台楼阁仿佛都被藏在花海中一般,远远望去,如连绵云朵一般的花中隐露华丽的琉璃瓦、精美的瑞兽屋檐,美轮美奂如同身处画中一般。
京城冰雪消融,露出略带湿润的土地,空中也弥漫着花香草香。
……
两主仆达成了共识,两人又聊到很晚,心机阴险的徐嬷嬷为拓跋月说了很多。
徐嬷嬷笑了,“敢得罪我们月公主,早晚有一天让那金玉公主吃不完兜着走!”
拓跋月哼了下,“本宫会派人想办法暗示金鹏将军此事,让其有所防范。夏初萤不是最恨金鹏将军的妾室吗?本宫这就派人回国,寻来十名绝色女子送给金鹏将军,夏初萤越是讨厌什么、痛恨什么,本宫便越要做什么,本宫要活活气死她。”
徐嬷嬷好奇,“公主殿下,您打算怎么做?”
“哼,夏初萤,你不让本宫好过,本宫能放过你?”拓跋月冷笑着,眯着眼,眼角闪着阴狠的寒光。
“是啊!”徐嬷嬷道,“不得不说这招高明,从前将军对金玉公主爱答不理,现在则是有事没事去公主府求见,金玉公主竟很少答应见面,看来啊……啧啧啧,金鹏将军要上钩了。”
拓跋月若有所思,“以退为进。”
徐嬷嬷见公主着急,便继续道,“当时有孕在身的金玉公主在外逃难,就在那时认识的涟漪郡主,当事态平稳、金玉公主回京后,除了生下世子,更是性情大变。从前她天天和将军闹,回来后竟然不闹了,带着世子回公主府,对将军也是爱答不理。”
拓跋月道,“不算什么稀罕事,不就是皇子之乱嘛,各朝各代每个国家都有,嬷嬷快继续讲。”
“后来,宫中大乱了一阵,出了一些事,这到底是什么事呢……宫中奴才们也是三缄其口,不肯说,奴婢就打听不出了。”徐嬷嬷道。
拓跋月点头如捣蒜,继续认真听着,一边听着,脑海中那想法逐渐成型起来。
徐嬷嬷不知想到什么一般,冷笑一下。“听说,当时两人的婚事也是金玉公主不要脸的求先皇指婚的,可以说金玉公主上杆子倒贴。后来嫁了过去后,和元帅夫人闹、和金鹏将军的妾室们斗,整个将军府呦,被闹得是乌烟瘴气。”
“还听说什么,快给我讲讲。”拓跋月将徐嬷嬷拉到椅子上坐下,自己也坐在她身旁,看样子是要专心想办法对付夏初萤了。
“是啊,金玉公主爱驸马到骨子里,别说宫中人知道,就是京城人也都看在眼里,这些都是奴婢这几日听说的。”徐嬷嬷回答。
拓跋月点了点头,很是认同,“对,就夏初萤那泼妇摸样能想出什么高招,现在她以退为进为了吸引驸马注意,做梦吧!驸马怕是早看出她的阴谋。”突然想到刚刚徐嬷嬷的话,她抓住徐嬷嬷赶忙问道,“你是金玉公主很喜欢驸马?”
徐嬷嬷道,“哪能?金玉公主再怎么说也是公主,况且啊,奴婢听说,金玉公主其实是喜欢驸马的,甚至可以说是离不开驸马。如今这以退为进,全是那涟漪郡主给出的主意,不然就凭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公主,能有什么妙计?”
“真的吗?金鹏将军休了她吗?”拓跋月追问,脑海中有了报复的主意。
但不起眼又能怎样?她就是喜欢云飞峋,就是要得到他!
确实是个让人惊艳的人物,相比较来说,云飞峋倒是毫不起眼。
拓跋月开始回忆驸马,她知道驸马是云飞峋的兄长,但之前她所有心思都在云飞峋身上哪注意过金鹏将军?如今回忆起来,想起了在众多官员中的金鹏将军,其俊美不亚于鸾国皇帝,明明是武将,但却又儒雅。
徐嬷嬷冷笑了声,“公主殿下您纯真善良,自然和那些心思阴暗之人拼不过。金鹏将军为京城四公子之一,无论家世、容貌还是文韬武略,别说在鸾国,便是在这天下也是数一数二的,绝对算是风流人物。但金玉公主这妒妇不肯,之前在后院闹得可凶,现在则是带着世子回公主府,在威胁驸马呢。”
拓跋月被这信息震惊了,“她生活不是很美满吗?驸马金鹏将军深受鸾国皇帝重用,她的世子是驸马的独生子,她和涟漪姐姐交好,又是太后的亲生女,怎么会是……弃妇?”
“是啊,弃妇!”徐嬷嬷瞪起眼睛,刚刚和善劲儿荡然无存,此时已化身为刁婆子。
“弃妇!?”拓跋月吓了一跳。
徐嬷嬷也是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咬牙切齿,“真没想到鸾国金玉公主竟是个没教养的泼妇,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活该她被金鹏将军嫌弃,现在活脱脱是个弃妇。”
“岂止是刁蛮,简直就是蛮不讲理、信口开河!”紧接着,拓跋月将最近发生的种种都如倒豆子一般说出来,尤其详细说了今日所发生之事,想到那屈辱的一幕,仍气得浑身发抖。
徐嬷嬷愣了下,“这样啊……那金玉公主很是刁蛮?”
拓跋月想到夏初萤就咬住了下唇,本来粉红的嘴唇被咬得紫白,足可见其愤怒。“是金玉公主夏初萤!”
徐嬷嬷大吃一惊,“被欺负?岂有此理,咱们堂堂轩国公主在此,谁敢欺负轩国公主?”白日里,徐嬷嬷是不跟着拓跋月的,只有夜晚伺候。
拓跋月惊讶徐嬷嬷的冷静沉着和足智多谋,本来是一根救命稻草,如今已成了一艘坚固无比的救命大船。“不,嬷嬷,我没后悔,只是……只是我在这被欺负了。”
徐嬷嬷想了想,压低了声音道,“是不是公主想悔婚?若公主想家,也不是没办法。咱们即刻称病,然后禀明鸾国皇帝回去养病,就说等病好了再来和亲。至于回了轩国后,随便弄来个外支公主便好,鸾国皇帝不会追究的,毕竟他们只是需要个和亲的人,是谁和亲都没关系。”
拓跋月只觉得徐嬷嬷亲切慈爱,又觉得在茫然大海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徐嬷嬷,我……我……”我了半天,没说出来。
徐嬷嬷顾不上尊卑,赶忙过去将拓跋月转了过来,见那双眼哭得通红,心疼道,“公主殿下别哭了,有什么事就说出来,奴婢帮您想想办法,毕竟奴婢也一把年纪,遇到过不少事了。”
不提皇上皇后还好,一提起来,拓跋月只觉得更委屈,鼻子一酸,再也忍不住地大哭起来。
徐嬷嬷又道,“按理说,奴婢这样卑微的人是没资格听公主殿下心事的,但奴婢是轩国人,是皇上的子民,就要效忠皇上。公主殿下在外,若是因奴婢伺候不周而生病,奴婢那真是罪该万死了!奴婢怎样倒无所谓,若皇上皇后知道了,定会伤心的。”
拓跋月没吭声。
徐嬷嬷也不是个多嘴的人,平日里办完该干的事便恭敬退下,今日见拓跋月如此,终于忍不住道,“公主殿下这般高贵的人,自然不用我等奴婢开导,但公主若心里有什么事,还得说出来把,别憋坏了。”
两人平日没什么交谈,可以说拓跋月在鸾国是寂寞的。徐嬷嬷不比伺候拓跋月长大的嬷嬷,只是临时伺候她的人,拓跋月自然无法与其交心,何况两人地位悬殊,拓跋月是不能轻易放下公主架子的。
“恩。”拓跋月答应了一声,也没转回身。
徐嬷嬷个子不高,不胖不瘦,周身有一股和善劲儿。“鸾国比轩国天气燥热了些,怕公主虚火过旺,奴婢便在甜汤里加了银耳莲子等滋阴物,不知公主能否喜欢。”
“放下吧。”拓跋月转过身去,不想让人发现她的失态。
门开了,徐嬷嬷推门而入。
拓跋月赶忙拉出帕子慌乱擦拭脸上的泪水,端出了公主的架子。“进来吧。”
“公主殿下,奴婢为您熬了些安神甜汤,您趁热喝了吧。”是上了年纪的女子声音,姓徐,人们都称呼其为徐嬷嬷,本是轩国使臣团的一名厨娘管事,自使臣团来了这么个不速之客后,便负责伺候拓跋月公主。
傍晚,妙绫阁,就在拓跋月百感交集、愤怒无从发泄时,只听门外有敲门声。
315,可遇不可求
很久没写题外话了,也很久没看读者留言,不是懒得看、是不敢看,怕看到大家的责怪谩骂(不知道有没有),一直断断续续断更,更新,看似作者不负责任,其实身边朋友知道,我已经尽力了!我这边情况不太好,只要我能写、有条件写,都会一丝不苟地写完,绝不烂尾!而且这个月争取好好完结,给此文读者们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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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夜凡好像看不到苏涟漪的讽刺一般,坐在椅子上,支着下巴,很认真地回味她的话,自言自语,“说得有理啊,只不过能为自家夫君挺身而出、有能力挺身而出的女子却是少之又少、可遇而不可求也。”
涟漪嗤笑了下,“就像我刚刚说过的,相爱是相互的,同理,保护也是相互的。付出若得不到回报不会伤心?互相着想、互相保护,方才是一家人。”
慕夜凡笑了好一会才道,“没什么,第一次听有女人说要保护男人,新鲜。”
因为笑容,慕夜凡斯文的脸上竟添了俊美的感觉,但苏涟漪却没心思欣赏。“有什么可笑的?”
慕夜凡愣住,“保护……你男人?”而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涟漪睁开眼,眼神锋芒,“我不告诉他并非不信任他,而是了解他!飞峋性格执拗耿直,处事极端,我不想和他说太多是不想他做出过激之事!还有,慕夜凡你记住了,”她加重了语气,“女人也是人,不是软弱的附属物、不是毫无主意的弱者!女人也有心中的坚持和想保护的人!拓跋月之事,受害者不仅是我一人,云飞峋也是受害者,他不会妥协,我也不会!我更不会哭啼啼地等待保护,相反,我要保护我云飞峋,保护我的男人!”
慕夜凡却突然笑了,“既然你不信任他,又为何坚持?一名男子连自己女人都保护不了还算什么男人!?”
涟漪不理会他。
慕夜凡的语气不再像之前那般闲散,很是认真,他咄咄逼人地盯着苏涟漪苍白的脸,“这么长时间你闭门不出,是不是就因为此事?”
双目紧闭,眩晕中的苏涟漪只想骂天骂地——这是什么狗屁制度,文人必须学医理,闹得人人都会把脉看病,哪还有**人权可言!?
慕夜凡一惊,一个箭步冲过去,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接住,将她小心扶入座位上,手指则是顺势搭在其手腕上,片刻,道,“郡主的情况不甚乐观,脉象平滑中带虚无,却又疾而有力,这是急火攻心、胎象不稳的脉象。怕是……之前有小产的迹象吧?”
苏涟漪不站起还好,猛的站起,只眼前一黑头晕目眩。
涟漪强颜欢笑,“不知不觉打扰慕老板这么久实在抱歉,我便先行告辞了。”说着,急忙站起来。
“郡主,你面色不好。”慕夜凡淡淡地说,说出的话带着关怀,但语气却丝毫没有关怀的意思。
她苏涟漪从前虽不算是多么严谨的人,但基本的防范心理还是有的。
——她从何时开始这般缺少防备心理!?
如今想来,她对刚刚所发生之事无限后怕。
她设想过很多听众,却没想过最终这听众是见了不到几面的陌生人。
一下子被慕夜凡问得哑口无言,苏涟漪竟不知再说什么。因为一些原因,她不能说给云飞峋听,但她又需要一个听众,有些事憋久了,太过难受。
“为何?”慕夜凡一边为其倒茶,一边深深看了苏涟漪一眼,“你可以与我这路人说,却不能和你的夫君说?”
苏涟漪恍惚下,垂下眼,轻轻摇了摇头,“……没。”
慕夜凡没闲着,听她说话期间又沏了一壶红茶,“慕某人何其荣幸,只是有一个疑问——这些话,难道郡主未对飞峋将军说吗?”
“恩,”涟漪点头,“我虽不是圣母,但却是个有良心的人,为我一己私利将数万百姓坑了,这事儿……我做不出来。”说到这,苏涟漪顿了下,而后用一种好笑的口吻道,“真是奇怪,莫名其妙就和你说了这么多,我们明明只见了数面,你却成了我针对此事的唯一听众。”
慕夜凡挑眉,“这就将进法否定了?”
“先中,后退。”涟漪道。
“那你想怎么做?”慕夜凡问。
“退就简单的很,”涟漪自嘲一笑,“抛下一切,和夫君远走高飞,相信以我们的能力,还不至于找不到安僧地。”
慕夜凡眯了眯眼,眼底闪过饶有兴致的光芒。“退呢?”
涟漪道,“进,便是激进。最激进的办法莫过于破坏鸾国和轩国两国粉磨的太平,只要这战争打起来,自然没有和亲一说,只有战胜与战败!”说到这,激昂的语调一转,叹了口气,“但若如此,最终受苦的还是普通百姓。”
“好,”慕夜凡点点头,“中这条路我算是听明白了,那所谓的进和退,可以请郡主为在下讲解下吗?”
涟漪摇头,“你不懂,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岂能说让就让?不闹了,不开你玩笑了还不行?”
慕夜凡冷眼瞧着苏涟漪的一举一动,脸上似笑非笑,既没被表扬后的高兴、也无被讽刺后的愤怒,双手抱臂“既然在下这么好,郡主就选了在下,将飞峋将军让出去岂不是更好?”
涟漪笑笑,“只要拓跋月能听进去我的话,正式自己内心外加别夺人所好,京城中单身男子不随便挑吗?例如说……”涟漪不怀好意地看向慕夜凡,“例如我面前这位神秘的慕老板,非但容貌俊美,”边说便看慕夜凡斯文的容貌和颀长挺拔的身材,“而且品味独特,”边说边向角落那装满野史的书架上看去,“而且是单身尚未婚配,不正是很好的夫君选择?”
慕夜凡道,“那如果轩国公主不喜欢司马御史怎么办?用句俗语,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如果那样,你怎么办?”
涟漪耸肩,“拓跋月那里我不是很有把握,但司马御史一直尊我为师,如果我耐心为其讲解,他也不难发现拓跋月公主的好,毕竟像拓跋月那样敢爱敢恨的女子也是让人动容,我若是男子,有个这样的女子追求,在我单身的情况下想必会动心。”
慕夜凡微微挑眉,唇角勾起,“京城四公子啊……”低低的口吻中有着说不出的玩味。“只是郡主你想的再好,若两个人没心思,那你也是乱点鸳鸯谱。”
“迂腐些不要紧,重要的是才气,司马御史不仅是大三元的状元,更是京城四公子之一,多少名门闺秀趋之若鹜?”涟漪道。
“司马御史,恩,那人确实不错,只是略微迂腐了些。”慕夜凡一边回忆一边自言自语。
涟漪眯眼笑着,头脑中想到一个帅气的身影,“不知慕老板可知司马秋白御史?他年轻俊美尚未婚配,受皇上重用前途无量,人品正直可托付终身,是个不错的夫君人选。”
“换人?换谁?”慕夜凡积极讨论。
“不,两国和亲不是过家家,怎能说放弃就放弃?”涟漪反驳,“我们鸾国才俊这么多,换一个人岂不是皆大欢喜?”
“相爱?”慕夜凡好像听见了一个新名词一般,眯着眼,眼神略带兴趣,伸手轻轻抚了抚自己光滑的下巴,好半晌,他才结束自己幻想。“你想使个什么办法,让轩国公主知晓自己内心,主动放弃这个和亲?”
“是啊,”涟漪点头,“相爱是相互的,你情我愿方可谓相爱。飞峋从始至终对拓跋月说的话屈指可数,所以根本不能称之为相爱。”
待苏涟漪讲完,慕夜凡道,“郡主说的有道理,想来拓跋月在轩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无人敢违逆,而飞峋将军对其不理睬,便激发了她的挑战欲和征服欲,使她误以为自己非飞峋将军不可不嫁。”
慕夜凡听得认真,时不时点头。
“先说中吧,因为中能治本,进退两种两罚只能治标。”涟漪一边说着,细长的手指在桌上下意识地画着圈,“这几日我冷静回忆自认识轩国公主拓跋月后的一幕幕后发现,其实拓跋月心中的爱慕并不见得很深,更多的是一种征服欲吧。”紧接着,她又将整件事前前后后描述了一遍。
“何为进退中?”慕夜凡十分感兴趣,就连平日里半睁不睁永远闲散的眼神都发了亮。
涟漪放下茶杯,点了点头,“这三种策略可分为进、退、中三种。”
“三种策略?”这么多?慕夜凡惊讶道。
饮完一杯茶,苏涟漪收敛了轻松的神情。“这几日我比不见客,将整件事前前后后想了又想,认为解决此事可有三种策略。”
“关于轩国公主的事,郡主可有妙计?在下斗胆,想听一听,以解好奇之心。”慕夜凡道。
慕夜凡坐了下来,两人便隔着一张硕大的桌子对坐。
涟漪慢慢饮茶。
说话期间,水已煮好,又是一道一道的程序,慕夜凡将红茶泡好,放到苏涟漪面前,“郡主请用吧。”
不得不说,从清晨起便压抑的心情,竟在听风书苑这脱线老板处得到了缓解,她总算是暂时忘记烦恼,这一点,她要感谢慕夜凡。
“别别,慕老板我开玩笑的,我不看春宫图!”苏涟漪赶忙道,脸上是憋着笑。
慕夜凡收回手指,依旧是那般正经,“做生意嘛,知识殿堂也不能填饱肚子不是?至于春宫图也不是不能卖,如果郡主需要的话,在下可以命掌柜寻一些,只是价钱方面可要加一些辛苦费。如今市面流行的春宫图有三种流派,分别是刘氏、李氏……”
涟漪失笑,“我说慕老板,学子们将听风书苑比作知识的殿堂,您这还有野史?别告诉我你还卖春宫图。”开起了玩笑。
慕夜凡压低了声音,“那个书架上的书都是野史,刚刚在下说的东西都是在那书中总结出来的。”
涟漪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慕夜凡深深地看了苏涟漪一眼,而后伸出那青葱一般的指头指向门旁一个不起眼的小书架,“郡主请看那里。”
苏涟漪扑哧笑了出来,“说得头头是道,难道慕老板是皇帝不成?”
“郡主委屈,当今皇帝又如何不委屈?他宫中和亲来的妃子更多,为拉拢朝臣纳的妃子也是众多,说是雨露均沾,好似在安慰众嫔妃,其实是在勉强皇帝罢了。世人都有心中所爱,想必皇帝也是如此,在最想念那个人时却不能与之相聚,那种无奈,也只有皇帝自己知晓。”慕夜凡一边絮絮地说着,手上工作却没停,斟茶倒水的。
苏涟漪有些好笑,身子向后略微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是啊,如今我的状况火烧眉毛怕是全京城人……不对,全鸾国人……也不对,怕是轩国人也都知道了吧。那又能怎么办?我是去和轩国抗议,还是入宫和皇上抗争?”
慕夜凡手指白皙细长,相比之下他脸上皮肤稍稍粗糙暗黄一些,但依旧不影响他优雅的气质。他将冷的红茶倒掉,而后换上新杯,倒入新茶叶,“在下很想知道,郡主您的状况分明火烧眉毛了,为何还有闲心管我等散心的画作。”
因为两人打交道多了,苏涟漪也少了一些拘束,“你嘴上说看不透,但刚刚我每想一个话题,你都能说出来,还说看不透?”
慕夜凡看了她一眼,细长的眼角似笑非笑,“非也,在下看不透郡主。”
苏涟漪好笑,“慕老板,你怎么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一般?”
慕夜凡一边自顾煮茶,一边好似自言自语,“在下并不迂腐,也不认为冷茶不宜喝,而是郡主有孕在身,即便不考虑自己的身子,也要照顾未出世的世子,还是耐心一些喝热茶吧。”
“……好。”苏涟漪口渴,心中十分受不了这些自诩格调的迂腐古人。
这么一折腾就是一个时辰,苏涟漪口干舌燥,刚想拿起刚刚的茶杯饮下,却被慕夜凡手快地拿走。“茶冷不能再喝,煮些新茶才好。”
讲解完毕,苏涟漪又找了一些可替代石膏模型的东西,摆放好了,供慕夜凡练习绘画使用。
苏涟漪为其细心地讲解,还亲自演示,因为没有橡皮,只能用锋利匕首将画错的地方轻轻刮下。慕夜凡听得认真,时不时提问,一脸赞同点头等等。
慕夜凡的弱点依旧是线条处理,毕竟不是从几何状物画起,画出之物更趋向于一个平面而不是立体。
创作相通,虽然这些鸾国人从前没画过素描之类极度写实的画,但已习惯捕捉神韵的敏锐感依旧不减,如果说苏涟漪的画作完美的临摹出外型,那慕夜凡的画作便是更好地诠释了灵魂。
第一幅画,画的是一名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听风书苑张掌柜。只见,画作栩栩如生,无论是掌柜脸上的皱纹还是和善微笑的眼神,见画如同见人一般。
慕夜凡先是将桌面书籍都一一放到一旁的书架上,而后从桌旁画篓里抽出一卷画,在桌面展开。
“好,给我看看吧。”这才是个像样的理由嘛,涟漪道。
百忙之中?慕夜凡看了眼空荡无人的书苑三楼,再看了一下满是农术书籍的桌面,他忙吗?“我画了几副素描画拿去请郡主帮忙指点一下。”
苏涟漪一愣,没想到慕夜凡还很细心,看来人也不坏。“多谢慕老板的关心了,但刚刚慕老板从百忙之中抽时间去我那,到底因为什么?”
“我今日煮红茶不是为招待郡主,”慕夜凡好像能看懂苏涟漪心事一般,“红茶属温,郡主有孕在身,清茶还是尽量少饮为妙。”
“咳……”涟漪放下茶杯,“慕老板真是……真是风趣。”喝不来你备下红茶做什么?难道特意招待她苏涟漪?
正当苏涟漪想赞扬慕夜凡品位独特、别具慧眼时,慕夜凡却又老老实实地摇头,“不,我也喝不来。”
“这么说,慕老板是喜欢红茶了?”涟漪一边淡笑,一边将那温热红茶抿入口中。
怪人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苏涟漪微微皱眉,慕夜凡散漫脱线她是知道的,但此时的表现更是让人摸不到头脑——他到底想干什么。在外人眼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突然跑到她家里,她命人招待,他却又跑回来,如今她跑到书苑找他问他可有何时,他却又不紧不慢地泡红茶。
慕夜凡点头,“对,这正是郡主所创的红茶。红茶不似清茶一般爽口清香,虽因郡主的原因扬名天下,但真正喜好红茶之人少之又少。”
涟漪将茶端起,在鼻下闻了下,略微惊讶,“红茶?”
慕夜凡取出一直新壶,放了一些暗色茶叶,将刚煮好的热水倒入,一道一道程序,最后调制出淡红色的茶水。倒了一小杯,送到苏涟漪面前。“请。”
苏涟漪就依他的意思,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椅子另一侧靠近窗户的隐蔽地方是慕夜凡放置茶炉的地方,水沸腾了,从壶口冒着白色水气。
慕夜凡老实点了点头,一伸手到自己硕大桌子对面的椅子上,“郡主请坐。”
“……”苏涟漪彻底无语了,慕夜凡这厮还真会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过罢了,她现在哪还有心思喝他计较这些小事,再者说,地位尊卑什么的,她本来也不在乎。“话归正传吧,慕老板不是喜好热闹的人,刚刚去我那也肯定有要紧事吧。”
慕夜凡好像想到了什么一般,愣了下神,双眼有了一丝恍惚,但下一瞬间又恢复成平日里那般散漫的摸样。“郡主真知灼见。”
“恩,没什么可请安的,毕竟大家地位都相同。”涟漪很认真地讽刺回去。
苏涟漪嘴角抽了一抽——这厮还真是蹬鼻子上脸,自己对他客客气气,他非但不领情,还表现得理所应当,真不知他脑子里在想什么,怎么说自己好歹也是皇后亲封的郡主不是?
“郡主大人,草民冒昧,便不给郡主请安了。”慕夜凡说着,脸上根本没有什么歉意或卑微,不紧不慢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慕夜凡依旧坐在窗旁的桌前,硕大的桌上堆了不少书,书中还夹着纸条等等,可见其真的是喜读书之人。有人上楼,慕夜凡并未抬头,直到苏涟漪开了口,他才慢悠悠地合上正看的书,有些恋恋不舍。
“慕老板,”涟漪上了楼,稍微有些喘,拉了拉身上的半身披肩。“听府中下人说刚刚您去了我那,本想好好招待您,您却走了。”
听风书苑的三楼,依旧是鲜觅人影,慕夜凡的办公室一般,四处弥漫着书香和茶香。
涟漪点了点头,便转身上了三楼。
张掌柜正要下跪请安,却被苏涟漪用眼神制止,热情道,“他刚刚回来,在三楼。”也是很默契地未称呼其为东家老板。
“掌柜,请问慕公子在吗?”涟漪道。自从听了夏初萤的描述,她猜到慕夜凡不喜对外人表露身份,此时周围人多,她便称其为慕公子。
听风书苑来往人络绎不绝,第三次到来,苏涟漪已经熟车熟路。
316,传言
“和亲公主是轩国出了名的破鞋!谁都能搞,只要是男的无论老幼都能上!听说轩国青楼老鸨供关公,妓子们供的不是别人,就是这个轩国月公主。”
因为,那人的话竟然是——
拓跋月被弄得一头雾水,当她听到那人接下来的话后,勃然大怒!
那人摇头惋惜,“按理说,和亲公主应该入宫为妃才是,轩国公主不能入宫,只能挑选朝中臣子和亲,其原因是……”那人顿了下,压低了声音,身子向前,招手示意桌上的人附耳来听。
“可惜什么啊?”又不懂行的人问了。
拓跋月一愣,可惜?可惜什么?她竖起耳朵仔细听起来,一旁的随从也都不敢吭声,仔细听着。
饭桌上的议论没停,有人放下酒杯倒,“唉,咱们也是挺心疼飞峋将军的,本来这和亲公主选上飞峋将军是个好事,两国和亲,那悍妇涟漪郡主总不能抗旨不尊吧?可惜啊……”
拓跋月坐在饭桌上,听着周围人的议论,撅着嘴,“峋哥哥真可怜,这么被外人笑话,若我嫁过去,定要为峋哥哥纳多多的美妾,不让他被笑话!”
紧接着,是一帮人的笑声,大家高兴了,就开始互相敬酒嬉笑。
议论依旧持续,“涟漪郡主一声令下,飞峋将军屁滚尿流哪敢纳妾?明明身在高位,还不如咱们来得快活。”
同桌又有人道,“涟漪郡主简直就是神通广大,又和金玉公主节金兰,又拜太后为干娘,那皇上不就是她干哥吗?被封了郡主,还能一手撑起商部,你认识个人在商部当差,那人说啊,在商部一天见得银子比正常人一辈子见的都多。”
另一人道,“啧啧啧,听说了,那飞峋将军真是可怜,听闻他儿时面患疮疾,长大成人疮疾痊愈竟招惹了涟漪郡主那个醋坛子母老虎,听说那云府啊,空荡荡的,除了涟漪郡主都没第二个女的,就连那飞过的苍蝇都是公的!”
就在这时,旁桌却传来议论声,“你们听说了吗?轩国来个公主来和亲,看上飞峋将军了,飞峋将军你知道是谁不?就是悍妇涟漪郡主的可怜夫君。”
姓晋的使臣心中明了,却苦不能言,只能安慰,“月公主稍安勿躁,一方水土一方人,鸾国人就是奇怪,无论何事都要看黄历,祭祀等大事则是钦天监来定日子。”
坐在正位的拓跋月狠狠跺着脚,“晋大人,你说鸾国人奇不奇怪,好好的成婚非要找什么钦天监看,钦天监就钦天监吧,一直说没有吉日,难不成鸾国就没有一个好日子!?”
而周围跟着的人,则是留下来保护拓跋月的轩国使臣。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无聊得到处闲逛的拓跋月。
在顶楼靠近窗户的位置,坐着几人。其中一人架势最大,身着男装,骨骼却很纤细,一看便是女扮男装之人。周围人见怪不怪,京中小姐们都好这一口,也俨然成了一道风景线。
京城最大酒楼,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
“别……我……我错了!涟漪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次好吗?我错了……”云飞峋低头哈腰,追着出门的苏涟漪而去。
“我这么轻浮的人不是青楼做什么?我现在就去。”苏涟漪内心里憋笑,脸上佯装生气。
“你去哪?”飞峋追上。
“涟什么漪?不是轻浮吗?”苏涟漪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优哉游哉地向门外走。
飞峋发现爱妻面色不好,赶忙讨好,“涟漪……”
“……”苏涟漪猛翻白眼,靠!夫妻之间正常生活还成了轻浮!?得,算她苏涟漪自找没趣,人家云飞峋先生才是正经人。
云飞峋一愣,怒发冲冠,“不许说这样轻浮的话!你是什么样的女子我还不知?我怎么会因为自己的私欲作践你?此事到此为止,不许再说!”
涟漪不是个开放的人,很死板,此时也是满脸通红又扭捏道:“要不然……我用其他方法帮你……解决一下?”
别说男尊女卑的鸾国,即便是男女平等法律规定一夫一妻的现代,在妻子怀孕期间丈夫出轨之事也是数不胜数。心疼丈夫,怎么办?
苏涟漪更是感动!
云飞峋摇头如同拨楞鼓,“不行,不行,我说不行就不行,一方面怕伤了孩子,另一方面若是伤了你怎么办?这种……事,不是爱情的全部,我能……忍!”语气很坚决,但同时也很挣扎。
苏涟漪眨了眨眼,“笨蛋,我现在已快五个月,只要动作轻柔是没什么大事的。”
“不行,伤了孩子怎么办?”即便是难受,云飞峋一口否定。
别家的男人三妻四妾,这个有孕了就去另一个房间安眠,但他们云府只有一个男主人也只有一个女主人,男女主人日日同房不分,最后遭殃是谁不用累述。
苏涟漪看他那摸样很是心疼,想到两人日日同床共枕,却又不能行房事,“要不然,今夜我们……”话语挑逗。
云飞峋深深吸一口气,发现未来几个月不能随意碰爱妻了,抱着涟漪站了起来,将涟漪轻轻放在椅子上,自己则是行动蹒跚地向后退了几步。“不行,不能伤了孩子!”
涟漪玩心大起,“难受啊?做了某些事后,便不难受了,不是吗?”
飞峋牙关紧咬,“摸了……更难受!”
涟漪俯身过去吻他的唇,坏坏地笑,“摸啊,为什么不摸?”
云飞峋虽然要当爹了,但毕竟才二十出头,可谓是血气方刚,因为身体的变化,一双大手忍不住抚其身上,但下一刻又强忍着放下双手。
苏涟漪挑眉,“你说不动就不动,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一边说,一边恶作剧地左转右转。
“涟漪……”伴随着倒吸气的声音,云飞峋面色涨红,好像忍耐一件十分痛苦之事一般。“别……乱……动!”
苏涟漪突然想起了学生时代学过的课文《麦琪的礼物》,贫苦的夫妻两人典当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来购买对方最需要的圣诞礼物。如今想想,她和飞峋不也是如此?都以为在默默保护对方、不为对方增添烦恼而瞒着,最终却发现两人想到了一起,白白担心。
飞峋一脸的无辜,“我希望你在家安心养胎,哪能用这些烦心事来扰你,若我能扛下,便不想让你操劳半分。”
涟漪扑哧一笑,“你倒是想的开。”转念一想,涟漪伸手在云飞峋的肩上狠狠掐了那么一下,“说,你心中早有主意,为何事先不和我说,让我担忧那么久?”她本以为云飞峋苦无办法,还曾幼稚地想过要保护他,如今看来,倒是自己自作聪明。
飞峋语气极为轻松,“这样更好,一人抗旨拒婚满门抄斩的事,皇上做不出,最多便是降职。而自从皇上登基,云家树大招风,若因此事杀杀云家的威风,我倒认为不失是件好事。”
呦呵,两人竟想到了一块去。涟漪喜滋滋道,“你就不怕皇上追究元帅和你兄长责任?”
飞峋收紧手臂,“我不关心皇上用什么方法,事先我已将话表明,和亲谁爱干不干,反正我不干。若皇上将和亲强加于我,我便带着你远走高飞!”
涟漪叹了口气,“算了,我们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到底是二皇子还是二十皇子又有什么关系?我们的当务之急是解决拓跋月的事,难道就没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飞峋道,“我和七皇子也没打过多少交道,而七皇子在众多皇子中并非最夺目的皇子,若非是皇子夺嫡,所有人都未想到看起来最碌碌无为的七皇子手腕了得,而都以为是二皇子及其幕僚所为。七皇子隐藏之深,是到后期二皇子的一个心腹背叛才向皇上揭发,大家方知二皇子的背后竟还有人。”
刚说到神龙见首不见尾,苏涟漪身子猛地一僵,因为想到了某人。那个在京城中有百年基业却无人知晓其身份,连皇室人都对其身份好奇不已的那个人。
苏涟漪调整了下坐姿,即便是谈论起正事,仍然在飞峋怀中蹭着,看着他因某些姿势面红耳赤又不得发泄的摸样,暗笑不已。“我有一个疑问,之前在东坞城时经常听你说追踪二皇子,难道七皇子就从来没露过面?那七皇子是何路神仙竟可以神龙见首不见尾?”
“我觉得是……七皇子。”云飞峋道。
涟漪收敛了刚刚开玩笑的心思,皱了皱眉,“我不了解皇室纷争更是没见过这些皇子,按飞峋的看法,凭空消失这一手,是幕后军师七皇子的手笔,还是二皇子有了长进?”
飞峋摇头,“没有,自从在东坞城失去线索至今,便无一丝消息,那么一大波人好像凭空消失一般。”
涟漪哼了哼,心情愉悦,“所以说嘛,无巧不成书。”是啊,事儿都赶在一块了,手忙脚乱的又何止是她苏涟漪一人?“哦对了,你提到二皇子和七皇子,可有他们的消息?”
云飞峋一惊,气得青筋暴起,“苏涟漪,别说你是郡主又是要员,你若非有孕在身,我便扔你下去你信吗?什么和离?胡说八道!”
苏涟漪有些恼,“既然你这么心疼夏胤修,就娶了拓跋月给夏胤修分忧算了,我们和离,我给你新人让位置。”
“若当时我没放走二皇子、利用二皇子引出七皇子,皇上便没有了后顾之忧,毕竟二皇子与七皇子的母妃是轩国公主,而皇上又刚刚登基,正是改朝换代的关键时刻,若非如此,皇上也不会如此被动。”飞峋道。
“你有什么错?”你有什么错?涟漪翻了个白眼。
飞峋叹了口气,“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自轩国使臣晚宴至今已过快十日,皇帝却迟迟未下发赐婚圣旨,每每都用钦天监做挡箭牌,死活咬定了没有良辰吉日,无限期地向后拖。苏涟漪和云飞峋都记得皇帝的好,皇上把他能做的都做了,无奈轩国公主不肯松口。
涟漪心情放松地笑开了,“现在想想皇上也是挺可怜的,既要维系尊严又要成全手下,之前你在东坞城放走了二皇子之事也未追究。如今想想,夏胤修不失是个好皇帝。”
飞峋不是说大话的人,“我向皇上表明了我的态度,任务再难我也接受,唯独和亲这件事不行。”
涟漪扑哧一笑,“你向皇上施压了?”
“你只要乖乖在家中养胎便好,一切的事有我。”飞峋低头,嘴唇轻轻抵在涟漪的额头上。
涟漪甜蜜蜜地窝在云飞峋怀中,脑子里幻想两个国宝大熊猫一边拥抱一边啃着竹子的美妙场景。
云飞峋一听,肃然起敬!如同誓言一般庄严起誓,“我云飞峋今生今世定要和苏涟漪成为一对熊猫夫妻!”
涟漪有了闲心开起了玩笑,“熊猫啊,是鸳鸯的别称,熊猫夫妻便是一对不离不弃鸳鸯的意思。”呵呵。
“熊猫?是什么?”飞峋不解。
涟漪抬头看向云飞峋的双眼,其深邃的眼下也有了淡淡淤青,与自己一般。“熊猫夫妻。”看到那淤青,心里甜滋滋的,觉得自己受什么罪就值了。
涟漪话还没说完,飞峋便伸手轻掩在她的唇上,“你我二人还用说这些虚话?你夜不能寐,捻转整整一夜,难道你真以为我睡着了不知?”
涟漪一愣,转念一想,快到午时云飞峋有不好的预感之时,不正是自己在听风书苑晕倒的时间吗?这算不算是心有灵犀?“笨蛋,以后不许再疑神疑鬼了,我一切安好,随便逛逛玩玩,优哉游哉,况且也不用工作,简直便是神仙一般的日子……”
“今日你在府中没什么意外吧?会不会身体不舒服?”飞峋抬起头,双目紧张地盯着苏涟漪。
苏涟漪长叹一口气,可怜的夫妻二人都快成了笼中鸟,稍有风吹草动便惊恐难安。
飞峋将涟漪抱得很紧,将脸埋在涟漪的肩上,“今日快到午时时,我突感心悸,那一刻特别想见到你、想马上见到你,好像若见不到便……我也知道你安安静静在府中,一切都是我疑神疑鬼。”呐呐地说。
涟漪才没无聊到相信呢,面前这人壮得和头牛一样,把她这个一米七几的孕妇摆弄得好像一片羽毛,她信他生病,还不如信猪会上树。“说认真的,朝堂上发生什么了?”第一反应便是拓跋月又来找不痛快。
“身子不舒服,头晕眼花上吐下泻。”云飞峋面不改色道。
“理由呢?”涟漪皱眉。
“还是娘子聪明。”抖一抖,觉得自己身上凉气散得差不多了,飞峋迫不及待地将心爱的妻子搂在怀中,自己坐在桌前硕大椅子上,迫使苏涟漪坐他腿上。
涟漪一愣,娇嗔道,“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些甜言蜜语了?难不成是请假了?”
云飞峋大步书房,刚想顺手把妻子搂入怀中,又想到自己刚刚从外归来怕带来凉气,便作罢。“因为想你了。”
苏涟漪不动声色地堆起温柔的笑脸,“飞峋,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朝中无事吗?”因鸾国三日一早朝,所以这一日早朝便无比繁忙,几乎都要开上整整一日,闲时会中午设置午休,忙时连午膳都是在大堂上进行。
人都说万绿丛中一点红,如今这一幕倒是万粉丛中一点青,也算别致。
突然,从拱形的门中闪出一抹人影,那人影身着官袍,青丝竖起,头顶小巧玉冠。那人身材挺拔,因走得近了,刚毅俊美的容貌越来越清晰,高鼻剑眉,双唇抿紧,一双深邃的眼中只有一人的身影,无比专注。
苏涟漪看得出神,满园桃花如同粉云,郁郁葱葱,俨然成为一幅美不胜收的背景墙。这若是放到现代,怕是会有不少游客前来合影拍照,若是真出现个人在桃花之中,定是生动美丽。
若用阴法子设计拓跋月,苏涟漪不是没有这样的法子,但到底还是下不去手,总试图想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她扔下笔,靠在椅背上,顺着敞开的窗子茫然看着窗外春色。
苏涟漪在书房内摊开了一页纸,准备给司马秋白写一封信。但抬起笔,想了很多却不知如何下笔。难道说她以“师父”的身份命令徒弟去追求一名女子?难道她用一个无辜人的婚姻拯救她了的婚姻?
秦诗语不敢怠慢,立刻跑出去开始购买药品、搜集滋补圣物,自是不说。
涟漪握住秦诗语的手,由衷道,“不愧是初萤推荐的人,好姐妹!”
让苏涟漪惊讶的是,秦诗语非但没表现出任何惊讶或匪夷所思,相反捏了下拳。“郡主大人,我秦诗语支持你!无论您做什么决定,我都会坚定地支持你!”
心中暗叹,现代婚姻受法律保护,古代婚姻连朝廷都要插手,真是天大差别。她的这些话放在现代,是里所有当,但放在古代怕是惊世骇俗。她已不指望这个土生土长的秦诗语可以理解,秦诗语只要好好帮她办事便好。
“我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了,即便是我逃避了现实顺利剩下孩子,他却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庭,那生与不生又有什么区别?如今我已相通,孩子的存留便由老天爷来决定,至于我,绝对会为自己婚姻抗争,我要告诉所有人,我苏涟漪的婚姻不需要任何人插手!也没人有资格插手!”说完这些,苏涟漪突然觉得心中那沉重的报复狠狠放下,大大松了口气。
秦诗语幽幽叹了口气,想到了自己的经历,心中感慨女人为何守护不住自己家庭。
涟漪眸中冷光一扫,“我也希望他可以顺利长大成人,但一方面局势不利,哪怕是皇上已暗中帮助拖延时间,想尽办法地让她更改主意,拓跋月依旧坚持。另一方面,我虽不害喜,但因为此事确实食不下咽、精神紧张,这样的情况,如何能养好腹中胎儿。”
秦诗语吓坏了,面色惨白,“郡主您别瞎说,世子福大命大,一定会健健康康长大成人的。”
苏涟漪勾着唇却不是笑,“这个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我对不起他,没给他一个好的成长环境。如今我要做最后一次努力,而后便无所顾忌。若他真的与我无缘,我便祈祷他投身于一个好人家吧。”
秦诗语下意识看了一眼药方,吓了一跳,“这是……这是安胎药!郡主您身子怎样,是不是有什么不妥?您从宫中回来便一直在公主府是不是因为此事?”秦诗语是宫中的老人,这些妇人家的事见多了,加之本身是个精明人,见到药方便明白了一切。
涟漪未回答,塞给秦诗语一张纸,“你现在立刻去买这些药,记住别被任何人知道,尽量多跑几家药房,一定要亲自去做。”
正在记账的秦诗语听下人说郡主急召她,立刻放下手中账本跑了过来,呼哧带喘的,“郡主,您找我?”
苏涟漪回了家去,心情依旧是久久不能平静。
……
听风书苑三楼依旧空旷无人,木质书架上盛满书籍,室内淡淡书香夹杂着茶香,已近午时,阳光从薄窗纸射进来,整个室内本应是温馨,此时却是诡异无比。
“有缘再见?呵。看来涟漪郡主是不想见在下呢,”慕夜凡慵懒地坐回自己的位置,身子斜靠在书桌上,一只手支着自己的头,本随意的动作,却被他演绎的无比优雅。“可惜,在下还想见郡主,而且在下保证,我们的交往会越来越多、最后难舍难分的。”
慕夜凡长指捏起画,既然辛苦画出又专门找人指点,按理说应是珍惜画作才是,但下一刻,几张画已被撕成碎片。
苏涟漪这么着急是怕慕夜凡又追上来说有的没的,今日的她已经很狼狈,不想再看慕夜凡的脸了,非但今日不想看,以后也再不想看。但事实上,慕夜凡根本未追上来,优哉游哉地看着苏涟漪落荒而逃,而后又优哉游哉地看桌上的画。
说完,也不等慕夜凡再做什么反应,已经快步离开桌子,向楼梯口而去。
涟漪无奈摇头,“不用了,慕老板您忙吧,我也想回去休息一下,以后……有缘再见吧。”
慕夜凡微微一笑,“好主意,若郡主不嫌弃,在下做东请郡主用午膳?”
涟漪失笑,“慕老板的画作,我也指导了。该说的不该说的,我也都说了。慕老板难道还留我用午膳不成?”
慕夜凡打断刚刚的思绪,“这么着急走?”
少顷,涟漪的体力彻底恢复,暗暗决定回去后要进补一下,以后出门不再独来独往多带个丫鬟。“今日多谢慕老板了,那我便告辞了。”慢慢站起来,生怕再因用力过猛有了闪失。
苏涟漪在胡思乱想时,慕夜凡也没闲着,一只手抚摸着光滑的下滑,脸上的笑容饶有兴致一般,“被女人保护,想想应该很有趣吧。”
涟漪苦笑,自嘲自己是个学医的,救死扶伤帮助弱小,最后竟救不了自己。
估摸口中人参切片的大小,这参少说也要百年,定是价值连城。
苏涟漪知道,慕夜凡说得没错。人参是补元气的圣药,体弱的孕妇在怀孕早期可适当服用,既提高免疫力又可增加食欲,但在怀孕中后期便要改服红参或西洋参。人参有“抗凝”的功效,若一直服用,分娩时易引起大出血。
参片被塞嘴里,若吐出来实在有些不雅观,无奈,苏涟漪便含了会。不得不说,参片确实有奇效,只觉得顺着食道向下,一股股暖意涌动,身上的力气恢复得更快。
“不……”用字还未说出,趁着苏涟漪张嘴的瞬间,那人参片已被塞入她口中。“……”涟漪无语,心中暗道,这听风书苑的老板真是个诡异的人,她完全摸不透他到底想做什么、下一刻要做什么。
“按照药理,有孕之人不可过量服用参,但像郡主这样体弱之人可少量服用,增食欲方可养身安胎。”慕夜凡轻声道。
“警觉性很强嘛。”说话之人不用说,自然是这室内出了苏涟漪外的另一人——慕夜凡。只见他一只手企图分开她的唇瓣,另一只手捏着一块黄褐色的薄皮,薄片是木质,散发着一种特殊的芳香,是人参干片。
只觉得有人用手指按压她的嘴唇,苏涟漪一惊,慌张睁开眼,接下来听到的却是一人的轻笑声。
好半晌,四肢的力气慢慢恢复,她暗暗发誓三餐一定要多吃些。而事实上,她已不知多少天食不下咽、食不知味了。
闭着眼,不再和慕夜凡搭话,企图迅速恢复自己体力。
苏涟漪没想过自己身体有一天会如此糟糕,竟说晕就晕,这是她无论在现代还是在鸾国从未遇到的事。身为医生,早看惯了虚弱的病人,如今虚弱的是自己,那种愤怒又无奈的心思,外人无法理解。
317,谣言四起
“云府,”拓跋月的声音若有若无,“我要问云飞峋,他到底是怎么看我的。”
晋昌抬起脸,满脸泪水。“去哪?”
整整一下午,拓跋月的脸都是雪白无一丝血色,她茫然地半天方才醒悟晋昌的话。“陪我去那个地方吧。”
晋昌身材健硕、人高马大,年纪约四十上下,活脱脱一条硬汉,如今声泪俱下。“公主殿下,我们回去,我们不和亲了,我们回国,我们轩国好儿郎千千万,只要公主垂青便万死不辞,何必……”说不下去了。
一众使臣官员也都齐齐跪下。
晋昌终于忍不住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公主殿下!”声音悲痛。
正如夏初萤所交代的,拓跋月一路而去,都能隐约听见有人暗中谩骂,那声音不大不小,既是一种背后嚼舌根的音量,又正好能被拓跋月一行人清清楚楚地听见。
……
夏初萤说完话便闭嘴不语,闭着眼,平静的面容让人捉摸不透她到底想什么,到底是高兴、还是悲伤。
嬷嬷想了半天,一头雾水,“公主殿下英明,奴婢便是想破头也想不出有这种办法。”
初萤垂下眼,长长的睫毛盖住眼底的冷光。“拓跋月应该庆幸,她若不是偷偷潜入轩国使臣队伍而是光明正大来和亲,未入鸾国境内,我便会派人杀了他们。但既然来了,便不能让他们轻易丧命。”长长吸了口气,继续道,口吻却越来越冷静。“和亲,是一定要和的,拓跋月来了便一定要和亲成功,要让她嫁得高兴、嫁得满意,既让她挑不出理又让她自认占了便宜。”
嬷嬷吓了一跳,“公……公主殿下,您难道想……想……想害了轩国公主?而后对轩国皇帝说是被歹人所害?”
房内瞬间死寂一片,好半晌,初萤才缓缓张开眼,樱唇微启,“其实,按照本宫原本的计划,也未想过让她回轩国告状。”
夏初萤闭上眼,明明如同孩童一般娇颜却有着极不相符的忧虑。
“公主……”嬷嬷有些担心。
如此关键的时刻,她确实不能做得太过分!
二皇子和七皇子如今下落不明,加之被软禁在后宫的凉妃,这一切都是皇兄的隐患!
初萤愣了下,她之前日日想的都是怎么折磨拓跋月,让她没心思和什么亲,却从未想过后果。如今被这嬷嬷一说,她也开始担忧起来。是啊,别说拓跋月疯了或急火攻心气病了,便是直接悔婚跑回轩国,而后将在鸾国的遭遇说出去,皇兄也是不好交代。
“奴婢担心的是,名节对于女子极为重要,看轩国公主刚刚的表情,怕是要崩溃的样子。破坏名节传风声谩骂,最终将一个好好的女人逼疯的事不是没发生过,如轩国公主有个三长两短,怕是……怕是皇上对轩国皇帝不好交代,何况轩国使臣也都看在眼里,到时候回去煽风点火,两国关系怕是……”嬷嬷犹豫道。
“何事?”初萤问。
“是,公主殿下放心好了,咱们的人都不是吃素的!”嬷嬷冷笑一会,忽然如想到什么一般,变了脸色,“奴婢该死,但奴婢仍有件事很是担心。”
初萤对嬷嬷略显粗鲁的话很是满意。“吩咐下去,守在各处的人都打起精神,无论拓跋月走到哪里,婊子贱人破鞋不要脸这些词语就不客气地喊给她听,本宫就要她知道知道,什么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那嬷嬷应是夏初萤身旁新得宠的心腹,老脸上满是狡猾。“哼,轩国的小婊子敢来我们金玉公主这里闹事,也不掂量下自己几斤几两。在轩国她是个公主,出了轩国她狗屁不是。”
只见,初萤绝美的娃娃脸上闪过一丝阴险,水盈盈的大眼眯了眯,“拓跋月啊拓跋月,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投。鸾国是本宫的地盘你也敢来,既然赶来,就别怪本宫不留情面了。”
座位上的不是别人,正是鸾国金玉公主夏初萤。
只见那雕工精细的太师椅上,铺着精美的毯子,毯子与周围略微简陋的环境差距甚大,一看便是因为座上之人身份尊贵,临时铺下的毯子。
说书人如何狂喜自是不表,房内门,老妪一改在外高高在上的摸样,恭恭敬敬道,“公主殿下,事情一切顺利,全完按照公主殿下的交代。”
老妪也没磨蹭,直接将金元宝赏给了说书人,而后转身闪回房间,那半掩的门关上。
金元宝亮出来,说书人眼睛都直了,狠狠咽了口水。
精明的老妪满意地笑了笑,手伸出来,那手上是一枚大大的金元宝,金灿灿的。
说书的看见老妪,赶忙殷勤地讨好,“嬷嬷久等了,嬷嬷受累了。”
酒楼的后门有个小房间,本应是掌柜闲时休息的地方,此时房门微闭,有一上了年纪的老妪站在门外。
就在拓跋月一行人出去后,讲得火热朝天的说书人赶忙草草结尾,谎称了个内急,便从说书的台子上蹦了下来,急急跑到后门。
“公主……”晋昌刚想劝,但见拓跋月已站起身来离开,便赶忙跟上。桌上满桌的菜肴未动,有官员直接将银子塞给小二便匆匆离开,引来周围不少侧目,议论纷纷。
“去……”拓跋月刚想说出,突然如同想到了什么一般,摇了摇头,“走,我们继续去听听。”
一旁的晋昌见自己的公主殿下如此失魂落魄,很是心疼,“公主殿下您吩咐,无论您想去哪,微臣都会陪您去。”
“我想去一个地方……”拓跋月呐呐地说。
突然一个预感闪过拓跋月脑海,“这些流言……该不会是……云飞峋也知道了吧?”想到云飞峋对她的不理不睬,难道并非是有性格,而是从开始便听信了谗言?经过这么一闹,她反倒是想不出从前“峋哥哥”的好了,其实,云飞峋也从未对她好过。
一片哀悼声。
下面有人道,“飞峋将军脾气就是好,不然能让涟漪郡主作威作福这么多年?啧啧啧,一个妾都不敢纳啊,这飞峋将军真是太可怜了。”
说书人叹了口气,“唉,可怜了咱们的飞峋将军了。这么说吧,因为轩国公主名声太臭,也不能老在宫中,于是轩国皇帝便用和亲的方式将公主送出来,欺负咱们皇上不懂行。但咱们皇上是何等英明,岂能上他们的当?于是轩国公主便没有资格也无法入宫为妃只能嫁给朝臣!但轩国朝臣不肯接绿帽子,咱们鸾国朝臣也不肯啊?咱皇上想来想去,也就是飞峋将军脾气好,就塞给飞峋将军了。”
又是一片哄笑声。
晋昌见公主不答应,他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惹怒公主。
拓跋月一动不动,面目严肃。
晋昌拳头捏得响,“胡说八道!我们月公主清清白白受百姓爱戴,哪有什么状元自尽?公主殿下,让微臣去宰了那老不死的吧!”
说书人哈哈笑了,好像想起极逗乐的事儿一般。“那可怜的状元啊,上吊自尽了!”
“怎么着?”底下人急急问。
“对!”说书人道,“再给你们说件好玩的事。那月公主本来是想在轩国找驸马的,但这硕大的绿帽子没人肯接,轩国皇帝便想用权势逼着一人接下。逼的人是某一年的状元,年轻俊才家事清白,后来你们猜怎么着了?”
男人好面子,无论古今,那人说得既有技巧,迫使人装出知晓的摸样,若不知晓,岂不是被人笑话孤陋寡闻?
在那人的带动下,一群人都争先恐后地答是。
下面人猜的也是五花八门,有一人喊道,“这算是啥新鲜事,不就是轩国妓子供拓跋月公主呗,咱们去过轩国青楼的人都知道,你们说是不是?”
说书人邪笑,“轩国妓子们供啥,你们猜。”
议论声络绎不绝。
又有人喊,“关公,是关公!”
有人在下面喊道,“还用问,当然是财神!”
说书人道,“青楼到处有,无论是咱们鸾国还是轩国,就算是神木国皓国也多的是,只要有爷们儿的地方就有青楼。那么小老儿便要问各位爷了,青楼里供的是哪路神仙?”
没有公主的命令,使臣们不敢造次,都低着头,含着恨。
拓跋月面色苍白,愣愣地看着说书人的方向。
说书人的淫词秽语将一堂吃饭的逗得哈哈大笑,不得不说,这些故事无论真假,正是合了看官们的口味。
说书人继续,“嘿嘿,这位看官算是说到点子上了。没错,这轩国公主就是有问题!啥问题?答曰:不检点也!整个轩国无论老幼,无论俊的丑的,都能一品公主芳泽,只要公主喜欢!有些因为长得好看,有的是因为有钱,有的是因为有才,有的呢……是轩国公主饥渴难耐不挑嘴儿!”
“不,听完。”拓跋月的声音诡异的平静。
轩国使臣们听不下去了,晋昌气得发抖,“公主殿下,鸾国人都是野蛮人,这些平头百姓更是毫无教养,咱们回去吧。”
有人喊道,“该不会是那轩国公主有啥毛病吧?”一句话,引来一群人的哄笑议论纷纷。
底下人连连称是,想想真是这么回事。
说书先生拍下响木开始讲,“人人都说前来和亲的轩国公主是轩国皇后娘娘亲生,更是轩国皇帝的掌上明珠,其受宠程度,根本不亚于咱们金玉公主在鸾国。那为啥咱金玉公主挑选了鸾国第一俊才金鹏将军,而轩国公主得大老远的跑来和亲?啧啧啧,诸位想想,一般大老远的和亲都是啥样的公主?那都是不受宠的!是旁枝的,哪有嫡公主跑出去和亲啊!?”
拓跋月浑身僵硬,轩国使臣面色都不好。
有些没听说的赶忙到处向周围人打听——“兄台,到底是啥事,赶紧给咱讲讲。”
低下有人叫了一声,“是不是轩国的破鞋公主的事?”一句话,引来了周围无数人哈哈嘲笑声。
说书先生放下茶杯,突然神秘兮兮一笑,用一种压低声音的姿态道,“诸位看官,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最近京城最流行的事。”姿态是压低声音,但真正的音量不会降低,否则角落客官不能听到。
但酒楼不同,酒楼是吃饭的地方,没人会天天跑到酒楼吃饭,更不会为了个说书故事天天跑来酒楼吃饭,所以,酒楼说书一般都是说些小故事、闲话,有些则是说些无关痛痒的时事。
茶楼因往来客人悠闲,很多都是老客、回头客,所以说书内容可以采取长篇故事的形式,今日说一段,明日再来听下一段。
说书也分为两种,一种是酒楼说书、一种是茶楼说书,同为说书差别很大。
人们纷纷入座,点了菜上了茶,一段书刚刚说完,说书先生喝了口茶润润口,和客人们聊了几句后,准备说下一段。
使臣们无奈,便跟着拓跋月到了大厅。
“大厅。”拓跋月的声音斩钉截铁。
晋昌道,“雅……”话还未说完,便被拓跋月打断。
“各位客官里面请,客官是去二楼雅间,还是在一楼大厅呢?”店小二热情招呼。
京城酒楼数不胜数,在没有特色菜肴且在价位上没有竞争优势的条件下,说书人好坏便成了酒楼是否吸引到顾客的关键。
这一家酒楼不算高档,一楼大厅人满为患,前来用膳之人穿着也是五花八门,有的穿着绸缎、有些穿着布衣,有的是文人打扮、有些一看便是练武之人。在这样鱼龙混杂的酒楼,有样东西不能少——说书!
“何苦呢?”晋昌想劝,但见公主殿下丝毫不理睬、态度坚决,只能作罢,一群人便跟着拓跋月又到了另一家酒楼。
拓跋月咬着牙,颤抖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不,前面有家酒楼,我要去再听听鸾国人在说什么。”
晋昌终于忍不住道,“公主,我们回宫吧。”
大街两边摆货形形色色、货物更是琳琅满目,引来许多百姓促足挑选,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货物上,但拓跋月却觉得大家都在看她,用那种鄙夷嘲讽的目光看她。
但,拓跋月却觉得如同置身冰窟,浑身冰冷,四肢僵硬,机械地向前走,如同行尸走肉。
已是春季,又是晴天,太阳既大又暖,阳光照在身上一片暖意。
大街上,人来人往。
晋昌最终是没忍住,冲上前去对着跪着的一群人狠狠的踢上几脚,而后转身跑着追公主去。
“走!”命令过后,拓跋月也不管其他人是否明白其意,自己转身便向楼梯口跑过去,一刻都不想在此地逗留。
“他们……”晋昌又要说什么,却被拓跋月的命令打断。
拓跋月鼻子一酸,忍不住喊了出来。“清者自清,随便造谣的人烂嘴,编造谣言的不得好死!”她想骂脏话,但实在不知脏话应该如何嘛,只能用恶毒的诅咒来发泄心中愤怒。
晋昌一愣,指着跪着的一片人,“他们怎么办?难道就让他们继续造谣重伤公主殿下?”
拓跋月深吸一口气,用恨意将眼泪狠狠憋了回去,“我们走。”
“公……公孙大人!”晋昌刚要说出“公主”两字便发觉不妥,下一瞬间便改成“公孙大人”的称呼。公主微服出巡便是不想外人知晓其公主身份,再者说,如果此时称呼其为公主,那不是便对号入座嘛。
“晋大人,够了。”拓跋月也是气得浑身颤抖,银牙将粉嫩的嘴唇咬得无一丝血色,眼圈红红的,小脸一阵红一阵白。
有个胆子小的,直接吓尿了裤子,跪在地上抖抖擞擞不敢啃声。
皇上啊……惹不得啊……搞不好便是满门抄斩啊!
虽然别国的官儿不怕,问题是公主和亲,他们背后议论公主,为了国威君威,皇上都能拿他们开刀。
鸾国京城不难见到外国人,前几日轩国使臣到来闹得轰轰烈烈,京城人无所不知。如今看这一伙人虽穿着的不是鸾国服饰但也是绫罗绸缎非富即贵,再听其一口一个金銮殿,一个一个鸾国皇帝,用膝盖猜都能猜到这些人便是前几日入京的轩国使臣。
刚刚还谈论得唾沫纷飞的几人吓坏了,见对方穿着略微异于鸾国服侍、面色铁青的壮汉,吓得面如死灰,纷纷从座位上摊了下来,跪在地上,“使臣大老爷饶命,使臣大老爷饶命,是……是小人的错……小人罪该万死!”
因为轩国使臣的一声吼,酒楼整整一层静了下来,一片死寂。
“放肆!”一名轩国使臣听不下去了,拍桌而起,冲到刚刚议论的桌前,“你们这些刁民,哪来的道听胡说竟敢污蔑我轩国公主!来人啊,把这些人拿下,送到金銮殿上让鸾国皇帝评理!”
拓跋月身旁那桌人便聊天这“破鞋”轩国公主之事。
酒楼中热闹非凡,即便是再高档的酒楼也少不了喜好谈论之人,尤其是在大厅中用膳,每一桌都或多或少着聊着喜欢的话题。
318,更有趣的事
明月皎皎,月光银白,撒在拓跋月娇美的容颜上,却是邪恶、诡异。“本宫好像发现了件有趣的事呢。”
徐嬷嬷取了一件披风为拓跋月披上,“对!只要那贱人在意的,咱们就都毁了,让她什么都没有!公主殿下切勿担心,明日开始,奴婢便会四处打探消息,及时向公主殿下回报。”
拓跋月缓缓站起身来,踱步到窗旁,抬头望向天空。月圆了,她却不在宫中陪着父皇和母后赏月,孤独在异乡饱受摧残侮辱。她发誓,她不会让那人好过。
徐嬷嬷想了半天,问,“那这和亲……”
拓跋月点了点头,“只要她在意的,我便会毁了,每一个!”
徐嬷嬷想了想道,“贞操?孩子?丈夫?”
拓跋月深深吸一口气,“嬷嬷,一个女人除了名声,最在意什么?”
徐嬷嬷含泪的老眼里满是狠毒,“公主殿下的意思是,想办法弄死那个贱人?”但随后又停顿了下,“公主殿下,若这是在咱们轩国,弄死那贱人便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但这是在那贱人的地盘,我们怎么办?”
拓跋月挑眉,“回?回什么回,回去不正是让她称心如意了?那本宫这一趟便真真是自取其辱!”
徐嬷嬷哭道,“公主,奴婢求您了,我们回去吧。”
拓跋月眯着眼,不知在想着什么。
徐嬷嬷吓了一跳,噗通一声跪下,老脸通红,“这个贱人!这个挨千刀的贱人!”
拓跋月道,“轩国青楼老鸨供奉关公,而青楼妓子们供奉的都是本宫!轩国月公主拓跋月!”
徐嬷嬷不解,“什么谣言?”
拓跋月抬头,一双红肿的眼睛满是锋芒,“因为那个谣言!那个谣言便是最大的破绽!第一次说出那个谣言便是夏初萤在千慈宫中说出,而后京城中传言众多,但那个青楼谣言却是相同的,这便说明,这些蜚语是出自一人之手,那便是夏初萤!”
徐嬷嬷道,“那怎么就能肯定是金玉公主?”
拓跋月微微翻了个白眼,“不可能?怎么不可能!?涟漪郡主的性格我也算了解,也派了不少人打探,其虽出身低贱商户却为人还算清高,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的,再者说,她如今有孕在身,没有精力这般。”
徐嬷嬷一惊,“公主殿下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那金玉公主所为?这……这不可能吧?”
拓跋月一动不动,任由徐嬷嬷为其擦拭干净,冷笑着,“不,并非鸾国欺人太甚,而是夏初萤欺人太甚!”
徐嬷嬷哭着掏出帕子为拓跋月擦,“公主殿下,要不然……我们回国,让皇上发兵为公主讨个公道,这鸾国真是欺人太甚!”
拓跋月接过了汤,二话不说,一口饮下。平日里细嚼慢咽的公主哪如此海饮过,一下子呛了住,咳嗽连连,汤汁更是洒道四处飞溅。
徐嬷嬷熬好了安神汤送到拓跋月的房间,心疼道,“公主殿下,您喝了安神汤早些休息吧,明日……明日一切都会好的。”声音到末尾,已经哽咽,因从晋昌口中得知了公主殿下所遭遇的一切。
夜晚,妙绫阁。
……
“……”苏涟漪翻白眼,捡回书,不再搭理云飞峋,因为一听就是在敷衍她。但也说明,云飞峋有事不想告诉她。罢了,不说就不说吧,孩子总归要长大的……涟漪恶趣味地想。
飞峋道,“吃甜粽子,蘸酱油。”
涟漪扔下书,“你怎么回答的?”
飞峋道,“她问我粽子是想吃咸的还是甜的。”
涟漪追问,“这一问一答用得了那么长时间?”
飞峋道,“想吃粽子。”
涟漪一头雾水,厨子从来不问这种无聊的问题,“那你怎么回答的。”
飞峋道,“说厨房问我们明天早晨想吃什么。”
涟漪皱眉,“大小也该有点事吧?到底是什么事?”
飞峋道,“没事。”
涟漪问,“有何事吗?”
飞峋道,“丫鬟。”
捧着书的苏涟漪好奇地问云飞峋,“刚刚谁在门外?”
房门内。
云飞峋才不管他,直接把门摔上,险些将一片好心的下属鼻子碰塌。军令如山,这可怜鬼没办法,只能怏怏地转身离开,出了府门骑马向猛虎营而去——跑圈去。
“什……什么?”心腹彻底要哭了,“将军,属下错了!”
“这什么这?看来你真是闲得无聊,我给你找点事干。”飞峋冷冷道,“你即可回猛虎营,绕着最大的操场疾跑五百圈,要求在日出之前跑完。”
“……”心腹欲哭无泪,他家将军怎么傻了?这件事怎么能不关将军的事?“这……”
云飞峋点头,“恩,也不关我的事。”
那人愣了下,而后摇头,“不……不关。”
云飞峋瞥了一眼平日里认为还算办事周全的心腹,“关你什么事吗?”
那人继续,“将军,我们是不是要采取什么措施?”
“恩。”飞峋依旧实事求是。
那人又道,“将军,这样下去,我们鸾轩两国关系会不会太过僵硬?”
“恩。”飞峋实事求是。
那人将府门外发生的事详详细细说给云飞峋听,而后道,“将军,秦管家会不会太过分了?”
门外有有人小声禀告,飞峋出了去,原来门外是飞峋随身护卫心腹。
苏涟漪洗漱完,早早爬上了床,虽然不害喜,但困倦还是有的,毕竟一人的身子两人用。
名为柳儿的丫鬟见此一幕,吓得后退连连,“是……是……奴婢这就去……”说完,一溜烟的跑了,好像再不跑就被吃人老虎吃掉一般。
“柳儿,你立刻去公主府回报,就说奴婢不辱使命,将那轩国婊子骂了个狗血淋头!”说着,平日里永远举止得当的秦诗语管家满脸狰狞。
府门外百姓如何嘲笑声不表,轩国一行人如何狼狈离开不表,拓跋月如何在马车中从恍惚到愤恨不表,只说云府门内,秦诗语入门后立刻喊来一个小丫鬟。
秦诗语顿了下,头也未回,“轩国蛮子你们也记住,这里是鸾国,容你们胡作非为?”说完,便大摇大摆地入了府门。云府大门梆地一下关上,不留一人在外。
晋昌提刀指着秦诗语道,“姓秦的臭娘们,你小心着,老子定会让你好看!”
“不送。”秦诗语挑眉道,转身便欲入府门。
“我们走!”满脸铁青的晋昌翻身上马,而左右使臣面色也都铁青,眼圈猩红。
秦诗语闭了嘴,心中得意。
晋昌终于听不下去了,也不管公主的命令不命令,一把将拓跋月拉走,塞回马车里,而如木偶般的拓跋月未反抗半分。
秦诗语早就看出拓跋月的状况不佳,按理说应早早收手,但想到自己主子因为这个异国婊子险些流了孩子,便将本就少得可怜的同情心打消,继续谩骂。
秦诗语压根就不给拓跋月留情面,刚开始说话还算委婉恭敬,到后来则是越说越难听,越说越不堪,而拓跋月则是一语不发,面色苍白,如同木偶一般。
“若月公主坚持,将军即便十分不愿意,碍于皇命,怕是也会允许月公主进门,先不说涟漪郡主会多么伤心失望,只说月公主您……您好意思吗?人要脸树要皮,您一个好好的公主不做,跑到鸾国来不要脸,远在轩国的皇帝若是知晓,会多失望?”
“我不知月公主因为什么原因选上将军,我们将军与世无争,只想平静度日,若月公主还有一丝善心,请放过将军、还将军一个安宁吧。”
“公主身份特殊,有身为女子,难道非逼着将军出来亲自说嫌弃你,你才肯罢休?作为管家的我也不愿意出来得罪公主,但将军却懒得理睬您,您带着使臣们在府门外也不好,我只能出来将这些将军不方便说的话说出来,哪怕是得罪公主。”
秦诗语见晋昌不敢说话了,便专心对付起面前的轩国公主拓跋月。
晋昌一惊,想到自己身份,虽是愤怒,但他代表的确实轩国,不能轻举妄动。更是气上加气。
秦诗语一挑眉,表情骤然严肃下来。“我既是云府的管家,又曾是宫中伺候太后娘娘的女官。既是后宫中人,对朝堂便是不了解也算略有耳闻。吾皇英明仁慈,允许使臣随身佩刀,但吾皇若知晓外国使臣在京中用刀直指我大鸾百姓,不知……吾皇会如何看待这亲和的使臣。”将“亲和”两次咬了真切。
晋昌拳头捏得很紧,“你说!”
秦诗语却笑道,“不巧,我这有一些忠告想对这位大人说,不知你想听吗?”说着,挑衅地看向晋昌。
晋昌狠狠叹了口气,而后收起了刀,退了下。
“住手!”拓跋月歇斯底里地喊了声,“晋昌,你退下!”
晋昌恨不得直接将刀劈过去,“你这个……”
秦诗语不躲不闪,面色都未变,笑道,“我不懂这位大人说的是什么,我作为一名下人怎么会对公主不敬?刚刚说的只是事实罢了,况且在说事实前,也是经过月公主允许方才说的,诸位大人不会是有耳疾未听见吧。”
“姓秦的,这可是我们轩国公主,你说话放尊重些!”晋昌拔刀直逼秦诗语面门。
秦诗语不为所动,依旧从容道,“见月公主的表现便能猜到,月公主已知京城的传言了。当然,传言未必为真,但不知轩国可有一词——空穴来风。传言应是有水分,但多少不无根据。这道理我这等下人懂,将军自然也懂。先不说将军心中只有涟漪郡主一人,就算将军纳妾,也不会纳公主这般……不清不白的女子为妾的。”语气略微不屑。
拓跋月怒吼,“说!本宫倒要听听你说的实话!本宫倒要看看你们鸾国人是否有真实可讲。”
秦诗语见是时机已道,便不客气了。“月公主您想听实话吗?”
天色还未晚,周围有行人,见涟漪郡主府门前有热闹看,不多长时间便呼啦啦围了一群人,哪怕是轩国使臣都拔刀威胁,但这些人依然肆无忌惮地观看,毕竟,使臣是官,却不是鸾国的官,他们怕甚?
拓跋月气得要疯了,压抑一天的愤怒终于爆发了,对着秦诗语便喊了起来,“笑话、笑话!?你们鸾国人都莫名其妙,本宫什么都没做!本宫不是传言的那种人!本宫……本宫……”愤怒、委屈,狂躁。
几不可见,秦诗语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和讥讽,“这个……不方便吧,若人笑话了去,不好……”
拓跋月咬牙切齿,“有什么话便在这说!”堵着气。
“见过月公主,容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姓秦名诗语,为云府的管家。”秦诗语道,语气不急不缓,“公主定是不解为何出现在此的不是将军而是我,关于这个问题……”秦诗语语气顿了下,“月公主,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那女子眼睛不大,微眯着闪着精明,嘴角挂着礼貌的笑,却给人一种似笑非笑的感觉。
终于,云府的门开了,有人从大门中出来,那人却不是云飞峋、也不是苏涟漪,而是一名容貌端庄一脸干练的女子。
时间过得很快,前一刻太阳偏西,后一刻便火烧云,怕是再过不大一会的时间就黑了天。但拓跋月却觉得时间过得很慢,每过一时便犹豫多一根针扎入心腹一般。
马车帘子被撩开,拓跋月根本没耐心等下去,不顾晋昌劝阻便冲出马车,跳了下去,咬着下唇,直挺挺矗在云府门前,根本不理会周围人惊讶的目光,只等云飞峋出来回答她的问题。
晋昌转身到马车前,隔着马车帘子恭敬道,“公主殿下,云府下人们已入内通禀,您稍等片刻。”
这机灵的小哥行了个礼,“好的,使臣大人您稍等,小的去去就来。”说着,对门外另一个小厮使了个眼色,便转身钻入了大门。
“好,请小哥麻烦通报下,就说是轩国月公主前来拜访飞峋将军,至于理由……应该就不用多说了吧?”晋昌道。拓跋月“钦点”云飞峋和亲,整个京城无人不知,不用累述。
晋昌作为使臣自然知晓鸾国的规矩,无理由冒然拜访是为无礼,对云府小厮的礼貌也很是赞赏。
另一名小厮看起来机灵一些,笑着客套道,“原来是使臣大人,请问您所来为何事?大人您别生气,您可能对咱们鸾国的规矩不太懂。在我们鸾国,拜访前都要提前递交拜帖,若无拜帖而是临时拜访,得说明缘由,这样小的们也好进去通禀。”
晋昌一拱手,“我们轩国使臣,特来求见云将军。”
一名小厮道,“来者何人?”
晋昌翻身下马,向大门而来。
见马车在云府门前停下,两名小厮停了聊天,整理下衣襟笔挺地守在大门前。
一辆精美马车由远及近,马车前后都有壮汉骑着骏马跟随保护,不用想也知,坐在马车里的人非富即贵。
云府的气氛还算和谐,不似别的府邸要求排场和纪律。两名衣着整齐的小厮守在门外聊着天打发时间,再过个半个时辰,火烧了云,便能关了大门回去休息了。
已快傍晚,云府大门半敞着,有小厮把守。
当初苏涟漪入京时,云飞峋便没表现出什么孝心,从始至终都维护苏涟漪。而如今他也没什么忠心,无论皇上到底为难与否,也直接将问题推给了皇帝夏胤修。
从这一角度来看,云飞峋是个“混人”,儿时因面部疮疾造就了他自闭的性格,在他的脑海中,只要他和苏涟漪两人过得好就行了,其他人根本不用考虑。
云飞峋到底是如何看待拓跋月?答案很简单:在云飞峋的脑子里根本没有拓跋月这个人,换句话说,他压根就没把什么和亲当回事。
319,报复
拓跋月暗中盯着夏初萤的一举一动,观察在座每一人的反应,努力从每个人的对话、眼神中找到什么线索,她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定要夏初萤痛不欲生。
拓跋月坐在皇后身边,被皇后照顾着。拓跋月只要未出嫁,便还不算鸾国人,自是轩国公主身份,必须款待。
皇帝坐在上位,一左一右坐着太后和皇后两人,夏初萤坐在太后身边,而被安排在夏初萤身边的不是别人,正是云飞扬。
就在这花与水之间,有凉亭,凉亭纯木结构,繁琐雕着花朵云彩,其美丽自不在话下。而这午膳便设在凉亭之中。
御花园三面环花,一面环水,池水清澈,从外国引来的名贵多色锦鲤成群结队的游,阳光照在它们身上,反射出耀眼的光。那哪是什么鱼,分明是会游动的一颗颗宝石。
专事养花的太监将温室里培养的盆花取出,精心放在花圃之中,绿中缀红,美不胜收。
花圃中的鲜花虽未开放,但嫩芽已抽了出来,放眼一片嫩绿,也是让人心情愉悦。
还未到百花争艳的季节,名贵的牡丹芍药都未开,但周围的桃花却开得胜,那如同云彩般连绵不绝的桃花将整个御花园妆点得犹如世外桃源一般。
一同前来的还是拓跋月,她在嫔妃人群中默默跟着。心中暗笑——刚刚还在想办法去御书房打探消息,如今却可光明正大的到来。她好奇皇上召夏初萤到底是什么事,无论因为什么,这么兴师动众,定是关于夏初萤的大事。
太监去千慈宫请人,将太后、皇后和几名贵妃请来作陪,丰盛的宴席就设在御花园,应了刚刚夏胤修所说的“争奇斗艳”的景儿。
今日太阳正艳,无比温暖,在暖阳下,甚至可以穿上单衣。
但随即,想到近一段时间她对自己的不理不睬,又有着失落。想到这,云飞扬由不得叹了口气——若时间可重新回到从前该多好,即便初萤在后院闹腾着,也总比直接搬出去的好。
想到这,云飞扬内心虚荣心充实。
还记得,当年两人初相识也是在宫中,她依旧这般娇俏调皮,是整个皇宫的开心果一般。所有人都宠着她溺着她,但她的眼中却只有他云飞扬自己。
云飞扬看着如此的初萤,只觉得恍如隔世。
初萤吐了下粉红的小舌头,“争奇斗艳?皇兄你不应该在御书房,御花园才是你的家。争奇斗艳,你以为自己是花啊?”虽已育有一子,但初萤毕竟才二十出头,加之本身较小的身材和娃娃脸,说她十四五也是有人信的。
夏胤修也被逗笑,“别,别,整个宫中谁不知道聪明可爱的是金玉公主啊?朕可不敢与金玉公主争奇斗艳!”
初萤眨了眨眼,“皇兄真是聪明可爱。”整个鸾国,敢这么开皇帝玩笑的,怕是只有夏初萤一人了。
“皇妹的意思是,请母后?”夏胤修问。
初萤依旧是初萤,并未格外打扮,只不过云飞扬不知的是一个道理——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从夏初萤入了御书房后,云飞扬的注意力便一直黏在她身上,只要可以,一双火辣辣的视线便盯着夏初萤不放,好像看不够似的,连他自己也不知,为何今日的初萤如此娇俏如此迷人。
初萤笑着摇头,“皇兄误会了,皇妹的意思不是要涟漪来,将涟漪从宫外召入宫,她要换衣要乘车要在宫门外听宣,待到宫内,怕太阳要落山,午膳改晚膳了,我们又何必舍近求远?”
夏胤修第一反应便是自己妹妹要请苏涟漪来,毕竟两人好得如同一个人似的,有什么好事妹妹都想着苏涟漪,“但苏爱卿怕是身子不便吧?”
初萤点头,“皇妹确实很久未与皇兄小聚了,但这午膳若只有我们三人岂不冷清,应该多请一些人才是。”
“是这样,朕好久未与皇妹相聚了,便唤人请皇妹来。正巧,刚刚飞扬入宫,朕便将飞扬留下,我们三人一起共进午膳如何?”夏胤修道。
好,这台阶,他这个做兄长的给了。
夏胤修很高兴,本来还想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劝自己妹子,家和万事兴,但如今看来,人家小两口应该早已冰释前嫌,只差一个台阶吧。
“很好,多谢关心。”初萤温柔道。
夏初萤对云飞扬早就放下了,早已对他死心了。她已将云飞扬看得通透——这个男人看起来温柔多情,其实最为无情!他爱的只有他自己,别说女人,连自己的儿子都未放在心上,还用在这男人身上抱有幻想吗?
“初萤,好久不见,近日可好?”云飞扬想表达自己对其关怀,想了半天也不知说什么,便勉强说出一句话。
对于这样外可保护安全,内可温柔呵护的男子,哪名女子不倾倒?包括了当年的夏初萤。
究其原因,大概便是这种反差给人的冲击力——在未见其人只闻其名时,所有人对云飞扬的印象都是杀敌无数、武功高强的莽汉,铁血将军,鸾国第一猛将等等,换句话说便是粗鲁壮汉。但见到面后都会震惊于其翩翩风度,君子气度。
虽云飞扬成为驸马,虽其妾室成群,但截止到目前为止,想伴云飞扬身侧的女子还是如同过江之鲤,蜂拥不断。
云飞扬的俊美不同于夏胤修,后者容貌略显阴柔,但前者却满是阳光,那种文人与武将气质的完美结合,那种既有武者的硬朗霸气又有文者的温文尔雅,形成云飞扬最独特的魅力,外人难以模仿。
今日的云飞扬未着官袍,一身淡蓝暗纹锦缎衣袍将修长的身材勾勒得完美,其发未全部竖起,反倒是半披于肩,别有一种玉树临风之气质。
未称呼“夫君”而只称呼其名,令云飞扬愣了下,但随即有些惊喜。
初萤心思通透,看室内两人便猜得**不离十,“妹妹为皇兄请安。”屈膝福礼,柳叶眉微微动了动,几不可闻轻叹,“飞扬原来也在啊。”
没错,夏胤修此番召唤夏初萤来不是为别的,是因初萤的家务事,而御书房内除了夏胤修外的另一人,便是鸾国驸马,金鹏将军云飞扬。
“初萤来了?”夏胤修见自己的皇妹来很高兴,亲自上前将妹妹迎接进来。这种被皇帝亲自迎接的殊荣,整个鸾国上下没几人。倒不是说夏胤修多重视夏初萤,而是刻意讨好方才可为和事老。
金玉公主夏初萤真的是接到了皇上的传召,入了宫,来了御书房,只不过她未想到的是,在御书房等待她的除了她的兄长夏胤修外,还有一人。
皇宫,御书房。
……
这些对话声音不大,但都一一落入拓跋月之耳,她依旧笑着,但眼中却若有所思。
又有一名小妃子道,“听奴才说,金玉公主今日入了宫,只不过没来千慈宫,去了皇上的御书房。”
崔澜馨瞪了那人一眼,热闹个屁,金玉公主每次来都和月公主掐得死去活来,那哪是热闹,分明是硝烟四起。
其中有一人道,“今日金玉公主为何未入宫?若金玉公主来,我们就更热闹了。”
太后被逗的哈哈笑,千慈宫气氛很是融洽,满是欢声笑语。
“太后娘娘,我们虽都是儿媳,但也会想女儿一样孝敬您老人家的。”又有妃嫔道。
皇后崔澜馨赶忙打了圆场,“瞧太后娘娘说的,好像我们都不是女儿一样。”
拓跋月心底冷笑,表面上只笑着,好似听不懂一般未回答。
太后道,“既然来了鸾国,那便算半个鸾国人了。哀家算上那个干女儿也就两个女人,未免孤单了些,正巧你来了,哀家也把你当个女儿,好让这千慈宫增增人口,热闹热闹。”主动示好。
“是,太后娘娘。”拓跋月笑眯眯地过了去,按太后的意思,两人同挤在一张椅上坐下。
“月丫头,你过来。”太后和蔼地招手。
尤其是太后,早早派人调查此事原有,也知晓了一切都是自己的亲闺女、金玉公主夏初萤搞的鬼。看到拓跋月在此,多少有些怜悯。
宫外发生的事,这些嫔妃们还未接到消息,但太后和皇后两人消息灵通,早已知晓了。
只是所有人都隐隐发现,拓跋月仍旧是拓跋月、笑容也是同样的笑容,但给人的感觉却不一样了,其笑容未达眼底,好像一夜间经历了风雨,瞬时长大了一般。
即便被金玉公主夏初萤之前随口乱扯的谣言蛊惑,妃嫔们却仍未表现出来什么异样,好像集体失忆一般,拉着拓跋月聊东聊西、嘘寒问暖,而拓跋月也好像丝毫不受影响一般,莺莺燕燕、和乐融融。
早起皇后带着嫔妃们前来为太后请安,而拓跋月也在其中。
千慈宫。
……
让苏涟漪万万没想到的是,即便带了四名护院,秦诗语还是出事了。
“恩。”涟漪专心用膳,很是细嚼慢咽,但心头去仍觉得咽不下。
“郡主大人,请用膳吧,现在的粥正是温热适中,一会怕是要凉了。”一旁娇俏的丫鬟细声细语地劝着主子用膳,巧手执筷,夹了一些清脆开胃小菜在涟漪面前的小碟中。
看着秦诗语远去的背影,即便知道她会带了护院同趣,却依然放不下心来。
涟漪很是满意,“去吧。”
诗语笑着点头,“记得,出门多带人手,就听郡主的,带四名护院。”
两人边说边走,很快到了膳堂,秦诗语便要离开,涟漪将其拉住,“可还记得刚刚我说的话?”
“郡主说笑了。”秦诗语笑道。
涟漪点了点头,“辛苦你了,谁说女子不如男?我们的诗语管家比多少男管家更能干优秀呢。”
秦诗语破涕为笑,“郡主早就该饿了,不过小的今日不能陪郡主用膳,可巧,得出门一趟,去西市铺子巡店看账。”
“好了,我也饿了,我们去吃饭吧。”涟漪笑道,牵起秦诗语的手。两人虽是主仆,无人时也像姐妹。
“知道了,郡主,小人一定听命。”秦诗语的声音有些哽咽,能听出郡主是真的心疼她。她命运坎坷,但如今想想,脱离了家庭脱离了那种花心男子,能一辈子守着郡主过,也是不错的。
涟漪将刚刚阴阳不定的表情收回,换上笑脸。“听话,出门带上人。还有便是,以后无论做什么,提前来和我商量下,别轻易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郡主,小人不敢。”秦诗语赶忙道。
涟漪一瞪眼,“刚刚才币心,难道是在逗我玩呢?”
秦诗语皱眉,“郡主,这个……不用吧。”毕竟一个管家出门太过张扬不好。
苏涟漪见秦诗语这般,只觉又可气又可怜,上前将她扶了起来,“若你效忠我,听我的话,便记住,只要离开云府大门,最少带上四个护卫。”
秦诗语鼻子微酸,“小人多谢郡主信任,小人对天发誓,这一生效忠郡主绝无二心!”
涟漪继续道,“首先你要活着,才能效忠。如果你是个死人,你再忠心又有何用?”
秦诗语不语,心情忐忑,猜测苏涟漪此话到底有何深意。
涟漪失笑,转过身,微微歪着头看着秦诗语,“你在币心吗?”
秦诗语心中一片暖意,心意更是坚决,“呵,只要为了公主与郡主,就算是要了小的一条命,又能如何?”
“我生气的是你不为自己安危考虑。”涟漪继续道,“这里是鸾国,轩国使臣确实无法对我们这些朝臣如何,但对付你们这种百姓,只要暗中集结几人,找一个你落单外出的时候,怕是就神不知鬼不觉了,这个你曾可想过?”
秦诗语跪地低头。
苏涟漪笑着摇头,“你以为我和初萤是表面金兰,背地异心?罢了罢了,不用你自己猜了,我来告诉你。我确实生气了,因为你昨日之事。”
秦诗语见无论自己说什么,郡主都会驳倒她,心底开始虚了。她跪地深深磕头,而后深深叹了口气道,“从这件事可看出,小人是金玉公主的人,小人不顾郡主的命令而听从公主殿下的命令。”说到这,她猛的抬头,“但郡主,小人敢用祖宗发誓,小人虽是公主殿下的人,但绝不会做半点对不起郡主大人的事,无论是公主还是郡主,都是小人的主子!”
涟漪笑,“面子值几个钱?一切靠实力说话。不对,再想。”
秦诗语道,“小人在府门前如同泼妇骂街一般,为我们云府失了面子。”
涟漪看向远方,桃花逐渐凋零,地上院子的地上散落了不少花瓣,她特意要求下人们别打扫,花瓣如雪,别有一种意境。“两国和平不是靠使臣来往,不是靠誓言条约,靠的是实力。若我们鸾国强大,即便是杀了使臣又何妨?若我们鸾国弱小,即便是将使臣供为太上皇,也免不了侵犯战乱。你再想。”
秦诗语继续道,“小的此番所为,会影响两国和平关系。”
涟漪没让秦诗语起身,反倒是自己缓缓站了起来,走到门旁,呼吸新鲜从外吹来的暖风。“因为你知道,你若是提前告诉我,我不会让那么做。还有么?”
秦诗语依旧跪地垂首,深深忏悔一般,“小的错在没提前知会郡主,擅作主张。”
涟漪没让秦诗语起身,而是垂着眼看着她,“昨日府门外那么大的动静,即便没有府内下人告诉我,府外围观众多百姓也会将消息传出去,最终我还会知道。你可知你错在哪了?”
秦诗语心中苦笑下,而后跪了下来,“郡主英明,一切都逃不过郡主的慧眼,本来小人是想用什么说辞敷衍过去,但自知无法哄骗住郡主。”
终了,涟漪请叹了口气,“不用揣摩我心情好坏了,有事便说吧。”
秦诗语心情忐忑,仔细为苏涟漪梳发盘髻,涟漪则是将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明镜却不做声,就用这无声折磨秦诗语,直将平日里那干练精明的管家弄的延伸忐忑,双腿微微颤抖。
这些工作本应是丫鬟做的,今日作为管家的秦诗语却亲力亲为,好像是尽职尽责,但在苏涟漪眼里,确实来负荆请罪了。
涟漪换了衣服,洗漱完坐在梳妆台前,秦诗语跑来为苏涟漪梳头发。
秦诗语亲自打开窗子,迎来清新晨风,而后叠被收拾床榻,屋内本就不乱,在秦诗语这勤快手巧下,更是干净整洁了。
脚步声越行越远,秦诗语这才轻轻推门而入,见苏涟漪已经起了床,正在屏风后换衣服。
“是,将军走好。”秦诗语恭敬道。
“不了。”云飞峋的语气冰冷疏离,若不是亲眼所见,没人会想到刚刚死不要脸地黏在床上的男子与这一本正经的云飞峋将军是一个人。
“将军,厨房还温着早膳,您用过早膳再走吧。”秦诗语道。
门外,有随从赵清和管家秦诗语的问安声。
飞峋转身离开,刚走几步,又折了回来,俯下身,在涟漪唇上轻吻。捻转一下,终还是恋恋不舍地离开,一步三回头地出了屋子。
“恩,去吧。”涟漪闭眼道。
不大一会,飞峋又折了回来。此时已穿好一身官袍,头发梳得整齐一丝不苟,即便不像战场将军那般威风凛凛,也好像文官那般风度翩翩。“涟漪,我走了,你在家保重身体。”依依不舍。
涟漪继续躺着,实则已经清醒,只不过浑身疲软一般。
“哦。”云飞峋很乖,从地上爬起后,便出了卧房洗漱换衣了。
涟漪失笑,从床上坐起,“原本看你还是个正常人,怎么自从我有孕,你这智商也直线下降?别和我贫嘴了,快换了衣服去猛虎营吧。”
飞峋傻笑了下,“我还没看够。”
再见苏涟漪,半眯着水盈的大眼,冷哼,“你听不见房门外人的交谈吗?是真聋还是假聋?”
噗通一声摔得实在,听不见云飞峋半声哀嚎,反倒是轻手轻脚又爬上来,眼巴巴地看向苏涟漪,心中暗道,难道是娘子做噩梦了。
房内,床上,苏涟漪睡颜依旧香甜,却迅雷不及掩耳,飞起一脚将那本就在床沿摇摇欲坠的云飞峋狠狠踢下了床。
秦诗语伸手想要敲门,也停了下,犹豫要不要提醒。
赵清叹气道,“如何重要道说不上,但我认为,猛虎营的大小军官都在操场等候,兵士们也都齐齐列队等候检阅,迟了本就不是好事,多这么让他们继续等下去……有些不妥啊。”说完,忍不住又小声嘀咕,“将军成婚前,是最守时的,谁知道……”
秦诗语抬头看了下天色,已日常三竿,确实不早了。“猛虎营的校验,很重要吗?”
无论是在岳望县还是在京城,苏涟漪依旧不习惯自己自己院子里有下人们在外守着伺候着,除非白日确定她起床了,开了门,下人们方能入内。
赵清哭丧了脸,“秦管家,今日原定猛虎营校验,但这时间都过了一刻钟了,将军还不起床。我也不敢窍门,怕打扰郡主休息,若真打扰了,将军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管家秦诗语想看看郡主是否起床,刚入院子便看到云飞峋随从赵清急躁的摸样,“赵军官,您这是……”轻声问。
门外的随从早已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乱转。
只见云飞峋一只胳膊支着头,另一只胳膊小心搭在涟漪身上,那般小心翼翼,好像手下的不是苏涟漪而是刚出生脆弱的婴孩一般。
同一张床上,还躺着另一人,明明高大修长的躯体,却紧紧贴着床沿躺着,那摇摇欲坠的摸样,仿佛一不小心就能掉下来一般。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偷窥自己媳妇睡颜的云飞峋。
因为有孕嗜睡,天已大亮,涟漪却依旧未醒,睡得香甜。
清晨,早起。
320,太迟了
看向天际那明月,夏初萤终于可以松了口气——涟漪总算安全了。
“是。”张嬷嬷赶忙扶着初萤离开。
初萤从椅子上缓缓起身,慢慢向门口踱去,“呵,张嬷嬷你错了,她越是有所求便越是靠得住。本宫累了,回吧。”
待徐嬷嬷离开,张嬷嬷方才上前,到夏初萤身旁,“公主殿下,这刁妇怕是靠不住啊。”
“下去吧。”初萤挥了挥手,就有丫鬟上前,将徐嬷嬷带了下去。
“是是,奴婢知晓,奴婢定当效忠公主殿下,万死不辞。”徐嬷嬷磕头明志。
“别怕,本宫从来都是赏罚分明,好好为本宫办事,自是有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接下来无论拓跋月有何风吹草动,都要及时来报。”初萤慢悠悠道。
徐嬷嬷赶忙闭了嘴,“知道、知道,公主殿下恕罪,奴婢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面如死灰。
夏初萤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一双明眸盯着徐嬷嬷,“人啊,知道的秘密越多,寿命便越短。这个道理,徐嬷嬷可知道?”
“您……您的意思是!?”徐嬷嬷大吃一惊。
初萤打断了她的话,“以前是,现在也许是,但未来……不是。”
徐嬷嬷惊恐地看向夏初萤,“但……但金鹏将军明明是公主殿下您的驸马……”
初萤哈哈笑了起来,“添堵?为何会添堵?一个滥情无度,一个花痴无脑,这天下还有比这两人更绝配的吗?本宫这是在做好事!天大的好事!”
“您与月公主不共戴天一般,为何您还要将月公主引入将军府?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吗?”这个问题,徐嬷嬷想了很久,也想不到答案。
“你问吧。”初萤心情大好。
徐嬷嬷有些不解,“金玉公主英明,但奴婢有些不解,不知当问吗。”
初萤眯着眼冷笑着——拓跋月啊拓跋月,若你在轩国,本宫拿你定无办法,但你自动送上门来,本宫若不下手,岂浪费了手上的权力?
徐嬷嬷虽是轩国人,但也爱财,何况金玉公主并未让她加害月公主,只是从旁吹一些风罢了。这样既不损人又能得到大把银子,为何不去做?
“奴婢多谢公主殿下!”徐嬷嬷大喜,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要知道,金玉公主给的报酬,那可是比她一辈子赚的都多!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老老实实跟着月公主没这么多好处,反倒是帮金玉公主办一两件事便能赚一辈子的钱,何乐而不为?
夏初萤轻笑,“好,本宫果然没看错人,张嬷嬷,一会带徐嬷嬷去领报酬。”
那老妇人一抬头,脸上满是殷勤讨好的笑,“回公主殿下,一切都按公主殿下的交代,月公主已对金鹏将军动心,想来改变和亲人选是铁板钉钉的事儿了。”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伺候在妙绫阁的徐嬷嬷。
“恩,起来把。”夏初萤转身坐上了主位,居高临下,“徐嬷嬷,事情是否办妥了。”
琳琅堂内早已有一名身着暗色的老妇人在等候,见夏初萤到,立刻从座位上站起,规规矩矩地跪礼,“奴婢给金玉公主殿下请安,公主千岁。”
琳琅堂,是公主府待客厅堂之一,临近小门。当夏初萤到门口时,屏退了下人,自己入了内。
涟漪点了点头,对一旁张嬷嬷道,“走,去琳琅堂。”
“正在琳琅堂候着。”丫鬟道。
夏初萤一挑眉,而后得意的笑了,“好,人在哪?”
正说着,有一丫鬟匆忙跑了过来,“奴婢见过公主殿下,小门有一老妇人拿公主的令牌求见。”
夏初萤从怀中抽出帕子,擦拭雪白的脖颈,所擦拭的位置,正是刚刚云飞扬吻的位置。“不用,睡下便好。”说完,将那帕子随手一扔,如同扔垃圾一般。
一旁的张嬷嬷赶忙道,“回公主殿下,世子一切皆好,刚伺候着睡下,公主殿下要去看看吗?”
门内,不似在马车中的娇艳乖巧,夏初萤面无表情,快步向主院走。“张嬷嬷,今日世子可好?”
云飞扬也跟着下了车,直到看着下人们将夏初萤迎入府门,府门关闭,方才上了马车,回自己的将军府去。
“知道了,我走了,晚安。”说完,挣脱云飞扬的怀抱,下了车去。
背着云飞扬的角度,初萤的面色冰冷一片。想?用什么想?用嘴巴吗?若真想我们母子、恋我们母子,会孜孜不倦的纳美?呵,男人啊。
云飞扬很高兴,“早一些回来,好吗?我想你,也想熙瞳了。”
初萤不动声色,侧过了头,避开了他的吻,但那热吻还是撒在了她雪白的脖颈之间,“老夫老妻的,别闹。”娇嗔道。
夏初萤本就漂亮,在灯烛光下,更是有种恬淡娇俏的美,何况云飞扬一颗心都贴在初萤身上,更是觉得她美艳得难以移目。他一把将初萤纳入怀中,低头吻去。
云飞扬想了想,确实有道理,却依旧恋恋不舍。
初萤笑意更深,却未达眼底,皮笑肉不笑。“今日太晚,何况我想熙瞳了,改日吧。”回去?回那满是姬妾犹如青楼画舫的将军府?
云飞扬再次将初萤的小手紧紧捏在手中,“跟我回去。”
初萤笑了,车厢中灯烛光照在她娇美的面颊上,美得令人惊心。“我朝律例,公主府不可留驸马夜宿,难道你忘了?自成婚之后,我们都在将军府而不是公主府。”
云飞扬只觉得一颗心都被夏初萤带了去,两人好像又回到了初相识时的情景,“今日……我可否留在公主府?”
夏初萤余光扫了下云飞扬那张动容的俊颜,不着痕迹地将手从他大掌中抽回,微微一笑,轻声道,“怎么?”
当马车停在公主府门前,初萤欲下车回府时,却被云飞扬拉了住,“初萤……”欲言又止。
从宫中出来后,夏初萤和云飞扬两人并未立刻分开,因初萤欲游湖散心,那云飞扬哪肯任其孤单?放下了手上所有工作相陪。两人游山玩水,画舫赏曲,品尝时鲜,玩了整整一下午,直到傍晚,方才上了马车回京。
……
“若他日到了东坞城,哼,今日之辱,他日定当百倍回报!”拓跋月说着,粉拳狠狠砸在桌上,声音巨大,但拓跋月本人却浑然不觉得疼一般。
“是,公主殿下说得有理。”徐嬷嬷赶忙道。
“徐嬷嬷,本宫定要重重赏你,只因你的高招!”这么多天来,拓跋月第一次由衷的开心起来,“本宫既为和亲公主,便不能为妾,嫁给云飞扬后定与夏初萤为平妻,而因本宫的身份,云飞扬也不敢冷落本宫,那夏初萤到底该怎么恨本宫呢?真是期待!”
拓跋月想到今日在御花园午膳时,金鹏将军云飞扬的动人风采,也是十分满意。想到其对夏初萤的呵护,幻想若云飞扬呵护的是自己,那夏初萤非活活气死不可。
徐嬷嬷笑道,“公主殿下英明!东坞城是最好的地方,既完成了和亲,又离娘家近不会轻易被欺负,况且,以奴婢的拙眼,怎么看,金鹏将军都比飞峋将军好了不是一点半点。”
拓跋月是个聪明人,举一反三,“京城是夏初萤的地盘,但东坞城濒临国界,鸾国在其影响未必比轩国的影响大,若本宫嫁给金鹏将军,随其到东坞城去,到底谁输谁赢,就另当别论了。”此话一出,拓跋月只觉得心中拨开乌云见明月一般,有了希望、更有了斗志。
徐嬷嬷点头,“是,这件事金鹏将军已考虑多时,并不算秘密,朝堂上下人人皆知。”暗想,公主殿下也是个痴情人,自从来了鸾国便一门心思在云飞峋身上,只打探云飞峋的消息,朝堂其他消息自是充耳不闻。
“还有此事?”拓跋月惊讶。
拓跋月的顾忌不无道理,但徐嬷嬷却仿佛深思熟虑一般,道,“公主殿下莫急,这其二奴婢还未说呢。”继续道,“鸾国与我们轩国接壤,其国界东坞城原本一直是赤虬元帅把守,这个公主定还记得吧?赤虬元帅正是金鹏将军之父,而后发生种种战乱之原因,公主也是知晓。鸾国新帝吸取了鸾国先皇的教训,不打算派亲王驻守,决定继续改派武将,此事鸾国朝廷众所周知,而鸾国皇帝选中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金鹏将军云飞扬。”
徐嬷嬷说得还算委婉,拓跋月明白其意思,那便是嫁过去给她添堵。但还有一个问题,拓跋月忧心忡忡,“徐嬷嬷,难道为了报复那个贱人就要将本宫一辈子的婚姻搭进去?如今我们二人交锋,本宫败就败在异国他乡孤立无援上,若选了云飞扬,夏初萤会不会受打击本宫不知,就怕再一次被瓮中捉鳖,那就成了弄巧成拙了。”
徐嬷嬷点头,眯着一双老眼,“对,这样做的好处有二。其一,如此才俊的金鹏将军便宜给夏初萤那小贱人实在可惜,但只要公主殿下在,夏初萤就不会有顺风顺水的好日子。”
拓跋月吓了一跳,“你说什么?云飞扬!?”这个,她从未想过。
徐嬷嬷继续道,“若公主不喜欢云飞峋将军那便最好,奴婢有个建议,公主选云飞峋将军,还不如选金鹏将军云飞扬。”
拓跋月垂目不语,因徐嬷嬷的话,心情好了一些。
徐嬷嬷嘿嘿一笑,“公主殿下,这和亲是定是要和的,即便不是公主殿下您,轩鸾两国也会有和亲,而因为公主的到来,为皇上分忧,轩国百姓都会记得公主殿下的好。”
拓跋月无奈的笑笑,摇了摇头,“经过这些是是非非,我已看透,云飞峋不喜欢本宫,本宫又何必自找没趣?”此时她已认识到这件事错在哪,却再无回头路。她即便是后悔,也回不去轩国了,她绝不会因自己的错误让父皇与母后被人笑话。
徐嬷嬷道,“说之前,奴婢斗胆问公主一个问题,公主殿下您还喜欢云飞峋吗?”
拓跋月皱眉,“这些情况本宫都知道,徐嬷嬷你直说重点。”
徐嬷嬷阴险一笑,“公主殿下,据奴婢打探来的消息,金玉公主最爱的是驸马金鹏将军,最恨的则是金鹏将军府内的妾室们,如今最让金玉公主愤恨的怕就是金鹏将军移情别恋了,但一般女子却无法与金玉公主对抗。”
拓跋月见徐嬷嬷胸有成竹,问道,“什么办法?”
“是,公主殿下,是奴婢考虑不周。”徐嬷嬷一边收回娃娃,老眼却转得厉害,突然如想到什么一般,道,“公主殿下,不用娃娃也有一个让那贱人痛苦的办法。”
拓跋月冷静道,“这娃娃留不得,速速烧掉,万不能为自己凭添把柄。”
徐嬷嬷怏怏地收回娃娃。
拓跋月笑得凄惨,“别傻了徐嬷嬷,若一个娃娃便能让人痛不欲生,你以为夏初萤会费尽心思地传本宫的谣言?这些娃娃,只能糊弄你们这些毫无实权、靠发泄度日的女子罢了。”
徐嬷嬷老眼转了一转,从袖口中取出一只布娃娃,那布娃娃胸口绣着夏初萤三个字。“公主,这个娃娃里面有那贱人的头发,又被降了咒,公主只要在这娃娃胸口狠狠扎下,那贱人定会痛不欲生。”
拓跋月冷哼一下,“出气?出气有什么用?出气能改变什么事实吗?别说砸了这些东西,便是将这妙绫阁烧了,我依旧是声名狼藉的轩国公主,夏初萤依旧是备受宠爱的金玉公主,改变了什么?”
徐嬷嬷在一旁陪着,叹了口气,“公主,这些器皿都是奴婢命人换上的,皆是从宫外带来,若公主气不过,便砸了出出气罢。”
拓跋月回到房间便大发脾气,“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我举步维艰,她却可与金鹏将军大秀恩爱?老天爷为何如此不公平,我拓跋月从不做亏心事,却落得如此悲惨,但那夏初萤为人狠毒却可集万千宠爱?”
妙绫阁。
……
夏初萤未答,闭着眼,唯有冷笑。
云飞扬也是个聪明人,立刻明白夏初萤的意思,丝毫不管此时所在之地,更不管身后有多少人观看,他将夏初萤抱得更紧,“无论变与未变,这一次我都不会放手。”
初萤忍不住冷笑,“即便你自己未变,又如何保证其他人未变?”
飞扬皱眉,“不,人依旧是那个人。”
初萤低着头,想到这坚实又温暖的怀抱抱过其他女子,心底很是反感。她用尽全力克制自己推开他的冲动,淡淡地笑了,“我想起了一个词,物是人非。”
“你在想什么?”云飞扬并非放开怀抱,低头问怀中的小人。
若夫君真心爱妻子,又怎能心中容下他人?若真爱妻子,又怎会明知妻子独守空闺,而自己去妾室房内欢愉?
从前的夏初萤愚昧,认为只要夫君对她好便满足,但自从认识的涟漪,自从见到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她方才觉悟出自己从前多么幼稚可笑。
曾经的自己对这怀抱朝思暮想、曾经的自己对面前这个人神魂颠倒,但他却从未回报给她多一些心思。如今这心思来了,怀抱到了,却可惜……太迟了!
即便这一切是事先计划好的,即便之前已有了心理准备,但当这一刻到来时,夏初萤仍觉心底满是恶心、厌恶!
云飞扬只觉得暖香在怀,依旧是那般甜香袭人,不忍将其放开,恨不得永远将这软香的小女子抱在怀中。从前未发现她的好,如今却发现自己有些离不开她。他暗暗发誓,若初萤回府,他定要好好宠爱,给她所有想要的东西。
不远处,众人没见夏初萤“踩空”的一幕,只见两人相拥在一起,多少人高兴、多少人艳羡,又有人恨得发狂。
“啊——”一声小声惊呼,夏初萤好像一脚踩空,直向那池子里跃去。而云飞扬身怀武功,反应速度自是比普通人快上许多,一把抓住初萤的手臂,将其纳入怀中。“别怕。”低头,轻声在其耳边语。
云飞扬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只见鱼群五颜六色,斑斓华丽。
“你看这鱼。”初萤一指池中的鱼。
没错,这一切,都是她刻意做给拓跋月看的。
御花园东侧的院子独立存在,专门培育一些珍稀品种,后宫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只有带品阶的妃子才可去赏花,不是人人可入。初萤不去东侧园子的原因不是别的,而是去了那园子,这些人就看不到两人了,那还如何秀恩爱?还如何引起拓跋月的重视?
夏初萤真会带着云飞扬去东边的园子?当然不!
双袖之下,拓跋月早已将手中帕子撕得粉碎。
崔澜馨扶着太后道,“母后您看,别国第一男才女貌皆是一国皇帝与皇后,但我们大鸾第一男才女貌,怕是被公主夫妇夺了去呢。”讨着好,因所有人都知,太后和皇上两人极其溺爱金玉公主。
云飞扬唇角带着淡笑,眼神柔得如同水一般,本就是俊美非常,因这爱意,更是让人无法移目。
“好。”夏初萤如何不知太后的意思,便真的向东边而去,回头对云飞扬巧笑,“走吧。”
太后见两人冰释前嫌,感动得眼圈都快红了,对着初萤道,“驸马常年在外不常入宫,你便带驸马去赏东边的园子吧,那园子最近引了一些奇兰国花。”为两人创造条件。
夏胤修微皱着眉,看着一堆枝条,心中暗道是否让太监多取一些皇手帕过来。
这一举一动,充满爱意,引得贵妃们艳羡不已,赞美之声更是不绝于耳。
飞扬略微惊讶,很快便领会其意,接下了带着粉色丝带的枝条,又摘了一只更大的桃花枝,从怀中抽出青色手帕,在桃花枝上打了个节,双手递给了夏初萤,“赠你。”
她伸手将自己头上一侧的粉色丝带卸了下,绑在桃花枝尾,又细心地打了个花节,顿时为一只简单枝条添了雅致。“送你。”递给了云飞扬。
初萤用余光观察拓跋月,见其气的快双眼喷出火来,唇角的笑意更深。
夏胤修大概数了数后妃人数,便真撸起龙袍袖子,开始摘桃花起来,一旁伺候的太监们赶紧围过来保护,生怕皇上伤了自己。
崔澜馨见大家心情都好,也开玩笑道,“皇上,臣妾们也想要嘛。”说着,还扭了两下,极是可爱。
人人都以为初萤是害羞了,无人见到,初萤垂下的眼底满是冰冷和嫌弃。
夏初萤的思绪被打乱,心底有些恼火,但面上未表现出半分,面颊上带了一丝红,粉红的唇弯起,“谢谢了。”伸手接过那满是桃花的枝叶,垂下了眼。
突然一只修长的手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将她刚刚一直观看的桃花连着花枝掐了下来。“给。”男子的声音温润如玉,虽话不多,但语气里却带着浓浓的宠溺。正是云飞扬。
初萤身材本就是娇小,观赏桃花时几乎都要仰着头。她仰头直直地看向树梢一丛桃花,却不知到底是在赏花还是在想心事。
桃花开得正盛,雪白透着粉红的桃花,远观如同彩云,尽观精巧别致。
一顿午膳十分圆满,今日天气正好,太后便提议众人顺便在御花园游园赏景,夏胤修也心情大好,将下午的工作直接推了,陪着母后后妃们一同赏花游玩。
另一人是夏初萤,她做的一切皆非由衷,一切都为演戏罢了。演什么戏?演给谁看?目的何在?初萤暗暗观察拓跋月的反应,很是满意。
其中一人自然是拓跋月,她脸上笑着,心中恨不得将桌对面的夏初萤一刀捅死。她莫名其妙在京城声名狼藉,夏初萤这贱人怎么就可以妇唱夫随合家欢切?
大家都笑着,两人是假笑。
崔澜馨眼力很好,立刻说起了吉利话,为太后敬酒,太后也是狠狠夸了崔澜馨,惹了夏胤修对崔澜馨投去赞赏的目光。妃子们也不含糊,一个比一个嘴甜,小小的凉亭,根本盛不下这些欢声笑语一般。
太后见到这一幕,心花怒放,恨不得立刻抓了念珠拜佛。她日日求神不就是希望自己儿子江山稳固、女儿家事和睦?如今这一切都实现,如何不高兴?
“恩。”云飞扬也不含糊,立刻将盘中笋丝吃了干净。
“怎么不吃?”初萤问,一双含笑的大眼水盈盈的,倒映着云飞扬的身影。
云飞扬不知心情如何,只觉得胸口中有一团火。
初萤甜甜笑道,“这笋丝是你平日最喜吃的。”
云飞扬看着自己面前盘中笋丝,惊讶地转头去看夏初萤。
在众妃子眼中,倒不是云飞峋有多专一,而是条件不够他哥哥云飞扬好,最终被苏涟漪狠狠压住罢了。
提到金玉公主,众妃子难免想,好好的公主,就是被涟漪郡主带坏了。从前公主一切都好,下嫁驸马后夫妻其乐融融,与妾室们相处的也不错,最起码表面看起来。但自从金玉公主认识了涟漪郡主,便再容不下那些妾室,带着孩子搬离将军府去了公主府居住。但这天下除了骠骑将军外,还有哪个男人能只娶一妻?
众妃子暗道——难道金玉公主终于想开了,决定和驸马和好了?
别说众人惊讶,就是连云飞扬都惊讶得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雪白小手执着玉筷,夹起了一些笋丝,在众人的惊讶中,放在了云飞扬面前的小碟中。
夏初萤暗中观察着拓跋月的一举一动,捕捉她每一个眼神,猜测她内心的想法。见时机已成熟,莞尔一笑。
两人侧着头小声议论,外人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只当是女子们的悄悄话,皇上太后等人聊着,也没理会她们,倒是崔澜馨回头警告性地看了她们一眼,两人尴尬地笑笑,赶忙停止了讨论。
刘妃道,“真假重要吗?真假都改变不了月公主被金玉公主随意捏圆捏扁的事实。”
灵妃继续道,“上次金玉公主说的事儿,就是……月公主在轩国的事儿,你觉得是真是假。”
刘妃看了一眼,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这又能怪谁?不好好在自己国当公主,非跑到别国丢人现眼,若是一个好姑娘能偷跑到使臣队伍给人家送上门的嫌弃吗?”
灵妃道,“看见月公主了吗?气得差不多要炸了,正嫉妒金玉公主呢。”
凉亭中桌子很大,上位者有说有笑,在桌对面的两名妃子窃窃私语起来。
同为公主,同为太后所出的嫡公主,为何夏初萤就可觅得如此俊美的战神良婿,受女子们的艳羡,而她拓跋月却在异国他乡备受谣言折磨,一切都因夏初萤!这些谣言都是夏初萤搞的鬼!
她恨,非常恨。
包括皇后崔澜馨在内的嫔妃们都忍不住比之又比,人之常情。而一旁的拓跋月则是憎恨得险些捏断筷子。
可以说,两名男子之美各有千秋,各自皆有独特魅力。
桌上除了云飞扬外的另一男性也不逊色。夏胤修较比云飞扬虽略显阴柔,但其尊贵的气质与周身帝王霸气却能轻易将女子迷住。
云飞扬即便心中再翻江倒海,但却不会表现出来,安静地用膳,垂着眼,一双眼睫毛如同扇子一般铺在如玉的面颊上,一双桀骜剑眉横冲,配上高挺的鼻梁,俊美得犹如画中人。
如何应酬客套自是不表,只说席间,夏初萤和云飞扬两人虽是并肩而坐,却丝毫无交流。
伴随着鸟语花香,这个鸾国权力金字塔顶端的一家人齐聚在凉亭中精心设下的宴席桌旁。
丰盛的午膳,御花园。
321,秦诗语出事
涟漪道,“不,秦诗语不是普通百姓。其一,她出身后宫,从前是伺候当今太后的女官,对太后娘娘忠心耿耿,后因年纪嫁出宫去,可惜遇人不淑,以和离收场。其二,金玉公主将她推荐给我做管家,便是我的人,有我苏涟漪做担保。其三,此番轩国贼人加害于她,她与轩国贼人抗争,便是我们鸾国的英雄。不说其他,只说这三点,崔大人认为她会泄露我们鸾国机密!?”
崔鹏毅苦笑,“郡主,您与将军为结发夫妻,您又为吾皇效忠,下官信您,但秦诗语只是普通百姓,我信不过。”
涟漪点头,“崔大人,这些事我知道,所以我向你保证,这里不会暴露。”
“郡主能否听下官一言,”崔鹏毅打算以柔克刚,打蛇七寸直指苏涟漪。“秦诗语是郡主的管家不错,但这里却是极为机密之所,若这里暴露了,牵连之人众多,到时候别说秦管家的姓名,怕是连将军和郡主您,都会受影响。”
崔鹏毅再一次后悔,若时间可以重来,他绝不瞎管闲事,哪怕那些轩国人有天大的阴谋,他都绝不插手,也不会到今日这般左右为难。
谈判还未开始,崔鹏毅已知输了一半。为何?按理说,这影魂大营最高首领便是云飞峋,如今云飞峋都听涟漪郡主的,他还如何谈判?如何挣扎?
两人入座,崔鹏毅亲手为两人沏茶,云飞峋道,“崔大人,涟漪的意思是……恩……想……带走秦诗语。”一边是影魂,一边是媳妇,飞峋挣扎许久,最终还是站在媳妇这边。
房内气氛凝结,好似一场紧张谈判即将拉开序幕一般。
只见,崔鹏毅的脸色十分不好,黝黑的面色更是铁青一片。他未着官袍,一身蓝色布衣,见到两人,叹了口气,而后见礼,“下官见过云将军、涟漪郡主。”
两人入内,房内有一人等候,那人正是崔鹏毅。
“恩。”飞峋将手臂稍微紧了一紧,给涟漪安全感,“涟漪,走吧。”
一间类似待客厅的地方,年轻人在门外停下,“大人,请。”依旧是对苏涟漪视而不见。
不同于门外那破旧摸样,园子内部还算整洁,但却死寂一片,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使人压抑的气氛。明明是阳光明媚,但在园子中,却好像是暴风雨前的冰冷阴沉。
云飞峋点了点头,伸手轻轻揽着苏涟漪,两人跟随年轻人向园子深处而去。
不大一会,从园子内出来一名衣着整齐的年轻人,快步上前,对云飞峋抱拳,“大人,崔大人已等候多时。”根本未理会苏涟漪,哪怕涟漪身份斐然。
飞峋低头对伪装的两人使了个眼色,又命赵清等人带车远远停在外面,只单独陪涟漪入内。
涟漪跨过杂物,丝毫不理会门内的刺鼻的气味和堆积的赃物。“崔大人在哪?”
这些都是掩饰,这些人即便不是影魂卫,也隶属于影魂卫的一员,有些是搜集信息,有些则是保家护院,等有些是刻意装出来的地痞流氓,以防止真有百姓前来。
刚进大门,有两个满头污垢披头散发的乞丐坐在门旁,嘻嘻笑着,目光猥琐,手里掂着破碗。
石狮子一个没了头,门前石阶上堆满了杂物。人若想入府,得生生跨过去。
大崔府的牌匾黑底鎏金,只不过满是尘埃。本来那红彤彤的大门,此时已失了颜色。门上的瑞兽扣,早爬满了绣。
崔鹏毅从地上爬起来,很是狼狈,“恩,知道了,我这就去。”
果然,门外一阵吵嚷声,而后便是一名流浪汉打扮的人跑了进来,步伐之轻之快,一看便是有功夫在身。“大人,首领与涟漪郡主到。”
崔鹏毅站起来,对着皇宫的方向跪了下来,人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现在他崔鹏毅却是欲哭无泪。他一次次忏悔——皇上啊,臣对不起你啊!臣辜负了你啊!
以他对涟漪郡主的了解,最多两个时辰,涟漪郡主在赵清那里得到秦诗语的消息立刻便会前来要人,而影魂首领云飞峋……算了,还是不指望首领了,内就是个十足妻奴,首领能扔了任务放弃二皇子而去贴身保护妻子,何况是这小小的影魂根据地。
最终的结果怎样?最终秦诗语变成了一个烫手的芋头。
这世上没有后悔药,若有后悔药,他非一把一把地拼命吃。
他看见打斗他就不应该去救,救了就不应该将这些人带回来,带回来了就不应该不蒙秦诗语的眼睛,不蒙眼睛就不应该问秦诗语的身份,问了身份就不应该告诉赵清秦诗语在他手中。
“嗨——”这是崔鹏毅不知道第多少次长叹,他悔不当初!
生擒的两人欲寻死,却被崔鹏毅拦了住,搜其身发现,竟是轩国使者。崔鹏毅发觉此事蹊跷,便将这两男一女都带回了崔府。两个轩国人被带入时是蒙着眼睛的,因秦诗语昏迷,便为蒙其眼睛。后秦诗语突然醒来却认出了崔鹏毅。
崔鹏毅手下只有两人,但这三人却可第一敌五,没多一会便杀了对方三人,生擒两人,跑了五人。
黑衣人没准备杀死女子,隐约听见要将其活活折磨死,正好被崔鹏毅见到。
只见魁梧高大皮肤黝黑的崔鹏毅烦躁的要死,这是他生平以来做过的最为后悔的事。事情还要重回几个时辰前,他在归府途中发现打斗,一方黑衣人大概十人左右,另一方只有五人、四男一女。前者对后者有着压倒性的优势,没一会,弱势一方四名男子皆死亡,只留下女子。
此时此刻,最为烦恼的不是苏涟漪、也不是云飞峋,而是那崔府中的崔鹏毅。
若说鸾国第二妻奴是云飞峋,整个鸾国便无人敢称第一!
飞峋万万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和妻子吵架竟然是因为自己的管家。怕老婆的云飞峋赶忙闭了嘴,眼观鼻鼻观心,为了不得罪媳妇便准备抽身,打算不参与这些事了,暗暗希望崔鹏毅自求多福。
“无忧无虑?”涟漪一下子急了,“云飞峋,你的意思是在那监狱中人活得都是无忧无虑的自在!?”
云飞峋苦笑,“涟漪,你又何苦为难崔鹏毅呢?他也是忠心耿耿为国为民,秦管家便是不出来,也会在崔府无忧无虑的度过一生。”
苏涟漪轻松道,“不放人就不放人,那我也不走了,以后吃住都在崔府,看着你们影魂卫日日训练,隔三差五出使任务,哦对了,告诉崔鹏毅最好再多囚禁几位产婆,以防备用,产婆家人若找来,就一起囚禁了去,反正崔府那园子勾搭。人多了更是热闹。”
飞峋苦笑,“崔鹏毅为人死板倔强,他不会放人的。”
涟漪挑眉冷哼,“我倒要看看谁敢留。”
为其轻轻按摩的大手顿了下,而后又继续按摩,飞峋的声音有些祈求,“我能做的只是尽量保住秦管家的命,但秦管家不会踏出崔府半步了,将一辈子囚禁在崔府,直到死。”
“无论如何,我要带诗语回来!”涟漪斩钉截铁。
飞峋未骑马,而是陪着涟漪在车厢中,让涟漪靠在自己身上,他则是轻轻为涟漪按摩肩膀和腰部,生怕自己妻子劳累酸痛。
车厢底部垫着厚厚毛毯,毛毯上又垫了几层厚厚被子,人坐在其上可以说是丝毫感受不到颠簸。
马车在疾驰。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夏胤修登基时间尚短,朝内势力换血还未结束,就连那二皇子和七皇子下落都未找到,我明敌暗,与其找个隐蔽场所等待他人发现破解,还不如这么大大方方的让全京城百姓都知道,打消了敌人的怀疑。
实际上,崔府是影魂卫的大本营,那些三教九流也是眼线和天然屏障。因崔府从前是皇家行宫,周围自然没有民居,独立存在,正是一座极佳的训练用地。
当然,以上所云,这些是众所周知之事,也是摆上明面让人看见的事。
崔鹏毅在鸾国也算是名人,崔府在京城也算是出名,却无人愿去,试问,谁愿意在一个满是三教九流的宅子里呆着?
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崔鹏毅卖不出去,直接将一个好好的皇家行宫变成了收容所,京城的什么流浪汉什么乞丐无家可归的,都跑到崔府住。
为何?因这园子是皇家规格,即便是崔鹏毅敢卖,却无人敢买,于是崔鹏毅便只能住着。
新皇登基后,欣赏崔御史的公正不阿,却可怜其贫苦,送了个宅子给他。但崔鹏毅可好,直接将宅子卖了换成银子,送到东边救济受灾百姓。皇帝是又爱又恨,最后灵机一动,便将西郊即将完工的皇家行宫赏给了崔鹏毅。
于是,这官制四品的崔御史三十好几了还是老光棍一个。不仅是光棍,连自己的房子都没有!天天挤在御史院休息间睡。
试问,无论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更甚是普通人家的女子,谁愿意嫁给这样的人为妻?
说白了,就是分文不留,一穷二白,明明是一介官员,过得比乞丐还清苦。毕竟乞丐多少还能攒下两枚铜钱,但崔鹏毅大人兜儿比脸都干净,分文没有。
正是因为他太过无私,以至于年年俸禄分文不留,要么接济给穷苦百姓,要么送给贫寒学子,剩下的一点点,换成馒头,京城或周边的乞丐们随意前来领取食用。
如此好的崔鹏毅大人,却是个鸾国出了名的老光棍,原因无二。
随后,崔鹏毅考取功名,又被崔大学士举荐,成为御史院一员,铁面无私,公正不阿。因其孤儿身份,食百家饭长大,故成为御史后,凡事为民着想,口碑甚好。
崔鹏毅本是一名孤儿,后进入大学士崔家得到赏识,赐予崔姓,起名为崔鹏毅。崔大学士不是别人,正是皇后崔澜馨的父亲。
崔府占地面积硕大,原本是一处皇上游玩时建的园子,其一切规制设施都按照皇家行宫所制。但建成后,先皇便病逝了,新皇登基励精图治,更是鲜少出外游玩,这即将建成的园子便停了工,周围还未挖掘好的人工湖和树林,则直接放弃。
西郊,崔府。
……
飞峋见自己劝不住苏涟漪,只能换了衣服,两口子出了门上了马车,一路向西。正如外界传言,云飞峋就是个软耳根。
涟漪迅速换衣服,“你认为我能睡得着?即便我留在府内怕是也生生折磨,更是伤神,还不如一起去呢,别说了,走吧。”
飞峋哪肯?“不行,涟漪你一夜未休息,我怕你伤了身子。”
涟漪也坐起身来,“我也去。”说着,便准备换衣服。
飞峋见自己妻子这般忧心,很是不舍,“涟漪你放心,我一定会将秦管家带回来的。”
涟漪听此,立刻明了,本来落下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本以为诗语安全了,却没想到刚出虎穴又落狼窝,诗语啊诗语,怎么就这么倒霉呢?”崔府是影魂卫大本营,秦诗语还怎么出来?怕是要被灭口了吧。
飞峋若有所思,压低了声音,“涟漪我不想瞒你,我与崔鹏毅的身份你都知晓,我们官职在明,但暗中为皇上办事。而崔鹏毅在京郊的崔府,正是影魂卫所在地,换句话说,便是影魂大本营。最危险之地便是最安全之地,将影魂卫安置在崔府最为安全。”
苏涟漪见云飞峋紧张的摸样,也预料到其中定是有什么缘由。“既然赵清能寻到崔府,为何不直接将诗语带回来?”
赵清答应了声,便退了下去。
云飞峋的眼神变了下,“你先下去,我随后就到,我们去将秦管家接回来。”
赵清道,“御史崔鹏毅崔大人。”
“崔府?”涟漪不解,“哪个崔大人?”
赵清听到涟漪的声音,便推门而入,在厅室停着,没入卧室。“是这样,昨夜猛虎营全营出动找寻秦管家,后来凌晨时,属下带人找到了西郊崔府才方知,秦管家被崔大人救了,但四名护院已经死了。”
涟漪猛地睁开眼,惊喜,“快进来!”
门外的是赵清,“回将军,秦管家找到了!她很安全!”
“门外何人?”飞峋问。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敲门声犹豫,好像既不想打扰房内人休息,又不得不打扰一般。
会吗?涟漪苦笑,将脸埋在飞峋的胸膛,眼泪控制不住地流。
飞峋搂着她,叹了口气,“别想了,这不是还没消息呢吗,也许秦管家会平安归来。”
“诗语她……”涟漪垂着眼,眼中满含泪水,“她都是为了我,她听从初萤的吩咐,保护我……”
最终,天亮了,所有人都回了来,折腾了一夜未睡,大家都累了,飞峋便命令下去让大家休息。
一批又一批人归来,带回的消息都是没找到秦诗语管家,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涟漪这样自我安慰着。
云飞峋一夜未睡,一直坐在床沿,而苏涟漪则是靠在他身上,合着眼,却也睡不着。
一夜即将过去,天际变为蓝色,其色越来越浅、天越来越亮,黎明了。
……
云飞峋伸手轻抚涟漪的肩,“恩,你也别太担心,吉人自有天相。”
涟漪靠在飞峋的身上,如同自言自语一般,“我们不能思想过于狭隘,认为定是轩国人干的,否则易引导自己进入思维误区。按理说,诗语的年纪在青楼卖不上什么好价钱,但也必须找过才能安心。”
“是。”管事接到命令,立刻转身跑了出去。
涟漪道,“带人,去找。”
管事摇头,“回郡主,没有。”
“京中伢子们可问了?京中所有青楼可找到了?”涟漪问下跪地的管事。
云飞峋点头,“恩。”
苏涟漪秀眉微蹙,微微摇了摇头,“晚时城门关闭,无人可出城,若出城也是白天。加入真是白天出了城,拖到这个时间,怕是也已找不到了。若诗语真是白天被掳出京,那也是她的命,几乎无可挽回。今夜我们只当她未出城,掘地三尺的找,明早没若还没找到,便停手。”
“会不会出城了?”飞峋问。
“回郡主的话,出去找寻秦管家的第一批人已回来,可惜……没找到,不过第二批人正在找!”管事回报。
“说吧。”涟漪道。
飞峋将她扶起来,又不忍心她靠在床沿,便扶着她靠在自己身上,有了这人肉靠垫,自然比床榻上的靠垫舒服很多。
苏涟漪面色有了一些红润,眼神也不似刚刚那般虚弱,冷静中透着睿智。
管事忐忑,怕因为此举顺了涟漪郡主但得罪了飞峋将军,但后来发现他多虑了,因为人家飞峋将军压根就不看他半眼,一直含情脉脉又心存内疚地盯着床上半躺着的涟漪郡主看。
云飞峋见此,立刻便明白过来管事心中的想法,顿时发觉自己从前做的太少,将一切都扔给涟漪,难怪健康的涟漪如今虚弱成这样。
衡量一下,还是听从涟漪郡主的吩咐,进了来。
管事虽然明知涟漪郡主身体欠安,但见郡主吩咐却不敢不听,因为府中上上下下都知道,别人府上是男主外女主内,但他们云府是女主外女主内,换句话说,云飞峋将军是不管事的。
涟漪却不肯,轻轻摇了摇头,而后对着外面提声道,“有事进来说。”
飞峋看了一眼还略显虚弱的涟漪,轻声道,“你睡休息一会,我让丫环来陪你,我去去就来。”
门外有敲门声,是第一批回来的管事。
飞峋捏住她的手,放在自己面颊,“我会用我的全部、我的生命保护你们母子,你们就是我云飞峋的全部。”
涟漪心中甜蜜,忍不住伸手抚上飞峋的下巴,折腾了半夜,飞峋下巴下已长出细微清茬,摸起来又痒又怪,“外冷内热的飞峋,有你来保护我和孩子,我很安心。”
飞峋却不同意,“不许瞎说,什么叫是时候不是时候,他是我们的孩子,无论是男是女,无论何时来到,我们都要欢迎他、保护他!”
苏涟漪笑了,雪白的嘴唇勾起的弧度很虚弱却又迷人,“笨蛋,你何串有?只能感慨这多事之秋罢,这孩子也是命苦,来的太不是时候。”
飞峋坐在床沿,心疼地看着涟漪满是冷汗的脸,用手帕轻轻为其擦拭,“都是我的错,让你受苦了。”
整个云府兵荒马乱,管事们都不在了,飞峋随便在路上抓了个丫鬟去请了大夫回来,回了房间,诊了脉、抓了药,打发了大夫离开,苏涟漪的面色这才逐渐缓和。
“是不是肚子不舒服!?”苍白面色的苏涟漪被飞峋发现,“来人!来人!请大夫!”
有孕在身,苏涟漪体力上早已力不从心,她伸手抚住隆起的小腹,心中暗暗安慰自己腹中胎儿,它是安全的,别担心,别慌张。因有之前先写流产一事,涟漪担心得要死。
“管事,”飞峋又对值班管事命令道,“你速速集结府上所有人,包括老妈子粗实丫鬟,头上街去找秦管家,挨家挨户敲门去问。让几个管事带护院,京城中所有客栈酒楼都找寻一遍。”
“是!”赵清接到命令,转身跑去执行。
“立刻带你去找秦管家,若人手不够,即刻去猛虎营调集,哪怕是猛虎营全营出动,将京城翻个底朝天也要将秦管家找到!”飞峋命令道。
没多大一会,一身整齐的赵清跑了过来,“将军,属下在此。”
赵清是云飞峋的随从,自飞峋回京后,便一直跟随左右,如今算下来,已有两年多。
“别怕,一切有我。”飞峋将涟漪紧紧贴在自己胸口,企图用体温温暖涟漪冰凉的身体。“赵清,赵清在哪?来人!速速召唤赵清!”
云飞峋紧紧搂着自己妻子,无比心疼。涟漪平日果断冷静,如今却柔弱无助,他看着涟漪一路走来,自然知晓她所经历的一切,诸多风波挫折哪怕是男子都可能被击败,何况是女子?涟漪她承受的太多,如今加之又有了身孕。
“是!”涟漪彻底懵了,满脑子都是秦诗语的身影,一颦一笑,其干练、其关切,还有当时秦诗语跪在地上所说宁死护主的誓言。
云飞峋不知道苏涟漪心中所想,一头雾水,“你是说秦管家在外遇到什么意外?秦管家只是一名女子,能与谁结仇?”刚说到这,他也想起了当日秦诗语在府门外对拓跋月的侮辱。“涟漪你的意思是……轩国人!?”
苏涟漪真的后悔了,她在谴责自己——明知轩国那些人定会暗算秦诗语,为何她还放秦诗语出门?即便是非出不可,她不应该让秦诗语只带云府护院,应求飞峋在猛虎营中调来几十猛士。
涟漪终于知道自己这整整一日眼皮因何而跳,“诗语若是出京办事自是不能回来,但今日她只是去西市巡查店铺,一天时间绰绰有余,根本不可能不归!诗语不是玩忽职守之人,即便真有突发情况必须连夜查看,她也会派回来个人……”越说声音越小、越内疚。
随后的云飞峋上前一把搂住有些摇摇欲坠的苏涟漪,“涟漪你怎么了,秦管家出门办事未归不是正常吗?”
“未归!?”苏涟漪忍不住尖叫出声,面色顿时苍白。
值班管事道,“秦管家?秦管家今日出门未归啊。”
涟漪道,“找人去将秦管家叫来。”
有院子外守夜的值班管事上前,“郡主大人,您还没休息?可有什么事吩咐小的吗?”
苏涟漪和云飞峋两人住的院子,入夜后便不许留下人,所以涟漪若要找人,便定要跑出院子。“来人,来人!”
涟漪不理会云飞峋,穿好衣服便是推门跑出院子,云飞峋在后面跟了出去。
飞峋也赶忙翻身下床,套上外衣,“别急,你轻些。”
“不行,我得问问到底出什么事了。”说着,越过云飞峋,苏涟漪跳下了床,快速穿衣服。
问题是,越是将前世的科学理论拿出,越无法解决所发生的一切,包括她的穿越之旅。
涟漪将手放下,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右眼整整跳了一天,越是到夜里跳得越是厉害。”她害怕自己胡思乱想、更是怕自己乌鸦嘴,以至于不停用“科学依据”来反驳自己的预感。
“你眼睛怎么了?”飞峋见涟漪一直按着自己右眼,关切地问道。
这种所谓跳眼皮一般只要休息便好,很少需要入院治疗,而民间所谓的“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没有任何科学根据。
跳眼皮,又称胞轮振跳或睥轮振跳,指上胞或下睑不能自控地抽搐。成因是久病过劳等损伤心脾、心脾两虚、筋肉失养而困动,或肝脾血虚、日久生风、虚风内动、牵拽胞睑而振跳。
“等等。”涟漪道,越是入夜,眼皮跳得便越猛烈。
“娘子,我们睡吧。”关上家里大门,云飞峋便自动进入无赖幼稚模式,双手小心翼翼环着孕妻,打算暖呼呼舒服服地搂着睡觉。
入夜,本应歇息,但苏涟漪仍然难安,右眼皮跳了整整一日未停。
322,失而复得
今日身体不适,少更一些,大家注意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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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涟漪怎会想到,秦诗语会不顾劝阻再回崔府,秉承着报答救命恩人的心思整治崔府“流浪汉”、组织崔府所有人“大扫除”,将好好一个影魂根据地折腾得底朝天,这也是后话。
一路上,秦诗语一边观察打量崔府,一边不是叹气就是摇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秦诗语回了来,几人离开崔府。
另一边,秦诗语对崔鹏毅道谢,崔鹏毅很少与女子打交道,也讨厌这种婆婆妈妈的客套,但看在首领云飞峋的面子上,也耐着性子说上了几句。
飞峋点头,媳妇说什么是什么。
涟漪将飞峋召来,小声询问了宫中情况和皇上的态度,听完飞峋的话,这才逐渐放下心来。“初萤的所作所为皇上都看在眼里却未阻止,换句话说,他也是在暗中帮我们,这个好,我算是记下了。”
秦诗语点头,便走了过去。飞峋见秦诗语来,又见涟漪伸手召他过来,便与秦诗语两人交换了位置。
整理完毕,出了门去,见到两名晒太阳闲聊的男子,涟漪道,“是崔大人救得你,无论如何,你得向崔大人道谢。”
惊吓过度的秦诗语被摇醒,睁眼所见的是自己主子温暖的笑容和温柔的笑语,只觉得犹如人间天堂一般。
“起来吧,此时已禀明了皇上,你与轩国贼人的关系已经脱清,可以回家了。”涟漪轻声道,伸手推了推床上的人。
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当秦诗语醒来时,门外守着的两名影魂卫已被撤,只留云飞峋和崔鹏毅在屋外闲聊着。
崔鹏毅接过手谕,其意大概便是皇上准许放人,但影魂之事却必须对秦诗语保密,若秦诗语真为影魂带来什么麻烦,苏涟漪作为保人难逃责任,至于轩国使臣之事便全权交给了苏涟漪来处理。
大概两个时辰后,云飞峋快马加鞭地回了来,同时带来的还有皇上手谕。
崔鹏毅惊讶地透过窗缝向内看,见到房内的情形,不得不对苏涟漪有了改观,试问哪个身居高位之人能为自己下人守着。
崔鹏毅前来,轻声询问两名把守之人屋内情况,两人如实禀告——没有哭闹没有打砸,一切安好。
下午时光静逸,阳光照在屋内倍感温馨,屋外清风徐徐,偶有鸟鸣。苏涟漪心情格外好,时不时看向床上熟睡的秦诗语,有种失而复得的感激。
因为秦诗语睡了,涟漪便在房内唯一一把椅子上坐下,透过一旁破碎的窗棱纸看向外面,总算是松了口气。
脱了鞋子,躺上了床,将那脏被子盖到了腰,闭了眼,心中感慨万千。人都说患难见真情,如今她秦诗语真真见了,郡主对她的好,她更是暗暗发誓,这一生定要好好伺候郡主,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
这短短一日,她的心情翻天覆地的折腾的,不知折腾了多少回合。
秦诗语本还想拒绝,但主子说到这份儿上,再拒绝便是矫情了。
苏涟漪无可奈何,“此时此刻还分什么主仆,还记得我之前说的话吗——活着,才能尽忠。听话,去睡一下,保重了身体才能帮我操持云府不是?”
“不行,哪有奴婢睡下,主子守着的道理?”秦诗语忙道。
苏涟漪笑着为其擦眼泪,回头看向只有几条脏被子的床,“虽然这儿不干净,但好歹有张床,你去睡一下,我守着。”昏迷和休息是两回事,她敢肯定,秦诗语自从清醒后绝没休息。
说着说着,秦诗语眼圈又红了,“上天保佑,我又见到郡主了,我真以为以后再也见不到您了。”
涟漪想到四名护院死去,也是有些伤心,伸手拍了拍秦诗语的手背,“好了,别再回忆了,既然你得救了便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至于那四名护院,我会重金安抚他们的家人的,不会亏待了他们。”
秦诗语叹了口气,“别提了,当时多亏了郡主的要求,带几名护院,若不是因为那四名护院,我怕是根本捡不到这条命。可惜了那四名护院兄弟,因为他们拖延时间,我方才挺到路过的崔大人。崔大人带人来时,我还没晕倒,可能是情绪太过紧张罢,得知自己得救了,我就眼前一黑,剩下的就都不知道了。”
涟漪点头,“是啊,听说当时你进入崔府时是昏迷的,现在没事了吧?”
“那个败家子汉子啊。”秦诗语恍然大悟。
秦诗语自然是知晓崔鹏毅的,换句话说,这个极品无私傻缺御史崔鹏毅在整个京城乃至整个鸾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崔大人你不知道?御史崔鹏毅啊。”紧接着,涟漪便将崔鹏毅简单介绍了一下,还有这宅子,和宅子中所住的人,只不过在苏涟漪的介绍里,崔府人依旧是乞丐流浪汉三教九流聚集地。
“崔大人?”秦诗语一头雾水。
“笨蛋,这房子在这里算是不错的了,怕是崔大人住的房间都不是独门独院,你还不领情,以为是在囚禁你。”苏涟漪说的都是实话,这样的小院在脏乱的崔府里,还算是不错的。
涟漪终于忍不住哈哈笑了出来,因为苏涟漪的笑声,门外把守的两人都有了侧目。
秦诗语冷静一想,确实有道理,但却依旧有疑虑。“若不是囚禁我,为何将我置在这牢房里?”她环顾四周,简陋脏乱的房屋,比柴房还简陋。
涟漪点头,掏出帕子秦诗语擦面颊上的泪。“你被轩国人害了,却被崔大人救下,之所以关你,是因无法确认你的身份,更不知你和那些轩国人的关系。若他们是坏人,怎么可能不绑着你,反而让你舒舒服服的在屋里啊?”涟漪尽量语气轻快,打消周遭的压抑。
秦诗语一下子愣住,停了哭泣,“郡主您说什么?他们……不是轩国人?”
涟漪顿时明白了秦诗语的意思,扑哧笑了,“好了好了,快歇歇吧,我不是被抓进来,我是来救你的,而且门外那些人不是轩国人,是鸾国人,你是安全的。”
秦诗语好半晌,方才开口,“不……小的不怕……小的哭,是因为……内疚,是我害了郡主……”
“怎么了?这回知道怕了?”涟漪消遣着,屋内死寂因其消遣有了缓和。
秦诗语摇着头、咬着唇,半天没说出话。
涟漪失笑,将秦诗语扶起来,“哭什么哭?如今我来了你还哭?”
秦诗语从地上狼狈地爬了起来,见到苏涟漪也被“关”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之前遇害、被囚禁都未闪过半个泪花,但此时见主子因她也被“抓”了来,彻底崩溃了,跪地低头,泣不成声。
涟漪入了内,大门又被关上、锁上。
涟漪嘴角动了动,余光看向一旁不为所动的崔鹏毅,心中暗道——如此不会怜香惜玉,活该你单身一辈子!活该你当老光棍!
人影不是别人,正是秦诗语。
房门一开,门内一道人影疯狂冲了出来,影魂卫是何等伸手,两人随便一抓,又将那人影扔了回去。
苏涟漪不在意这些,静静等待影魂卫将门锁打开。
“是!”两人明知苏涟漪的身份,但眼中却丝毫没有见到官员时的任何反应,好像来的人只是路边的阿猫阿狗一般。若硬要说苏涟漪身份有何处特殊,怕是因其是首领云飞峋的夫人吧。
“前面那间屋子便是了,”崔鹏毅指了院子里的房子,房门锁着,门外有两人把守。“开门,让郡主进去。”
走过了无水小桥,进了一个独立的院子,院门口有人把守,把守之人穿着普通,容貌也与城内路人无二区别,但一双双犀利冰冷的眼,让与之对目的人心惊胆寒。
崔府原是皇家行宫,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一应俱全,只不过都因无人打理,那亭台上的琉璃瓦残缺不全,桥虽有,桥下却无水,总的来说,好好的一个园子,被糟蹋成不成样子。
崔鹏毅一伸手,“郡主这边请,属下为您带路。”
“崔大人,不知我的管家在哪。”此时,苏涟漪连最初的慌张都没,披着半身丝绸缀花蓝色披风,逛着脏乱不堪的崔府好像逛自家后花园一般的闲适。
云飞峋自然了解自己妻子,又交代了两句,而后便转身而出,快马加鞭地赶往皇宫。
崔鹏毅虽未与苏涟漪打过交道,但从前也耳濡目染,如今打了交道更是觉其遇事冷静、反应机敏和处事公道。其一,蛇打七寸,涟漪郡主并未因秦诗语而与他纠缠不清,而是直接与皇上交涉。其二,将此事上升到了两国关系的高度,为留证据也决不能碰秦诗语这名证人,保证了她的安全。其三,涟漪郡主嘱托飞峋将军进宫而自己留下,则是生怕在这其间秦诗语遇到不测,亲自看管。
苏涟漪皱眉,少顷,面色缓和,“此事确实事关重大,将这么大责任推在崔大人身上,是我的不妥。”随后对云飞峋道,“飞峋,麻烦你即刻入宫一趟,将此事的前因后果禀明皇上,尤其要强调的是,轩国贼人欲加害诗语,有幸被崔大人所救。”
崔鹏毅听完苏涟漪所说,想都没想便拒绝,“郡主好口才,说出理由也是让人心服口服。但请郡主恕罪,下官无法放人,因人心隔肚皮,下官无法信任秦诗语。”
即便明知情况特殊,有可能暴露皇上的暗势力影魂,但苏涟漪却下定决心将秦诗语带走,此事绝无商量余地。
323,换驸马
拓跋月哈哈大笑,“本宫正愁没机会见到鸾国皇帝呢,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本宫这就去见鸾国皇帝,告诉他,本宫要换驸马人选了。”
正说着,有丫鬟前来,说皇上有请轩国月公主。
拓跋月连连冷笑,“般配?有本宫和金鹏将军般配吗?现在金鹏将军只是被夏初萤欲拒还迎拿捏住了,待本宫拆穿她那幼稚的伎俩。”
皇宫,妙绫阁,徐嬷嬷已将昨日镜湖赛诗会一事说给拓跋月听了,尤其突出拓跋月和云飞扬如何如何恩爱、般配等等。
之所以传进宫的消息都是真实的,也是怕拓跋月向轩国使臣求证罢了。
夏初萤所作所为自然是传到了宫中,因有她特意安排的信息渠道,拓跋月想不知道都难。
……
管家惊慌未定,又一头雾水——将军今日是怎么了?这是在他记忆里第一次将军独自休息,不解其故。
云飞扬叹了口气,“罢了,你也去休息吧,今日我不需要人伺候。”说着,进了书房,重重的摔上了门。
管家一惊,赶忙连连点头,“是,是,是小人的错。”
云飞扬冷冷一撇管家,“夫人?夫人只有公主一人,记住了吗?”
身后跟着的管家不解,跟着云飞扬,“将军,夫人们……”
云飞扬见姬妾们都吓到了,发觉自己失言,叹了口气道,“今日我累了,你们去休息吧。”说着,自己转身去了书房。
姬妾们生生吓了一跳,虽然云飞扬风流,但却是怜香惜玉,何时见过云飞扬对他们吼?
“你们都下去。”几乎是半吼。
今日的云飞扬只觉得心头烦闷,脑海里那抹娇美身影挥之不去,面前这些女人只让他莫名心烦。
上百名美女,齐齐而立是何等的美,一般男子都会眼花缭乱,不知选谁。
每日这样想尽办法的引起云飞扬的注意,期待得到雨露。而云将军也是乐得享受,每一日都依照众人表现,选一名美姬宠幸。
下人们早已见怪不怪了,因为这一幕每日皆发生,世人皆知,金鹏将军的后院堪比皇上的后宫,佳丽虽不够三千,却也有上百了。
莺莺燕燕,叽叽喳喳,日日如此。
又有一名美人急急道,“将军,妾身今日学了支新曲,将军来妾身的院子听听好吗?”
“将军最喜欢和妾身熬的枸杞莲子粥了,妾身今日为将军熬了整整三个时辰呢。”有美人挤了过来。
“妾身见过将军,整整一日妾身未见将军,想死人家了。”说着,一名美人用帕子沾着眼角,柔弱的姿态能成功激起人保护欲。
一旁美姬们浓妆艳抹,用自己最佳的姿态候在大门旁,因云飞扬最喜欢被美姬们殷勤伺候的感觉,“这么晚才回,将军辛苦了!”
云飞扬归来时,时候已不早了,按理说,鸾国人有早歇的习惯,但云飞扬的将军府的莺莺燕燕却不曾休息,都在等候他们的战神夫君。
将军府。
……
云飞扬只能作罢,但心头那种奇异的感觉,挥之不去。
管事立刻便明白了公主的意思,“将军,请吧。”
夏初萤巧妙躲闪,头也不回道,“时候不早了,云将军也早些回去休息吧。”入了府门,便对一旁的管事道,“送客。”
云飞扬激动上前,“初萤……”说着便欲伸手揽住。
到了公主府,夏初萤从车内下来,却没披着云飞扬的衣服,那衣服扔在车厢里,动都未动半下。
如果说,在去往赛诗会时,云飞扬是时不时偷看那金闪闪的马车,如今却是一动不动地盯着马车,生怕车内佳人化蝶飞走一般,依依不舍。
想到在苏家村刚刚被苏涟漪欺负的一幕幕,初萤扑哧笑了,那时在苏家村没有烦恼,多么欢快无忧?
夏初萤拉扯自己庞大的裙摆,愁眉苦脸。人人都以为这金子一般的裙子穿上怎么怎么尊贵,就不知这裙子穿着是多么多么不舒服,好像背着一大袋子粮食一般……对,就好像从前在苏家村中背粮食的感觉。
在奴仆们的簇拥下,金灿灿的金玉公主下了台子、上了马车,车队缓缓而动,向公主府而去。
男子们对她的垂涎的一幕,深深烙印在云飞扬的脑海中,引起了硕大的不安,好像从前并未重视的宝物如今被别人发现,如今要抢走一样。
坐在一旁的云飞扬仿佛第一次认识自己的正妻夏初萤一般,这么一个娇小的女子,竟让人看不透,不知刚刚那与民同欢、如今尊贵大气哪个是她。
“草民记得了,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叩首问安之声连绵不绝,响彻长空。
夏初萤见风光出的也差不多了,与驸马云飞扬的恩爱秀得也差不多了,可以回家休息了,便缓缓站起身来,这才将本该在赛诗会前说的话一一道出,“你们都是大鸾之栋梁,日后定要好好研读,争取入朝为仕,为皇上分忧、为百姓造福,可都记得了?”
想到这,所有人都跪倒在地,高声口呼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整个人群沸腾起来,这是什么?这便是最好的举荐!这些所谓才子学生的作品,怕是一辈子也无法飞入皇宫被皇上看到,如今可谓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若真被皇上看上,那入朝为官、前途光明!
初萤摇头道,“本宫自是喜爱大家的诗作,但本宫的皇兄自登基之后忙于国事,恐许久未参与这等诗词盛会了,皇兄也是爱诗爱才之人,本宫便想将此赛诗集带入宫中借花献佛,让皇兄也乐呵乐呵。”
学者赶忙恭敬道,“好,好,公主殿下若喜欢,拿走便是,能得到公主殿下之喜爱,是广大才子之荣幸才是。”
人群人骚动一片,大家纷纷议论公主拿走这赛诗集的目的。
赛诗集,顾名思义,便是记载刚刚赛诗的本子,才子们创出的诗歌不是白创,自是要记录在册,有诸多用途,例如出版,例如遇伯乐,再有一个目的便是证明此诗此作是出自此人之手,外人切勿剽窃。
初萤掩嘴轻笑,“张老师别紧张,也不是什么大事,本宫想将这赛诗集借走行吗?”一指一旁文书刚刚合上的赛诗集。
老者赶忙道,“公主殿下有何吩咐,小老儿自当为公主尽忠万死不辞。”
初萤笑着摇头,“张先生切勿谦虚,本宫是有一事请求先生。”
被称为“先生”的老头赶忙拱手道,“公主殿下,学生不敢……”被公主称为先生,那不是太傅吗?
初萤对刚刚主持赛诗会的学者道,“张先生。”
众人知道金玉公主是在安慰大家,心中虽记得金玉公主的善解人意,但却丝毫得不到安慰的效果。
夏初萤仿佛能看懂他们心中所想一般,现实拍拍手吸引了大家注意,而后提高了音量,道。“诸位之才学,本宫今日大开眼界,头筹只有一人,夺得头筹之人定是有真才实学,但未夺得头筹之人未必没有真才实学,作诗更是讲究一个天时地利与人和,今日未发挥出真正水平,不代表没有真实水平。”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是赛诗会不成文的规定。往日,人们见夺冠之人都善意的祝福,但今日却一个个气急败坏,心中暗叹失了个机会。
经过三轮评选,赛诗会的第一名被选了出来。
如此,夏初萤的笑容更灿烂,笑声更清脆,拍手声更热烈。
说心里丝毫没波动,那时假的,但覆水难收,她还是决定将注意力转移道赛诗会上。
夏初萤皱眉,刚刚想拒绝,但想到此行的目的,便忍了,任由其将还带着体温的纯白缎褂披在自己身上。心中哭笑不已——从前日日夜夜盼而不得,如今真正放开却得到了,真是命运弄人。
“夜晚风大,披上衣服吧。”云飞扬脱下身上的褂子,欲给初萤披上。
云飞扬心情却很糟糕,平日里夏初萤拍手叫好、巧笑嫣然,一切的一切都只属于他自己,但今日,却分享给这么多男子。心头的酸意是什么,他懂,平日里妾室们一个个争风吃醋怕都是如此感觉,却没想过有一日他能吃醋。
台子上一片热闹,叫好声、赞叹声、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就连那湖上画舫都停了下,听曲的人都跑到船旁,伸长了脖子观看台子上的盛景。
要知道,皇家人自小就要苦学学问,哪个不是出口成章?
其中有一名才子做出的诗歌最棒,最后连初萤都忍不住做上一首与之唱和,一众人也是惊艳公主才学妙思,大加赞赏。
赛诗会如火如荼,才子们比往日发挥得更是出色,灵感如泉涌一般,有些人甚至抵挡不住喷涌而出的灵感,一股脑的连续作诗,惊得夏初萤拍着两只白嫩的小手为其叫好。
今日的赛诗会不同以往,因有金玉公主的观赏。不仅是因其皇室身份,被其欣赏保不准要推荐给皇上,比靠状元入仕还要快捷;另有一原因,是从男人的角度——试想,有这么一名身份尊贵又貌美如花的女子,睁着一双水盈盈的大眼专注的观赏自己吟诗作对,谁不是使出浑身解术以博佳人注目?
由德高望重的学者主持,定了一题,才子们纷纷围绕这一题目进行创作。
伴随着远处画舫的丝竹乐音,赛诗会正式开始。
云飞扬听到这些话,本来想亲近初萤的身子不着痕迹向旁动了动,一双浓眉紧紧皱着,不知在想什么。
台子本来就是拢音,这些人的话都落在了夏初萤耳中,如果说是从前的夏初萤,定会想起伤心事,但如今的夏初萤闻此,却只当赞美,笑容更甜。
“是啊,万千莺燕,哪比得上公主一人?”
“如果我是金鹏将军,拥有如此尊贵有娇俏的公主,我绝不纳妾,有公主一人就够了。”
有人终于忍不住道,“真没想到,公主殿下丝毫不摆架子,真乃可贵也。”
夏初萤的反应大大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非但没有对皇家人的畏惧,反倒是觉得刚刚还高高在上的公主,一下子平易近人起来,可爱得犹如邻家妹妹一般。
让众人没想到的是,尊贵的金玉公主笑眯眯的,丝毫没有欲演讲的样子,“好啊,本宫从来都没见识过赛诗会,今天就托大家的福,开开眼界啦!”
众人都翘首以待,认为在这种场合出现皇室之人,保不准要发表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说,例如说什么感慨大鸾才俊纷纭,什么在座各位都是未来国之栋梁云云,鼓舞才子们是其次,主要还是彰显自己的地位。
人群这才哗啦啦的找回了意识,“是啊,公主殿下,今日正是有赛诗会。”有人道。
“本宫听说今日有赛诗会,不是吗?”初萤对下面的人群道。
他本是坐在夏初萤对面的,因为这种烦躁心里,直接抬屁股坐到了夏初萤的身边,身子微倾,伸手欲将初萤耳际散落的发丝弄好。后者不着痕迹地躲过,从始至终,都未看云飞扬一眼,娇俏的面颊虽带着笑,但却是疏离的笑。
云飞扬只觉得心底有股莫名烦躁,讨厌这种自己妻子被众人垂涎的感觉。
穿着金灿灿皇家服饰的公主别说这些才子,便是他们父亲祖辈一辈子都未见过几次,他们此番有幸欣赏,自然是舍不得移动眼神半下。
此时在台子上的才子们大半都未考取功名,而能顺利步入仕途更是少之又少,这些才子大多家境富裕、出手阔绰,要说什么小家碧玉、大家闺秀,甚至是才女花魁自然是见了多了,唯独很少见到尊贵的公主。
集体为公主跪拜之后,整个台子雅雀无声,人们双目都被公主的高贵气质所吸引,并非夏初萤有多么美若天仙举世无双,其原因简单得很——物以稀为贵。
若在犹豫期,那她便给拓跋月一个助力。
但今日她与云飞扬出现在此的目的则是为了秀恩爱,因为今日发生的事明日便会透过一些安排好的人传入宫中。拓跋月虽吐口说要改选云飞扬,但这几日却一直未找皇兄提及此事,她不知是因拓跋月找不到好时机还是因拓跋月仍在犹豫期。
她不来的原因很简单——身为公主,自是要有公主的架子,尊贵的皇室成员怎可被一众百姓们用眼神亵渎?
夏初萤是不喜欢抛头露面的,这也是她从前未跟随云飞扬来外出游玩的原因之一,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云飞扬根本未邀请她。
在丫鬟们众星捧月的伺候下,夏初萤缓缓登上了湖边台上的雅座,娇俏的面庞带着淡淡笑意远眺湖面的画舫,一双盈盈双眼比湖水更迷离。
金鹏将军云飞扬在众人眼中的第一印象便是——风流。
“是啊,我之前一直以为金鹏将军与金玉公主只是政治联姻,将军娶的是公主而不是妻子,但如今公主之貌却让我大开眼界,若我是金鹏将军,稀罕公主还来不及呢,怎么就天天纳妾。”
“原来我们大鸾金玉公主这么美!真是出乎意料,想来是金鹏将军身在福中不知福,拥有这样的公主还频繁纳妾,真是太不应该了。”
总的来说,本以为木讷内敛的公主如同水晶娃娃一样,大开众人眼界。
只见其一双峨眉不浓不淡,乖巧地在其双目之上。那双眼,水盈盈含着氤氲一般,我见犹怜。那只鼻,如同滴水,那般小巧可爱,比之巧匠手下的妙作。那张小口,红艳艳的一点,不似用来吃饭道好像是用朱砂笔点上一般。
众人惊艳,本以为公主不外乎便是端庄高贵,却无人想到,传说中的金玉公主、明明已誉有一名世子的公主竟然娇美得犹如少女一般。
在所有人的期盼中,金色的车帘撩开,大鸾最尊贵的嫡公主、金玉公主缓缓下了马车。
云飞扬下了马,将马缰递给随从,亲自上前迎接公主。
“是啊,男人能做到金鹏将军的份儿上算是死而无憾了。”
“带美姬还是好的,你还记得有一年吗,兵部尚书请金鹏将军来,因为金鹏将军与花魁枝兰看对了眼,兵部尚书当即为枝兰赎身,送给你金鹏将军。啧啧啧,金鹏将军好艳福啊。”
“是啊,两人成婚多年,从前从未见两人游湖赏景……对了,从前金鹏将军来过,却是带着美姬来的。”
“这你就不懂了吧?金玉公主回公主府那是妙计。”
议论就此开始,纷纷扬扬,“不是说金鹏将军和金玉公主的关系不好吗?金鹏将军屡屡纳美妾,金玉公主受不了便带着世子回公主府住了,两人何时又重修旧好了?”
有人又说,“看,引路的不是别人,是金鹏将军。”
“是金玉公主!”有人眼尖道。
奢华的公主马车到来,吵嚷的人群稍微静了一静,齐齐看向马车。
岸边的台子也是燃着数不清的灯,才子们或在湖边赏景闲聊,或在台上敬酒拼诗,好一个盛世之景。
湖面上满是大小画舫,温暖的春风夹着香气,却不知是花朵之香还是画舫上的女儿香。画舫智商燃着大小灯烛,各式各样,灯烛的光亮倒影在水中,比天空的繁星还要明亮、迷离,如梦如幻。
墨蓝色的天际动人,苍穹之下远山之中,是粼粼湖水。
大概一个时辰,镜湖到。
云飞扬本就俊美,又因双颊的微红和双眼闪亮的眼神,更是夺人眼球。一路而行,多少本匆匆赶路的姑娘停下脚步,如痴如醉地盯着他远去的背影。
与马车中平静的夏初萤正好相反,云飞扬的脸上却掩不住的激动,他策马在先,即便是极力压抑心头的喜悦,嘴角却仍忍不住上翘,时不时用余光扫向那金闪闪的马车。
马车缓缓启动,马车之中的夏初萤微微闭着眼,面无表情,丝毫没有即将与夫君游湖的幸福或兴奋。
云飞扬见夏初萤没有邀他同乘的意思,便怏怏地上了自己的马。
马车分很多种,根据不同用途有不同的规格,今日夏初萤所乘马车其华丽程度不亚于身上这套公主华服,平日里只有举国庆典或是祭祀等正式场合方才使用的马车。
“您真会说话。”初萤不咸不淡扔了这么一句话,便越过云飞扬出了大门,上了马车。
云飞扬双眉舒展,“没有,华美非常。”
初萤心中嗤笑,但面上仍然挂着淡淡的笑,“怎么,不妥?”云飞扬若敢说半个不妥,她便不去游什么湖了,反正她也没什么兴趣,与其同去只是为了秀恩爱给某人看罢了。
云飞扬见初萤换了这么一身衣服,忍不住微微皱眉,毕竟夜晚游湖没必要如此铺张。
初萤回房间换了一身金灿灿的衣裙,裙摆硕大,那金灿灿的丝绸布料上用无数彩线绣着各种吉祥图案,什么祥云什么百花什么瑞鸟,闪得人眼发疼,却也华丽得引人侧目,配合其本就娇美贵气的容颜,其美丽咄咄逼人。
云夫人自然也是激动高兴,暗暗对儿子大加鼓励,随后带着孙子跑掉了。
见此,初萤便对云夫人道,“母亲,我与飞扬欲到镜湖,熙瞳无人照料,能否麻烦您帮忙带到元帅府照料?”说的是客套话,公主府这么大、丫鬟老妈子这么多,怎么可能没人照看世子?
熙瞳点头如捣蒜,“是,熙瞳想去祖母家,想祖父。”
初萤心底感动,终还是忍不住,“熙瞳,是不是想去祖母家玩?”
熙瞳还是个孩子,谁对他好,他便与谁亲,云夫人稀罕孙子如痴如醉,熙瞳也是对自己奶奶亲近得不得了。云夫人回府,祖孙俩搞的好像生离死别一样,让人啼笑皆非。
夏初萤看着俊美非凡的云飞扬,心中忍不住笑了又笑。当初自己全心全意在他身上,他鲜少在意,如今自己对他不理不睬,他却日日大献殷勤,真是应了涟漪的一句话——上杆子不是买卖。
湖面走着画舫,画舫上妙舞清歌,湖畔上搭建台子,台子上才子斗诗,佳人才子争奇斗艳,引来了大批游人,场面极其热闹。
尤其是这不冷不暖的春秋两季,每到夜晚便有秉烛诗会。
镜湖在京郊,是一个半人工开凿的内陆湖,既为京城增添了一处景观,又可作为护城河的一部分而存在。因地下暗涌水道的原因,湖水常年清澈,配合一旁的青山柳树,春夏秋季美不胜收,即便是冬季也别有一种魅力。
说来也巧,就在云夫人对着熙瞳又亲又抱恨不得抛弃了云元帅直接搬到公主府时,云飞扬来了,来邀请夏初萤到镜湖观看赛诗会。
轻松的一天就这么过了去,苏涟漪下午先行离开,到了傍晚,云夫人才依依不舍的准备启程回元帅府。
……
夏初萤的笑容依旧灿烂,但那双弯成月牙的大眼里,却好像藏着秘密一般,无人能猜透。
两个人嘻嘻哈哈的聊了起来,好像刚刚不愉快的话题未曾出现过一般。
涟漪扮了个鬼脸,“我希望是个女孩子,女儿是母亲的小棉袄,况且又那么可爱。”
初萤惊讶,“这也能感觉出来?”
苏涟漪只觉得额头有着数不清的黑线,罢了罢了,看来初萤是不想进行这个话题,她也得识趣点。“我也不知,感觉好像是女娃。”
初萤眨了眨眼,“涟漪啊,你说你肚子里的娃娃,是男娃还是女娃?你们想好叫什么名字了吗?”
涟漪急了,“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夏初萤继续笑着,就是不说话。
苏涟漪见夏初萤不再吭声,轻松愉悦地看风景,便叹了口气,“人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与云飞扬之间,我从未多嘴,因为同为女人更了解你的心情。但仍忍不住说一句话——你们二人身份特殊,不是普通百姓,你们之间的婚姻也不是普通的婚姻,若云飞扬可以改过自新,你不妨也给他一个机会。”
初萤笑而不语。
涟漪皱眉,“若我能想到,还问你做什么?难道你是为了熙瞳?”
初萤脸上的笑容让人难以捉摸,“你说呢?”
“有些话,狼告诉我不应该问,但如今却是在一头雾水,你与云飞扬真的和好了吗?”涟漪道,尽量斟词酌句,怕哪句话刺激了自己朋友。
苏涟漪和夏初萤两人趁着阳光正好,在花园里散步。
午时,云熙瞳午睡,云夫人更是陪着,祖孙两人一同午睡,那情景说不出的温馨。
初萤和涟漪两人曾怀疑云夫人是刻意装出的摸样,但日久见人心,如今却是真真正正承认了云夫人对熙瞳的好了。
在后院,将夫君劝进自己院子的妻妾数不胜数,但劝走的,还是十分罕见的,为了孙子,云夫人便是其中之一。
这一日,苏涟漪和云夫人一同前来探望初萤母子,云夫人对熙瞳的疼爱到了着魔的程度,一日不见孙子便夜不能寐日不能食。时不时的央求初萤将熙瞳送到元帅府,更有甚者,在夏初萤前往东坞城探望苏涟漪时,云夫人直接将熙瞳接到她的院子居住,就连云元帅前来夜宿都被婉言劝走。
这件事最高兴的莫过于太后娘娘,连续几日,宫中日日都有赏赐送到公主府,不知艳羡了多少人。
自从上一次御花园午膳夏初萤对云飞扬表现出好感后,接连几日,两人的交往密切,任谁都认为公主和驸马两人终于破镜重圆。
324,秦诗语去崔府
苏涟漪揉着额头,只觉得一事刚平、一事又起,不得安宁。
秦诗语由衷道,“崔大人是个可怜人,孤儿出身,经过自己的努力拼搏有了今日的地位却不忘本,付出一切为民造福,是个好人。只怪这世间太过不公,这么好的崔大人竟没有姑娘慧眼识金,可惜。”
“不……不用的……”苏涟漪绞尽脑汁,企图尽量在不透露秘密的前提下说服秦诗语。
秦诗语却道,“郡主大人,我秦诗语也不是爱管闲事之人,若从前,我怎么可能去管?但如今不同,崔大人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秦诗语大本事没有,无法帮他在大事上分忧解难,只能帮他料理下家事。”
能说善变的苏涟漪一时间竟找不到理由,哑口无言,“这……崔府无论如何破败,自有他的秩序,作为外人的我们,不应该插手。”
秦诗语吓了一跳,“为何?”
“不行,不许去。”苏涟漪厉声道。
“今日的打扫还未结束,明日一早我还去的。”秦诗语道,又补充了一句,“不过郡主您放心,我会将我们府内之事料理好再去。”云府就两名主子,其实也没什么事可料理的。
苏涟漪扶住额头,“恩……没……没什么。记住,以后不许再去了。”再去,她真的无法保证秦诗语的人身安全了。
秦诗语道,“是啊,怎么了?”
“什么?你组织那些人打扫?”苏涟漪觉得这事比白日初萤的事刺激多了!
秦诗语道,“我感谢崔大人的救命之恩,今日特意备了一些礼品前去感谢,但看了破破烂烂的崔府又实在看不过去,便组织了那些流浪汉对崔府进行了打扫,是以耽搁了时间。”
苏涟漪将秦诗语拽到了房内,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没将崔府的秘密告诉她,“算了,你今日去崔府到底做什么。”
秦诗语一脸严肃,“郡主您有事尽管吩咐。”
崔府是什么地方?那可是皇上暗势力影魂的所在地,当时将秦诗语从崔府带出来已经是卖了天大的面子,谁能想到秦诗语又跑了回去,哭笑不得。“诗语啊,有件事,我有必要交代你一下。”
不说还好,一说吓了苏涟漪一跳!
秦诗语不想说谎,有些扭捏道,“是……是……小人下午去了一趟崔府,本来想去去就回,没想到却耽误了时辰,现在才回。”
涟漪笑着将秦诗语扶了起来,“别说跪就跪,别说什么玩忽职守,谁活着还没点家事啊,去办就是了。”而后,又有些好奇,“是什么私事,说来给我听听好吗?”好奇是其一,担心是其二。秦诗语自入云府为管家,便从未听说办私事,涟漪追问也是想帮她一帮。
秦诗语噗通跪下了,“郡主恕罪,是小人玩忽职守了,今日小人出门是……是……忙些私事。”
涟漪见秦诗语上气不接下气的匆忙摸样,道,“你刚从外面回来?有何重要的事处理到什么晚?”
突然,从旁边匆匆而来一人,与其打了个照面。“小的见过郡主大人。”是秦诗语。
涟漪继续向自己院子走,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苏涟漪听到信后笑着摇头,这个笨蛋云飞峋,用得着强调最后一句吗?他的作风她还不知道?除了出京行使任务外,从来不会夜不归宿,日日如此。
涟漪回了来,却得知,一个时辰前,飞峋派人回来报信说晚膳别等他了,今日事物繁忙会晚一些回家,但又着重一点——一定会回家。
云府。
在公主府用过了晚膳,初萤并未留涟漪小住,打发她回家去陪亲亲相公云飞峋。
苏涟漪没想到,夏初萤也没想到,一份孽缘到此结束,在不远的将来,夏初萤会经历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遇到她真正的命中注定,那个一心一意为她,再不肯容下第二个人的王子、帝王。这是后话。
初萤伸手轻轻抚着涟漪的背,安慰着,心里却想——穿越?穿越是什么东西?
夏初萤的话音还未落,已被人紧紧的拥抱住,涟漪的声音哽咽,“谢谢你,初萤,你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得到的最宝贵最最宝贝的礼物,我感谢命运让我穿越,让我遇到了你!”
初萤眨了眨眼,“问心无愧,为何怕发誓。”
“够了!用得着发这种毒誓吗?”苏涟漪气得喊出来。
夏初萤见此,便乖乖的举起雪白的小手,“我夏初萤对天发誓,我一点都不喜欢云飞扬了,云飞扬对我来说只是个陌生人,若我对云飞扬还若存有一丝残想,天打雷劈!”
初萤的心思,涟漪可以理解,不得不说,夏初萤的方法十分奏效,“初萤你对天发誓,你还喜欢云飞扬吗?”
初萤耸肩,“我没坑啊,你曾经说过一个词我觉得不错——废物利用,本来也是我不稀罕的东西,如今却能解决你个烦恼,何乐而不为?”
“诸葛?我看你是猪哥差不多,哪有自己坑自己的?”涟漪愤怒。
初萤扑哧一笑,“没想到连聪明的涟漪也骗了去,看来我夏初萤可以称为再世诸葛了。”
苏涟漪捏紧了拳头,“你以为你做这些我不知道?我本以为你将拓跋月逼急了,赶回轩国去,却没想过你竟将拓跋月引到自己身上!难道前几日你与云飞扬外出,都是刻意装出来的和睦?”
初萤无辜道,“没啊,怎么了?”
“初萤,你疯了!?”刚一房门,夏初萤便被苏涟漪劈头盖脸的骂。
初萤笑着,不紧不慢地下车,进了府门。
傍晚,夏初萤的马车刚到公主府门前停下,就有下人来报,说涟漪郡主在府内已等候多时了。
有些人认为是拓跋月怕了苏涟漪,有些人则是认为拓跋月终于发现了金鹏将军的好,毕竟金鹏将军可是举国上下数一数二大姑娘小媳妇心中的梦中情人。就是没人知道,这件事和金玉公主有关,因为夏初萤和拓跋月针锋相对之事,宫外人不知。
消息很快从宫中传到了宫外,再加上一些人的推波助澜,整个京城都知道了轩国月公主改变了主意。
这传言,起初确实是拓跋月命人传的,但她一个他国公主势力有限,哪能传播的这么快?剩下的,都是夏初萤命人传的。两人的原因异曲同工——拓跋月怕皇上后悔,夏初萤怕拓跋月后悔。
拓跋月自以为是狐狸,但无论多狡猾的狐狸,都敌不过猎人,这猎人便是夏初萤。
此事瞬间在后宫传扬开,是拓跋月刻意为之,因只要大家都知道皇上准了,金口玉言,便没人能更改了。但随后却发现,其传播速度比她预想的要快,不出两个时辰,整个皇宫人都知晓了。
在夏初萤的陪伴下,太后被送回了千慈宫,如何安慰、如何劝导,自是不表。
“多谢皇兄,”初萤心中热腾腾的,但她主意已决。
夏胤修点头,“这个你且放心,只要有皇兄在,没人敢动你。”想了想,又补充道,“而且这件事,你还有大把时间可以考虑,只要在成婚之前,哪怕是成婚前的一刻,若你反悔,此事立刻作罢。”
初萤笑道,“我?我什么?我依旧是鸾国金玉公主,有母后和皇兄的爱护,谁又能奈我何?”
夏胤修心底有种不好的预感,“那你呢?”
是啊,所有人,无论是苏涟漪、云飞峋还是皇上。
夏初萤见此,笑容逐渐收敛,“母后切勿伤心,我与云飞扬若能和睦,别说一个拓跋月,便是百个千个也能和睦。反之若无法和好,便是将将军府后院姬妾都坑埋了,也不能和好。既然如此,何不牺牲了我一人,成就了所有人。”
“傻孩子,哀家怎么有了你这个傻孩子!”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经历过后宫争斗与皇子夺王等事件的太后也彻底明白。
夏初萤微笑点头,轻松无丝毫负担,“皇兄,臣妹想好了,您就同意了吧。此事圆满后,想必飞峋与涟漪也会记得皇兄的好,未来更是效忠皇兄。”
夏胤修与夏初萤是孪生兄妹,自是连心。如今的一幕,夏胤修也明白了大概,“初萤,你可想好了?”
太后哑然。
初萤冷笑,“不和便不能成为家人?那孩儿告诉母后,孩儿与将军府后院的每一名姬妾都不合,按母后的意思,又如何办?”
太后跺脚,“萤儿啊,你说什么胡话?你和拓跋月不和如何成为家人?”
夏初萤道,“母后,虽然孩儿与拓跋月关系不是很融洽,但不妨碍我们成为一家人,尤其是按皇兄的意思,飞扬即刻去东坞城驻守,而东坞城与轩国接壤,若拓跋月在那,能省却很多不必要的摩擦,总比她在京中要何时的多。”
夏胤修心道——果然如此。
太后脑子更懵了,抬头看向初萤,“你说什么?”
初萤一听,抿嘴一笑,“这是好事啊。”
夏胤修道,“是不是好事你自己知道,今晨朕将月公主召来御书房关心下近日情况,月公主却突然要求更改和亲人选,而这人选不是别人,正是云飞扬,你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夏胤修暗暗瞪了夏初萤一眼,夏初萤则是挑眉,对着警告的一眼不予理会。
因为来时太急,太后一直未入座,进了御书房抓着夏胤修便一顿质问,如今因收打击,有些站不稳,连忙被夏胤修和夏初萤兄妹两人扶入了座椅。本欲宣太医,却被太后叫了住。
太后只觉得眼前一黑,她的傻女儿,这哪是什么好事?
夏初萤点了点头,用眼神和皇兄做了下交流,而后道,“风声?什么风声?宫中有什么好事吗?”
夏胤修道,“你是听到了风声入宫来的吧?”或者说是,她一直等着这一天。后一句,夏胤修并未说出,不想被母后知晓。
笑盈盈的夏初萤从容而入,为太后和皇上见礼后,轻松道,“皇兄怎么惹母后不高兴了,瞧母后面色不好,皇兄该打。”说着,眨了眨眼睛。
拓跋月若是一般女子,太后也就没这么多顾忌,问题拓跋月是轩国公主,公主和亲如何为妾?
太后的脸一下子就白了,只觉得头晕目眩,眼角的老泪都要出来。她可怜的女儿,一日快活日子都没过过,堂堂公主,大着肚子跑到深山里避难,又难产险些让她这白发人送黑发人。好容易回来,又反感驸马的妾室,拒绝与驸马同住。如今好歹两人和好如初,她刚刚放下心,又闹了这么一出。
两人正说着,御书房外有太监来报——金玉公主夏初萤到。
夏胤修苦笑,“九族?苏涟漪先不说,只说云飞峋,元帅府如何能动?再者说,这么一句抗旨不尊如何服众?云飞峋和苏涟漪两人从未公开表示拒绝和亲,最后是拓跋月来改口的。”
太后气坏了,冷哼,“不接受也得接受,否则便以欺君之罪将他们二人打入天牢,再敢抗旨不尊,便株连九族!”
夏胤修无奈,“为何没有?母后您不会真不知道钦天监的事吧?您以为钦天监算不到吉日?不,这是朕交代下去的。云飞峋曾入宫表明态度,不会接受拓跋月,否则便直接辞官。那苏涟漪是什么样的人,您比孩儿更了解吧,她能接受?”
太后笑了起来,“修儿,你为君,他们为臣,臣子自当效忠君王,这是天经地义,他们敢有异意?”
夏胤修见太后铁了心的要将拓跋月推给云飞峋,道,“母后可曾想过如何向苏涟漪和云飞峋交代?”
想到拓跋月,太后便气急败坏,“当日在晚宴时,轩国月公主当着鸾国文武百官以及轩国使臣的面选了云飞峋来和亲,那便是云飞峋,无人能更改!”
夏胤修缓缓睁开眼,无奈地看向自己焦急的母后,道,“母后您告诉孩儿,应该怎么做。”
“修儿,你快告诉母后,你没答应拓跋月的无理要求!”太后娘娘道。
夏胤修又叹了口气,初萤这是何苦呢,他知道初萤和苏涟漪两人姐妹金兰,但为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姐妹,就可以牺牲掉自己的幸福?他十分不理解。
夏胤修一个头两个大,心底却越来越明了——怕是这一切都是皇妹夏初萤的意思,试问,初萤对飞扬一直拒之千里,怎么就突然和好如初?无论宫内还是宫外,其亲密恩爱令人艳羡。初萤实在做个套,将拓跋月诱入陷阱。
“修儿,你倒是说话啊,你不会是答应了拓跋月吧?”太后娘娘急急喝道。
夏胤修闭上了眼,长长叹了口气,君王之道在于平衡各方势力,但简单一句话做起来却难上加难,如何平衡?
谁能想到,拓跋月没断了心思竟为了报复初萤要嫁给云飞扬,或者说,这本身就是初萤的意思?
夏胤修也知,云飞峋和苏涟漪的亲密关系绝没第三人插入的可能,如果轩国公主愿意入宫,他才算是松了口气,而后得知夏初萤针对拓跋月在京城闹腾得欢,他便直接睁眼闭眼了。
夏胤修真不知不好出风头、低调得不能再低调的云飞峋是如何招惹上轩国公主的,至轩国公主先斩后奏地潜入使臣队伍同来。
好在苏涟漪是个没有野心的女子,好在云飞峋是个更没野心的妻奴。
云飞峋可为他铲除异己,苏涟漪可为他保家卫国,这么重要的两枚棋子按理说是不能放在一起的,他曾想直接将苏涟漪纳入后宫,可惜两人却明确表示要在一起。
而后他便派人暗中调查,不查不知,查之震惊。因苏涟漪以一名女子之力,竟短短时间便在商界闯出大有作为,这些都不算,后来她入了京城,竟提出要成立商部,而后便有东坞城一行。
自与苏涟漪见第一面开始,夏胤修便知此女不是平常女子,因还记得,两人见第一面时苏涟漪便制出了火炮,用这火炮取得了难以胜利的胜利。
夏胤修低着头,都不知如何劝慰母后是好。手心手背都是肉,天上地下都是刺,谁都惹不得。飞峋是他暗卫心腹,没野心没外心,只要能哄住苏涟漪,云飞峋便是一柄无比锋芒的长枪。这柄腔他不想扔,也不能扔!何况,苏涟漪本就是一只盾。
“放肆!这些贪得无厌的轩国人,真以为我们鸾国好欺负?这么多青年才俊让她挑肥拣瘦,还不知足?”太后真是火了,“当时选云飞峋也是她自己选的,如今又说要改?难道她不知道什么叫君无戏言!告诉她,这人选不能改,嫁也得嫁,不嫁就滚回轩国去。”
夏胤修的面色也不好,虽然他听闻密报知晓了这一切,也能猜到初萤到底想做什么,但仍觉无法对母后交代。“是。”
“修儿,听说拓跋月反悔,又要选飞扬来和亲了?”太后娘娘开门见山,急急道。
太后娘娘驾到,夏胤修从御书案后出了来,为太后见礼请安。
御书房。
拓跋月自然是没看见,得意洋洋地走在前面,幻想着夏初萤气急败坏的摸样。
徐嬷嬷听这话愣了下,但瞬间便恢复了正常,恭敬地跟在拓跋月身后,老眼闪着嘲讽的目光——一口一个轩国人鸾国人,拿了实惠才能效忠,你身为公主都不给下面的人好处,人家凭什么为你卖命?
拓跋月满意地笑了笑,“论忠诚,还得我们轩国人。”只赞美了句,根本没想到要打什么赏。因在她眼中,奴婢伺候主子是天经地义,轩国人效忠轩国皇室也是应该的。
徐嬷嬷狡猾的老眼转了转,殷勤道。“公主英明,一会若回妙绫阁,公主只要在房间中休息便可,无论外面发生什么,自有奴婢顶着。”一副忠仆形象,其实也是想讨赏。
拓跋月冷笑道,“不去千慈宫,我们还能去哪?无论是哪里都是寄人篱下,还不如直接去了千慈宫,鸾国太后不敢拿我怎样的。”
徐嬷嬷担忧道,“公主殿下,此番您选了金鹏将军,太后娘娘定是不高兴的,这千慈宫……我们还去不去了?”
徐嬷嬷陪着拓跋月在后宫小路上走着,却没直接回千慈宫。
千慈宫人仰马翻一片。
“不行,快备轿,哀家要亲自去趟御书房。”太后惊呼道。
宫女跪地低头不语,心中暗想,随意挑选和亲对象之事也是皇上和太后您定的,难道这么快就忘了?抢别人家的相公随意,这下好,抢了自己女儿的相公了吧?
太后愣了下,顿时火冒三丈,“放肆!她以为我们鸾国是什么地方,竟可随意挑挑选选!?”
宫女以为太后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回太后娘娘的话,月公主重新选了和亲对象,是金鹏将军云飞扬。”
“什么?”太后大吃一惊。
那宫女被太后训斥后,也冷静了些,“不是入宫,而是月公主改选了金鹏将军。”
太后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但她想的却是拓跋月想入宫。哼,入宫就入宫,一个小小的公主还能掀起多大风浪?当年产下两名皇子的轩妃此时还不是在冷宫乖乖的呆着。“不嫁就不嫁了,有什么可慌张的?”口吻满是不屑。“不嫁云飞峋,难道要入宫不成?”
那名宫女快步到太后面前跪下,“太后娘娘恕罪,兰嬷嬷恕罪,大事不好了,刚刚御书房宫女传来消息,说月公主面见皇上,改变了和亲人选,不嫁云飞峋将军了。”
太后的心腹兰嬷嬷上前教训,“放肆,太后娘娘面前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千慈宫,一名宫女慌张地跑了进去,太后刚伺弄完自己养的名贵牡丹,在宫女们的伺候下换衣服,见平日里懂事稳重的宫女跌跌撞撞的,心中不免有种不好的预感。
皇宫大乱,拓跋月的决定注定要掀起血雨腥风,从拓跋月离开御书房开始,后宫便难无宁日。
325,愤怒的崔鹏毅
秦诗语继续道,“若我秦诗语是一名男子,定会追随大人,可惜是一名女子。”说着,苦笑了下,“何况还是名弃妇,更是没有追随、照顾大人的资格。”
崔鹏毅挠头,黑暗中,本还算整齐的头发被挠乱。
秦诗语认真地摇头,“崔大人误会了,您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会逼疯您呢?我知道您是好人,更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趋炎附势、不爱慕虚荣、不攀附权贵,我秦诗语虽是一名女流,但真心崇拜您,请崔大人一定要接受我的一片心意。”
崔鹏毅彻底无语了,他本就不是什么能言善辩之辈,“秦诗语,你是不是要逼疯我!?”若崔府的秘密被发现,他定是要杀了秦诗语,但秦诗语若是死了,涟漪郡主是不会放过他的,首领又是个十足的妻奴,也就是说首领也不会放过他。
秦诗语伸手揉着胳膊,虽然剧痛,却不恼,声音依旧平和温柔。“是啊,崔大人都可以报皇上的知遇之恩,为何不让我报大人的救命之恩呢?”
崔鹏毅这才注意道自己用力过猛。他力气很大,别说女子,一般男子都无法忍受,而秦诗语竟能忍了这么长时间,赶忙放手。干笑了两下,“我那宅子就是皇上给的,皇恩浩荡,我自是要效忠皇上、报答其恩情,便尽我所能的造福百姓,收留无家可归者。我那宅子……有什么秘密?”
“疼!”秦诗语终于忍不住了,惨叫了出来。
这句话是秦诗语随口说出,但崔鹏毅却吓了一跳,“你说什么!?”手上的力气更大。
秦诗语想不着痕迹的将自己胳膊抽回,但对方抓得很紧,无奈,她只能继续忍着疼。“难道您府上有什么秘密不成?”
崔鹏毅冷笑,“问题是,你不是乞丐。”
秦诗语忍着疼,“崔大人您就将我当成乞丐还不行吗?”
因为天黑,崔鹏毅并非发现,也未意识到自己下手太狠。“秦诗语你够了,我可不是和你客气,我也不是怕给你添麻烦,相反,我却觉得你很麻烦。若你真要报恩,就别再去我府上了行吗?”
崔鹏毅一急,一把抓住秦诗语的胳膊,其手劲很大,秦诗语皱紧了双眉。
秦诗语摇头,双眼闪烁,“崔大人您不用过意不去,我主意已定,定会照顾您的,直到您府上有女主人可继续照顾您。若大人没其他事,我便回去了,大人您也早些回去歇息。”说着,便转身准备离开。
“秦诗语你开个条件吧,我怎么做你才肯放过我,不再去我家。”崔鹏毅彻底没了办法,不是因为秦诗语有天大的能耐,而是她身份确实十分特殊,他必须要考虑到首领的面子。
秦诗语的心情很好,因为崔鹏毅的前来,竟如同平淡生活中的一丝惊喜,整整一日的繁忙劳碌,此时却一扫而光。
秦诗语也不说话,就在黑暗中静静的站着。
天色彻底暗了,两人就站在离大门不远的小树林,崔鹏毅双手忍不住挠头,黑暗将他眼中的狠戾掩盖,他在想,是否应趁着天黑处理了秦诗语。这念头在下一刻打消,因云府人都见他将秦诗语约了出来,若秦诗语有去无回,将军和郡主定是要怀疑道他头上。
“……”
秦诗语突然笑了,本来端庄的面庞,因为笑容多了女子独有的妩媚,“我早就知道是这个原因,崔大人外冷心热,是个好人,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放心不下您。”
“这个……”崔鹏毅愣住,是啊,众所周知,崔府什么人都可收留,就好比城门一般,谁去都行。“这个……这个……”说着,语气已没了之前的强硬,软了下来,“这个……秦诗语你也看见了,我家鱼龙混杂,实在不适合女子前去。”
“为什么乞丐流浪汉你都让去,唯独不许我去呢?”秦诗语疑问。
崔鹏毅哭笑不得,“那是我家,我不让你去,还需要什么理由?”
秦诗语问,“崔大人能给我个理由吗?”
崔鹏毅只觉得浑身力气没地方使,彻底施放了自己脾气,大声吼道,“秦诗语我告诉你,我没时间和你这头发长见识短的妇道人家讲道理,你只要记住,以后不许到崔府就行!”
秦诗语摇头,“崔大人,若从前你我无瓜葛,您如何确实是您自己的事。但您救了我,我便不能眼睁睁看着大人您如此落魄下去。您是好人、是能人,您应该有好报。”
“落魄的境地?”崔鹏毅哭笑不得,他自然知道外人如何看待他,但他不在乎,只要效忠大鸾、效忠皇上,被皇上所重用,便是实现了他的理想。“境地如何也是我的事,与你何干?”
秦诗语看向崔鹏毅黝黑铁青的脸,眼神中有茫然和疼惜,“崔大人,您落到如今的落魄的境地,全因您这执拗的性格,您知道吗?”
“报不报是我的事,与你无关,如今你应该做的便是离我远点,记住了吗?”崔鹏毅的语气不佳。
秦诗语低头,“没……没什么,我知道崔大人是不拘小节之人,您能收留那些乞丐和流浪汉,证明您是个好人,这样的好人应该有好报的。”
崔鹏毅愣了下,“啥?”
秦诗语眼神闪烁,“为何崔大人的好,她们不知?”
崔鹏毅压住心头的烦躁,“我要怎么说你才肯听,我不用你什么报不报恩,只要你再也不去崔府了,你记住了吗?”
秦诗语抬起头,态度却十分坚定,“将军与郡主的恩情,我秦诗语定是用一辈子的时间来报,但崔大人对我恩情,我也会报。”
“秦诗语你记住,我救你只是因为你是飞峋将军的管家,若你要报恩就报给将军,和我无关。”崔鹏毅道,“从前之事便算了,以后你绝不许再去崔府,记住了吗?”
“我……只是做我该做的,大人您救了我,我便应该报答大人。”秦诗语回答。
“既然知道,你为何还去?”崔鹏毅狠狠道。
秦诗语低着头,又点了点头,“知道。”
“你知道我所来为何事?”崔鹏毅的声音微微颤抖,因为极力压抑自己的愤怒。之前已交代下去,令人转告秦诗语,别再来插手崔府之事,但这秦诗语就是屡教不改。
可惜,秦诗语没注意到,因为她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崔鹏毅的脸,害羞。她心中激动,下意识的认为崔鹏毅定是来感谢她为其打理崔府。其实……根本不用特意来道谢的,她只是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举手之劳罢了。
崔鹏毅转身,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愤怒,本来肤色就黝黑,如今更是黑上加黑。
“崔大人。”秦诗语不知自己已多久没用这种带着憧憬和温柔的语调说话,她本想认认真真冷静的说出,但当声音脱口,却带来隐隐的婉转。
当秦诗语出来时,见一身官袍的崔鹏毅背对大门站立,笔直伟岸,周身散发一种自信与傲气,不禁令人欣赏。本来已平复的情绪,又莫名悸动了起来。
小厮们在云府大门前掌了灯,门外明亮。
秦诗语下意识想回房换件衣服,但又怕崔鹏毅等急了,低头看了看自己整洁的衣裙,伸手摸了下一丝不苟的发髻,将莫名兴奋的情绪极力平稳下来,深呼吸几次,这才出了门。
已是春日,晌午太阳足时可以穿上夏衣,但早晚仍有些凉。
账房先生便下班回去休息了。
秦诗语正在账房与账房先生对账,听守门小厮回禀,一向镇静的她竟莫名有了一丝慌乱,胸口中如同揣了兔子一般,“秦先生,今日便到这里,你早些歇息,剩下的帐明日再对。”
“是。”小厮赶忙回身跑了进去,若按以往,定是要请崔鹏毅入府,但今天见其火冒三丈的摸样,哪还敢让他进去,若是将云府砸了,他这看门的也脱不了干系。
“速速叫她出来!”崔鹏毅下了决心,今日便要与肤浅的女人打个交道。
“崔大人是要找……秦管家?”小厮心中暗想,会不会是崔大人和将军有了矛盾,将军不在,崔大人要找秦管家的麻烦。问题是,从来没听说算账算到管家身上的。
“秦诗语呢?”四个字从崔鹏毅牙缝中挤出,他是大男子主义极强的人,不愿和无知女子打交道,或者说,他歧视女性。当然,除苏涟漪外,苏涟漪的地位别说在他崔鹏毅这里,怕是在整个鸾国都已超越的性别。
崔鹏毅看向那半敞的云府大门,咬牙切齿,因愤怒,周身空气冷了不少,将那看门小厮吓的后退两步。
门卫道,“今儿肯定是不回来了,明儿回不回来,小人也不知。”
崔鹏毅的面色更黑,“何时回来?”他可以等。
门卫摇头,“不巧,我们将军携郡主外出去了。”
崔鹏毅面色不好,“不知将军可在府中。”
当崔鹏毅到云府时,已经傍晚,云府的门卫是认识崔鹏毅的,见其来,立刻跑出去见礼,“小的见过崔大人,不知崔大人此番前来有何事。”
崔鹏毅去了哪里?自然是去了云府!
……
议事堂的人们都顿时不议论了,以为崔鹏毅发火了,就这么看着崔鹏毅离去,只留下残余的杀气。
崔鹏毅一双铁拳狠狠捏着,牙关紧咬,一声不吭转身就离开。
“大人,您说,怎么办吧。”不知是谁小声来了这么句,紧接着,一群人也开始叫嚷开了。
一双浓眉皱得很紧,双眉之间川字清清楚楚,即便再黝黑的肤色也遮盖不住。
顺着管事的眼神,崔鹏毅也环顾了议事堂,整个议事堂干净得熠熠生辉一般,桌椅已经重新摆放,还在一旁的墙上挂了几幅字画。不得不说,这样的议事堂立刻上了不少档次,但却不是从前的崔府了。
崔鹏毅立刻明白了过来,肯定又是秦诗语来了。因为只要秦诗语一来,必会将崔府折腾得人仰马翻,将崔府打扫得一干二净。
那人继续道,“大人,即便属下不说,难道您看不出府上发生了什么吗?”说着,抬头看了看屋顶,低头看了看地面,再环顾四周看着议事堂。
崔鹏毅黝黑的面庞上双目猛瞪,“到底发生了何事,快说!”声大如洪。
“大人,您总算回来了!”一个看穿着举止好像管事的人愁眉苦脸道。
这是成立崔府以来第一次发生如此棘手到不能用言语表达的大事,崔鹏毅不敢耽搁,大步进了去,连官袍都未换下,便跑到议事堂,见议事堂早已人满为患,除了当中两个位置是空的,其他都坐满了人,有些没位置坐的,干脆站在一旁。
那剩下的“哨兵”叹了口气,无奈道,“大人,发生了什么,属下便不为您讲了,您进了去,自然有人详详细细地告诉您。”
一入大门,见平日里四名“哨兵”只有一人,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急忙问去。
崔府的主人,御史崔鹏毅回了来。
一刻钟前——
在组织人手打扫崔府、给大家做饭、为流浪汉乞丐江湖混混们上完思想教育课后,女子看了看天色,估摸着郡主应该是从公主府回了来,赶忙回去准备伺候郡主用晚膳。
一帮人无语的看着她,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了。
吃完了饭,女子趁着大家还未散开时,将包裹一一打开,从中拿出不少衣服,衣服虽是粗布,但却是全新的。她一边比量着每个人的身高,一边将衣服分发下去,而后交代,“你们有手有脚身强力壮,即便崔大人愿意养着你们,但你们难道自甘堕落?前途是自己的,趁着现在去闯出一片天地吧,也许能成就一番事业。”……等等。
一个时辰前——
那乞丐愣了愣,苦恼地思索了下,最终无奈地叹了气,跑去将这些伪装的影魂卫们都喊来吃饭。虽然大家别扭又气愤,但该说不说,这粥真不错,这馒头很劲道,这小菜很爽口……罢了,今日就原谅这女人了。
“喂,你,去招呼大家来用晚膳了。”
女子收拾完了厨房,便将几大包其中一包打开,是上好的米肉等物,将米洗好扔锅里煮了,又放了一些作料,不一会,香喷喷的皮蛋瘦肉粥便出了锅,配上了馒头和一些小菜,吆喝厨房一旁的乞丐。
女子将厨房收拾一新,虽然崔府落魄狼狈只是假象,但到底还是一帮只会打打杀杀的武夫居住无一女子,无论房间还是厨房,脏乱一片。
两个时辰前——
其中有一人对另外三人使了眼色,那三人立刻明白其意,认命的扔下手上的棍子等物,跑到马车上去取东西。
门口的“哨兵”流浪汉互相看了看,不知道如何是好。这女子身份特殊,是首领夫人家的管家,备受重视,他们不能轻易动她,加之,这女子不知崔府的秘密,他们又不能轻易暴露。众人心中叫苦不堪却又苦无办法。
女子从车厢上抱下两大包东西,当看到门口这些目瞪口呆的“流浪汉”时,习惯性的皱了皱眉,“你们还看着干什么,快过来拿东西啊。”说完,也不管这些人的反应,抱着两大包就进了宅子。
马车停稳,从车上下来一名女子。女子不算年轻,看起来三十左右,容貌标志气质端庄,颇有官家小姐的感觉,与这破败的宅子格格不入。
但就是这样的一群人,当见到由远及近的马车时,有的掉了手上的碗,有的烦躁地挠起了头发,有的狠狠握紧了拳,但想了想,又无奈的放了下。
这些人看起来不起眼,实则身怀武艺,披散的头发下是一双双冷厉血腥的双眼,人人手上都有不少人命,都是杀人如麻之辈。
崔府一片平静,府内每一人坚守岗位,各司其职,门口那些懒洋洋看起来不务正业的流浪汉,其实相当于门卫,盯着门外动向,及时向府内汇报,若所来者为普通百姓,他们则是装成痞子将人吓走。
三个时辰前——
秦诗语是个倔脾气,认准了的事便不肯妥协,虽然苏涟漪好说歹说不能再去崔府了,但她还是偷偷的去了,在秦诗语的“综合治理”下,崔府焕然一新,就连平日里那些乞丐和流浪汉,都有了新的精神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