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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贫嘴丫头     名医贵女txt下载     名医贵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80,体察民情

    鉴于此,以后丫头尽量不会这么补文了,尽量一次更完。之前给大家造成的不便,深表歉意!折腾了大家,对不起了!

    其次,有朋友反应刷新没看到新增的字,后来读者“知与谁同”留言说,补的字只有电脑上能看到,丫头才恍然大悟,之前也是一无所知。对小知同学表示感谢!

    首先,为什么要赠送?因为跟文实在辛苦,每天盼了一天就为了那几个字,但对于作者来说,连载文需要读者的跟文,才能得到及时的意见反馈。所以,每一次丫头因种种情况更文太少,都良心难安,总想用什么办法将字补全,以补偿辛苦跟文的读者朋友。

    关于前两日字数赠送的事,丫头解释一下。

    ------题外话------

    涟漪继续道,“其实体察民情也不一定要登上皇位后才去做,身为太子也应体察民情,这也是太子的职责之一罢。”

    乔伊非点头,“去,一定要去!”

    面纱之下,苏涟漪的嘴角弯起一抹算计的弧度,“那你是否打算体察民情?”

    话糙理不糙,故事虽假但反映的道理却为真。

    苏涟漪恍然大悟,原来她为了强调体察民情的重要性,随口讲的故事竟被乔伊非当了真。其实她还说电视剧里另一位整日不干正事到处瞎溜达的皇帝呢——《康熙微服私访》啊。

    乔伊非回答得十分理所当然,“因为你给我讲的《戏说乾隆》里,乾隆皇帝只带了几名下人便去了江南,体恤民情,方才真正知道百姓们的生活如何、想要什么,又对国家的期待几许。”

    “你怎么知道乾隆不是去感受成就感?”涟漪问。

    这是苏涟漪第一次听到这种如此独特的说法,一个现代人怎么会想到,原来古代皇帝脑子其实也和普通人一样,喜欢炫耀。

    乔伊非道,“因为在我印象中的皇帝,都是身居高位很少下民间体察民情,包括我父皇在内,即便是真去民间,也是大队人马浩浩荡荡,而前来接驾的官员多少都会粉饰太平,其实……父皇也不是真去体察民情,而是以此来感受被万人朝拜的成就感,毕竟,虽在皇宫中有生杀大权,但因朝堂有限,每日的朝臣人数最多百人,与在外被万人朝拜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为何?”涟漪略微惊讶,因为在她的脑海里,最有代表性的明君应该是唐太宗李世民或是康熙皇帝吧,怎么会是乾隆?“那你喜欢乾隆皇帝的什么优点呢?”

    乔伊非道,“喜欢乾隆皇帝。”

    “故事,我已给你讲了几日,这么多皇帝,你最喜欢哪位?”涟漪问。

    苏涟漪先是带领乔伊非做康复运动,待其累了,便坐下休息,两人顺后便聊了起来。

    这一日,乔伊非又借口想出外散步,带着一众贴身侍卫,约上小涟,出了门去。

    只要是受过中国义务教育九年制的人,学习过语文、历史课,对中国古代皇帝若干事例几乎便是信手拈来,而这些事例,是最好的教育材料,针对未来的上位者。

    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外国,而中国古代的皇帝罢。

    外国开明皇帝?

    自从那一日单独与苏涟漪相处,乔伊非便如同上了瘾一般,再也无法忍受三人相处时的局限,因为有玉容在,小涟便不会和他多说什么、更不会给他讲那些道理、典故以及外国开明皇帝的壮举。

    一晃,又过去了三天。

    对于苏涟漪来说,她被眷顾是因虽治疗重症,却治疗一个正在康复痊愈中的重症,可以说捡了大便宜,白白当了回神医。

    而乔伊非的病也是如此,他儿时虽收到重创,脑中有淤血,但万幸的是,当时他还年幼,其身体恢复能力喝吸收能力远远大于成年人或老年人;加之,因身处高位,即便是他腿部失去知觉,但依旧有人按时为其按摩腿部,其好处便是防止肌肉萎缩。

    因颅内出血压迫神经而造成截瘫这种病,很难医治,大半需做开颅手术清除淤血,但同时,此病却也有极大的偶然性。正例如苏涟漪曾经看过的那个新闻报道,英国女子因头部血块压迫失明,若干年后不慎撞击头部,竟恢复了视力。

    也许是上天眷顾乔伊非,更也许是上天眷顾苏涟漪,乔伊非的病竟有了好转,此时臀部已有了知觉,能感受到疼痛,乔伊非欣喜若狂。

    日子继续平淡的过着,苏涟漪在营地中依旧装扮成圣女小涟,但说是圣女,其实已不用履行什么圣女的职责,她目前的主要任务便是治疗乔伊非的病。

    ……

    世外桃源吗?她何曾没幻想过?

    苏涟漪闻着飞峋身上熟悉的气息,听着飞峋磁性的嗓音,被那种浓浓的安全感包围,正如当初在苏家村一般。有时涟漪也一再反思,为何会喜欢飞峋,也许她便是爱上这种可以依赖的安全感罢,无法自拔。

    飞峋将她搂紧,“是啊,我来了。你不要怕,一切都有我,无论发生什么。”

    “还好你来了,还好……”涟漪一次次叹息,松了一口气一般。

    飞峋笑着点头,伸手爱怜地抚摸她柔顺的发丝,“我都懂。”

    涟漪叹了口气,张开双臂,搂住飞峋的结实的腰。将脸深深埋入他的胸膛,声音闷闷的从飞峋怀中传出,带了一点点颤抖。“其实……我也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当时你不在时,我真的很无助,但我却不能说出来。我是商部尚书,是整个车队的首领,若我有了惧意,便难办了。”

    云飞峋笑着摇头,“和我说辛苦,真见外。”

    “不过,困难已经过去了,胜利已经触手可及,”涟漪话锋一转,“现在是时候了,这两件事便要辛苦你了,飞峋。”

    云飞峋也是叹了口气,如今,东坞城三大人物,他爹自是被远调京城,而徐知府为了韬光养晦也威信扫地,只有项老,不肯离开东坞城,反倒是牢牢死守,如今也是苦苦支撑。

    苏涟漪了然的点了点头,“难怪当初东坞城可如此繁盛,原来有这么三大人物。在政府行政方面,有两袖清风的徐知府;在军事方面,又有用兵如神的元帅;在精神方面,更是有伯乐之称的项校长,可惜了……可惜了。”

    项老的高风亮节与爱才好士别说在东坞城,即便是在京城也是极为有名。叶弘书院每年都会针对东部地区进行选拔考试,考入者,若家中贫苦,项老便自掏腰包,为学生缴纳学费。此外,有一些偏才,即便是落了榜,但一旦被项老发现其才能,也会破格入取,正是因此,叶弘书院培养出的人才如过江之鲤,而项老也被人称为伯乐在世。”

    云飞峋见谈了正事,也收回了嬉笑,“项叶弘是东坞城中叶弘书院的校长,更是鸾国有名的学者、智者。叶弘书院是鸾国五大书院之一,也是鸾国东部唯一的大型书院,能考取状元的东部人皆是出自叶弘书院,而东坞城对项老的爱戴,绝不亚于我爹。

    “我们还是节约点时间吧,毕竟这不是闲聊的地儿。”涟漪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她做不到云飞峋那般无所畏惧,所谓的艺高人胆大,说的应该就是云飞峋吧。“我记得,元帅写出的第四封信,应是一个名叫项叶弘的吧?那人是什么身份?”一共五封信,除去吴将军的一封,已送出两封。

    但……那种生活也仅仅是存在于幻想之中罢了,真正的现实如此残酷,哪有那般自由可言。

    在云飞峋说出的瞬间,苏涟漪仿佛真的看到了那世外桃源,如同苏家村一般,两人便那么快快乐乐的生活。

    “我带着你桃之夭夭,我们去一个有山有水的世外桃源,守着一些淳朴的乡亲,远离这些事事非非,只有我们快快乐乐的生活,可好?”飞峋脸上依旧是顽皮的笑容,但那深邃的眼却十分认真,没有丝毫玩笑成分。

    涟漪哭笑不得,伸手将云飞峋的额头戳开,“这种砍头的话在我这说说就行了,出去别瞎说。别看皇上与你哥关系不错,但他登上帝位的那一刻便已不是个普通人了,只要挑战他的皇权,连亲儿子都能宰了,何况你。”

    云飞峋却低头,用额头捧着她的额头,“你错了,我只是你的人而不是皇上的人,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便叛变,不容商量。”

    “别,影魂卫可是皇上的暗卫势力,我哪敢和皇上抢人?”涟漪继续道。

    “我岂能不了解你?我相信你。”飞峋道,“至于什么好方法,我便不问了,东坞城一事是你商部的任务,我便不越主代庖指手画脚了,现在我就是你的兵,你指哪,我打哪。”

    涟漪知道飞峋担心,拉住他的大手,“放心吧,我们认识也不是一日半日了,我做事的风格你还不了解?再者说,因为与他们二人的接触,我才更改了从前的计划,如今这套计划更加切实可行、更加快速有效!”

    涟漪摇头。“不行,拉开了距离,还如何知道他们的秘密?”她虽知道了北秦皇族的秘密,却不打算告诉任何人,这不仅是对乔伊非的承诺,更是保护身边的人。因为她明白,若事情败露,知道这秘密的人,都会被追杀。

    飞峋却道,“涟漪,虽然有崔鹏毅等人在周围保护你,但远水解不了近火,你还是尽量与他们拉开一些距离。”

    涟漪轻笑出声,“是啊,有我在这,端木珏无从遁影,无论他逃到哪里,我都会放出风声他在哪里,哪怕是他真知道是我所为,也拿我没办法,毕竟,还指望着我给乔伊非治病。”

    云飞峋愣了下,然后忍不住笑了出来,“涟漪,你够绝!还真是兵不血刃的好方法!只要让端木家知道端木珏在这,定会派人来找,这样话,不用我们出售,他自己就桃之夭夭了对吗?”

    涟漪点头,“好,现在我有一事要你去做——派人去北秦,放风给端木家,就说在鸾国东坞城附近发现端木珏的踪影,这样便可以了。”

    飞峋点头,“已全部查出,只要你一声令下,便立刻将这些人一网打尽、一个不留。”

    苏涟漪轻咳两下,内心骂云飞峋翻脸如翻书,也静下心来。“首先我有个问题,吴将军身旁潜伏的奉一教奸细,可都找到?”

    因为云飞峋恢复了正常,整个屋内的暧昧气氛顿时消失。

    飞峋有种冲动,将朝思暮想又心心相印的妻子按在床上做该做的事,但还是狼地放开了他,面色严谨下来。“刚刚你说要安排我做事?什么事?”

    涟漪也挑眉,“我帮你一起打!”

    云飞峋挑眉,“你不心疼?”

    涟漪笑了笑,“好,打得他们生活不能自理!”

    飞峋将那粉拳放在唇边,轻轻一吻,“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哪不清楚?只不过有时在想,不去争取是不是便代表放弃。从现在开始,我要向那些窥视我妻子的野男人们宣战,让他们知道,敢窥视别人媳妇的代价。”

    苏涟漪知道自己失言了,赶忙解释,“飞峋你要相信我,我苏涟漪发誓,无论从前还是现在,除了你,我绝对没喜欢上过别人,无论是身还是心,我敢保证百分百的忠诚。”

    飞峋面色却严肃下来,“看着自己妻子被众多男人窥视、勾引,难道你希望我一直沉寂下去?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我不吃醋。”

    涟漪哭笑不得,“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么油嘴滑舌?当初那内敛稳重的大虎哪去了?”

    苏涟漪面色腾的一红,转身对着云飞峋的面门便是狠狠一拳。但以涟漪的速度怎么能比得上飞峋,那虎虎生威的粉拳也被飞峋的大掌握在手心,成了绕指柔。“这脸,可是娘子费劲千辛万苦才挽救回来的,我倒是无所谓,就怕伤到,白费了娘子的一番苦心。”

    云飞峋狡猾一笑,“那种事儿?若娘子不说,为夫还想不起来呢,原来那种事儿时时刻刻被娘子惦记啊。”

    涟漪不用回头也知道那人是谁,无奈地笑了笑,“你来得正好,我有事要交代你,但今日情况紧急,没时间做那种事儿,你还是先死了心吧。”

    疲惫不堪的苏涟漪正准备脱衣休息,在转身瞬间,一阵冷风,而后便被一双强有力的手臂纳入那温暖又宽厚的怀抱中。

    当一切做好时,又已是夜深人静了,帐外无丝毫声音,死寂一片。

    将治疗方案的最终稿敲定,涟漪便将那纸张细细叠好,而后放入她那特质的衣领中。摘下灯罩,将那些写废了的纸张一页一页,烧了个干净。

    是夜。

    涟漪试着将治疗方案写下,而后细细钻研,反复修改,尽量将一切做到完美无缺。

    经过多日的努力,她已对那药物有了大概的了解。虽说起来复杂,其实和现代毒、品大同小异,只不过在以上瘾的药物中,又加入了刺激脑神经、可产生幻觉的药物,服用起来越是让人飘飘欲仙,其对身体的伤害越是大,尤其是未成年的孩子,对大脑的损伤是永久无法逆转的。

    只不过,苏涟漪研究的并非乔伊非的病症如何更快更彻底的康复,而是找寻玉容控制吴将军全家的药物。

    苏涟漪真的如同玉容所想,夜夜挑灯到深夜?是的,千真万确!

    ……

    “算了,当我没说。”玉容改变了主意,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相信一个陌生人,也是……最后一次。

    另一方面,这几日他也是深受小涟的照顾,他自己懂医,自然知道小涟的用心良苦,而为了乔伊非的病,小涟夜夜挑灯夜读到深夜,那双灵活的大眼如今也已满是疲惫,他还这样防范她,确实……不对。

    玉容发现了周立的不解,脑海中是挣扎不已。一方面,他凭直觉所知,这小涟绝不是普通女子,试问,任何一名女子,怎能做到如此八面玲珑,相处快一个月,经历了大小风波,竟挑不出她丝毫毛病。

    周立一愣,小涟用尽全力医治太子殿下,更是将主子照顾得无微不至,加之小涟性格温和谦逊,在营地中上上下下备受爱戴,为何主子突然对她提防?

    玉容生性多疑,坐在椅子上好半晌未说话,细细思索。而后突然开口,“周立,最近看牢了小涟。”

    乔伊非被推了出去,虽是万般不愿,室内只有玉容和周立主仆两人。

    随后,便见到周立与乔伊非身侧侍卫同时入了房间,乔伊非了解兄长,只要玉容不想说之事,便是用棍子撬也是撬不出来的。

    “好了,乔伊,我累了,”玉容打断了他的话,“来人,送殿下回去休息。”

    乔伊非知道,玉容手段毒辣,定是在筹划什么惊天阴谋,“哥,我……”

    玉容身子一僵,那狠戾的神色僵持在脸上,不小心被乔伊非捕捉到,赶忙换上温柔的笑脸,“乔伊别问了,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我来做便是,你只要开开心心的当太子,未来当皇上便好。你想要的,哥哥去帮你取,你前方的荆棘,哥哥帮你除。”

    “哥,你打算如何结束这几百年的争斗?”乔伊非小心翼翼地问。

    乔伊非有种预感,乔家与端木家几百年的恩怨,到这一代便要彻底结束了,而结束这一切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哥哥玉容。结束吧,一切都结束吧,两大家族再争下去,北秦国早晚要出问题。

    玉容摇摇头,神色严肃。“我早已厌恶了权势争斗,只想结束这一切。”说着,双眼迸发冰冷之光。

    乔伊非急了,“哥,其他事我们都好商量,但这皇位一事我绝不会同意。这皇位是你的,便永远是你的,你是父皇与母后心中的太子,更是我乔伊非心中的太子!哪怕是父皇不做皇帝,但哥哥你一定要做皇帝!”

    玉容在乔伊非身旁的椅子上坐下,“因为在你身上,我见到了我自己。我们同病相怜,都是两大家族争斗的牺牲品,这天下唯一能了解你之苦的人,只有我,若我不为你好,还有谁对你好?无论如何,我都会将你治好,送你登上皇位。”

    乔伊非自然知道玉容不是随口瞎说,他真的便是如此做,内心感动无比,因刚刚对兄长的刻意隐瞒,怀有内疚。“哥,虽然你是我亲哥,但为何要对我这么好?即便是父皇与母后,即便是妹妹,都不如你的万分之一。”

    玉容长叹了口气,慢慢走到玉容身边,而后伸手拍了拍他肩头,“我喜欢与否不重要,重要是你喜欢。只要你喜欢的东西,哪怕是在天上,我都会摘下来给你。”

    乔伊非惊讶抬头,“哥,我不懂你的意思,你……不是也喜欢小涟吗?”

    玉容先是一愣,双眼大睁,带着难以置信,随后,那眸子瞬间又黯淡了下来。“恩,乔伊喜欢便好。”

    乔伊非见隐瞒不住,又不想小涟受到伤害,脸一红,咬牙道,“那个……那个我……我说喜欢小涟了!”

    玉容的眸子一冷,“闲扯,能扯了足足两个时辰?乔伊,你长大了,学会欺瞒哥哥了?”

    乔伊非有些着急,“我……我……我们就是闲扯了一会。”

    玉容提起的心,放下了一些,“那你们到底聊了什么,难道有了小涟,乔伊就不要哥哥了?”

    乔伊非不着痕迹道,“也没有。”

    玉容的脸上带了笑意,“你是不是给她讲了你的过去?”看似很平常的一句问话,其实却是在变相套话。

    乔伊非摇头,“不是。”

    玉容继续试探,“是关于奉一教的吗?”

    “聊了……很多话题……很开心。”乔伊非吞吞吐吐。

    他知道,即便是哥哥对小涟有好感,但若是他说出将皇族秘密告诉小涟,哥哥也一定不会留小涟活口,所以,刚刚所发生的一切,他绝不会说!

    别看乔伊非单纯,但该明白的道理他都明白,虽无人教导、平日很少与人交流,但凭一颗聪明的脑袋,看看平日父皇和母后的所作所为便已能参透很多东西。

    无人发觉,玉容眸子微微一冷,“刚刚你们聊什么了?”语调还是温柔无比。

    “恩。”乔伊非道。

    侍卫们推着乔伊非的轮椅,入了帐内后,便是恭敬出了去。

    玉容笑着,但眸子深处却是沉思。“玩的开心吗?”

    帐子门开了,乔伊非从外面回了来,没了往日那般嚣张跋扈之感,周身气质沉淀内敛,容貌未变,却如同换了个人一般。

    虽然恢复神速,但玉容却丝毫不打算离开,好像就要带着这么一大批人马隐居在这树林,过隐居生活一般。至于奉一教的事务,更是不闻不问。此时,玉容的目标哪还有奉一教这种过家家般的游戏,只有让乔伊非好起来这一件事。

    如今玉容的伤势已经稳定,只要不动,便不会疼痛。而玉容也是在苏涟漪的建议下,按时服药、按照康复食谱进食、坚持康复运动。

    玉容的房内。

281,第三封信

    这时,司马秋白跑了上来,“师公不好,有一群人冲了过来!”

    云飞峋笑了,因为听徐知府说过,项老为了挽救“失足徐知府”可谓是用了千方百计,既好言相劝,又大声怒骂,要不是年纪确实长了徐文成太多,身子不如徐文成硬朗,他非上手打架不可。

    “徐文成那个老家伙如何了?”项叶弘想到老友,叹了口气,“那个老家伙啊,有什么计划和我说便是,难道我一把年纪了还能碎嘴给他说出去?一味的自己承受,老顽固。”咒骂中带着心疼。

    项叶弘哪能想到,他花了三十年才将书院发展鼎盛,最终苏涟漪只用三个月便让其重振雄风,这些是后话。

    飞峋低头看着项叶弘,叹了口气。他又怎会看不出这书院对于项老之重要?如今他这么说,也只是无奈。“现在说太多也没用,三个月后,项老您便知道了。”

    项叶弘哈哈笑了,“孩子,我已经老了,书院如何,便随它去吧。”

    飞峋心酸又感激,微微侧头看向窗外,“项老别担心,书院的情况我已知晓,这只是暂时的。半年,不,三个月!您老给我们三个月的时间,我们会将从前的叶弘书院还给您。”

    项叶弘伸手捂住自己胸口,本以为经历了这十几年,再无什么喜事能让他高兴,再无什么哀事能让他悲伤,一次次失望本以为心死,没想到老天还是在的,还是有眼的。“有什么需要我项某人,尽管开口,虽书院已落败,但即便是砸锅卖铁,我项某也是在所不辞!”

    “是,东坞城一定可以!”飞峋也是坚定。

    项叶弘看着云飞峋严肃的面容好一会,紧紧捏了下拳,“不愧是涟漪郡主,不愧是忠孝的儿子,飞峋,好样的,你和涟漪都是好样的。你们真是青出于蓝,有你们在,我相信东坞城定可起死回生,重返盛世!”

    飞峋点头,“这种大事,怎容玩笑?此时涟漪还在奉一教营中,但只要时机成熟,涟漪回城之日,便是我们反攻之时。”

    项叶弘本来平稳下的情绪,一下子又高涨起来,“真的?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项老您先平稳下情绪,听我给您说。此次我们回来,并非普通探亲,而是要拯救东坞,重振其雄风,只不过,这一次并非我父亲回来,而是我妻——涟漪郡主。”随后,便将所发生的一切,前前后后都讲给了项叶弘听。

    “这十几年,项老受苦了!是我父亲的不对,是我们云家的不对。”云飞峋心中深深自责,离开东坞城时他虽年幼,但却也能感受到东坞城中人的感受,就如同……被遗忘者一般。

    二楼便只留下项叶弘与云飞峋两人。

    司马秋白点头,“是,师公。”说着,连忙跑了下来。

    飞峋见项老颤抖不已,赶忙将其扶入椅中。“司马,你到楼下去看好门,若有人前来,速度上来通知。”

    项叶弘抿着嘴,缓缓点了点头,伸手拍上云飞峋的肩,“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回来了,你们云家……终于回来了!你可知,从你们离开时,我项某人便在等,原以为在有生之年等不到了,但苍天有眼,真的让我等到了。”

    云飞峋笑着点头,“是,晚辈正是云忠孝的儿子,云飞峋。”

    他站起来,缓缓走进,“飞峋?是忠孝的儿子,飞峋?”声音终于没了平静,开始颤抖起来,带着激动。

    项叶弘一愣,这才定睛向云飞峋看了去,眯着眼。其实之前他根本看不清,因为常年读书,已有眼疾,近处之物还好,远处之景只能见其轮廓,模模糊糊。

    云飞峋也微笑,一抱拳,“晚辈云飞峋,见过项老!在京城时,便屡屡听父亲说起项老,今日才知,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

    项叶弘平静地将信看了一遍又一遍,好像怎么也看不够,好像要将那寥寥几字牢牢刻在心中。许久,他笑了,苍老的声音哈哈笑了起来,“等到了,我终于等你回来了。”

    一旁的司马秋白很紧张,双眼一动不动盯着项叶弘,心中担心师公太过草率,连问都不问就将信给了出去。

    项叶弘接了信,并未表现出丝毫惊讶或好奇,从容打开信封,展开信纸。

    飞峋相信自己的直觉。“项老打扰了,我们只是来送信,您有位京城老友送来书信,让我们务必亲手交给您。”说着,从怀中掏出元帅所写的信件,双手恭敬递去。

    如果说从前云飞峋还怀疑项叶弘已被人控制,但今日却可确定,其依旧坚贞不屈。不仅是其衣着,更是其神态,项老虽然老了,但其精神却永远倔强不屈。

    云飞峋心中明了,想来这几年间,定是有不同势力前来拉拢项老,毕竟,如今的东坞城,项老的唯一的精神领袖。

    “在下的确是项叶弘,你们又是哪方势力的人,目的又是什么。直接了当的说了吧,时间宝贵,我们便别兜圈子了。”项叶弘淡淡道。

    云飞峋上前一抱拳,“想必这位便是项叶弘,项老吧。”之前在徐知府那见过画像。

    老人年纪七十以上,已是老态龙钟,虽未有病态,但与硬朗一词也有所差距。他身着赭色丝绸衣,布料上层手工精致,但却已洗得发白,可见他也已几年未堂新衣。见两人上了楼来,老人这才将看向窗外的眼神收回,放在两人身上。

    当两人上了二楼后,吓了一跳,原来有一名老人静静坐在窗前,眼神安详神态平静,即便是将刚刚他们所作所为纳入眼中,却仍然云淡风轻。

    “徐知府说过,项老是极为认真严谨的人,不是公休或出差,绝不会不来书院。”说着,绕过屏风,见到楼梯,“我们上楼看看。”

    司马秋白点头,从前,他师父说的都是对的;如今,他师公说的也是对的。“项老他好像不在这里啊?会不会没来上班?”

    “没有必要,”飞峋拉开了门,入眼是略显空旷的大厅。有桌椅、书柜,那硕大的书柜上堆满了书,足见房间主人的渊博学识。“如今谁是主谋已不重要,严刑搜集证据也不再重要,当那一日到来,哪还用什么雄辩什么道理,东坞城的现状便是事实,血债自有血来还。”

    司马秋白跟上,“师公,那我们不趁机抓住那些人,严刑逼供其背后主谋?”

    飞峋已迈开长腿向小楼内走去,“徐知府不作为也不是一日半日了,哪有人来管这种命案?”话中带着自嘲,在自嘲东坞城的惨状。

    “他们要是报官怎么办?”司马秋白又问。

    飞峋随便擦了一下后,将帕子随手一扔。“见多了,便习惯了。”好在,云飞峋喜穿深色衣服,今日穿着暗纹黑色衣袍,身上虽有血,但不仔细看却看不出。

    司马秋白离云飞峋老远,“我说……师公,您老难道不觉得恶心吗?”指着地上沾着脑浆血液的木棒。

    飞峋扔了木棒,掏出帕子,将身上污垢擦了一擦,“司马,我们进去吧。”

    “就是刚刚壮士您……您打死的那个……”被钳制的人浑身都软了,早就没了站着的力气,几乎是吊在云飞峋的手臂上。只见飞峋一松手,那人便如同一滩烂泥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那人是谁?”飞峋问。

    那人吓得身子都软了,“壮士饶命……壮士饶命……我们也是被逼无奈,我们也都是混口饭吃,有人出钱让我们做打手,我们打人他付钱,就……就这样……壮士,小的不敢骗您啊。”

    云飞峋呵呵一笑,“一条人命也是背,两条也是扛,既然你找死,那我不介意送你一程。”说着,又将那木棒慢慢举起。

    “我们……”那人虽害怕,但小眼睛依旧转了几下,“我们是学生啊,是叶弘书院的学生。”

    “既然不想死,便老实说,你们是什么人。”飞峋道。

    被钳制的人吓坏了,大男人竟哭了出来,“壮士饶命……小的上有老下有小,不想死啊……”

    “还有一件事,要麻烦公子。”飞峋平静道,声音谦和,但捏着那人后脖子的手却紧了一紧。

    “壮……壮士饶命,校长就在这里了……”那人面色苍白道。

    每个书院都有一个独立的小楼属于校长,放到现代,便如同校长办公室一般。而每个属于校长的楼都装饰得极为独特,全完按照校长的喜好。但项叶弘所在的小楼,却普通古朴,如今因年久失修,破旧得如同普通人家的民宅一般。

    已吓傻的那人还能如何?只能带着两人一路而去,到项叶弘所在之处。

    司马秋白赶了过来,掏出帕子擦了擦嘴,“对,带我们去见你们校长,我们不会拿你怎样。”当看到飞峋棒子沾着的东西后,终于没忍住,又转身去吐了。

    那人见棒子上的脑浆,后脖子还被飞峋铁钳一般的大手紧紧捏着,只觉被死神抓住一般,腿一软,尿了裤子。

    云飞峋也不拦着,只不过伸手抓住离自己最近的那人,将粘着血浆的木棒慢慢探到那人眼前,“这位公子,麻烦你带我们去找项老,我们是来求学的。”声音依旧平静,如同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这杀鸡儆猴十分有效,刚刚还拎着木棒想要群殴云飞峋的人都吓坏了,扔了木棒鼠窜起来。

    司马秋白愣愣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双眼大睁,而后深深吸气,同时不停安慰自己、告诉自己要撑住,但下一刻,却转身呕吐了起来——这辈子都不吃豆腐脑了。

    飞峋一个巧妙转身,躲开迎面而来的血浆,但本来干净整洁的衣着,却溅了不少污垢。

    人的头骨是最坚硬的骨骼,普通工具很难将其砸开,但云飞峋这一棍子下去,那人别说头骨被打开,甚至脑浆四溢,血和脑浆掺杂,飞溅到周围人身上。

    蓝衣人愣愣看着瞬间“变”到自己面前的云飞峋,还没回过来味,只见云飞峋周身杀气腾升,手起棒落,不偏不正,狠狠砸在那人头顶。

    神!太神了!看都没看清云飞峋的身影,其已绕过众人来到人群中央。司马秋白涉猎书籍众多,侠客小说也是看过,书上那些飞檐走壁的侠客,想来也是这种本事吧。

    他紧紧一握刚抢来的木棒,没等众人冲过来,已如同一尾蛟龙冲了过去,左躲右闪,游刃有余地躲避众人攻击,几乎是转眼便到了蓝衣男子身前,其身体的灵活、速度之快,哪是一般人曾见过,不说这些普通百姓,即便是司马秋白也都看愣了。

    如果说,云飞峋之前不想闹出人命,但今日见到这一幕,已将本就不多的善心彻底扔于脑后。

    蓝衣年轻人大喊一声,“我们一起上,要了这小子的命!”说着,扔了手中木棒,竟然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

    围过来的众人吓了一跳,见手骨碎了的人抱着手满地打滚,多少有了惧意。

    飞峋丝毫不留情,回身一脚狠狠踩在那人左手上,眉头一皱,双眼迸发杀气,只听几声闷响,那人的手骨已碎。紧接着,自然是哭天喊地犹如杀猪一般的嚎叫声。

    那些人也丝毫不客气,连问都不问,理都不讲,直接冲了上来。边跑边从背后取出木棒,那木棒小孩胳膊一般粗细,打在身上定会疼痛无比。“保护好自己。”云飞峋说完,便一个箭步迎了上去,伸手抓住对方砸来的木棒,猛的一收。那木棒主人没想到云飞峋有这么大力气,一个不注意,被其拉了个狗啃食,扑在地上。

    被蓝衣人找来的一群人也都穿着浅蓝叶弘书院校服,甚至有些人一身流气,还不如那年轻人像学生。“他们,就是他们,竟敢跑到我们的地盘来撒野,兄弟们,给我上!”

    司马秋白手无缚鸡之力,除了摇旗呐喊也帮不上什么忙。

    云飞峋一个手势,示意司马秋白后退,“我来。”说着,开始热身起来。先是活动胳膊,而后弯腰压腿,最后活动脖子,最短的时间将浑身骨骼、肌肉和浑身关节都活动开来,准备应战。

    “我们该怎么办?”司马秋白急道,因为那一群人已跑了过来,围住两人。

    “他是在赶人呢。”飞峋平静道,“叶弘书院如此荒凉,世道乱只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则是这群人的为非作歹。我猜想,定是有人来拉拢项老不成,便暗中派人来书院捣乱,以书院学子的名义败坏书院的名声和项老的名声,让其孤立无援,最终失去威信。”

    司马秋白一愣,“一定是刚刚那个人,那人真不讲理,如今还要纠缠不清。”司马秋白也是大家公子,手中多少也有权势,此时真恨不得找一群人来,用原始的方法解决这件如此荒唐的事。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两人还未找到项叶弘办公之所,只听有脚步奔跑声和喊声由远及近,“快点,别让那两个人跑了!”

    司马秋白无奈,只能带着云飞峋穿过了广场,凭经验和直觉,向书院深处而去。

    飞峋道,“你不是游历过很多书院吧?书院与书院结构应该都差不多,你就凭感觉来找。”

    司马秋白却急了,“书院这么大,我们去哪找啊?”

    云飞峋一把抓住司马秋白,“别磨蹭了,我们快去找项老,刚刚那人分明就是地痞流氓,哪是什么学子?我怕项老被人控制。”

    “你们两个外来人竟敢欺负我们书院的人?你们有种别走,我们书院的人可不好欺负。”说着转身就跑了,一边跑还一边回头喊“有种别走”。

    年轻人打量了一眼高大的云飞峋,足足比他高出大半个头;再观其身上的肌肉,那肌肉结实、身体强健,浑身毫无破绽可言,而自己哪是他的对手?

    司马的话证实了云飞峋之前的想法,原来两人竟想到了一处去。

    司马秋白虽然耿直木呐,却不傻,他自己几斤几两重很有自知之明,见对方想打架,便立刻跑到云飞峋身后,隔着飞峋那强壮修长的身躯继续对那人道,“如今在下还真怀疑,你是不是假冒的学子,在下虽没来过叶弘书院,但游历的学院却多了,没见过哪个学生说两句话就要打架的。”

    那年轻人脸上的流出了戾气,竟开始撸胳膊,“嘿,我说你这个小白脸,这里是谁的地盘你看清楚了,跑到这里来撒野,今日不教训你下,你还真不知天高地厚了。”

    司马秋白火了,“虽然在下没见过项老,但也听说过其风度,绝不会是你这般嘴脸。在下倒认为,该走的不是我们,而是你吧,书院有你这种人,真是叶弘书院的悲哀,也是项老的悲哀。”

    见司马秋白如此说,年轻人也不生气,反倒是呵呵冷笑了几声,“爱来就来,不来赶紧滚!”

    司马秋白怒了,“你这人是怎么说话的,你穿着叶弘书院的校服,读着圣贤书,难道书院便教你这般势力?若项老真如此,那不见也罢。”

    那年轻男子看了两人一眼,打量穿着,而后道,“事先说好,如今这世道不景气,我们书院已不招免费生了,若你们两人没有学费,还是赶紧走吧,不会留你们白吃白喝的。”

    云飞峋眉头微微一动,快速思索了下,而后继续道,“我们是慕名前来求学之人,还请公子带我们去见项老。”

    年轻男子很是自负,一指自己身上浅蓝色服装,“你说呢?这可是只有叶弘书院人才能穿的袍子。”

    飞峋心中打起了警惕,但脸上还是客气的笑容,“不知这位公子是书院中人吗。”

    年轻男子大概二十左右,身材消瘦,脸上略有书卷气,“你们找校长有什么事吗?”

    两人站定,飞峋对那蓝衣男子拱手,“这位公子,我们确实不是书院中人,慕名前来拜见项叶弘项老。”

    两人正穿越广场向内而行时,只见一旁有一身着浅蓝色衣袍的年轻男子前来。“两位不是我们书院中人吧?”那语调还算斯文,但却没有客气之感。

    马秋白出身书香门第,更是三元,在京城有才名,也算是知名学者。他入了那简陋的侧门后,便未说一句话,因他能深刻感受到整个学院的氛围,虽未见项老,却对其肃然起敬。

    入了门,迎面所见硕大广场,广场由东坞城特产的白岗岩建成,广场的石板地面周围雕刻着精美花纹,那花纹呈波浪形,意为大海,而广场石板中央,纂刻着一个黑色大字——学。这广场的名字便是学海广场,学海无涯苦作舟,以此鞭策学子。

    硕大的正门紧闭,一旁的侧门半掩,无人看守,两人便这么推开了门,入了内。

    司马秋白恍然大悟,“还是师公想的周全,那我们便去问问吧。”

    飞峋摇了摇头,“我现在担心的不是项老,而是怕他身边潜伏着奉一教的人,就如同吴将军的处境一般。”

    司马秋白道,“不会。不过,我们这是有正事在身啊!我们就过去,拿出信,听说项老也是忠义之士,难道还能不分黑白的将我们赶出去?”

    飞峋无奈,“司马你说的对,在外谈这些事确实不妥,问题是……徐世伯这几年装疯卖傻,项老多次抗议游说都被徐世伯敷衍回去,若徐世伯真的引荐,你说项老会见我们吗?”

    司马秋白又问,“师公,既然徐知府与项老从前同为东坞城的知名人物,想来也熟识,为何不由徐知府引荐我们到项老的家中?毕竟这种机要之事在外面来说,实在是不安全。”

    “因听徐世伯说,项老为人执拗倔强更是一板一眼,若是相识之人拜访家中,他也许会欢迎,但因这种公事而寻到他家中,他非但不会欢迎,还会将人扫地出门。”飞峋答。

    “师公,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去项老家中拜访?”司马秋白问。

    云飞峋并未带太多人,只和司马秋白两人来到叶弘书院,来拜访项叶弘项老。

    这大门,在东坞城和叶弘书院鼎盛时期,每周都要开启数次,因学子出校入书院时,往来人数众多。而如今,因学生寥寥无几,这大门已失了作用,平日里只开启一侧的小门便可。

    硕大近丈的书院大门紧闭,那朱红色的大门如今已成了暗砖色,甚至一些地方的漆直接掉落,漏出木质门身。

    从前的高朋满座、金碧辉煌,集名流才子、集富贾权贵的大型书院,如今却是多年失修、尘埃破旧,门可罗雀、往来陋衣。

    东坞城,一派萧条,就连那东部第一大书院——叶弘书院也是如此。

282,端木

    今天身体欠佳,明日一定多更,T—T!目测下个月又要跑医院了,很忧桑!

    ------题外话------

    涟漪温和道,“正事要紧。”心底暗暗期待起来,上天保佑,希望是端木家来人,抓玉容回去。

    玉容还是一派从容,优雅放下碗筷,“抱歉,失陪一下。”

    周立点了点头,脸上的焦急难以掩饰。

    正静静用餐的玉容放下筷子,“周立,有急事?”

    突然,周立略带慌张入内,“主子。”

    中午,乔伊非吵着要尝涟漪的手艺,苏涟漪便亲自下厨,就连玉容也留了下,整个屋内满是饭香、菜香、赞美声,和乐融融。

    苏涟漪如同培养孩子一般陪着乔伊非,内心却逐渐焦急起来,不知中间出了什么差错,为何她等待的消息久久不来。若再这么继续下去,她便不再等,直接回东坞城了。

    不知是苏涟漪的方法切实有效还是乔伊非受到上天眷顾,如今不仅臀部已恢复了知觉,就连大腿也开始逐渐有了感觉。每日都有新惊喜,欣喜若狂。

    荒郊野外的奉一教营地,却如同远离喧嚣的世外桃源一般。虽没有欢声笑语,但却一派悠闲,无忧无虑。

    ……

    司马秋白看了看云飞峋,而后又看了看项叶弘,怎么也不明白两人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打哑谜一般。

    云飞峋一愣,随后立刻明白了过来,双手接下了名册,“项老,飞峋知道您的意思了,无论如何定要感谢项老,我们不会辜负您的期望的,最多三个月,必会还东坞城一个和平!”

    项叶弘又从柜子中掏出了一本名册,递给了云飞峋,“飞峋,将这个给徐知府,这名册上的名字,都是老夫的学生。”

    司马秋白心知,他们算是彻底燃起了项老的斗志。

    说着,起身缓缓下了楼梯,到了硕大的书桌前,从书桌前的柜子里掏出一叠厚厚的纸,摸出了一本册子。一遍翻阅一遍道,“这是我们叶弘书院教书师傅的名册,如今大半都不在书院了,老夫这便写亲笔信请他们回来。重振叶弘书院,也不能让你们只让你们来做。”

    项叶弘笑着摇头,“赐教谈不上,但这几年来闲来无事,老夫也钻研了奉一教的教义,针对这些教义写了不少反驳的文章。待推翻奉一教的那一日到来,若真有人执迷不悟,便将他们绑来吧。叶弘书院如今空着也是空着,教室、宿舍众多,正好能派上用场。”

    云飞峋笑道,“既然项老如此说了,便一定有方法,还请项老赐教。”

    项叶弘眯着眼,若有所思,微笑着缓缓点头,“奉一教虽用强硬手段逼迫百姓薪俸,但却定会有一部分人真被其蛊惑。如何让其真正脱离奉一教的精神钳制,也是一难点。”

    “是。”云飞峋答。

    “飞峋,刚刚你说过涟漪郡主如今还潜伏在奉一教对吗?”项叶弘道。

    如果说,之前项叶弘对云飞峋等人信任,那是对其人本身的信任,出于主观,但是今日,他真的相信,是对其实力的佩服。

    云飞峋点了下头,“从前我父亲未保护的,如今我来保护!这是我们云家欠下的。”他不是冲动的人,但当看到项老一次次绝望的眼神,却怎么也不忍心。

    “回来了?”放下茶杯,项老心情大好,笑呵呵的,就连精神头也比刚刚好了许多。

    楼梯有脚步声,浴血的云飞峋缓步上来,呼吸绵长、面色平静,好像刚刚什么都未发生一般。他脸上、手上的血迹都已擦拭干净,即便是黑色衣着很难看清血污,但浑身散发的血腥味却让人难以忽视。

    一盏茶的功夫,楼下在杀戮,但楼上的项叶弘还真的煮了杯茶,邀司马秋白同来一边饮茶,一边聊一些学问。

    司马秋白提心吊胆,便不再说话。

    项老收回了视线,坐回了椅子上,带着淡笑看着司马秋白,“司马御史说得对,飞峋是武官,而非杀手、刺客。”那笑,意味深长,让人难以捉摸。

    “是!”司马秋白一口咬定,“在下与师公同朝为官,敢保证,师公是皇上钦封的骠骑将军,不是杀手、也不是刺客!”他怕,项叶弘会将师公之事说出去。

    司马秋白小事糊涂大事明白,当看到那八人出现时,心中已有了嘀咕,如今冷静下来,却被京城中流传的一个传说惊呆。那传说便是——当今皇上有一支隐形势力无人能挡,那支势力也在皇子夺嫡之役中起了相当大的作用。

    “司马御史,”项叶弘已从云飞峋口中得知了司马秋白的身份,虽然叫了其名字,但双眼还是一眨不眨地看着窗外的一幕,“飞峋真的只是普通武官,而非杀手刺客之类的?”

    司马秋白和项老趴在窗户上,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杀戮,两人久久未能说话。

    九抹黑色身影如箭一般穿入人群,那哪是交战?分明是屠杀!只见九人仿佛浑身在长眼,刀林剑雨却不能伤他们半下,反倒是手中的细剑挥舞,竟扬起了鲜红的血雾一般。

    可惜,影魂卫正是那人最不想碰到的那些人。

    对面为首之人看见这武器后大吃一惊,“上!这就个人一个不留都杀光!”心中却祈祷,千万不是鸾国传说中的那一队人马。

    八人抽出细长的剑,那剑上有倒齿,扎入人体内再拔出极为不易,需要持剑之人过人臂力,但同时,其杀伤性也是极强,若扎入腹部,几乎不可能生还。

    当司马秋白进了小楼,云飞峋一眯眼,“兄弟们,开始吧。”杀戮的开启,竟是如此平淡。

    “你还没墨迹够?”这么一个严肃血腥的场合,竟被无厘头的三元御史搞得哭笑不得,云飞峋真的纳闷,司马秋白这么单纯白痴是怎么当上御史,又是为何被皇上重视。

    虽然打交道短短几日,但司马秋白却知道,云飞峋绝对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既然云飞峋说逐他出师门,就一定会逐。“别别别!师公我错了还不行?师公你说什么,我都就听什么,师公我这就上楼去,师公你一定要小心,师公你别冲动记得师父还在等着你,师公……”

    飞峋撇了他一眼,“别留下添乱了,若不听话,我便做主让涟漪逐你出师门,说到做到。”

    司马秋白怎么会不明白云飞峋是委婉地让他避难,顿时一张小白脸羞得通红。同样是八尺男儿,看看人家,再看看他。最后司马秋白一咬牙,“我……我也留下!”

    云飞峋微微回头,“你现在回二楼去,保护项老。”

    司马秋白傻了,“师公,您在说什么?您没搞错吧?”先不说杀人对不对的问题,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杀人已经不算什么了。问题是,对面快百来号人,这边算上他,也就十个人,怎么杀?再说……他真的不会杀人!

    “来人,杀了这些人。”与对方不同,云飞峋丝毫不想和这些人继续打交道,只想将鸾国土地上所有不怀好意的外国人逐一杀掉,一个不留。

    为首那人大惊,没想到云飞峋竟能说出他们的身份,“胡说八道!来人,捉住这个人。”眼前这名黑衣男子为何知晓他们是北秦人?定要捉住送回去严加拷问。

    云飞峋仰头哈哈大笑,“多管闲事?我们鸾国之人管鸾国之事算是多管闲事?那由你们北秦人来管,就不算是多管闲事了?”

    为首那人道,“这句话该问你才是,你们是从哪来的,多管闲事。”

    “你们来叶弘书院,所为何事?”飞峋并非理会司马秋白,而是问面前这一众人。只见这群人身材健硕魁梧,杀气腾腾,这杀气岂是普通人可有?而是经历过杀戮与战场之人才有。

    “啊!他们又是谁?”司马秋白惊叫。

    话音刚落,只见从四面八方出来八人。即便是白天,那八人也是身着黑衣,悄无声息如同鬼魅一般。这八人不是别人,正云飞峋留在身边的影魂卫。

    “不用。”云飞峋道,而后伸出右手,在半空中打了个响指,“出来。”

    “师公……”司马秋白艰难咽了口口水,他这个书生哪经历过这种阵势?“我……我们去报官?”

    “既然你叫我师公,今日便教教你,好虎如何斗群狼。”云飞峋丢下一句话,人已冲出了小楼,在小楼门前站定,冷眼凝视面前一群操着武器之人。

    司马秋白赶忙跟上,“师公等等,师公您别冲动,我知道师公您好本领,但好虎架不住群狼啊!下面少说也百号人,快上楼我们从长计议吧!”

    云飞峋眯眼,“项老您放心,叶弘书院一直都在,永远都在。”说着,便纵身跑下楼梯。

    项叶弘苦笑了下,透过窗户看向外面那群操着武器的人,“飞峋你也看见了,叶弘书院已不是从前的叶弘书院了,这世上也再没有叶弘书院了。”说着,刚刚兴奋的眼神又暗淡的下去。

    “师公不好,有一群人冲了过来。”司马秋白慌张地跑了上来,面色苍白。“那群人拿着刀剑,看样子绝不是善类。”

283,回城

    没办法,强迫症,哭!

    昨天更得太少,虽然有读者朋友建议不要补更,但今天挣扎许久,还是补了三千字,大家可以刷新重新看一下。

    ------题外话------

    崔鹏毅早先一步将消息传达城内,如今在城门下期盼故人归的,不是云飞峋又是谁?

    苏涟漪撩开帘子,看向城门,“神户与神司定是要通知的,但就不用迎接了,前方已有人迎接我了。”

    刘侍卫长不解,“难道不通知神户与神司前来迎接?”

    “不这么入城,还怎么入?”涟漪笑着答。

    “圣女大人,我们就……这么入城?”刘侍卫长被苏涟漪委派成车队队长,他跑到苏涟漪的车外忐忑请示。

    归心似箭,整整行走了一夜,第二日上午,太阳爬上天际时,车队已到了东坞城城门之下。

    ……

    “出发吧。”马车中的苏涟漪发号司令,外面又侍卫长大声吆喝重复着涟漪的命令,而后车队出发,带着迷茫,和莫名其妙的轻快。

    两个时辰后,车队成型,营地已不复存在,而再过不久,奉一教也会不复存在。

    相对众人,孙嬷嬷和李嬷嬷则是轻松了许多,因前一天便接到消息开始收拾东西了,如今行李都已收拾妥当。

    那些人恍然大悟,“遵命!圣女大人!”齐齐回答后,赶忙跑去收拾了东西。

    涟漪对李嬷嬷这番话也是十分赞同,反正都要遣散了,最好现在一个个都离开,也省却了许多麻烦。

    李嬷嬷喊了一声,“玉护卫走了,你们就反了?告诉你们,这奉一教是圣女大人的奉一教,若不服,现在就走,奉一教一个不留!”

    他们何时听过新圣女这般威严,在他们眼中,小涟姑娘永远都是温柔谦和,哪像眼前女子这般冷眼高贵,浑身散发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强大气场。

    众人哗然。

    苏涟漪转身登上身旁的一张椅子,居高临下,声色严肃下来。“奉一教营地所有人听命,本人的命令只说一次。给你们两个时辰的时间收拾,两个时辰后出发,有多少人集合便出发多少人,未跟上部队者算自动脱教处置。”

    “但……”那人还想反驳。

    “收拾不完的,就扔了。”多么简单的问题,涟漪道。

    一旁有人怯怯道,“报告圣女大人,若东西收拾不完怎么办?”毕竟在这安营扎寨了快半个月,哪能说完就完?

    苏涟漪看向东坞城的方向,心情大好起来,“所有人听命,给你们两个时辰收拾行李和帐篷,两个时辰后,我们准时出发,马不停蹄直回东坞城。”

    “啊?那我们怎么办?”别说刘侍卫,其他人也都围了上来。

    涟漪一挑眉,“不回来了。”

    “请问,玉护卫还回来吗?”刘侍卫问。

    涟漪笑着点头,“是啊。”

    有一名姓刘的侍卫上前,“圣女大人,玉护卫他……他就这么离开了?”

    营地已无法称之为营地,只有寥寥几只帐篷,篝火已经熄了,营地内剩下的几十人,心中都慌慌的。

    ……

    车厢内,玉容合上了书,翻看十几页,粗略读去,所有文字如同烟云般过目,突然却出现一个“涟”字,刺痛了他的眼,不肯再看,因为怎么也在那字上,移不开双眼。

    随着一声口令,车队启动,缓缓开进,直到上了大道,方才奔跑开来。

    苏涟漪带着李嬷嬷和孙嬷嬷等人为玉容一行人送行。

    玉容伤虽然好转,但仍旧无法骑马,马车中铺满了柔软毛毯,而玉容则是舒舒服服卧在毛毯上,悠闲地扯了本书看,只不过已不再是医书。乔伊非的病已有人医治,他也再不用看医书了。

    昨日营地还人满为患、守卫森严,但今日却已是人去楼空、凄凉无比。正对应这萧萧落叶的背景,让人……心旷神怡。没错,苏涟漪此时心情非但不会感觉到悲伤,反倒是心情大好。

    涟漪早就猜到营地中的一部分侍卫是玉容的人马,却未想到,这么多!当玉容人马排好队列,整个营地几乎空了,只剩下寥寥几十人。

    确认乔伊非离开后,玉容的一队人马也整装待发。

    乔伊非怎么会知道,因他的一时兴起而来的奉一教,他认识了苏涟漪,而因为苏涟漪的出现,改变了他的世界、他的一生,也许这便是命运。

    一大队人马急匆匆而来,因乔伊非对玉容伤情的焦急;如今却恋恋不舍地离开,因乔伊非对苏涟漪的不舍。

    第二日清晨,在玉容的催促下,乔伊非离开。

    ……

    玉容不再理会,转身离开,步伐轻盈。

    周立无奈,哪里都能看出来主子开心嘛。“可能是属下的错觉吧。”既然主子不想承认,那便算了。

    玉容一挑眉,“开心?你哪里看出来我开心了。”

    “主子,您很开心?”周立忍不住说。

    玉容将整个过程尽收眼底,唇角勾着笑。

    远处。

    想了这些,苏涟漪心情便好了许多,将令牌收了起来,继续收拾细软。

    再过一段时间,待乔伊非身体康复又权势在身,身侧环肥燕瘦定然不少,到时候应该就能忘记她这个连“面”都没见过的女子吧。她只是他人生中的过客,就如同他也只是她人生的一段经历一般。

    房内彻底安静了下来,苏涟漪却没了收拾行李的心思,跌坐在床上,她低头看着令牌,拧着眉,开始矛盾起来。其实苏涟漪并未有什么心里负担,也没什么罪恶感,在她眼里,乔伊非只是情窦初开罢了,而这时她给了他新鲜感,让他产生了错觉。

    “没了,你也早些休息吧。”涟漪拿着令牌,那令牌明明没有温度,却又十分烫手。她知道,这令牌是还不回去的。

    李嬷嬷送了进去,“小涟姑娘还有事吗?”

    苏涟漪长叹一声,“拿进来吧。”

    李嬷嬷捡起苏涟漪门前的令牌,“小涟姑娘,这个是……您的吧?”

    李嬷嬷和孙嬷嬷的住所在苏涟漪旁,刚刚正在收拾行李时被侍卫们从房内赶了出去,如今方才回来。

    待乔伊非彻底消失在苏涟漪住所的左右,侍卫们才收了队,那全营戒严之景方才结束。

    掏出了代表太子的令牌,“令牌在门口,你开门便可以拿,我……我先走了。”说着,对与他距离两丈的侍卫打个手势,那侍卫立刻上前,推着他的轮椅离开了。

    乔伊非顿了下,即便是脸皮再厚,也无法继续纠缠下去了,何况这是他这一生第一次低声下地。叹气,根本不属于这无法无天的太子,但却从他口中吐出。

    “我累了。”涟漪不想和他牵扯太多,她敢确定自己不会动心,最后难过的应是乔伊非吧。

    乔伊非哪肯回去?“小涟,我不累!”

    “夜深了,明日你还要赶路,早些回去吧。”涟漪无奈。

    “不,我只想要你!”乔伊非急急道。

    苏涟漪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很苦恼,“乔公子,从前北秦国君不为你安排太子妃,应是你的病情。但如今你腰部以下逐渐恢复知觉,虽未检查,但按原理上讲,你的身体状况足可传宗接代。这一次回去,你父皇定会为你安排太子妃的。”

    “好,快快遣散了,之后你就去北秦找我,”乔伊非又想到个问题,“但若你真去北秦,又如何找到我呢?……对了,皇宫,你若是去了北秦便去皇宫找我,我将我的令牌留给你,只要你出示了令牌,自然有人带你去见我。”

    苏涟漪苦笑,“我要遣散奉一教,让人们安居乐业,应该也会很忙。”委婉的否认了。

    “你会不会想我?”乔伊非低声道。

    “别胡说!”涟漪打断了他,“玉护卫为你做这么多,难道你希望他伤心?”

    “我可以不要江山的。”乔伊非急忙道。

    此时即便是苏涟漪,也忍不住叹气摇头,孽缘啊,“想我,便说明你对事业并未用心,将心思放在江山上、百姓上,哪有心思胡思乱想?”

    这不是乔伊非想听的,“若我想你了怎么办?”

    苏涟漪点头,“知道了,相信乔公子会有一番大作为的。”

    “明日我就离开了。”乔伊非道。

    苏涟漪的营帐如同被孤立的小岛。一一张薄薄的帐布为界,门内是静如冰霜的苏涟漪,门外是浩瀚火海的乔伊非。

    谜一样的女子。

    对小涟这个女子,玉容是既多疑又信任、既顾忌又钦佩、既排斥又……亲睐。

    众人不知的是,角落处,玉容带着人站在角落,虽听不见两人说什么,却将发生之事尽收眼底。

    一旁贴身的侍卫见主子如此,立刻派人下去,不消一会,距离苏涟漪帐子两丈以内已被清空,所有侍卫以两丈为限,将帐子包围在中间,而那中央,便只有苏涟漪和乔伊非两人。

    坐在轮椅上的乔伊非紧紧盯着帐门,一双眉皱得很紧,眉宇之间,是不应属于他的深深褶皱。“好,那我这么说。”

    “有什么话,就这么说罢。”苏涟漪知道,请佛容易送佛难,若真让乔伊非进房间来,哪还能短时间离开?再说,以玉容那般多疑的性子,让乔伊非进房间只会增加她的麻烦。

    “我有些话想对你说。”乔伊非却不肯。

    “抱歉。”苏涟漪意见坚决。

    “小涟……”乔伊非第一次感受到心口撕裂的感觉,“求求你,让我进去吧!”

    “抱歉,时间太晚,我们确实不方便见面。”涟漪道。

    “我……我……明日就要走了。”乔伊非的声音闷闷的,“能让我进去吗,我们说说话。”

    涟漪垂下眼,“乔公子可有何事,我已经休息了。”已成定局,便没有再见面的必要了。她既不想欺骗他,又不想应付他。

    正当苏涟漪收拾细软时,帐外有人道,“小涟,你在吗?”是乔伊非的声音。

    至于玉容和乔伊非两人,相见不如不见,便权当从未见过罢了,从今以后,再无瓜葛。

    时间不会重来,东坞城百姓们收到的创伤如法弥补,如今她能做的,便是尽量让这件事安静的平息,今早安顿百姓,让所有人的生活布回正轨。

    涟漪原本以为随后要有一场硬仗,却未想过,就这么兵不血刃的结束了。虽然让两个北秦国人为非作歹多年,再让他们毫发无伤的回去有些窝火,但千疮百孔的东坞城已禁不起折腾,即便是一场硬仗后两人付出了代价又能如何?

    两人一边哭着一边收拾行李自是不说,苏涟漪的帐内,也收拾得火热朝天。

    经过多日相处,两人自然清楚新圣女的行事风格,虽然随和但嫌少开玩笑,她说了便一定真的。

    “不是逃回去,是将奉一教解散。”说着,已入了自己的院子。“我说了便算,收拾行李吧,我的行李不用你们帮忙了,我自己可以收拾。”

    李嬷嬷快步追了上来,“小涟姑娘您说的都是真的吗?我们……难道您要带着我们逃回去?”

    “是啊,回东坞城。”涟漪边走边说。

    孙嬷嬷一愣“小涟姑娘您说什么,我们快回家了?”

    “放心吧,你们快回家了。”涟漪笑道,“走,我们回去收拾行李吧。”

    李嬷嬷一愣,最终低头,叹了口气。怎能不想家?按理说,她们这年纪应是在家被儿媳伺候被儿子孝顺的年纪,却跑来当老妈子,还被之前那个妓子百般使唤、遍体鳞伤,但那又有什么办法,谁让命运如此?

    涟漪笑着摇头,“前几日偶然听说,李嬷嬷家新添了小孙子,难道李嬷嬷不想回去看看?”

    李嬷嬷笑得勉强,“不想,能伺候小涟姑娘是我们老姐妹的福分,怎么会想家?”

    “想家人吗?”涟漪带着面纱,外人虽无法见其面孔,但那一双笑意盈盈的眼,却透露着她愉悦的心情。

    孙嬷嬷道,“我们都是东坞城人,家人也都在城里。如今在这里是因为圣……安莲选我们来的。”没将圣女一次说完,生怕惹了新圣女的不快。

    涟漪心情大好,与两人边走边聊,“两位嬷嬷,从前都未曾问过,你们是哪里人,可还有家人?”

    “小涟姑娘,您回来了。”李嬷嬷和孙嬷嬷见苏涟漪身影,赶忙迎了过来。

    苏涟漪在营地内慢慢走着,看着周围的帐子、巡逻的侍卫和燃起的篝火,竟觉心情舒畅了起来。一切终于结束了,好久,久到彷如隔世一般。

    走出玉容的帐子,却发现天已彻底黑了。不知不觉间,时间竟过了这么久。

    但玉容真是想多了,她根本不会对乔伊非如何,不仅不敢、也不想。

    苏涟漪心中暗笑,即便是如此,玉容也是对她不放心的。例如说,此时明明是玉容着急离开,但却也要先送乔伊非走,就怕他不在时,乔伊非遇到不测。

    “你也去休息吧。”玉容消失在屏风的转角处。

    涟漪微笑着站起身来,“玉护卫放心,小涟定会不辱使命。”她会快速结束奉一教、遣散教众,至于他的五万两银子,权当是两人对东坞城的补偿了。这个仇,暂时就到此为止。

    “罢了,罢了。”玉容放开了她,慢慢后退,“明日我便派人送乔伊离开,而后我也会走,剩下的便交给你了。”

    苏涟漪垂着眼,貌似悲伤,其实盯着手中银票在算计应将银票用在何处。

    “呵呵……”玉容笑了,无奈的笑,发现一向自负的自己竟也有执迷不悟的一天,还不如一名女子心灵通透、当机立断。

    “说……说……”说了半天,玉容也未说出什么,因为他心中清楚的明白,即便是小涟开口要跟着他,他也不会同意,非但引起他反感,还会担心横生枝节而暗暗处理掉她。

    玉容的吼声吓了苏涟漪一跳,差点将手中厚厚的银票飞了出去。涟漪暗暗抓好银票,“玉护卫希望听到我说什么?”

    玉容见苏涟漪仍旧这般淡定,一下子冲到她面前,双手压着她椅子的两只扶手,“难道你就不想和我说什么吗?为何一直敷衍我?”

    钱啊!钱真是好东西啊!自从她穿越来了鸾国,真是一身铜臭了,加上当了什么商部尚书,更可拿着铜臭当香奈儿用。有了这些钱,她可以做很多事,东坞城此时正是用钱之际。

    苏涟漪终于一挑眉,伸手接过了钱,“恩。”依旧不说什么。

    “奉一教其实只是乔伊的一时兴趣,如今他没了兴趣,再搞下去也失了意义,你想办法遣散了众人罢。方法自定,或者选一个人接手也行。”说着,玉容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这里是五万两,你先用着,若不够,回头我再派人送钱给你。”

    “恩。”涟漪也未作何反应。对付玉容这种人,最好的方法便是少说、少做,说得越少,把柄越少。

    玉容这个人,生性多疑、多诈,让人难以捉摸,不知他那句话为真、那句话为假。

    即便玉容不说,苏涟漪也能猜到,只是惊讶这些兵埋伏在哪,飞峋派出的人竟找不到。但玉容突然说这些话做什么,威胁她?若她真想要了乔伊非的命,能让他活到今日?

    最终,玉容的手无力垂了下来,如同泄了气的皮囊。“还有一件事你不知,在东坞城郊和蓟阳城郊,北秦埋伏了数万精兵,若乔伊出了事,东坞城怕也是保不住的。”

    苏涟漪对她伪装的伤疤十分自信,即便是近距离观看,相信玉容也看不出什么。

    玉容的眉微微抽搐,正是其内心交战的反映。他犹豫的手慢慢探到苏涟漪的面颊旁,离厚重的面纱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

    “我要感谢苏大虎,他帮我做了决定,”玉容继续道,“若不是他,你会是我们兄弟间的一根刺,若真如此,我定会除去你。要怪就怪你为何那般独特,那般可人,让我们都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罢。”

    苏涟漪依旧颔首垂目,安静地坐在原处,让人心中不免疼惜。

    “但,如此懂事的你,我又如何能下得去手?”玉容缓缓站起身来,慢慢走到苏涟漪身前,低头看着她,那眼神极为复杂,挣扎、矛盾。

    涟漪低着头,未语,心中冷笑,果然被她猜中了。

    室内一片死寂,时间仿佛停止,直到许久后,玉容长长的一声叹息。“小涟啊小涟,你也是破了我例。你可知道,若按照我从前的风格,如今你早已无声消失在这世上了。只有死人的嘴,我才放心。”

    涟漪点头,“对,独身一人。”

    玉容微微眯眼,若有所思,“独身一人?”

    涟漪答,“安顿好奉一教后,隐姓埋名,安静度过一生。”

    玉容点了点头,“你的为人,我还是了解的。”将茶碗放下,双眼直视苏涟漪,“刚刚我未经你同意便告诉乔伊说,你会去北秦找他。你又有何打算?”

    苏涟漪知,这个问题玉容定然猜忌很久了,如何回答,也是个问题。“乔公子与我说了他身为太子之事,但玉护卫您放心,我不是嘴碎的人,这么大的事,我也绝不会说出去。”

    玉容拿着茶杯盖的手顿了下,“乔伊他如此依赖你,定与你说了不少吧。”

    “抱歉,”涟漪终于道,“我心里已有人了。”低下头。她并未说谎,却是心中有人,只不过却不是乔伊非、更不是他玉容。她话已至此,至于玉容会不会误解,就不是她的问题了。

    玉容又端起了茶碗,有一下没一下用碗盖刮着,耐心等苏涟漪的回答,好为其定下“判决”。

    已将乔伊非疼到骨子里的玉容,怎可以容忍乔伊非身侧有个毁容又被毁了清白的女子?玉容在为乔伊非打造一个完美的人生、一个无忧无虑的人生,正因如此,便绝不会允许自己这样的“瑕疵”而存在。

    没错,她敢肯定,玉容绝对毫不犹豫的要了她命。

    这个问题难倒了苏涟漪。若说不心动,怕被玉容起疑,毕竟这世上没有女子可抗拒一名容貌俊美的年轻男子许以的荣华富贵;但又不敢说心动,她若真心动,怕今日便是她的死期。

    玉容唇角勾起,眼神冰冷,“心动吗?”

    涟漪点头,“大概是知道的。”

    下人重新入内添了热茶,满室茗香,玉容端起茶碗慢慢抿了下,道,“你知道乔伊要给你什么吗?”

    苏涟漪仍旧坐在绿椅子上,垂着眼,等待玉容的反应。

    因为乔伊非的离开,室内气氛顿时直线下降至冰点。

284,奉一教的归顺

    请假三天,但今天提前一天回来,求一个表扬,嘻嘻!

    ------题外话------

    一场闹剧,应该结束了。

    苏涟漪看着孙嬷嬷和李嬷嬷两人,心中温暖。“别求情了,这死罪是我自己求下的,以我的死宣告奉一教的结束,大家都散了吧,安居乐业,过自己的日子吧。”

    孙嬷嬷开始磕头,“青天大老爷您开恩啊,小涟她之前不是圣女,她才当圣女几日,她是无辜的!青天大老爷开恩。”

    “小涟姑娘!”李嬷嬷扑了过来,“小涟姑娘你不能死啊,小涟姑娘你快向知府大老爷求情啊!”

    “来人,将奉一教圣女收押,待确定时日,当以斩首示众!”

    人群死寂一片。

    “如今,既然奉一教圣女愿以一身顶罪又态度良好,本官决定,免除奉一教神户、神司之罪,但奉一教圣女却不可饶恕,其罪当斩!”徐知府底气十足。

    人群中的神户、神司紧张开来。

    徐知府自然明白苏涟漪心中所想,在心中挑起大拇指,脸上一派严肃,“虽然奉一教归顺朝廷,但从前的罪责却不少,若是说圣女是主谋,那神司神户也是有罪。”

    百姓们哗然,即便不是奉一教中人,也都对震惊——哪有人找死的?

    涟漪转过身来,跪地,“知府大人,奉一教多年对抗朝廷、违逆皇权、滥杀无辜、罪无可恕!罪女对知府大人的宽容表达感激,身为奉一教的圣女,罪女愿以死谢罪。”

    徐知府如同老来喜一般,高兴地胡子都飞了起来,将那惊堂木拍得响亮,“好,此事就这么定了,本官宣布,从此以后奉一教彻底解散,对教众既往不咎,奉一教的一切充公,至于圣女嘛……”偷偷斜眼询问苏涟漪的意思。

    神司不再吭声。

    “这位仍然有意见?那我让贤?”涟漪笑着威胁道。

    “但……但……”那名神司仍旧不甘,毕竟自己爬上这位置,实属不易,这么大的奉一教,怎能说倒就倒。

    涟漪看着与群人参与讨论的神司,高声道,“徐知府说的你们都听见了吧?如今还有没有反对奉一教归降朝廷?”不想说那些假大空的洗脑话,只将最根本的问题指出来,跟着奉一教没饭吃,跟着朝廷有饭吃,够了。

    人群呼啦啦地又讨论了起来。

    徐知府见人群又起骚动,继续拍了下惊堂木,“自然!涟漪郡主与骠骑将军已到,不用多,三日内,你们便能吃上饱饭!除此之外,我们东坞城的物价也会逐渐恢复正常,再不会出现天价米、天价布,我们东坞城会恢复平静,更会重会盛世!”

    有人喊了句,“名头再大有什么用?我们要的不多,只要安居乐业就行,我们可不管什么郡主什么将军,只要能让我们吃饱饭,我们便拥护他!”

    百姓中有一些上了年岁的,还记得当初的东坞盛世,都感慨颇深,“元帅啊,元帅何时才能回来啊。”

    人群中,云飞峋的后背也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徐知府继续道,“涟漪郡主另一个身份你们有所不知,正是赤虬元帅的儿媳,而赤虬元帅的爱子、南征军主帅、无往不利的骠骑大将军云飞峋也与涟漪郡主同来!”

    百姓们互相看了看,一脸迷茫。听说过礼部、工部、兵部什么的,何时又出现了商部?再说涟漪郡主的名声,大部分人是没听说的,毕竟,这里是信息极为滞后的古代。

    苏涟漪只觉后背一层鸡皮疙瘩,虽然她身份确实如此,但有人当面帮她吹牛,仍是对自己脸皮厚度的一种考验。

    人群逐渐静了下来,徐知府道,“诸位有所不知,其实朝堂已派下人来解救我们东坞城于水火,派下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商部尚书、当今太后义女、我们鸾国的第一奇女子涟漪郡主!”

    没有衙役声威,因为衙役都在拦着百姓。

    而后快步回到座位上,抓起惊堂木狠狠在桌上拍了数下,直把师爷的耳朵震得生疼,“肃静!肃静!”

    徐知府狠狠点头,“郡主大人,下官信您!”

    涟漪一双大眼盈盈笑着,“就三日,金口玉言。”

    徐知府愣了下,“三日?这能行吗?”

    涟漪微微点头,“宣布商部到来,承诺十日之内有饭吃……不,三日!”

    徐知府赶忙从桌子上出了来,快步到涟漪身旁,压低了声音,“郡主大人,百姓闹起来可不好啊!”

    是啊,谁愿意被人愚弄?谁有好好的日子不过来信一个突然天上掉下的奉一教,一切都是生活所迫,都是命运的捉弄。

    涟漪看着无助的百姓们,刚刚讥讽神司神户的剑拔弩张消了很多。

    老妇的哭喊声如同点燃的引子,将人群紧绷的气氛炸开,一时间百姓们更激动,哭的哭闹的闹。

    人群中突然有了老妇的哭声,“大慈大悲的圣女大人,您不能丢下我们不管啊,若没了奉一教,我们真没了活路了!”

    苏涟漪皱眉无辜,“你们拿不出这些钱,我也拿不出,那我归降官府又有何不对?无论我是否归降,从今日今时开始,你们都没钱可拿,一个铜板也拿不到。”

    人群一片寂静。

    苏涟漪对着人群扬声道,“除了这位神司,还有人想当圣女圣男吗?只要你们开得起这月薪,本人立刻让贤!有没有?”

    那神司一愣,面色一黑,不再吭声。

    组织?没错。截至到现在,苏涟漪都不认识奉一教是什么宗教、甚至连个江湖门派都算不上,他只是个组织,**武装组织!

    涟漪伸出食指摇了一摇,“这位神司,你可想好了?玉护卫走了,后台也走了,庞大的资金源头也没了。奉一教从上到下月月都要发放食物、银两,你觉得,你能支撑得起这么庞大的组织?”

    最早冲出来的神司,咬牙道,“既然圣女大人要让贤,那在下……”

    众人还是不吭声,没人当这出头鸟。

    见没人应声,涟漪继续道,“从现在开始,你们中任何一人,无论是神司或者神户,无论是奉一教教众或是非教众,只要有人站出来,我便是将圣女位置让贤,我说到做到,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

    还是没人说话,百姓们也不傻,虽然不懂“圣女”有何阴谋,却也能听出话中有话。

    涟漪的笑意更浓,“别怕,我不会拿你怎样,徐知府是个公正严明的好官,也不会冤枉无辜。刚刚那句话是谁说的,站出来,我这圣女位置让贤,让给那人去做。”

    大家都是普通百姓,哪那么多视死如归?

    人群一下子静了下来。

    苏涟漪呵呵笑了起来,即便是人声鼎沸,但这清脆的笑声在沸腾的人声中仍然十分独特,让人过耳难忘。“是谁说奉一教不倒?站出来。”

    徐知府面色凝重,他担心若百姓们真闹起来,没有军队的镇压单靠这几个衙役根本不够。

    人群后面有人喊,“奉一教天地同齐!奉一教永远不倒!”紧接着,一群人跟着也喊了起来,百姓们情绪激动,越发高涨。

    涟漪道,“是啊,奉一教怎么就没了,玉护卫怎么就走了?你问我,我问谁?”一问三不知,谁能奈我何?

    有人喊道,“圣女大人,不是我们不相信你,而是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太诡异,好好的奉一教怎么就没了?玉护卫怎么就走了?让我们怎么接受?”

    众人又一片哗然。

    涟漪点头,“对,玉护卫他走了,但去哪里我也不知,临走时说,将奉一教给我了,我愿意撑便撑,不愿意撑就散,就这么简单。”

    那神司一愣,“圣女大人您是说,玉护卫……他走了?他去哪了?”

    涟漪一挑眉头,一摊手,“诸位,我也不想这样,高高在上锦衣玉食备受爱戴的圣女,我也想做,但玉护卫和他背后的主子跑了,不管我们了,我如何撑得下去?”她说的都是事实。

    看热闹的百姓大半都是奉一教的人,挤在前面的少不得神司和神户,“圣女大人,您为何要这么做?”有人喊了出来。

    刘侍卫也是一头雾水,被苏涟漪点名,便站起身来,对着外面那人愁眉苦脸,“这位神司,虽然我也不明白发生的一切,但却敢保证,您眼前的正是圣女,是玉护卫钦点的圣女大人。”

    眼前的圣女,即便是盖着面纱,即便外人根本无法窥其容颜,甚至其根本未放什么狠话,但却不怒自威,周身散发一种令人折服的气场。若不是今日发生之事实在匪夷所思,他们怎会不信面前女子就是圣女?

    百姓中很多人都是见过圣女的,只不过他们见到的都是安莲。远远看向圣女,虽高高在上,但如今的圣女却比之前的圣女更让人高不可攀。气质!是一种气质!

    涟漪也看向那人,“既然他认识刘侍卫,那就麻烦刘侍卫起身与他解释一番。”

    那神司定睛一看,吓了一跳,其中真有他认识的,“刘侍卫长,您在这?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呵呵,”涟漪声音不小,隔着面纱笑望那人,“你错了,我正是圣女,更是玉护卫亲手捧上神坛的圣女,既然你是神司,那我身边这些人,你应该认识吧。”说着,一指同样跪着的营地中的高官之人。

    那人四十上下,身着整洁,看起来像读过书的人,“本人正是神司!你这妖女竟然冒充圣女,你胆子不小,你就不怕玉护卫来要了你命?”

    苏涟漪笑了一笑,对徐知府使了个眼色,而后从容站起身来。“刚刚说话这人,应是神司或者神户吧。”

    门外有人高喊道,“胡说!哪来的妖女冒充我教圣女?谁给你的胆子前来败坏我教名声?”

    徐文成知道,总有一天京城会来人,会拯救东坞城于水火之中。只不过从前他以为来者定是云家人,却没想到他猜对了一半,猜错了一半。错的是,前来的云飞峋并不是整件事的主导,而对的是,涟漪郡主是云飞峋的妻子,也算半个云家人。

    之所以未遣散衙役,不仅是因衙役们离开府衙难有活路,更重要的原因便是——他等待这一天的到来!

    好在,虽东坞城饥荒,但徐文成即便是自掏腰包也未遣散任何一名衙役,衙役人数尚够,手持水火棍阻拦着不断前涌的百姓,维持着秩序。

    短短的时间,衙门外不仅里三层外三层,几乎全城人倾巢而出,都挤到了府衙。

    人群哗然。

    “回知府大人,小女名为小涟,身份是奉一教圣女,如今更是奉一教唯一决策者,此番前来是因为小女良心发现,决定痛改前非,前来归顺朝廷。”

    徐知府虽坐立不安,但心中不免感动。鸾国有此才女、有此郡主,真乃鸾国之幸!

    苏涟漪就这么安安稳稳地跪了下,其实对于涟漪这种现代人,下跪只是一种姿势,即便是礼节也于鸾国的下跪有着天壤之别。

    涟漪抬头,用一双会说话的大眼安慰他——做戏做全套,下跪有何不可?

    面纱下的苏涟漪微微一笑,作势便要跪下去,这可把徐知府吓坏了,“别……别……”只能小声阻止却又不敢喊,为何?自然是因为苏涟漪的品衔比他高了不止一点半点。无论是因她为当今太后的义女涟漪郡主还是正二品商部尚书,都是他这种地方知府遥不可望的人物。

    徐知府来了精神,哪还有平日里装病的小老头样?腰背挺直地坐在大堂椅子上,神采奕奕,“下方,来者何人?”

    吵嚷一片。

    “别瞎说!就算是官府没用,但整我们这几个老百姓还是能的。”

    “哈哈,估计是要踢馆吧,反正现在东坞城是奉一教的东坞城,这衙门有或没有没什么区别了。”

    “圣女难道傻了?带人跑到衙门难道是自投罗网?”

    “应该就是,但圣女大人带人来官府干啥?”

    “这女子便是圣女大人?”因为女子面纱蒙面,外人分不清她身份。

    人群一下子如炸开了锅一般。

    “嬷嬷们放心吧,一切,我心中有数。”说着,便是挣脱李嬷嬷,从容入了府衙。

    涟漪心中一暖,她也知道孙嬷嬷和李嬷嬷不算什么善良的好人,但这世上又有谁敢拍胸脯说自己是好人?一切都为了生存而已。两人能关心她到如此,已经满足了。

    李嬷嬷却一把抓住了苏涟漪,忍不住颤抖起来,“小涟姑娘……这样不行!虽然我们了解你,知道只要是小涟姑娘你决定的事便没人能阻拦,但小涟姑娘你要三思啊!解散奉一教的方法很多,唯独不能来官府,怕是官府老爷会定你罪的!”

    众人只见,帘子被一只雪白素手掀开,一名身材高挑窈窕的女子从容探出身来,“好办,既然知府升堂了,我们便进去罢了。”

    孙嬷嬷回到了红色马车旁,“小涟姑娘,已经击完鼓了,知府老爷也升堂了,我们……我们还怎么办?”

    无论是衙役还是奉一教的教众、更或是东坞城百姓,都一头雾水。消息传得很快,从奉一教车队入了东坞城,这消息便传来了,往日那些神户神司带着所谓教众们乌压压都赶了过来。

    “好,带他们上来,升堂!”徐知府乐了,老脸红扑扑的,人逢喜事精神爽。

    有衙役来报,“禀告知府老爷,那个……奉一教的人来了,在击鼓。”一个个心中都在纳闷,奉一教的人来干什么?按理说,两边应是对头,早几年,徐知府还带人围剿过奉一教呢。

    师爷不解,“老爷,成什么了?”

    徐文成老眼一眯,伸手在花白的胡子上缕了一缕,“哈哈,看来是成了!”

    徐知府翻看着这几年的案宗,就听外面有了吵嚷声,随后击鼓声响。击鼓,便是有人报案鸣冤。这鼓声已经多久没响了?因为百姓们对知府已不抱希望,对鸾国也已不抱希望。

    车队驶往府衙。

    孙嬷嬷和李嬷嬷相视一望,交换了个眼神,而后放下车帘。

    “玉护卫不会回来了,”涟漪不太理会震惊的两人,透过一旁的车窗帘子赏着风景,“乔公子也不会回来了,那些胡闹的人都走了,东坞城人终于不用再受愚弄了。”口吻,越来越冷。

    孙嬷嬷也是听到的,也是吓了一跳,“小涟姑娘,好好地为啥要解散奉一教?再说,解散奉一教这么大的事……您能说话算吗?若玉护卫知道了,您可怎么办?”

    李嬷嬷“啊”的一声,因大吃一惊,差一点从马车上栽了下去,还好被一旁的孙嬷嬷抓住。

    苏涟漪笑吟吟道,“解散奉一教。”虽然是笑着,但说话的口吻却丝毫不带玩笑的意思。

    “啊!?见徐知府!?”李嬷嬷吓了一跳,奉一教和官府从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小涟姑娘为何要去衙门?”

    涟漪心情愉悦,浅笑,“到衙门去,见徐知府。”

    坐在车外的李嬷嬷掀开了车帘,对其内的苏涟漪恭敬道,“圣女大人,我们已入了城,现在要去做什么?”整个车队都不解圣女大人的目的。

    苏涟漪带着面纱,只露一双眼,但对于云飞峋来说,只看到这双眼便足够了,“终于回来了。”马车已缓缓入城,飞峋对着远去的马车轻轻道。

    是啊,她终于回来了,这一同闹剧终于要结束,再一次回到东坞城,仿如隔世一般,好像又重回人世一般。

    擦肩而过时候,涟漪掀开了车帘,对车外飞峋道,“我回来了。”

    车队已到了城门口,卫兵们一见是奉一教的车队,更是连检查都不检查,直接放行。

    大家暗暗称奇,车队中央的马车为红色,缀着红纱,但好歹也算是马车,不像从前,直接弄了红纱帐子,招摇、风骚。

    往来百姓见到“望妻石”动了都忍不住好奇,顺着“石头”的眼神望去,看到了车队。那车队有名的很,因为不是别人的车队,正是奉一教的车队。

    终于,大道尽头原来的车队映入眼帘,“望妻石”才动了一动,勾起了唇角。他笑了,令边城增色,为秋季增彩。

    从天际深蓝等到鱼肚白,从早霞绯影到日上三竿,从城门紧闭到人头攒动。进出城门的百姓们见到城门口器宇轩昂的男子都很是好奇,这人比城门官兵站的都直。

    好容易盼到了天亮,破天荒的选了新衣,沐浴束发,如同“望妻石”一般立着。

    站在城门外的正是云飞峋,他自从前一夜得到接到飞鸽传书便再也安不下心来,若不是条件不允许,他非去亲自迎接不可。这一夜,不知捻转了几百次,若用床和身体可以烙饼,他一夜烙的饼足够一个营的人吃了。

    东坞城已不是从前的东坞城,废墟一般的空城,又有什么可检查?

    硕大城门高耸,兵丁们稀稀朗朗在城墙上把守,大门开着,城内官兵检查来往百姓,虽是检查,其实也是敷衍了事。

285,重整东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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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外话------

    涟漪微微一笑,从飞峋处接过一封信,从栏杆缝隙中递了过去,“吴将军,这是京城赤虬元帅写给您的亲笔信,您看过后,我们再说。”

    吴瀚海睁开双眼,眼中赤红,“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囚禁朝廷命官,可知这是死罪!?”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以云飞峋和苏涟漪为首的影魂卫众人。

    死寂的地牢突然有了响动,是开锁的声音,而后是一行人脚步声由远及近。

    地牢内,周氏紧紧抱着独子,颤抖着。吴瀚海则是正坐在牢中,闭目不语,好似在愤怒,好似在挣扎。

    能有如此执行力的不是别人,正是云飞峋所带领的影魂卫。

    整个将军府戒备森严与往常无二,但其实,吴将军一家已被软禁,此软禁方式十分独特——不惊动屋外官兵,天降数人一般将吴家几口人控制,押入将军如地牢。

    一个时辰后,将军府。

    ……

    飞峋垂下眼,久久未语,只伸手将其搂在怀中,紧紧的,如同将她揉入自己身体一般。

    涟漪伸手环绕环住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颈窝,“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在你身边。你若能听我的话,我便会将我所想一一告诉你,若你不想听我的话,我便守着你,是人是兽,都是我的飞峋、我的大虎。”

    云飞峋的双眼逐渐暗淡下来,是啊,这样双手鲜血的杀人机器,又有谁喜欢?何况是涟漪,这么一个玲珑剔透的女子。

    “你杀气太重,”涟漪严肃道,双眼直视云飞峋的双眼,“我知你为了皇上定然杀了不少人,一将功成千骨枯此话不假,但却不能丢下人本身的善。可以杀却不能滥杀,若人没了狼那与兽又有何区别?”

    云飞峋一愣,“怎么?”心狠狠漏了一拍,他不想被涟漪不喜。

    她来到云飞峋身前,双手搭在其宽厚的双肩,脸上少了嬉笑,“飞峋,你这样不好。”

    苏涟漪擦过了脸,找了条透明面纱挂于两耳,只留一双美眸,面纱遮挡半面若隐若现,是一种神秘之美,竟让人无法移开双眼。

    云飞峋皱眉,想到若是涟漪真忙得不可开交,也就不能休息,而若不能休息,他晚上就没媳妇抱。衡量一下,决定饶叶轩一条狗命。

    涟漪挑眉,抢过帕子,继续擦脸,“不心疼,但咱商量下,回京城再杀好吗?我现在忙的要死,能有人分担工作简直就是谢天谢地,你要是没忍住弄死他,本来分给他的工作重新落在我身上,最终倒霉的还是我。”

    抢过涟漪手上沾着盐水的帕子,不让其再“自虐”。“我要杀他,你不心疼?”

    云飞峋听见苏涟漪的惨叫声,心也软了,本来还想借机对涟漪发发脾气,一下子脾气消失得无影无踪,追都追不到。

    “心疼个屁。”涟漪反驳,随着时间推移,红肿处已接下细小的血痂,待血痂脱落便好了,涟漪最终没听云飞峋的话,用干净帕子沾了一些盐水,清面消毒,盐水碰到伤口生疼,引得涟漪小声惨叫。

    云飞峋斜眼,“不心疼?”

    涟漪点头,“当然高兴。”刚刚自家男人的表现太爷们了,她喜欢!

    “很高兴?”飞峋声音还带着余怒。

    两人走后,涟漪便哼着小曲到梳妆台前看自己可怜的脸,非但没因脸花而沮丧,反倒是心情大好。

    徐知府与叶轩两人自然知晓涟漪在送客,便起身告辞。

    涟漪站起身来,淡笑地对徐知府和叶轩两人道,“事情紧急,我便不多留两位了,未来也要辛苦二位。”

    她敢肯定,即便乔伊非不来寻她,玉容也定会派人找她,而以玉容多疑的性格,同来东坞城的侍卫定少不得他的眼线,小涟一死,死无对证,在难寻踪。

    涟漪听后,满意点头,“劳徐知府费心了。”其实她非要给“小涟”一个死刑的原因,不仅仅是宣告奉一教的结束,更是告诉远在北秦的玉容和乔伊非两人,小涟已死,从此再无瓜葛。

    “下官突然想起一件事,”徐知府抬起头来,“奉一教圣女死刑的替身已找好,是一死刑犯,两日之后斩首示众,好在郡主您之前以面纱示人,加之郡主身材高挑,正与那名犯人身材相仿,到那一日,便堵其口,让其换上女装和面纱上了刑场,以后便没了圣女一人。”

    是啊,云飞峋能派人将玉容揍得全身多处骨折,还能饶了叶轩?

    同样差点没憋住笑的还是徐知府,他也是低着头,肩头颤抖着。活了一把年纪,什么人没见过、没遇过?从见到叶轩的第一眼便能看出其身上隐隐的浮夸,就知其不是什么好人,果然,竟敢调戏涟漪郡主。好在还算识时务,不然少不得飞峋的一顿胖揍。

    至于这叶轩,苏涟漪丝毫不心疼,这厮绝对不算什么正人君子,当初在京城便勾引她企图“婚外情”,是该出来个人狠狠杀他威风了。

    这是云飞峋第一次当着众人面宣布其独有权,听在她的耳中,竟化作幸福和小女人的甜蜜。在外她可以是坚强的、无畏的,但在家中,她需要这么一个男人呵护她、保护她。

    苏涟漪差点没笑出来,还好狼拉住她及时憋了声音低了头去。文官有文官的勾心斗角,武官有武官的剑拔弩张,若真要比较,她更喜欢后者。

    “记……记住了……”声音都在打颤。

    叶轩俊美的脸白了下来,眼中满是恐惧。他直觉知晓,若他再在飞峋将军面前亵渎涟漪郡主,怕真会成为那么多无名命案的其中之一。

    是啊,天子脚下有人突然消失,府衙草草结案。为何?大家都懂。

    云飞峋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这是他执行任务时的习惯动作,“从四品商部右侍郎叶轩,本将军警告你,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说出却能招来杀僧祸。千万别以为叶家财厚可挡灾,京城中无声无息死掉又无人查证的案件太多,切记!”

    比云飞峋矮了半头又略显瘦弱的叶轩被震住,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咽了口口水,“飞峋将军……呵呵……”

    他双眼微微眯,毫不掩饰地用眼神告知其杀意。

    云飞峋双手从来都不干净,其上的人命更是数不胜数,从前是为别人杀人,今日也不排斥为自己杀人。

    叶轩不小心看到云飞峋那深邃的眼,那双乌黑的眼如同深潭一般神秘莫测,可以平静如镜,又可以化身为吞人的怪物,将一切靠近它之人吞噬入无尽的黑暗中。

    叶轩一愣,看向云飞峋。只见身材高大魁梧的云飞峋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侧,飞峋是真正的武官,与文弱的文官不同,无论从其外貌还是气质,都散发出一种让人无法抵抗的强大压迫感。这压迫感不同于勾心斗角、不同于阴险算计,而是一种更直接、更逼人的宣告——这女人是我的,想活命就滚远点。

    云飞峋斜眼看着叶轩,浑身散发出的杀气令房内顿时温度骤降。

    叶轩微微一笑,“无妨,郡主永远都那么美。”

    苏涟漪尴尬地伸手碰了下脸,“在奉一教时一直易容未取,时间久了便难以取下了,刚刚撕得急了,脸便伤了。”

    已是下午,室内昏暗,苏涟漪那白一块红一块的脸不易被人看出,但刚刚她蹲下搀扶徐知府时,脸正好迎上室外射入的光线,于是便无奈暴露了出来。

    叶轩捡起被涟漪扔下的册子,嘴角含着笑,温柔看着苏涟漪。突然,他惊了一下,“郡主,您的脸……”

    苏涟漪无奈,扔了册子便拉住了徐知府,先不说其与云家的关系,就让老人对自己跪拜,也是承受不起的。

    “东坞城能迎来涟漪郡主驾临是东坞城之幸,下官怎敢算辛劳?下官代东坞城百姓,谢谢涟漪郡主了。”说着,徐知府起身便要跪。

    “如此,右侍郎的工作与徐知府的工作便已安排完毕,辛苦二位了。”涟漪道。

    “是。”叶轩铿锵道。

    苏涟漪点了点头,“至于你的工作,还是按在商部的老规矩,早间宣布计划,晚间做工作总结。”

    叶轩哪知道苏涟漪心里想什么,被这般重用,心中莫名有种奇妙之感。“郡主放心,下官定不辜负您的嘱托。”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友。这世间之事贵在平衡,一味追求纯粹只会适得其反。

    苏涟漪抬起头,淡淡一笑,“疑人不用。”其实心里想的是,纵观中外、从古到今,但凡与金钱有瓜葛之事便有猫腻,谁看到白花花的银子不心动?真正像电视剧中两袖清风的清官可遇不可求,对于大部分官员,只要其能将工作按时漂亮的完成,刮一点又如何?

    叶轩一愣,双眸一闪,“郡主如此……信得过我?”他虽身为商部侍郎,但他另一身份则是叶家人,中饱私囊或为自家牟利之事,他绝对能做出来。

    涟漪翻看,头也不抬道,“贷银方面的事便全靠右侍郎了,我应是无暇分心,若有什么难题便找我商量,但具体如何操作便由右侍郎全权做主。”

    一旁的徐知府暗暗称赞,果然强将手下无弱兵,一名侍郎,竟在没上级安排下,自觉定制工作且又完成得如此完美,真不愧是涟漪郡主的手下,不愧是京城首富叶家人。

    云飞峋见苏涟漪对叶轩端着架子,拉开公事公办的距离,心情大好。这厮虽未像他弟弟那般明着肖想涟漪,但凭“男性第六感”,他能感觉到此人不安好心。

    苏涟漪伸手接住,点了点头,“辛苦右侍郎了,回京后,本官定会如实禀明皇上,为右侍郎记功。”

    不慌不忙,叶轩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请郡主过目,这便是东坞城以及周围城镇大小商户的统计名册,其中包括商户的经营种类与规模,双王之变前的资产数目,如今的资产数目,意向贷款数额,预计偿还能力。而大半,下官已考察完毕,因时间仓促,有一些未考察的,也标记在册。”

    叶轩一挑眉头,苏涟漪怎么知道他这段时间做了什么?没错,这段时间他也没闲着,明着暗着召集了不少商户。为公,隐晦透露京城中的贷款事宜,早一步对商户做了宣传;为私,确定叶家在东坞城商界的龙头地位,无人可撼动。

    涟漪道,“右侍郎休要这么想,这一段时间,想来右侍郎也已与城内大小商户紧密联系,而这正是我所需要的,换句话说,右侍郎也在关键时刻履行了自己职责,怎算失职?”

    叶轩微微一笑,极其圆滑之人自然知,何时何地做出何种姿态不会被人反感。“下官未能陪同郡主潜入奉一教涉险,空安全留在城内,下官失职、下官倍感惭愧。”

    涟漪端着官架,“起来吧,好久没见右侍郎,右侍郎辛苦了。”

    没一会,一身天蓝锦缎长袍的叶轩入内,许久未见,仍是那般潇洒、贵气。“下官见过涟漪郡主。”为苏涟漪请安见礼。

    涟漪见此,狠狠瞪了他一眼,责怪其没事找事瞎吃飞醋。

    云飞峋听见叶轩的名字,眉头就皱了起来,眼中满是敌意。

    正在这时,屋外崔鹏毅道,“禀告飞峋将军、涟漪郡主,商部右侍郎叶轩到。”

    徐知府只觉得面前的涟漪郡主有一种说不出的魔力,短短几句话、甚至哪怕不说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已让他折服,不得不深信。“如此,下官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涟漪微笑着摇头,声音也柔了下来,“这件事徐知府便听我的吧,我虽为官,但其实也懂医术,您只有健康,才能为东坞城做更多的事不是?”

    “下官定然做好,还是别麻烦御史大人了。”徐知府忙道。

    涟漪放下心来,“工作繁重,而徐知府年岁又大最好量力而行,我将司马御史派到衙门,帮您一同制定计划。”毕竟六十几岁的人了,苏涟漪生怕因为老头一时激动加之劳累,出现什么脑出血中风之类的急性病,她就不好对徐姨娘交代了。

    “郡主放心,下官定然做到!”徐知府袖下拳头紧捏,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徐知府,暂时需要您做的便是这些,明日一到卯时便需要你拿出方案,辰时之前就要在城内各处张贴招聘,您能做到吗?”苏涟漪双目咄咄望向徐文成。

    想虽想,徐知府却未说,潜意识他认为,涟漪郡主那般英明之人定会针对此问题做出对策,他只要耐心等待便好。

    徐知府其实心中想说,如今的粮食虽足够,但前提是元帅从前的粮草官向兴生无偿供应,这供应只是一时而非一世,过了这段时间,衙门又拿什么去给人发放最低保障的口粮。

    苏涟漪皱眉,又想了想,“至于一些家中没有劳动力的老人,衙门派人将这些人信息登记下来,从今以后,定下生活最低保准,按时为其发放口粮。”

    徐知府心情很激动,原来有人懂他。

    涟漪点头,“对,兵荒马乱易出刁民,若真将粮食无偿发放,怕是也会滋生一些不法之人。说到这,便一定要称赞徐知府能顶住压力保住衙役,衙役是维持秩序的强硬手段,这一期间定要衙役做好维持秩序工作。”

    徐知府一拍大腿,“妙!妙!这真是个好计策!下官真佩服郡主的奇思妙想。若这样下去,不仅修缮东坞城不用额外开支,还能解决百姓温饱,最重要的是,凝聚人心,令百姓们重新对鸾国官府产生信任。”

    涟漪点头,“接下来需要做的便要麻烦徐知府了,需要您以最快的速度,连夜统计城内需要修缮之处,例如城墙的修缮、道路的铺整,统计出来。即便无法全部统计,明日清晨也要拿出第一份计划,以此招聘城内百姓为劳工,男子做工、女子送饭,只要来报名者多少都分一份工作,而只要参与劳动者,都分发粮食,粮食不用发的太多,两天的量便好。”

    徐知府不解,“不给粮草?”此时不能指望百姓拿出钱财了,这几年,怕是家里能当的都当了。

    涟漪笑着摇头,“不,这粮草不能白白给出去。”

    徐知府忙答,“向兴生已准备好,只要郡主一声令下,这些粮草即刻便能运入东坞城以赈饥荒。”

    “粮草方面怎么样了?”涟漪问徐知府。

    云飞峋接了药方,立刻吩咐人去准备解药。

    “恩,两日就够了。”苏涟漪找到自己木箱,在木箱中取出一页纸,“这便是我配出的药方,玉容的药本就无解药,我这只是针对其药方开出的相克之药,无法根治,却能脱瘾,至于之前因药对身体的伤害,只能慢慢治疗,看其造化了。”

    “吴将军也被控制了,那毒药已所剩无几,最多还能坚持两天。”飞峋道。

    “好。”云飞峋也是如此想,两口子竟想到一块去。对门口崔鹏毅使了个眼色,崔鹏毅出,那些北秦细作在半个时辰内,从这世上无声消失。

    徐知府又笑着点点头,当善则善、当狠则狠,是块做事的料。

    涟漪捧着茶碗,用茶碗的温度暖着手,“立刻杀掉,一个不留,绝不透露一丝口风。”茶是热的,但她的话确实冷的。

    “北秦人,”飞峋道,“如何处置?”他很早便听苏涟漪的话,将这些人严密监视起来,后来玉容等人撤退,这些细作还未接到消息,便被抓了起来。

    涟漪点了点头,“那些细作是鸾国人还是北秦人?”

    云飞峋答,“已将之前确定下来的潜伏细作抓住,如今关押在衙门大牢。”

    “吴将军那里情况如何了?”涟漪问。

    无妨,苏涟漪有信心,除了重振东坞城雄风,更会将该补偿的一个不剩翻倍补偿。

    涟漪虽未具体考证却也能猜到,徐知府为了这一天的到来,不敢轻易裁员,只能用衙门的银子苦苦支撑,除此,怕是也自掏了不少腰包。想起当时和徐姨娘去徐知府家中所见之景,便能得到证实。

    徐知府笑着点头,“那下官便敬谢不敏了,衙门确实需要修缮,之前衙门的银子都用来维持衙役的开销,如今财政也是亏空多时,这笔银子,可谓是及时雨啊。”

    涟漪接下,翻开看了看,又放到了一旁,“这些财物,用作对衙门府邸修缮,既为政府的门面,虽不至于富丽堂皇,但也要有其庄重的摸样。”

    “涟漪郡主,这是清点的奉一教财物清单,请过目。”徐知府从袖中掏出一本册子,双手递了过去。

    在家中关了门,和云飞峋怎么打闹那时闺房事,但有了外人,便忍不住严肃了起来。

    苏涟漪不是活泼外向的人,甚至可以说是死板,与她本人性格有关系,也与经历、职业有关系。

    徐知府喝着茶,心中免不得对云飞峋挑媳妇的眼光赞了又赞。

    涟漪婉拒了崔鹏毅,亲自取了茶壶,沏了茶,又亲手奉给徐知府喝。

    这个宅子是云飞峋买下的宅子,作为影魂卫的根据地,上上下下都是清一色男子,出了最近入住的苏涟漪,绝找不到半个雌性生物。

    徐知府笑着点了点头,心中感慨不愧是传言中的涟漪郡主,通情达理自是不说,几句话便收复人心。趁着苏涟漪转僧时,对云飞峋暗暗挑起大拇指,后者忍不住害羞,干咳了两下。

    苏涟漪哭笑不得,“这怎么行,您是飞峋的世伯,便也是我苏涟漪的世伯,晚辈受长辈的礼怕是要折寿呢。再说,大家都是一家人,别说什么官位,世伯快入座吧。”

    徐知府道,“涟漪郡主,无论是您的官位还是您为东坞城所做的一切,都足以接受下官的跪拜。”

    徐文成进门便要行礼,被苏涟漪手疾眼快的拦了住,“徐世伯,您这是做什么?”

    徐知府入内,这是徐文成第一次与苏涟漪用本来身份见面,两人分明是第三次见面,却又好像初次见面一般。

    崔鹏毅心中翻白眼,首领大人说得真是冠冕堂皇,分明是两人打打闹闹了多时。

    刚问完,屋内的打闹声便停止,还未等崔鹏毅说话,屋子的门开了,云飞峋出了来,“徐世伯请进,涟漪已恭候您多时了。”

    “崔大人,涟漪郡主呢?”徐知府对崔鹏毅拱手,崔鹏毅对徐知府并未隐瞒御史身份。

    徐知府忙完了衙门的事,除了衙门便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不过转念一想,涟漪郡主这种令人钦佩的女子少之又少,首领大人这时捡着了,他哪有这种好运?于是成家的想法一闪而过,崔鹏毅又将那事抛到脑后。

    在十年前,老主子便提出过让为他找女子成家,都被他婉拒了,实在对这男女之事没什么兴趣,但如今见到冰冷冷的首领大人遇到涟漪郡主便搞笑欢脱得不像话,他也忍不住对夫妻生活产生了好奇和兴趣。

    崔鹏毅浓眉紧锁,他身兼数职,既要履行御史的职责,又要管理影魂卫的选拔与训练,可以说一日十二个时辰除了必须吃饭睡觉的时间,其他时间都挤得满满的,哪有心思考虑成家之事?

    排行老七的影魂卫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瞥了崔鹏毅一眼,“崔大人,夫妻定有夫妻间的乐趣,您也早点成家吧。”三十多了,连个女人都没有,连他们都看不下去了。

    崔鹏毅到那名影魂卫身边,“小七,你说这男男女女的凑一块能有啥意思?”老光棍十分不懂夫妻乐趣。

    房屋一旁有一名影魂卫把守,一身黑衣身材挺拔面容严肃。

    若不是亲耳听到,崔鹏毅怎么都不会相信屋内打闹的是这两个人。

    屋外,崔鹏毅几次都想去敲门,但听见屋内两人打闹嬉笑的声音,最终一次次又退了回来。摸了摸鼻子,云大人和涟漪郡主两人在外一个冷冰冰、一个端庄得一丝不苟,谁能想到两人在无人之时闹得如此欢。

    “云飞峋,几天不见你胆子也忒大了,敢抢我的东西,还敢扔我的东西!?”苏涟漪自然知道其好意,作势与他闹成一块。

    云飞峋一把抢过盐水,二话不说倒了地上,“在伤口上敷盐水,你就不怕疼?”这种事都是严刑逼供时经常用的手段,除了在伤口撒盐,还在伤口上撒辣椒。

    涟漪不理她,弄了些盐水,准备敷面消毒。

    “你疯了?”云飞峋真急了,“撕伤了怎么办?”

    苏涟漪瞪了他一眼,“我还有其他选择?总不能在京城里铺张的把所有官员们刮了个遍,然后一大笔款子在身上贷不出去吧?就算我认了,皇上怎么办?”说着,一咬牙,将最后一块易容物撕了下来。顿时,原易容物的部分红了一大片,本来一张粉嫩的小脸,现在红一块、粉一块,惨不忍睹。

    飞峋轻笑,“你也有怕的时候?当初自作主张跑去奉一教做细作时怎么不怕?”

    “我有什么办法?一卸一装需要很长时间,奉一教营地帐篷连个门都没有,我哪敢没事摘它玩?”苏涟漪想哭的心都有。

    云飞峋哭笑不得,“易容物应三日一卸,谁让你在脸上弄十几天?”

    苏涟漪长吁短叹,“他们夏家传家宝什么都好,就是这易容术实在太虐,每一次卸下都痛苦的半死。”

    “轻一点,别急,等草药将易容物化掉再撕下来……都说了别急,怎么还撕?”说话的是云飞峋,那么高大的身材却忙得满身大汗,好像此时撕的不是苏涟漪脸上的易容物,而是撕他身上的皮一般。如果可以置换,他还真希望直接撕他的皮。

    苏涟漪在“卸妆”呲牙咧嘴,“好疼,呀,好疼。”因为长时间未将易容物取下,如今几乎与皮肉融为一体,即便是用了好多专门的药草和橄榄油,也是活生生撕掉了一层表皮。

    宅子正中央的院子往往为主院,最大、最豪华,为宅子中地位最高之人的住所,而这个未挂牌匾的低调宅子的主院名为涟漪院,其意不用多说,众人皆懂。

    东坞城一处毫不起眼的宅子,宅子很大,门面却很小,外小内深。偌大的宅子几乎无人影出没,秋叶落得很厚,踩在脚下如同地毯一般。

    一切都是听说,未亲眼所见,而东坞城府衙大牢里哪有小涟?苏涟漪早顺着后门溜了回去。

    听说,一些神司神户立刻发表声明与奉一教划清界限,以示清白。

    听说,徐知府将扣押的财务都一一记下,准备交给苏涟漪。

    听说,从前营地里侍卫们也都回了家。

    听说,真有一些人执迷不悟在衙门口抗议,后被人绑着去了叶弘书院。

    听说,李嬷嬷在大堂上昏死了过去。

    听说,孙嬷嬷的额头流了很多血。

    最为伤心的不外乎两名嬷嬷,李嬷嬷先是抓着苏涟漪不放,孙嬷嬷则是对着徐知府不停磕头,额头都破了。最终衙役上前,将两人拦了下来,而苏涟漪也被带了下去。

    圣女便这么定罪了,围观百姓一片沉寂,痛苦的生活已经将人们的本性折磨殆尽,如今谁给粮食,他们便是谁的人。奉一教拿不出粮食,官府又承诺三日内可以吃饱饭,他们即便不说拥护官府,也不会违逆官府。

    有两名衙役上来,拉住苏涟漪的两只胳膊,而后在带了下去。

    徐知府欣慰地点了点头,不愧是涟漪郡主,其做出的决定十分明智。虽然奉一教归顺朝廷是一出戏,但却也不能结束的无声无息,总该有这么一两件事来昭告天下、威慑天下,而没有比圣女之死更有力的威慑了。

    一场闹剧,应该结束了。

286,百废待兴

    飞峋见此,想到刚刚某人开门大喊吓唬他,丝毫生不起气来无可奈何,只能摇头笑笑,“两位彻夜未眠,辛苦了。”

    涟漪看向飞峋,无人见到之处,哪还有半丝端庄,暗暗吐了粉色舌头。

    这时,云飞峋已穿戴整齐来了厅堂,“徐世伯早,司马御史早,我已命人备了早点,一会一起用早点吧。”

    “……”苏涟漪低头,按摩太阳穴。头越来越疼了,看来一会还是命人熬一副药来压压惊吧。

    司马秋白一愣,而后双眼大睁,情绪激动起来,“不愧是我师父,连直觉都这么厉害!”

    “我也不知道,”涟漪一耸肩,“抱歉司马大人,让你失望了,我也说不出理由只是直觉罢了。”心中暗想,司马秋白快快对她失望吧,别一口一个师父的喊她了。

    而让最好的方法便是——装糊涂!装懵懂!装无知!人的一生,难得糊涂。

    苏涟漪自认不是圣母,无法拯救全人类,但她却不想无数战争杀戮因她而起,若真如此,她怎会安心?

    以苏涟漪对当今皇上、金玉公主的孪生兄长的了解,这些事,他只会做得更毒辣!掀起更大的风波、死伤更多无辜百姓!

    先不说两国交锋死伤无数,也不说轩国无辜百姓遭何大难,单说为了捏造轩国罪责,东坞城也绝不会安宁。

    若她猜的没错,皇上定会暗用手段将整个奉一教覆灭,而后将此事推到轩国身上,鸾国未与北秦接壤但轩国却比邻北秦,北秦定会对轩国动兵,最后轩国大伤。

    若苏涟漪真将两人身份报给皇上,会有什么后果?

    只是,涟漪虽知内情,也将奉一教为北秦势力告知两人,却无法将乔伊非与玉容两人身份泄露出来,原因有二。其一,这是与乔伊非的承诺,当然,这个理由所占份额少之又少。其二,若皇上知道了两人为北秦如此重要的两人,定会责怪她不及时回报。

    但此时北秦暗兵已悉数撤回,轩国便无后顾之忧,所以当初空城时不用防,而现在百废待兴更要防范!

    涟漪垂下眼,她自然知晓为何当初轩国不会入侵,那全因奉一教是乔伊非的东西,端木珏身在鸾国,在轩国与鸾国边境定暗暗埋伏不少兵力,轩国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司马秋白却想到了一个问题,“师父,有个问题刚刚徒儿不懂,当初东坞城几乎为空城,轩国都未趁机而入,为何现在便有乘虚而入之险?”

    涟漪目露感激,“谢谢徐世伯了。”

    徐知府也是乐呵呵的,“吴将军守城期间一切安好,难道发生了什么吗?”其意明了。

    涟漪感激一笑,“谢谢司马大人了。”

    司马秋白狠狠点头,“师父的决定都是对的,师父的命令徒儿定会遵从。”

    毕竟,司马秋白为御史,其职责之一便是考察官员,将官员言行如实禀告皇上,换句话说,就是皇上监视百官的耳目。

    涟漪哭笑不得,“徐世伯真的想多了,我们真未软禁吴将军而单纯为其治病,这兵符也是他自愿交出。”随后,面目严肃下来,“昨日时辰太晚便未打扰两位,但在这里,涟漪有个不情之请,吴将军一事请对外保密,我与飞峋想保下吴将军。”说着,便看向司马秋白。

    徐知府一惊,“我们软禁了吴将军,抢了兵符?”自从将自己划入苏涟漪的同谋之列。

    涟漪摇头,“徐知府有所不知,吴将军也是有难言之隐,而吴将军的病情在短时间不会痊愈,于是便将兵符交给飞峋代为保管和使用。”

    徐知府眼前一亮,“去军中调集人马?难道吴将军已经归降且病情痊愈?”

    “妙计谈不上,”涟漪道,“其实二位的想法都对,尤其是司马大人的想法,整个城内工程同时进行,需要的人手越多越好,能在最短时间解决所有人口粮外加用最短时间令东坞城重新振作。当然,徐知府是从现实出发,提出了难题,也好解决,只要加派人手就好。明日……不,两个时辰后,飞峋便会去军中调集人手协助衙门进行役工招募及秩序的维护,此外更会调集人马加紧对城内外的守卫,万不能被轩国乘机而入。”

    徐知府笑眯眯的,明明一把年纪一夜未睡依旧神采奕奕,当初相信徐知府身体欠佳之人若见到这一幕,非吞粪自尽不可。“就知道郡主一定有妙计。”

    司马秋白赶忙站起身,恭敬将苏涟漪迎入座位,脸上是**裸的崇拜表情,“师父您一定赞成徒儿的想法对吗?”

    “这个好办。”涟漪无奈道。

    本来苏涟漪揉太阳穴是为了掩饰打哈欠,现在却是真真头疼了。这……明明是屁大点的事儿嘛!用得着凌晨跑来堵别人被窝吗?

    司马秋白气得直拍桌子,“知府大人您怎么说说就下道?我怎么可能让您去挑粪?”

    徐知府仍旧老神在在,“下官怎么想不到?但就算司马大人说的万人,需要多少人登记安排?反正衙门里算上下官只有两百一十六人,这都是下官差点倾家荡产保下来的人数,既然您非要同时进行,那这两百一十六人便全交给司马大人安排了,无论您怎么安排,就算要下官挑大粪,下官也去挑。”

    司马秋白急了,“知府大人此言差矣!乱者非不周而是不公!知府大人您试想下,假如修缮城墙与道路各需要五千人,若同时进行便可同时解决万人的粮食问题,而若先修缮城墙解决五千人,城墙修好后再修道路仍旧只能解决五千人,那最终永远只为五千人解决粮食,其余的人呢?其后果便是不公!其余人因得不到解决心中怨恨最终动乱,这一点徐知府难道想不到?”

    徐知府花白的胡子翘起老高,“郡主,下官认为同时进行实为不妥,所谓欲速则不达,凡事需循序渐进。若两个工程同时进行,势必要聘来大量百姓,衙门人手不够,登记、统计、安排、维持秩序都成问题,就怕不法之人乘虚而入,城内大乱。”徐知府慢条斯理地说着。

    苏涟漪本来想打哈欠,最终强忍了回去,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请问,修缮城墙与街道同时进行和分开进行有什么区别吗?”多大的事儿啊,至于大半夜跑来吗?好在她早有预感,不然真是窘迫了。

    鸾国也如同中国古代一般有打更一说,敲击竹板,用敲击发出的声音节奏以表示时辰。而一慢四快的节奏便是打五更,算在现代便是刚到凌晨三点。

    “咚——咚!咚!咚!咚!天干物燥,小心火烛”院外,隐约听见更夫的声音。

    “师父您可算是来了,您说首先修缮街道还是修缮城墙?”司马秋白急道,“我希望同时进行,但徐知府他非要一个个进行,因为这件事我们争了半个时辰了。”

    “是。”影魂卫转身而去。

    “徐世伯,司马御史,早。”涟漪微微一笑,而后对一旁的守夜的影魂卫道,“麻烦泡些茶来,好吗?”因为影魂卫身份特殊,苏涟漪对这些人一直客气。

    厅堂,徐知府与司马秋白还在拿着纸研究着什么,争讨不休。

    “好,谢了。”涟漪快步而去,腿长步子大,却非但不显粗鲁,反倒有种英姿飒爽之感。一边快步走着,一边忍不住嘟囔,“这老头也是的,不看看时辰就跑来,差点被堵了被窝,好险!好险!”

    影魂卫忙答,“在客厅中。”

    苏涟漪见目的达成,满意地关了门,嬉笑容颜尽收,恢复平日里那端庄摸样,“徐知府在人在哪里?”

    从来杀人不眨眼的影魂卫吓傻了,直愣愣看着巧笑倩兮的郡主,郡主这是要让大人丢人丢到姥姥家啊。

    云飞峋一把将床帐帘呼啦一下撂下,隐约听见床帐内有人咬牙切齿道——“算你狠。”

    门旁站着的影魂卫脸都黑了,他绝无眼疾,眼睁睁的看到自家首领大人躺在床上香肩半露,涟漪郡主怎么就把徐知府往屋里请。

    云飞峋愣了下,而苏涟漪则是扬起了得意的笑脸,二话不说,打开门便是喊了一嗓子,“徐世伯,飞峋在房内等你呢。”

    就在苏涟漪洗漱完简单梳理了头发后,屋外传来值夜的影魂卫传话,“大人、郡主,徐知府到。”

    云飞峋哼起了小曲,“谁怕谁?”

    涟漪手脚麻利地穿好衣服,而后快速洗漱,“一会肯定让你好看。”

    飞峋看了一眼窗外,“不信。”天色尚早。

    苏涟漪一眼狠狠瞪了过去,“信不信徐知府马上便到,搞不好堵你在被窝。”

    “骗子。”飞峋的脸越拉越长。

    幽暗的灯光下,其肌肉纹理清晰,映着健康光泽,雪白里衣半敞,隐约露出完美身材。

    飞峋一张俊脸拉成了长白山,侧卧在床,一只胳膊支着头,乌黑长发散落在面颊旁、肩上,最终柔顺的垂在床上。

    云飞峋信以为真,放开手臂,而苏涟漪如同泥鳅一般从被窝中钻出,跳下床的瞬间拽了衣服,离床远远的开始穿了起来。

    “去厕所,可以吗?”涟漪瞪了不许她起床的飞峋一眼。

    涟漪想起身,动了一动,但揽着她肩的强壮手臂收紧,如同铁索一般坚固,哪是她能挣扎得出的。

    “没迟。”磁性低沉的嗓音由她头顶飘过,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般。

    天还未大亮,屋内幽幽守夜灯越来越暗,窗外光线由深蓝逐渐转为浅蓝,沉沉睡着的苏涟漪猛地睁开眼。糟,是不是迟了?

    转眼,第二日。

    好在,古代的药物不像现代毒、品那般极高纯度,加之众人摄入时间不算太长,没有人出现脱瘾休克的情况。

    一个时辰之后,重牢中的喊叫声小了很多,并非病人们不痛苦,而是已筋疲力尽,再喊不出来。苏涟漪命人弄了一些有安眠作用的汤药夹杂了一些恢复元气的参片,喂众人喝下,这一日算是结束。

    苏涟漪本以为她与玉容的交集到此结束,岂不知有更大的风波在不远的将来。这个是后话。

    涟漪叹气,默默将云飞峋的拳头取下,掏出帕子为其仔细清创,并未责怪。如果真有那么一日,她绝对不会阻拦飞峋半句,玉容那个人……真的是罪大恶极!

    “端木珏那个家伙,有朝一日,我定会将其碎尸万段!”一句吼叫,出自云飞峋的口中,极为自敛的云飞峋也忍受不了心中的怒火,狠狠一拳砸在石壁上,石壁崩裂,他的拳头也已鲜血淋漓。

    苏涟漪看着只有七岁大吴将军的独子吴雨诺无助的哭喊,只能闭上眼,再也不忍心看下去。

    即便是服用了止痛防抽搐的药物,但三人仍然痛苦不堪,在床上挣扎着,冷汗如流水,甚至将粗布做的约束服都浸透。

    吴瀚海三口人身穿约束服被固定在床上。鸾国自然没有约束服,则是自制的约束服是苏涟漪早已准备,只等这一天。

    川芍、钩藤、羌活、延胡索、附子能明显降低戒断患者头部和四肢撷抖;洋金花能明显减少肢体伸展,面部颤抖、腹泻、多尿及异样姿势。此外又针对玉容所留下的书籍,开出了一些奇怪稀药。

    西医处理方法一般多是针对性治疗,例如疼痛便用止痛的药物,眩晕便用平稳眩晕的药物,止泻便用止泻的药物,如今苏涟漪便准备拿中药按照西医的思路加以针对性治疗。

    结合中西医经验,用仅存的一些相关知识,苏涟漪决定将干戒法和药物法结合起来应用。

    但中医却认为,毒、品进入人体后,损耗脾肾的阴气,引起阴阳失调、气血亏损,造成湿浊内生,全身各通路堵塞,进而阻塞心窍,完全损害大脑,所以吸毒症表现为全身各种功能全部失调。

    第三种方法自然用不上,而按照常理应直接使用第一种方法,虽痛苦,但最简单。

    苏涟漪从前从未接触过相关病症,如今也算是摸着石头过河。

    戒、毒方法不外乎三种,一种是干戒法,强硬终止毒、品摄入,最终戒掉毒瘾;一种是药物法,服用一些戒、毒药物,用药物逐渐实现病人对毒、品的依赖;第三种则是不同于两种方法的其他综合方法,例如手术、针灸、催眠等等。

    整个重牢房内满是恐怖的嚎叫声,有些人在哭,有些人在笑,有些人痛苦的呻吟,本就阴暗的牢房内顿时气氛如同炼狱。

    两个时辰后,药物发作。

    ……

    云飞峋拍了吴瀚海的肩,“吴将军,云某多谢你的信任了。”同身为武将,自然知晓兵符的重要性,吴瀚海给了他兵符,便等于将全家老小外加吴家的所有声誉都交给了他,意义非凡。

    吴瀚海一咬牙,士为知己者死,就凭刚刚两人的言行,即便是真拿兵符作乱,他也认了。“好,飞峋将军,我这就取兵符交给你。”

    哄着吴雨诺的周氏终于忍不住,“将军,飞峋将军和涟漪郡主对我们吴家有天大恩情,再说他们两位拯救了东坞城,难道还能用你兵符作乱不成?”

    吴瀚海陷入深深的矛盾之中。他可以将命交出去,但兵符……

    云飞峋放开了吴瀚海,笑了下,“不用上刀山下火海,只希望得到你的信任,将兵符交给我。”

    吴瀚海一惊,“将军与郡主有何事需要罪将效劳,罪将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云飞峋点了点头,“涟漪说的对,吴将军你便放下心结,戒掉药物重新开始吧,何况,我们还有事需要你的协助。”

    苏涟漪无奈地摇了摇头,古人就是这么倔强,“我说不晚就不晚,首先我与飞峋要保你便定会保住。其次,若按你这个说法,东坞城所有人都叛了国,难道将从前加入奉一教的百姓集结而后集体砍头?特殊时期特殊对待,我们都是人,不是神,不要苛求自己太多。”

    吴瀚海刚毅沧桑的面颊上,一滴泪落下,“郡主……晚了,我已是罪人了。”

    涟漪叹了口气,声音柔和下来,“但若是你活着,将功补过便不会这样,你现在需要做的便是直面从前的过失,带领你们吴家上下戒掉药瘾,而后用一生的时间重新做人,精忠报国。”

    吴瀚海直了双眼,年仅七岁的吴雨诺也许被苏涟漪严厉的语气吓坏了,哇哇大哭起来。

    “死,最简单不过,自尽不需要勇气,只需要一颗懦弱不肯面对现实的心足以。你死了,你从前的罪责便烟消云散了?不!非但不会消失半点反倒会变本加厉到你子孙身上!”涟漪声色俱厉,“从此以后,你便是畏罪自尽的罪人,而你儿子则是罪人之子,背负这恶名一生一世,被人嘲笑、被人侮辱,你可忍心?”

    吴瀚海愣住。

    苏涟漪毫不客气地冷笑出声,“在你儿子面前当懦夫真的好吗?难道你不怕子承父业也成了懦夫?”

    “不……涟漪郡主,罪将没脸活下去了……”吴瀚海哪肯?挣扎着还想撞墙,但却无法挣脱云飞峋的钳制。

    涟漪打断了他的话,“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再者说,理由我刚刚说过,你的做法虽不算忠孝却也不算叛国,你全家被药物控制尚能保持狼尽量保全东坞城利益,已经做得很好了。”涟漪的语气温和了下来,“现在需要你做的,便是用强大毅力戒掉药物,从此以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效忠国家将功补过。”

    吴瀚海羞愧,“涟漪郡主,罪将不值得郡主和飞峋将军如此对待,罪将……”

    涟漪笑了笑,“吴将军不用说客套话了,我们想保你,所以才将你关押在重牢,否则早已将你押送大堂,交给徐知府发落了。”

    吴瀚海低下头,“末将见过涟漪郡主,郡主大名如雷贯耳,如今有幸一见,实乃荣幸。”

    涟漪微微一笑,“吴将军想来还不认识我吧,那我便是自我介绍一下,本人姓苏名涟漪,官职为正二品商部尚书,如今受皇上委派来东坞城平稳城内物价改善商业环境且为在战乱中受损商户贷下银两。”她并未说出自己名为“小涟”的伪装身份,少一人知道,便少一分麻烦。

    没错,他一直在平衡,既用手段取得药物保护家人,同时尽量不损害鸾国的利益,围剿奉一教最多扑了个空,却未损失一兵一卒。

    吴瀚海愣住了,他本以为没人能理解他,却没想到一名女子竟说中了他内心深处的想法。

    涟漪上前,见吴瀚海如此,目光也柔和了许多,“我想,若吴将军自己被控制,怕宁可死也不会叛国,但被控制的却是你的家人,你别无选择。吴将军,人无完人,再者说,你也只是将围剿信息泄密给奉一教而并未倒戈相向,不算叛国。”

    吴瀚海却羞愧难当,“不,飞峋将军,是末将的错!末将……末将做了太多叛国的事,末将……”

    吴瀚海想挣扎,却被飞峋控制住,“吴将军,你们全家被奉一教卑鄙的药物控制,不是你的错!”

    云飞峋情急之下,冲去挡在石壁前,用自己身躯阻止吴瀚海寻死,“吴将军,你这是何苦?”好在吴瀚海被药物缠身没了力气,飞峋也并未因此受伤。

    果然,吴瀚海说完话后,眸色一变,突然站起身来冲向石壁,欲撞墙而死。

    苏涟漪与云飞峋两人对视一望,有种不好的预感。

    吴瀚海回过头来,看向自己独子,“诺儿,是爹不好,爹未完成你爷爷的嘱托,是为不孝;辜负了金鹏将军的信任,是为不忠;未照顾好你们母子,你们因此而被毒药控制。诺儿,记住,不要和爹学……千万不要和爹学。”

    室内一派死寂,云飞峋摘下面具后并未说话,还是用一种平静的眼神盯着跪地的吴瀚海。无声胜有声,虽未出言责怪,但这却比凌迟更是折磨。

    吴瀚海终知其身份,比之刚才更是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云飞峋伸手摘下面具,面容尽露。

    吴瀚海慢慢抬起头来,看向面带薄纱的女子和面带银质面具的男子,“请问二位,是元帅的人吗?”

    抱着独子的周氏也低了头去,呜呜哭了起来。

    在忠孝方面,苏涟漪不得不钦佩古人,忠义之士可为了一个“忠”字毫不犹豫献出生命,在中国现代,也许抗战时期还有这种铁骨,但后期已消失不见了。由此可见,吴将军如何自责。

    “罪将……对不起金鹏将军的提拔……吴家……对不起元帅的信任……”铮铮铁汉,竟有了哭腔。

    云飞峋带着银质面具,透过面具,深邃的双眼带着怜悯。他从前是见过吴将军的,那是名膀大腰圆的硬汉,但如今,被奉一教的药物折磨的竟有了清瘦。

    当吴瀚海看完信后,腿已经软了,噗通一身跪在地上,面色通红羞愧,浑身颤抖,而后趴在地上,久久不肯起身,只能见其略显清瘦的双肩剧烈抖动着。

    牢房中,周氏颤抖着抱着独子,用一种惊悚的眼神看着人群为首的高挑女子,那女子面带薄纱,双眸冷冽,如同刀子一般用视线将人凌迟。

    此时所在不是一般衙门大牢,而是重牢,其关押的往往都是罪大恶极又难以控制的死刑犯,吴瀚海一家数口被关押在此,其中最大的牢房则是关着吴瀚海与正妻周氏和独子吴雨诺。

    当初,吴瀚海作为东征元帅云飞扬的副帅一同攻打东坞城,取得胜利,后云飞扬回京,便禀明皇上将吴瀚海留了下。

    为何吴瀚海能在芸芸众将中被提拔,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吴瀚海已去世的父亲曾是赤虬元帅云忠孝的亲信,云忠孝被先皇召入京城自感性命难保,便将手下心腹等四散,吴父对赤虬元帅忠心耿耿,吴瀚海被提拔很大原因是云飞扬的推荐。

    武将也如同文官,人数众多,在古代,官位晋升谈何容易?有些人在军营中一辈子也没升两级官衔,而吴家经过四代有如此成绩也是罕见。

    吴瀚海也是将门之后,世代武将,历代出过不少良将勇士,一步一个脚印走到吴瀚海这一代,可谓到了空前高度,其被委派为东坞城驻城将军,地位如同当年的赤虬元帅。

287,百废待兴1

    苏涟漪见此景,只恨手边没有相机,这帅气逼人的画面不用相机永久保存下来,实在可惜。

    百姓中有年轻女子,见远远来一位容貌俊美的少年英雄,忍不住为之侧目。

    黑衣人正是云飞峋,而骑着的黑马也正是苏涟漪从奉一教车队中“贪污”下的黑马踏血。

    当苏涟漪到时,正见到由官兵们保护的运粮车队从城外沿着大道赶来,有人骑着一匹黑马快步巡视车队左右,那人一身黑衣,身材修长,端坐马上更是有一种俊逸的潇洒。黑马黑衣,束起的黑色发丝在晚风中飘起,被火光映出神秘的亮泽。

    为百姓分发粮食者依旧是军中官兵,由衙役监督,再由叶弘书院的人记录,三者分工合作,效率奇高。

    一日的工作结束,城门口到处燃起火把,亮如白昼,仿佛半个东坞城人都聚集在此,大家欢天喜地地领取今日的劳动所得——粮食。

    ……

    别人都说女人间的友谊很奇怪,今日苏涟漪才知道,老头儿之间的友谊也很奇怪。

    苏涟漪终于没忍住笑,轻掩嘴角笑了起来。徐知府真是个老顽童,鬼得很,那一板一眼的项老直拿他没办法。听说当年因为徐知府装疯卖傻,不明真相的项老跑来没少大骂徐知府,如今徐知府也算是报仇了吧。

    徐知府则是一挑雪白长眉,“和项院长交往,是本官的荣幸啊!荣幸!”

    “你!”项叶弘见徐知府这般老不知耻,气得直跺脚,“和你这老家伙交往,真是耻辱啊!耻辱!”

    项叶弘笑笑,“郡主言重,东坞城是我们家园,保护东坞是我们职责所在,皇上日理万机,如此小事便……”话还未说完,便被徐知府推到一边,那雪白的胡子一挑一挑的,“好啊,那就辛苦涟漪了。”

    苏涟漪真心感激,“多谢项老了!项老的威武不屈,徐世伯忍辱负重,实在令人钦佩,小女定会上表皇上嘉奖二位。”

    徐文成暗挑大拇指,“郡主说得对,全托了项院长的帮忙,我们衙门人手确实不够,而军中文官也是数量有限,项院长调来书院大量师生参与帮忙,本来预期三天的报名工作,才短短半日便结束了,现在书院师生更是在帮忙分发粮食。”

    涟漪扑哧一笑,“这算是什么大礼?您与徐世伯都是长辈,晚辈向长辈见礼有何不对?”

    项叶弘赶忙道,“郡主万万不可,老夫怎能接受您的大礼?”

    涟漪上前浅浅福身,“难怪明明应几日的工作量半日便完成,原来全托项老的帮忙。”来者正是叶弘书院院长,项叶弘。

    徐文成见苏涟漪来,鹤发童颜眉飞色舞,“郡主回来了?看谁来了?”一指身旁之人。

    涟漪好奇上前,见徐知府正与一名老者聊得正欢,见到那老者,便知报名为何完成得如此迅速了。

    衙门门前,白日里那火爆报名景象已消失,除了几名稀稀两两报名的人,衙门门前已几乎无人,长龙搬的桌子也已消失。

    繁忙的一天,终于过去,如此劳累却不疲惫,有的只有兴奋与激动。

    当所有事解决,苏涟漪带着四名随身影魂卫出了商户大门时方方法,天已大黑。

    同时,苏涟漪命崔鹏毅御史带着名单与账目速速回京禀明皇上,开国库,取存银,调重兵,用最快的速度将银两运往东坞城。

    随后,解散了会议,七百多商户代北接下榻在叶家商会,而涟漪则是召集所有商部官员进行了紧急会议,每一名官员挑选几名干练的军队文官组成了贷款评估小组,而七百多户商户便平均分配给各小组,进行考核。

    她对商业再如何也是半路出家,在执行上绝对没有叶轩有经验。

    苏涟漪不得不感慨,叶轩办事能力真的很强,国家银行贷款在现代不算什么新鲜事物,但在鸾国乃至这个时空却是第一次,而她只是将原理说出来后,叶轩便立刻融会贯通,不仅毫无错误地执行,还默默帮她补充了许多漏洞。

    七百多人立刻又从位置上站起身来,“草民没有意见,一切听从郡主安排。”齐齐道。

    苏涟漪针对商户资产、贷款数额、还款期限以及抵押物几项仔细看了看,而后抬头道,“好,随后本官便会派人对诸位资产与抵押情况进行进一步核实,以地区为单位,根据贷款数目排列核实次序,你们可有意见?”

    下面七百多商户都屏气吞声,生怕涟漪不将银子贷给他们。

    涟漪微微点头,慢慢翻看册子的明细。

    叶轩从一旁商部官员手中接过册子,而后恭敬递给苏涟漪,“众商户欲贷银两数额及预计还款时间,皆记录在此册上,请郡主过目。”

    涟漪淡笑,从容入座,“各位不用多礼,起身吧。”

    这一刻,苏涟漪多少体会到了人们执着于权力的原因,被众人朝拜、被万人敬仰,这魅力实在让人难以抗拒。

    涟漪从容上前,这七百三十二人纷纷站了起来,侧部移出原本位置,撩袍便跪下,“草民叩见涟漪郡主。”动作虽不齐,口号虽不算响亮,但七百多人同时喊道,也是声势震天。

    七百三十二人齐齐回头,七百三十二双视线齐齐向苏涟漪射来,或敬仰、或惊讶、或艳羡,别有一种壮观。

    只听一旁叶家商会的人一声吆喝——“商部尚书、涟漪郡主到。”

    叶家商会院子硕大,绝非只有这“摩天大厦”一个建筑物,在楼下则是有其他房子,房子虽不高只有一层,但占地面积却很广,直到苏涟漪随叶轩进入后方才发现,这分明就是一个大型会议室!

    苏涟漪从前便远远看过这楼,却未多想,今日才知这楼竟是叶家的,大吃一惊。

    若每个城市都有一个标志性建筑物,那东坞城的标志性建筑物绝对是叶家商会莫属。鸾国鲜少有高楼,而叶家商会中央,一座六层高的高楼可算是东坞城的摩天大厦。

    叶家不愧是京城首富,更不愧是鸾国首富,其商会遍及全国各地,就连这远在边郊的东坞城也有其庞大商会基地。

    ……

    “是。”叶轩笑容中带着殷勤,转身瞬间,垂下了眼,眼角扫向苏涟漪身旁的四名高手,微微上挑的丹凤眼眯了一眯,若有所思。

    “好,前方带路,我这就去。”涟漪正色道。

    苏涟漪见影魂卫如此,差点笑出来,无奈摇了摇头,也不知飞峋之前下了什么命令,不过这样也好,省却了许多烦恼。叶轩这人狡猾如狐,脸皮厚如城墙,与他讲道理纯属浪费唇舌,最好的方法便是这样威慑。

    “涟漪……郡主,”叶轩勉强咽了口水,而后下意识向后退半步,“东坞城及周边大小商户一共七百三十二家,全部到叶家商会集合,而贷款的相关事宜下官也已为其讲解完毕,只等您最后拍案。”

    叶轩粉面白了下,而后又青了下,亲昵的“涟漪”二字后,尴尬地加上了“郡主”二字,以保自己小命。

    刚叫出口,话还未说完,只见一名面如凝霜的影魂卫上前,将那腰刀捏在手中,唰啦一声宝刀亮出半截,寒光刺眼,在刀鞘花纹的凹槽中,还有一些诡异的暗红色。那时血!是杀人后残留下而未彻底清理干净的血迹。

    叶轩看见苏涟漪,扬起自认最帅的笑容迎了上去,“涟漪……”

    今日的叶轩一身藏蓝色斜纹锦缎长袍,那袍子用料名贵,明明是蓝袍,在阳光的映射下竟泛着淡雅紫色的光芒,加之手工精细,穿在其修长的身材上更是俊逸非常。

    “人在哪里?”涟漪已接受了现实。

    如今苏涟漪无论走到哪,都有四名“跟屁虫”,这是云飞峋留下的影魂卫,这些影魂卫虽服务于苏涟漪却只听从云飞峋的命令,无论涟漪到哪都寸步不离,涟漪抗拒不得。

    “郡主大人,右侍郎找您。”一名影魂卫道。

    人生便是如此,他们是她苏涟漪生命中的过客,而她苏涟漪也是他们生命中的过客,过客与过客,便构成了复杂的人生。

    涟漪轻轻叹了口气,好在一切都过去了,生活重新开始了。也不知,盲眼的李母如何了。可惜,她没机会再去探望了。

    李胜混在人群中干得热火朝天,与其他几名瘦弱男子一同抬着大石,喊着口号。

    突然,苏涟漪在人群中见到一个身影,那是个男子,个子不高、很瘦,在人群中毫不起眼,但这人却是她加入奉一教的关键之一,这人不是别人,真是当是在街上认识的“骗子”李胜。

    何况,为与之前形象区别,涟漪未着淡雅装扮,身着朝服笔挺,威严中带着英姿飒爽。

    之前很多人见过“小涟”的容貌,为了不节外生枝,恢复身份的苏涟漪便一直带着面纱,别小看这一层薄薄的面纱,这面纱防不住熟人但足以令只见数面的生人认不出了。

    苏涟漪看着闹哄哄的人群,也不着急,反正她的初衷也不是迅速修理好路面,而是找点事让百姓们干,重新调集起凝聚力和生活热情,这样便足够了。

    说起来简单,但无论是挖路面还是重新排石铺土都到最后用十几人才能拉动的石碾,在生产力落后的鸾国都是一项不小的工程,即便人多力量大,但这些百姓都未受过培训,干起来也是手忙脚乱一锅粥。

    因为时间匆忙,没有太多砖石可用,在修路方面,便有军队中的工匠指挥百姓们挖开坑洼不平的路面,重新将大石按秩序摆放,而后将土重新铺上,用巨大石碾压实,这种土名为夯土,在没条件烧制熟土时,夯土也是一种不错的路面。

    还在排队登记的百姓们则是急坏了,都在后悔昨日未听信徐知府的话,今日没早早来排队,那么多白花花的米粮,就从手指缝中漏了出去。

    焕然一新的役工们干得起劲,多劳多得,谁不愿意多赚一些粮食回家?

    苏涟漪定制了一个“工时计划”,按照工作时间和工作强度交叉综合结算所得。这些都是现代务工基本规则,但在鸾国却是第一次提出,在凌晨提出时竟被徐知府和司马秋白两人大加赞叹,涟漪只能忍着心虚接受赞美。

    到下午时,招工工作还在继续,但上午招募到的百姓役工已经开始投入到紧张的修缮工作当中。

    说干就干,绝不马虎!

    已入秋季,苏涟漪已不指望着大家争分夺秒抢种一些农作物,更没天真到发展塑料大棚事业,在粮草充足的前提下,没有什么比修缮基础设施更重要的事了。

    至于城外,涟漪又在军中划出三十个百人左右小分队,由三十名队长带领,针对东坞城周遭三十多个大小城镇进行宣传和动员,而将这三十多城镇百姓号召起来的目的不是别的,而是修缮管道。

    其中,苏涟漪根据东坞城的主要街道,选出一千人,每二十人为一小队,一共五十个小队,共同喊着编好的口号,脚步遍及东坞城的每一个角落,务必做到偌大城内每一人都知晓消息,前来服役换口粮。

    在衙门口宣传是一方面,苏涟漪更是派人走街串巷深入到东坞城所有角落进行宣传。庞大的驻城军被云飞峋精挑细选出一万精兵强将时刻提防轩国来袭,其他两万人则是全力协助苏涟漪的恢复东坞大业。

    这一天,东坞城如同过了新年一般,因为看到了生活的希望。

    百姓众多,吵嚷着,好在有足够的官兵前来维持秩序。百姓们被一条条红色布条隔开,自然形成一排排,这红色布条被苏涟漪称为秩序线,从前在岳望县曾用过。

    再看衙门前,无论高矮新旧桌子一字排开,如同一条长龙般将府衙包在中央,桌子内侧坐着负责登记的人员,有衙役文官,也有军队中的文官,而桌子外侧则是慕名而来排队报名做役工的百姓。

    呐喊声各种各样,内容一个比一个诱人。

    “香甜的大米、雪白的馒头,来干活就有的吃,乡亲们快来啊!”

    从大清早开始,以衙门为中心,无数便装官兵敲锣打鼓,热闹非凡,一边敲敲打打一边大声吆喝,“乡亲们快来报名当役工,干一天活给两天饭,干多少给多少,多劳多得啦!”

    夜云散去,朝阳升起,阳光冲破云层洒向大地。同一片天、同一块地,却是不一样的东坞城。

288,百废待兴2

    明日更新可能会稍微晚一些,得去一趟医院,先和朋友们请个小假。

    ------题外话------

    飞峋笑了笑,“明日是小涟斩首示众的日子,从此以后再无小涟,只有我的苏涟漪。”

    苏涟漪吓了一跳,赶忙将两人的生日、两人爸妈的生日、两人见面的日子、两人成亲的日子想了一遍,摇头,“不知。”以为是什么纪念日被忘记了呢。

    话还未说完,人已经被云飞峋拉入怀中,“管其他人做什么?我们只要过自己的日子就好。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唉,这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男子被女子包围,便是风流倜傥;女子被男子包围,便是水性杨花,算了,懒得发牢骚了,别说鸾国做不到男女平等,怕是两千年后也没戏。”

    飞峋拉住她的手,用拇指轻轻抚摸她滑嫩的皮肤。

    涟漪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以为被他们缠着很舒服?别说什么清者自清的鬼话,那话连鬼都骗不住!搞不好有人背后议论我苏涟漪多么水性杨花,唉,我是那种人吗?”越说越气愤。

    “你不生气?”云飞峋好奇地问。

    马车疾驰,城内道路翻修一新,极为平整,马车速度也快了很多。

    夜深了,云飞峋不舍得涟漪受冻,又实在不想与娇妻分开,便拽着涟漪一同上了马车,踏血黑马则是系在马车上。

    涟漪笑眯眯,“飞峋好样的。”

    飞峋一脸无辜,“没啊,只不过不小心透露自己身份罢了。”

    涟漪回头看了一眼小脸雪白的叶轩,惊讶道,“你威胁他了?”

    云飞峋满意地点了下头,唇角勾起却不是笑,“识时务者为俊杰。”说着,转身带着涟漪离去。

    叶轩也站起来,后背一层冷汗对云飞峋拱手,“那个……商会还有其他事,下官便不送将军和郡主了。”与苏涟漪彻底拉开距离。

    齐齐站立,“草民恭送涟漪郡主、云将军。”

    商户们哪舍得结束?苏涟漪办这个茶话会分明是在帮他们指出未来发展之路,可谓受益匪浅。但确实太晚,又不能通宵熬夜留住郡主。

    涟漪笑道,“这几日我打算去一次蓟阳城,若能谈下生意来,便会组建第一支贸易队伍,你们若是有兴趣,便报名给叶右侍郎。时辰不早了,若大家没别的问题,我们这茶话会便结束吧。”

    “去轩国购入,这……能行吗?”有人迟疑道。

    苏涟漪认为,若是在两国利益的关键问题上,拓跋誉绝不会帮她,毕竟那是卖国。但两国通商是互惠互利的事业,既然元帅写了信便说明拓跋誉不是心胸狭隘目光短浅之人。

    云忠孝这封信写给拓跋誉,便是希望在苏涟漪有需要之时,拓跋誉能帮上一把。

    云忠孝与拓跋誉,一个是鸾国东坞城驻守元帅,一个是轩国蓟阳城城主,两座城市更是两国国界,而两人既是多年对手、死敌,又是惺惺相惜的朋友。

    涟漪掏出了一封信,这封信是出京城时,云元帅写出五封信中的最后一封,写给之人不是鸾国人,而是轩国蓟阳城城主,拓跋誉。

    众人哗然,去轩国上货,他们之前想都未想过,平日里的贸易往来,也都是针对买卖一些各国特产,而日常产品,从未想过在轩国购入,如今被涟漪郡主一提,大家蠢蠢欲动。

    涟漪又喝一口茶,将话题再引一个方向,“当然,即便是建厂生产也需要一段时间,那么这段时间经商之人也不能闲着,至于有人说去京城找货,那岂不是舍近求远?为何不去轩国找货?”

    商户们或议论纷纷,或低头沉思。

    古时人学写字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自己写的字是什么意思,只是单纯机械的临摹。而现代人则是在知晓字意的基础上练习写字,一心二用,所以古代穷酸秀才的一手好字,都堪比现代的书法艺术家。

    “再给你们说个浅显的例子,孩童学字,”涟漪道,“大家都学过写字,最开始只习字不识字,为的就是将精力集中在对字形的记忆及美感上,更能练就一手好字。同理,生产与销售便同等于习字与识字,我便不累述了,你们自行理解一下。”

    商户们死寂一片。

    涟漪也不对其嘲讽,耐心道,“拿我神仙方妆品厂为例,不看国外,只看鸾国,如今鸾国上下有七千多家铺子出售我的妆品,以至于供不应求,年年扩大生产规模。那么,在座各位谁家又能开七千多铺子出售自己商品呢?”

    商户们又有人道,“涟漪郡主,在下不懂,既然销售可以盈利,为何要将自己辛苦生产的商品让别人赚钱?”

    涟漪继续道,“有一些资产雄厚的商家也不一定任何事都亲力亲为,若诸位不嫌弃,完全可以用我的一套经营路子,将生产与销售分开,生产者便埋头生产,也可省却开铺等麻烦;而销售者选好中意的生产商,可以相互合作,出售商品。”

    众人再次开始议论。

    涟漪点头,“这位老先生说的是,凡事都要量力而行、量体裁衣,既无经验便别勉强办厂,却可以做二级代理,就如同我的二级代理钱汇钱兄弟一般。”

    那人继续说,“办厂确实是好招,但却也不是每一人都能办起工厂。例如草民这等小商户,既没钱财资金又无能力经验,从前赚的都是跑腿的辛苦钱,若真办了厂怕是连棺材本都赔了进去,涟漪郡主可否为草民指引一条活路?”

    “请说。”涟漪道。

    有一人站了起来,对苏涟漪一拱手,“涟漪郡主真知灼见,草民佩服!但草民却有忧虑,不知郡主可否为草民指点。”

    商户们见首富叶家也发话了,也开始纷纷计划抢占先机,建立工厂。

    云飞峋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将放在其肩上的手臂拿下。

    叶轩的面色一青,急忙回头对云飞峋道,“我是无辜的。”他没勾引郡主,或者说,没敢勾引郡主。

    涟漪对其赞赏一笑,心情大好。她现在需要的便是一个强有力的托儿,忽悠着大家一起办厂,只有办厂才能解决就业岗位,才能迅速恢复东坞城经济。

    叶轩一拍手,“如此看来,我们叶家产业最好也调整一下了。”

    别说生产力落后、交通不发达的古代鸾国,即便是在现代中国,外国品牌为进驻中国市场纷纷在中国建立分厂,其原因不外乎如此。

    其结果毫无悬念!

    商户们议论纷纷,有人真从怀中掏出了算盘,噼啪算了起来。

    “运费保管费等等,大家多少都有个估价,而在东坞城兴办工厂的费用,作为东坞城本地商户的诸位,应该比我要了解,那么大家算算,是将货物千里迢迢运送而来出售赚的多,还是直接在此办厂,守着偌大的东部市场和轩国市场赚的多?”

    二级代理,是苏涟漪创出的名词,其意便是她只是负责生产,而将她出售其货物的另有其人,如今她手下最大的二级代理便是钱汇,当年那个机灵又有魄力的酒家小二,此时也已是富甲一方。

    “也许大家疑问,我神仙方妆品从前在东坞城也有出售,为何还要多此一举的办厂。其实道理大家都明白,在东坞城所出售的妆品,绝对比京城中的售价要高上许多,为何?车马运费、人工保管费、意外损失费,还有一个便是二级代理费。”涟漪讲解。

    商户们哗然。

    苏涟漪抬眼看了下北部方向,“还有,轩国市场。”

    叶轩一挑眉头,还有什么?

    苏涟漪笑了下,“只说对了一半。”

    叶轩一笑,高声道,“涟漪郡主想要的,是鸾国东部市场。”

    商户们开始议论纷纷。

    “但与此同时,这一个月的时间完全可以成立实业产业,在百姓们手中收购材料,而后加工,再次出售,整个过程需要的时间绝对比一个月的时间要短。但这却不是我将产业开办在此的原因,你们猜猜我为何要迁到东坞城?”

    战后与和平时期的经济完全不同,百姓们对商品急需,供不应求,商机尽现。

    据资料显示,在座七百多家商户,也仅仅有四十三家商户自己有实业,而其他商户都是用传统方式行商。拿京城为例,车队一个来回需要一个月的时间,这宝贵的月余便是商机,待你的车队回来,百姓们是否需要这样商品,都是个问题。”

    涟漪又喝了口茶,而后笑道,“大家一定不解,我的产业在岳望县好好的,为何要兴师动众跑来东坞城建厂吧?那我便与大家讲讲。首先,何为商机?领先于人方才为商机,经商者要的便是一个快、准,商机转瞬即逝,晚上半步便难以赚钱,这一点从我口中说,那便是废话,大家都是同行,也都明白。

    叶轩也忘却了肩上疼痛,微微眯眼,面色严肃。

    众人惊讶,心中都明白,这是涟漪郡主“指点迷经”,定要打起全部精神听着。

    “虽然我入朝为官,其实说到底,我也同你们一样,是名商人。”涟漪道,见在座七百多人精大气都不喘,静等她下话,微微一笑,“既然是茶话会,我们便不是官与民的关系,权当商界同仁、朋友。其实我有一个打算,将我名下的造铁厂、神仙方妆品厂开设分厂,厂址就在东坞城。”

    苏涟漪作为一个现代人回古代,自然知道经济走向与发展潮流,但这些鸾国人又怎会预见未来?超前的视野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成功的商人未必有如此毒辣的眼光,而有如此超前判断能力的商人却注定是成功商人,例如李嘉诚。

    兴办企业搞实业,没多少人去尝试,一者是需要大量本钱,二者是没有那种意识。

    涟漪点了点头,鸾国商业虽还算发达,但如同中国古代一般,也是小农经济占主导的封建制度,这里的商人更多的是行商,便是在一个地方上货物再到另一个地方出售。

    七百商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终于有人开了口,“回郡主,草民想带人去北部看看,购入一些货物回东坞。”

    “拿到了银子,大家有什么想做的事吗?”涟漪温和道。

    苏涟漪也坐了下,率先端了茶碗喝了口,缓和下严肃的气氛。要知,像涟漪这般严格自律的人,从不在开会期间喝水、溜号。

    苏涟漪带着面纱,商户们并不觉有什么奇怪,虽苏涟漪是举国上下人们耳熟能详的奇女子,但毕竟是女子,鸾国除了苏涟漪也没什么女子抛头露面,带着面纱也是对的。

    商户们高声谢过后,入了座。

    涟漪摆了摆手,“这不算什么正式会议,诸位不用这般多礼,晚间召集大家,便权当一个茶话会了。”

    商户们不敢怠慢,从座位而出,齐齐跪拜,“草民见过涟漪郡主。”

    “诸位,晚上好。”涟漪上了前台,面带薄纱,温和一笑。

    叶轩只觉得肩头火辣辣的疼。

    飞峋倒是大方,还揽着叶轩的肩,那手在其肩上顺势拍了一拍,“是啊,叶侍郎为本将之妻劳累,本将自然与其交好。”

    叶轩面色苍白,心中哭喊,他可不敢和影魂人交好啊。

    紧接着,一众商户也都前来拍马屁。

    一旁有人拱手,“没想到云将军与右侍郎如此交好,真可谓俊杰之交啊。”

    这一次,叶轩对苏涟漪的肖想算是彻底破灭了,别说肖想,便是想也不敢想上半下,皇上的影魂,连朝中重臣都敢杀何况是他一介商户?

    叶轩的身子猛地一机灵,他竟然猜中了。他之前便疑问为何云飞峋手下那些人身手如此出神入化,原来京城中皇上御用暗卫影魂真的存在,竟在他身边。

    “影魂。”还没等叶轩问完,飞峋十分大方地告诉了他,丝毫不怕其泄露,因为他知道,叶轩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很少做一些损人不利己的傻事。

    叶轩皱眉,这几日他一直在调查云飞峋身边的几人。最后一咬牙,“飞峋将军,叶某人也算涟漪郡主的亲信,不知您能否告诉我,您身边的那些……”

    飞峋浓眉一挑,这姓叶的还算识相,一伸胳膊搂住叶轩的肩,在外人看来两人交好一般,但实际上,云飞峋却是靠近了叶轩的耳朵,“奉劝你离我女人远点,不然我心情不爽,很可能瞎下达什么奇怪命令,误伤了谁,可就不好了。”

    叶轩艰难地咽了口水,压低了声音,“飞峋将军说得对,某人确实……不安好。”示弱。

    云飞峋也懒得和叶轩这花花公子应酬,似笑非笑,“某人安好,本将军便不安好。”姓叶的,果然都没好东西。

    “呵……呵……飞峋将军安好?”叶轩尴尬道,若对面的云飞峋是普通武夫他也不怕,但对方无论权势还是背景,都是他惹不了的。虽然台上那女子实在勾得他心痒痒,但作为商人最会衡量,因为一个感兴趣又很难得到的女子,被权势者狠狠收拾一顿……不值。

    叶轩隐约听到骨骼摩擦的声音,是云飞峋捏了拳头。用余光一看,同样是男人、同样的手,但人家的拳头就是比他的拳头大了一圈,那捏得作响的拳头,是他惹不起的。

    原来,一身黑衣的云飞峋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坐在其身旁,两条笔直修长的双腿叠了个二郎腿,微微偏着俊颜,冰冷的眼神中带着威胁,直直盯着叶轩。

    叶轩一抬头,那笑意顿时卡在脸上,上不去下不来,尴尬无比。

    想到这,叶轩眼中也有了担忧,当接到苏涟漪到来的消息后,担忧消失,薄唇带了一抹玩味的笑意。

    商户们手中有银子又能如何?整个东部经济动荡,即便是补充货物也要到遥远的中部,一个车队能带回多少商品?而一个车队一个来回也少说月余,先不说杯水车薪的问题,就算是远水也解不了东坞的近火。

    东坞城看似逐渐强盛,其实也仅仅只是一种表象,例如说修缮道路城墙,用的是向家的粮草,而前来协助之人则是从军队中调集,商户们手上有银子,其实也都是贷来的。换句话说,这粮草、人、银子都是外界援助而非利益链中的一部分,这些只是暂时而非长久。

    叶轩早就料到了云飞峋会一同前来,便没自讨没趣地在门口等候,而是坐在前排的一角,脑中百转千回,猜测着苏涟漪会提出什么奇思妙想来挽救这局势。

    众人一听,顿时闭了嘴,视线齐刷刷地看向大门口。

    门外有人吆喝一声,“涟漪郡主到、云将军到。”

    离开会还有一炷香的时间,但整个会议厅已座无虚席,硕大的大厅闹闹哄哄,商户们欣喜中带着焦急,彼此打听着消息,商量着对策。

    黑马奔驰而去,影魂卫们不敢怠慢,上马的上马,上车的上车,紧随其后,向着东坞城最高建筑物——叶家商会而去。

    本来将马车赶来的影魂卫们都眼观鼻鼻观心,谁说他们首领大人自重?谁说涟漪郡主内敛?瞧瞧,这一举一动真让人脸红心跳,整日爱来爱去的害得老光棍崔鹏毅大人都动了凡心,何况他们这些血气方刚的汉子。

    踏血宝马哼了几声,踢了两下蹄子便不再吭声,算是认了。

    正准备上车的涟漪微微一笑,也顺了他意,将手交给飞峋,借其臂力,一个纵身窜上了马背,而云飞峋也是极为默契地将其往自己怀中一带。

    “今日不乘马车了,来。”马背上的飞峋俯下身,将手递给苏涟漪。

    披风是前几日徐姨娘亲手缝制送给她的,其垂度很好因内部是整块皮毛,领口的毛是两条狐尾拼成,既暖和又显富贵。

    苏涟漪也换了身深色衣裙,夜晚天凉,披了件披风。

    最终,饭吃过了,飞峋也换了身新衣,那衣服仍是黑色,但一条黑紫色的腰带,却平添气质。头发已干,并未完全束起,而是按照京城公子哥最流行的发式,半束半披,儒雅俊逸。

    苏涟漪嘴角抽搐——至于吗?不就是去一次商会,飞峋怎么如临大敌一般?

    当苏涟漪端着热腾腾的菜回来时,只见云飞峋已快速地冲了个凉,为让头发速干,长发上裹着巾子,身上披着一张薄被在衣柜里翻衣服,一边翻找一边嘟囔,“确实应该堂两件新衣了。”

    只见,平日里面瘫冷酷的男子双颊染了一些诡异的红,修长刚劲的手在自己结实的胸膛前拍了又拍,安慰自己狂跳的小心肝一般。这画风,有着说不出的扭曲感。

    涟漪带着那抹神秘莫测的笑容离开了,留下尴尬诡异的云飞峋。

    涟漪一愣,而后看着他似笑非笑起来,直到将云飞峋盯得后背发毛才懒懒开口,“好,那我去炒菜,一会我们一同去。”

    “我也去。”云飞峋立刻道。

    但现在他可咽不下这口气,用涟漪教他的一句俚语——癞蛤蟆不咬人更应人,那些人不是癞蛤蟆又是什么?

    “贷银不是已经发放了吗,还去叶家商会做什么?”云飞峋一听又去叶家,立刻老大不高兴起来。吃醋上瘾,而且越吃越多,从前云飞峋端着一股子清高自傲,懒得和李玉堂等那些狂蜂烂蝶斤斤计较,降了自己身价。

    涟漪见飞峋脸上确实带着浓浓倦容,想到这几日两人为城内操劳都未睡好,也是心疼。“一会我炒两个菜,用完后你便休息吧,我还要去一次叶家商会。”东坞城的饭馆还未重新开张,而涟漪又不想雇厨子,这几日便自己动手炒一些小菜,吃得也顺心。

    云飞峋赶忙强打欢笑,“没什么,今日往返城内外多次,有些累了。”

    苏涟漪见此一愣,难道飞峋还有其他事瞒她?“飞峋,你怎么了?”

    云飞峋若有所思,垂下了眼,掩住了眼底的心虚。

    “崔鹏毅从来都是皇上的人,你平日里不也是对他有所防范?”涟漪道,话锋一转,“不过也不用担心,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我认为崔大人是公正不阿之人,我们的一举一动上对得起皇上,下对得起百姓,而崔大人也没理由背后害我们对皇上谗言。”

    飞峋眸色一敛,“是啊,崔鹏毅怕是将我们一举一动都时时汇报给皇上。”

    涟漪点头,“当然,东坞城的变化乃至我们的一举一动,都被皇上牢牢把握,为了鸾国东部的稳定,没有什么比将我留下更好的方法了。”

    “皇上能批准吗?”飞峋又问。

    苏涟漪看出云飞峋脸上的迷茫,也不多做解释,因为再解释下去,飞峋也未必会理解。毕竟,云飞峋是古代人,做梦都想不到未来世界的全球贸易,加之,飞峋本身就在军营中长大,哪懂什么商业?哪懂商人之野心?

    云飞峋仍然不懂,鸾国这么大还能做不成生意?为何非要去国外做?

    涟漪微微一笑,“特色大了,最大的特色便是它为边境!若想将商品出口,没有比在边境办厂更便捷的了。”

    “过人特色?”飞峋不解,“东坞城又有什么特色?”

    但是妖是鬼又如何,他不在乎,只要涟漪能留在他身边就好。

    云飞峋知道苏涟漪从“远方”而来,也知道那个“远方”他也许一生也不会见到,鸾国有种名为“借尸还魂”的传说,按照涟漪的说法,她便是还魂女鬼。

    涟漪也慢慢品着茶,在桌旁坐下,“这是快速振作东坞经济最好的方法了,在我们那个世界,有一种叫招商引资的东西,能短时间将一个落后地区经济迅速发展起来,难点不是如何发展,而是如何将这资金引来,这需要招商引资当地的一些过人特色。”

    飞峋擦了脸,接过涟漪递来的茶,“能有效吗?”饮一口热茶,芳香四溢。

    “是啊,”涟漪沏茶止渴,“城内道路还有几日便翻修完毕,城外官道修缮不需要那么多人,我想奏明皇上延期回去,在东坞城开设造铁厂和妆品厂的分厂以解决一些就业岗位,加之,也起到一个带头作用,煽动其他商户跑来开厂。”

    “听说,你写信给皇上?”飞峋一边随意问着,一边舀了水洗脸,他在城外监工管道修缮,脸上和头上满是灰土。

    忙了一天,苏涟漪回了家,脱下了朝服换了件舒服的衣服,而云飞峋也正好回来,两人也算默契。

    到了指定时辰,府内的临时下人结了工钱,都回了去,偌大的宅子里除了影魂卫十几人便只有苏涟漪和云飞峋了。

    涟漪没有施舍银两的习惯,一来不想滋生人们好逸恶劳的情绪,二来也是尊重他人的人格。

    府内没下人,而苏涟漪为了“扩大就业岗位”,便叫了一些干不动重活上了年纪的人来打扫庭院,每日工作三个时辰,不提任何要求,能干多少干多少,还一再嘱咐——累了就休息,千万别累坏。

    被云飞峋买下用作影魂卫基地的宅子最终挂上了牌匾,虽然苏涟漪万般拒绝但最终还是失败,牌匾上苍劲有力两个大字——苏府。这字,还是项老提的。

    人多力量大,才短短三日,东坞城内道路返修一新,城墙也是如此,有些缺失快坍塌的城墙已被大石和着泥浆重新砌好,虽这是临时城墙,但也已足以抵御外敌。好在,已是秋末入冬,雨水不会太多,而到了冬季,这城墙便会坚如磐石。

    短短三日,朝廷国库中第一笔银两已到位,苏涟漪按照比例为这七百多贷款商户发放银两以应急,而东坞城也已基本恢复了安宁。

289,百废待兴3

    从医院回来,身体极为不舒服,就到这吧,明日一定多更!

    ------题外话------

    苏涟漪怎会想到,有朝一日,云飞峋的话成真?

    “养大后,我自尽寻你,要辛苦你在黄泉路上等我一段时间。”因皱眉,云飞峋双眼更显深邃,极为认真。

    苏涟漪扑哧一笑,如同哄孩子一般,“如果我们孩子未长大成人,我死了你也死了,孩子谁来养大?”

    云飞峋自然不傻,“你不信我?我真的会和你一起死!”

    涟漪自然不信,无奈地笑笑,“知道了。”有些情话,听着舒服就好了,别较真。

    苏涟漪下意识认为云飞峋认为她说话不吉利,却不成想得到了如此回答——“你死,我也死!”

    云飞峋猛地抬头,双眼直视看着她。

    涟漪点头,“我发誓,无论我去哪都带上你。”而后狡黠一笑,“如果我死了呢?”

    “答应我,不许离开我,你若想离开,带上我!”云飞峋道。

    苏涟漪愣住,下意识地笑了,“其实我的世界也只有你一人。”伸手在他宽厚的背上轻轻抚了抚,如同安慰一只悲伤的野兽。

    见苏涟漪沉默,云飞峋急了,“从前我与你说过,尽忠,鸾国有无数杰出武官;尽孝,有我哥云飞扬,我从小便不在元帅府长大,我离开也不会对其他人有什么影响。我的世界里只有你,涟漪,你走了我便一无所有,你绝不能放弃我!”

    她只是个普通女子,从前为了生存而经商,而后为了婚姻而为官,命运将她向前推,早失去了自我。如今经历了数年波折才发现,她离自己想要的生活越来越远。

    苏涟漪一愣,而后失笑,“我表现的这么明显?”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她不稀罕举国上下人人都称她“奇女子”,更不稀罕成为早朝上唯一女子官员,她不是女权主义者,也不是女强人。

    “答应我,”他将脸埋在她颈间的衣服中,声音无助,“如果你离开,带着我!不许丢下我!”

    涟漪不解,他很少这么连名带姓地称呼她,“我何时拒绝过你?”

    云飞峋皱眉,猛地将她搂在怀中,“苏涟漪,答应我一件事!”

    “能,我自然能看出来,只是有些受宠若惊罢了。”涟漪笑了,“谢谢你,飞峋。你是我来到鸾国得到最好的礼物、最贵重的礼物。”

    “今日即便我不说,难道从我行动中你还看不出来?”飞峋问。

    “真……的?”涟漪如何能一下子接受?别说男尊女卑强盛的古代,便是现代,也很少有男人随女人意识而活。

    云飞峋神色未动,目光坚定。“我的真实想法便是,有你的地方便有我,你想做什么,我便做什么,仅此而已。”

    苏涟漪无奈地摇头,“不用这么迁就我,我想听你的真实想法。”

    云飞峋微微低头看着涟漪略带倦意的双眼,已知了她的态度,“你累我便累,你不累我也不累。”

    “这样的生活,是你所追求的吗?”涟漪道,怕其仍旧不理解,详细解释道,“为国效力、为君解忧、为民造福,忙碌、冒险、完成任务,等等。”

    飞峋微微皱眉,未回答,不懂其意。

    涟漪从他肩上抬起头,“你累吗?”

    “恩?”一声回应好似呢喃。

    涟漪摇头,“不用了,即便不听也能猜到,不外乎伸张正义云云,其实我来也不是喜欢看人砍头,只是一种祭奠吧。祭奠一段自己的历程、祭奠自己一个特殊身份,飞峋……”

    飞峋耳力过人,“听不见徐世伯说什么吧?用我转述给你听吗?”

    苏涟漪在马车中只能远远看着,隐约能听到徐知府陈凯激昂地说着什么,却听不清。

    刑台上,徐知府上了台、入了座,今日是他亲自监斩。

    云飞峋相信苏涟漪的话,不觉睁大了眼,“真是个神奇的国度。”

    苏涟漪无奈,“我们那里比鸾国文明先进了至少千年,随便一两个常识都可以在这里笑傲江湖,大家都说我是商业奇女,其实我根本不懂什么经商,若我们那里的成功商人真来到这,怕是做得比我要好上很多。”

    “无法施展,还治好那么多奇症?”飞峋认为是涟漪在谦虚。

    涟漪闭着眼小憩,声音也是懒洋洋的,“好个屁啊,我是西医,靠的是医疗仪器为人诊病,在这里医术根本无法施展。”

    “难怪,你医术这么好。”飞峋感慨。

    “恩,在我们那儿叫医生。”涟漪答,狭小的空间,夫君在身侧,外面乱哄哄、屋内暖洋洋,没什么比这更舒服的了。

    “你以前是大夫?”飞峋恐涟漪害怕,岔开了话题。

    涟漪笑着点了点头。

    飞峋伸手将其揽在怀中,“别怕,一切有我。”

    苏涟漪又躺在了飞峋宽厚的肩上,极为舒服,闭着眼,“我们那的人很胆小,别说杀人,连杀鸡都怕。我倒是不怕杀鸡,但在以前也不敢杀人。”

    祭奠。

    玉容身形消瘦,站在周围魁梧侍卫中央,显得文弱又无助,一炷香的时间,他的眼竟未眨一下,眼神极为复杂,或迷茫或坚定,或不舍或坚决,从“小涟”出现的瞬间,他的眼便一直在其身上。

    周立看向刑台,那抹几乎与男子同高的身影如此纤瘦,惹人怜惜。但他又能说什么?小涟是个命苦的姑娘,被毁容坏了清白,最重要的是竟被太子看上,主子怎会容她?

    他对周立的话毫无反应,好像没听见一般,其实却半个字未落下。

    一身褐色粗布衣的玉容静静站在人群中,面上黄色易容物也无法掩盖其尊贵,他如此安静,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一般。

    “主子,台上的正是小涟姑娘,我们是否要去……”说话的是周立,“劫法场”三个字,迟疑着并未说出。

    好在,百姓们注意力都在台子上,没人注意这些人。

    人海中一角,有一队人马无声无息潜伏在人群之中,身着普通百姓粗衣,脸上也是易容,若不是那一张张犀利冷静的面容,丝毫不会暴露其身份。

    “圣女”由一名与苏涟漪身材相仿的死刑犯冒充,因苏涟漪身材高挑,于是找与其身高相仿的死刑犯并不难,让其穿上女装,蒙上面纱,无人能看出其真正容貌、性别。

    两人正闲聊着,人群猛的沸腾起来,两人向车窗外看,原来是时辰到,“圣女”被押上了刑场。

    “……”云飞峋努力联想那个画面,每一次行刑百姓们一半晕倒一半呕吐,场面会是如何紊乱!

    “在呕吐。”苏涟漪答。

    “另一半呢?”飞峋问。

    苏涟漪嘴角抽了下,“我们那的人若真看了砍头,怕是有一半人晕倒。”

    云飞峋很努力地联想,他实在联想不到电视和电脑,却也不想打破砂锅问到底地追问,他更习惯于倾听。“你们那的人不喜欢看砍头?”鸾国百姓很喜欢看。

    涟漪继续道,“我们那里有电视、有电脑、有互联网,天下大事奇事都可瞬间知晓,因为人们接触的信息很多、眼界够广,哪怕是发生再大的事也很少凑热闹。”说着,手指向外面那人山人海,“这样的景象,一年中能见到两次便不错了。”一次是春节,一次是春运。

    云飞峋皱了皱眉,努力联想,却怎么也想不到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活。

    涟漪扑哧一笑,“我们那个时代的人……不空虚!一点不空虚!非但不空虚,生活十分忙碌,有些城市的生活节奏更是快得可怕。白天要上班,晚上偶尔要加班,挤很久的车回家后还要做家务、养孩子,年轻人则是去夜店或什么地方玩,有双休日……就是说一周有两天休息,周而复始。”

    云飞峋侧过头,轻轻吻了下涟漪的发丝,“给我讲讲你的世界,你们那里的人是否也这般空虚,喜欢凑热闹。”

    涟漪笑着点了点头,而后偏过头轻轻靠在飞峋肩上,“除了发泄外,其实百姓们也确实没事可做,精神世界空虚,所以更喜欢凑热闹。”

    “古代?”飞峋疑问,“在你眼中,现在是古代?”

    涟漪叹了口气,“是啊,古代百姓最无人权,受尽了剥削压迫,是需要这么个发泄途径。”

    飞峋看了一眼,而后轻笑了下,“其实百姓们不一定对圣女怨恨大,只是找一个发泄口而已。”

    透过半透明的车窗帘子,涟漪看着这些百姓,皱着眉,“我有些疑问,虽奉一教恶贯满盈,但只要是服从奉一教,却都分发粮食,为何百姓们对圣女的怨恨如此大?”

    车内坐着的,正是苏涟漪和云飞峋两人。

    在刑场一旁,有一辆马车,马车虽不华丽,但如今能坐得起马车的人也实在少,于是百姓们自动离那马车远了些距离。

    行刑时间选在中午,正好在役工百姓们午休时间,而徐知府又授意今日午休时间延长,于是人们呼啦啦地都跑来刑场看行刑,毕竟这刑场都已搁置了多少年,加之,今日行刑之人实在是特殊。

    刑场是一个高高木台,台子漆了红漆,因年久失修如今油漆斑驳,露出的木头也有着暗红色,那是死刑犯们的血。

    离进东坞城南门,有一个大型刑场,城内死刑犯都再此行刑。

290,永别圣女

    最后,贫嘴丫头保证一点,不会悲剧、不会草草完结,按照计划按部就班的,来一个完美结局!发誓!

    有些朋友舍不得文文完结,但三十万后此文就两百万了!好吧,洋洋洒洒写这么多,我自己也是吓了一跳。故事很多,想扩展的空间太大,因为人的发展是无穷无尽的!但再盲目扩下去,岂不是老太太的裹脚布不是?

    丫头身体确实不舒服,但每一日都在康复!所以,不会因身体不妥草草完结,更不会以悲剧结尾,放心!未来字数,最少三十万,也许更多……本来想压缩一些,但自己放不过自己,总是忍不住详细地写。

    昨天的章节确实是伏笔,令很多读者不安,怕以悲剧结尾、怕草草收尾。

    ------题外话------

    拓跋长哪肯?“没事,飞峋兄弟你只管回去,回头我去找你,住你家就行了。”

    “……”云飞峋哭笑不得,这厮就和狗屁膏药似的,“抱歉了,长兄,今日其实是陪着我妻涟漪郡主前来,待事情办妥后便回去,东坞城中事想必长兄也有所耳闻,时间紧急,无暇分心。”

    坐回了云飞峋身边,又一把搂住飞峋的肩,“兄弟,今日有人打扰实在扫兴,你多留几日就住我府,我们好好比划比划如何?”

    拓跋长见拓跋月坐到了誉王妃身边,而云飞峋也溜回了座位,他也只能怏怏地回去,心中将那可爱又可恨的妹妹骂了一万遍,好容易找到这么好的对手,可惜了!

    拓跋月是公主,谁敢与她计较,大家连笑都不敢笑,赶忙将此事翻过去不提。

    无奈,拓跋月只能道,“呵呵,刚刚认错了,我以为是我的一位朋友,刚刚还惊讶他怎么来来了。”刚刚她还真的惊讶,惊讶于打过拓跋长的人竟然这么斯文,要知道,拓跋长可是他父皇认定的轩国第一勇士。

    拓跋月的脸一下子更红了,其实她只是耍小手段捉弄,装作好像认识的摸样,只要对方接话问——“我们认识?”她立刻会回答不认识,小小捉弄。谁知道那人长得俊俏,却冰冷冷的不上道。

    誉王妃也好奇,“小月儿,那位是鸾国的云飞峋将军,你们认识?”

    云飞峋十分坚决地摇头——不认识,绝对不认识!

    苏涟漪看向云飞峋,用眼神询问——你们认识?

    别说拓跋月涨红了脸,连趁机溜走的云飞峋也皱起了眉。

    倒是拓跋长粗心上了当,“你什么你啊,大姑娘家的指着人家男子,怎么,看上了?”拓跋长是个糙汉子,说话从不经过大脑。

    谁想到,云飞峋搜索了大脑,发现确实不认识面前女子,便未理睬,打算趁机溜下台,回位置上去。

    “你!你!你!”拓跋月又你了半天,就等对方接话,她好说下去。

    苏涟漪也不懂,难道之前两人见过?

    飞峋一愣,皱眉,不解。

    拓跋月一回头,愣了一下,而后站住了脚,伸手指着云飞峋,“你!”

    涟漪也觉得这画面很可爱,拓跋月在轩国想来就好像小燕子一般吧。

    “这鬼丫头,没事就喜欢挑衅她大哥,定下许多苛刻规矩与他大哥切磋。”拓跋妻又开始讲解开来。

    拓跋长习惯了这可爱妹妹对他的挑衅,宠溺地笑了笑,而拓跋月则是对其做了个小鬼脸,无论从形象还是气质形成强烈反差的兄妹俩逗得大家一笑,誉王妃也是掩嘴笑了起来。

    红色身影穿过两人舞台中央站着的两人,顺手用粉拳击了拓跋长胳膊一下,但那粉嫩的小拳和拓跋长粗壮的胳膊形成强烈反比,更是令人疼惜这名俏皮女子。

    涟漪点了点头,“真是个活泼可爱的小公主。”由衷道。

    “这是当今皇上的十一公主拓跋月,鬼机灵,是皇家上下的开心果,皇上宠她到骨子里,”拓跋长妻柔声介绍,“誉王爷与王妃都喜欢她,半个月前到蓟阳城看望王妃。”

    誉王爷哈哈笑了,誉王妃赶忙招手,“小月儿,来婶婶这里。”很是疼惜。

    所有人都已习惯,就连苏涟漪也觉得女子实在可爱,听称呼应该是轩国公主。

    “好了好了,别这么多礼了,都坐下,该吃吃该喝喝,本宫就是来看看玩玩。”红裙女子蹦蹦跳跳地向上位而去,“皇叔真是的,有好玩的都不叫人家。”无视众人,在大厅上便开始撒了娇。

    刚刚还看切磋的众人都站起身来,为那名女子见礼,连拓跋长之妻也站了起来。

    苏涟漪顺着那声音望去,见不知何时大厅门口站了名女子,女子身材娇小面目柔美,一双大眼灵动得会说话一般,樱桃小口擦着亮亮的口红,与身上娇红色长裙相得益彰,好一个小美女。

    “这天下还有人能与长哥哥匹敌,真让本宫大开眼界啊!”那女声继续道,声音笑吟吟的,如银铃一般好听。

    突然一声娇俏悦耳的女声袭来,打破了僵持的气氛,柔美的女声配合力张的画面,别有一种美感。

    “好!”

    其实只有苏涟漪知道,云飞峋才是不折不扣的力量型选手,其臂力、握力尤其大,今日也只是不想显露本领罢了。

    大厅肃静,人们都放下了酒杯,惊艳地看着“不分伯仲”的两大高手对招,你来我往,好不激烈!在众人看来,拓跋长以力量见长辅以速度,每一招看似朴素,其实质破坏力巨大。反观云飞峋,众人认为其以速度见长辅以灵动,修长的身体如同一缕清风一流泉水,难以捕捉让人抓之不中。

    云飞峋很注意角度与力度,偶尔还虚晃几招,令表面看起来不是一边倒。

    拓跋长一个横扫**,云飞峋一个后空翻躲避;拓跋长长拳袭来,云飞峋手刀击在他手腕处,四两拨千金;拓跋长转身用肘部猛击,云飞峋则是握住其肘向下一拉化解其力。

    拓跋长便只以为自己眼花,喊了一声“兄弟,得罪”又攻了上去。这一次云飞峋一边努力闪避、拆解对方招式,一边全力控制自己不会再一不小心露出太过惊人之举。

    云飞峋赶忙不动声色地回到原来位置,“送”了回来。他虽不想赢,其实也不想输。

    拓跋长一愣,刚刚还在眼前的人,怎么转眼不见了?再看向几乎顿时到大门口的云飞峋,揉了揉眼,摇了摇头,看来今日真是喝多了。

    云飞峋赶忙回给苏涟漪一个委屈又无奈的眼色——他已经很尽量控制自己了,罢了,再控制一点。

    苏涟漪立刻皱眉,用眼神警告云飞峋——要收敛!别显露本领平添是非!

    人群发出惊呼,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有人能跳得这么远。

    云飞峋双眼一眯,刚想硬碰硬接下,以他的速度与力气毫无疑问会有压倒性胜利,但想到众目睽睽显露天赋极为不妥。想到这,他右脚足尖点地,身子已如同张弩之箭向后飞了去,眨眼之间已后跃至一丈开外。

    拓跋长虎目一瞪,一个箭步上前,手握空拳,那拳又似爪形,毫不犹豫向云飞峋面门击来,若是常人如此非但不会占丝毫便宜反倒会漏出无数破绽,但与拓跋长笨重身材相反是其敏捷的身手,那速度又快又猛,加之其庞大身躯突进,只能用猛虎下山来形容这一招式。

    噗,苏涟漪又笑了,难道飞峋也醉了?

    云飞峋无奈也拱手,突然想起苏涟漪曾说的话,不由得吐出。“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兄弟,得罪了!”拓跋长一抱拳。

    就连商部之人也对云飞峋很是担忧。

    旁观的武官啧啧道,不用切磋,看一眼也知道拓跋长将军会赢。

    另一人,同样身材高大,但结实无赘肉的身材略显修长,他皮肤不算白,却也不黑,浅小麦色,五官端正立体,浓眉斜上发迹,挺细的鼻梁下一张抿紧的唇,俊美斯文。

    其一自然是拓跋长,因酗酒,本就黝黑的面容黑红,高大的身材健硕的身体,加之其不羁的气质倒很像黑旋风李逵的摸样。

    誉王府办宴席的大厅呈方形,既能容纳更多人又有中央硕大宽广的舞台,誉王爷与誉王妃坐在上位,其他人按身份排列作为,整个座位围绕舞台一周,而本应舞姬翩翩起舞的中央舞台站了两名硬汉。

    云飞峋无奈,便只能应战。

    苏涟漪也忍不住担忧起来——飞峋你可千万要把持住,既不能露出超人的本领,又别伤了拓跋将军。

    拓跋长妻面露担忧,“希望我夫君千万不要误伤了云将军啊。”那云将军虽身材修长结实,但容貌俊美气质斯文,怕也是绣花枕头。

    这也是为何皇上软硬兼施,逼着云飞峋加入影魂的原因之一。

    苏涟漪知道云飞峋天赋廪人,从前便惊讶于其超出常人的各项身体素质指标,若放到现在,绝对是扔进实验室的一个物种。即便在鸾国也是极危险,好在飞峋天性低调,只有很少人了解他的情况。

    誉王爷一招手,跳舞的舞姬们便停下舞步,恭敬退了下去,丝竹声停,连应酬拼酒声也停下,一双双或好奇或看热闹的眼神看向场中央。

    而誉王爷又如何能想到,他打不过云元帅,很抱歉,他儿子也不是云元帅儿子的对手,若除去云飞峋而换做其他人,还有胜的希望。

    云飞峋怎么会想到,当年誉王爷与云元帅频频切磋没赢过一回,对云元帅那是又气又敬,如今生了个这么勇猛万人不敌的儿子,咬着后槽牙期盼着自己儿子能赢过云元帅的儿子,狠狠一雪前耻!

    “长兄,这真不合适,真的!”云飞峋哭笑不得,快被拓跋长扛到场中央了,他只能向誉王爷投目光以求救。没想到的是,誉王爷非但不生气,还一脸期待。

    “长将军好武功。”涟漪道,心中却想,如此鲁莽的拓跋长想来会仕途顺风吧,毕竟上位者最喜欢的便是这样没心机又勇猛的亲戚。

    涟漪愣了下,虽然拓跋长鲁莽,却又觉得他十分可爱。

    拓跋长妻无奈地点了点头,“是啊,夫君非但喜欢切磋,尤其是喜欢谁更要切磋,根本不分场合。还记得十年前进京,夫君在皇上御宴上非拉着太子切磋,最后将太子大败,硬生生让皇上下不来台。”

    涟漪摇头,“不,我很喜欢轩国菜,只是……”涟漪同情地看了一眼被强硬拖着的云飞峋,“长将军好像很喜欢比武切磋啊。”

    拓跋长妻赶忙伸手为其轻轻拍背,“妹妹没事吧?是不是这菜肴不合口味?”

    “噗……咳咳。”苏涟漪好悬被茶呛住,琴棋书画?这两个壮汉他们会吗?

    拓跋长哈哈大笑,“有啥不好的,咱们都是练武带兵的,不比武难道比琴棋书画?”

    云飞峋的笑意僵在脸上,“这样……不好吧……”哪有喝喝酒比武的?而且,他不喜将武艺展露给外人。

    “兄弟,”拓跋长紧紧一揽云飞峋的肩,“我们比划两下怎样?”

    随后发生的事让苏涟漪笑不出来,如果可以选择,苏涟漪倒希望拓跋长挑拨离间。

    涟漪微笑,“哪里,拓跋长将军性格爽朗豪迈,一代英雄也。”

    拓跋长妻无奈地叹了口气,“妹妹休要笑话,我家将军什么都好,就是喝了些酒便……”喜耍酒疯,不分场合。就连誉王爷也是无奈十分。

    正陪着拓跋长妻闲聊的苏涟漪一愣,神色未变垂下了眼,掩住了深思。难道拓跋长这外粗里细的汉子要在酒桌上挑拨离间?

    拓跋长脑袋摇得和拨楞鼓一样,“不会不会,哥哥我虽喝酒但是记性很好,盛传你武功可比云飞扬要好上许多。”

    飞峋赶忙道,“长兄过奖了,在下无论武功与领兵谋略远远不如我兄长飞扬,想来长兄是听岔了。”低调得不能再低调。

    一众人也跟着拓跋长奉承,“是啊是啊。”

    正说着,拓跋长一拍云飞峋肩膀,嗓音如雷,“飞峋兄弟,早就听闻你率领大军平反南部,传说你武功奇高啊!”

    涟漪赶忙道,“哪里,姐姐来得正好,涟漪正觉十分孤单,您来了也好一起说说话。”

    苏涟漪正想着出神,一股香气袭来,抬头看见一名艳丽少妇在两名丫鬟的服侍下款款入座到她的位置,“涟漪郡主,奴家是长将军之妻,见郡主独坐特冒昧前来叨扰,还请郡主见谅。”

    一时间,王府大厅,拼酒的拼酒、赏舞的赏舞,客套的客套,丝竹声与吆喝声齐飞,很是热闹。

    涟漪夹了青菜慢慢放入口中,一举一动无比优雅,心中想着一会如何与誉王爷谈判,交换什么利益,如何在表面共赢的前提下为东坞城牟利。

    云飞峋身材已经很高,放到现代几近一米九的个子,那拓跋长的身材丝毫不逊色,加之其肥硕的身材,相比之下,飞峋竟显得文弱了起来。

    苏涟漪叹了口气,喝了口清茶。

    “长兄好酒量。”说着,云飞峋也是一仰而尽。

    拓跋长一屁股坐在苏涟漪原本的位置上,一把搂过云飞峋,“飞峋兄弟,喝!”说着,一把抢过旁边丫鬟手中的酒壶,亲自为其斟满了酒,自己也抓了一只碗,仰头喝下。

    涟漪起身,一旁的商部官员立刻为其让了位置,与其他同僚挤一桌,而涟漪则是独坐一桌。王府下人见此,丫鬟迅速上前,将桌上菜肴端下,重新铺了桌布,同时端上热腾腾的精美佳肴。

    因为饮酒,面色潮红,更显飞峋面庞俊逸,“我的酒量你放心。”

    苏涟漪点了点头,笑了出来,“你小心。”

    飞峋回过头,迅速低声道,“涟漪先去旁边,别被这等莽汉伤到。”

    拓跋长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因身材庞大,将那桌子都掀翻了,“我要……与我飞峋兄弟坐一起!”说着,拎着酒壶便冲了过来。

    苏涟漪面上挂着笑容,但心中却明了,这些轩国人怕是习惯了用装醉来卸下对方防范、拉近距离。若放到现代,还真像中国东北人的习惯。

    崇尚武力的轩国好酒、酗酒,喝起酒来便不要命一般,酒过三巡,上上下下都半醉说起胡话。

    其中,拓跋长最是高兴。

    最终,苏涟漪得了个结论——云家男人都不简单,那云忠孝在朝中腐朽又顽固,其实却是清廉又爱民;云飞峋平日里冰冷木呐,上了酒桌应酬竟然左右逢源。云家男人都是影帝啊!天生的影帝!

    已近六十的拓跋誉竟被云飞峋煽情煽到红了眼圈,苏涟漪用了十足的狼才未将下巴掉在桌子上。

    苏涟漪很惊讶,她原本以为云飞峋是极为内向之人,却没想到,其酒桌礼仪丝毫不少,与轩国大小将领侃侃而谈,一会赞美拓跋誉拉关系,一会说着轩国人杰地灵,情到深处还转述云元帅思念老友誉王爷时的动情场面。

    因为云飞峋的到来,苏涟漪暗暗松了口气,她十分不会应酬,更不会端着酒杯说着场面话,好在飞峋来了,有了他,她只要安静在一旁陪着便好。

    已是深秋入冬,但为喜庆,誉王府处处张灯结彩,更是请来城内大小官员陪客,整个誉王府喜气洋洋如同新年一般,远超苏涟漪的想象,心中对那鲜少接触的公公又是好奇一分。但无论如何,看来此行目的应是可以顺利达到。

    蓟阳城内,誉王府,拓跋誉老王爷更是摆下盛大酒宴以招待老友的家人。

    轩国的利益,出城迎接十丈有远迎酒,入城门时有入城酒,到了府邸有接风酒,礼数越多,其对来宾之人便越是重视。

    涟漪在一旁淡笑不语,但即便不发一语,其气场却丝毫不输男子半分,绝不容外人轻看。

    云飞峋也是一拱手,“本将也是久闻拓跋长将军威名,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拓跋长上前,“想必二位便是云将军与涟漪郡主吧,久仰大名,今日一见甚为荣幸。”

    车帘撩开,从容而下的是身着青紫色官袍的苏涟漪,官袍为男装,穿在其高挑的身上平添飒爽,丝毫没小女儿的扭捏柔弱,当她步下马车后,美如冠玉的面庞带着淡淡笑意,落落大方。

    一声号令,车队停下,身着盔甲高大威猛的将军亲自上前为涟漪郡主撩车帘,那将军年轻英俊,气质非凡,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随身保护的云飞峋。

    拓跋长年纪三十上下,身材魁梧胖硕,面目黝黑,鼻梁极高,一双虎目咄咄逼人,见车队前来,他自战马而上,距离车队丈余翻身下马,带着随行蓟阳城官员列队相迎。

    毕竟,所来这人一个身份为鸾国官员,另一身份则是云忠孝的家人。

    苏涟漪带领商部官员以及五千精兵前往蓟阳城,蓟阳城主虽未出城迎接,却派其子拓跋长前来迎接。场面还算盛大,一方面因两国礼仪使然,另一方面这也是云忠孝的面子。

    鸾国与轩国接壤,东坞城与蓟阳城比邻,而蓟阳城的城主名为拓跋誉,为轩国皇族,驻守边关。

    ……

    就这样,风光一时的奉一教圣女砍了头、烧了身,同时,“小涟”也彻底消失。

    玉容已转身离去,一旁侍卫们赶忙为主子开路,没多一会,一行人消失。

    “走?”周立一愣。

    玉容站直后,微微一摇头,细眉拧紧,远眺那火光,“走。”

    “容小的帮大人诊脉吧。”随行的张大夫道。

    玉容紧闭的双眼猛的睁开,眼中再无迷茫与悲伤唯有无情冷酷。

    周立眼疾手快接住自家主子倒下的身体,自从得知了小涟姑娘死刑的消息,主子便饭不思夜难昧,伤还未痊愈又经此打击,终有一日崩溃。他原本以为主子能下令抢人,却未想到,最终命令未下。

    “大人!”

    “主子!”

    众人注意力都在刑台或哭天哭地的卧龙村村民身上,都未发现,人群角落那一队身份诡异人也发生了骚动。

    涟漪摇头,“不,尤其轻松。”

    “难过吗?”飞峋问。

    刑台一角突然发生了民众冲突,原来是卧龙村人得知了圣女行刑的噩耗,赶了几天几夜的路来,最终也未见到圣女一面。在卧龙村中,小涟拯救了全村人,如同卧龙村的神一般,赶来的村民情绪失控,疯狂闹了起来。

    刑台上,柴已堆好,刽子手将“圣女”的尸体与头都安放在柴上,有人淋油点火,顿时火光冲天,如同妖魔野兽般将尸首吞噬掉。

    涟漪扑哧一笑,缓缓摇头,“我也不想当什么枭雄霸主,也只想平淡享受生活,也许正因如此,我们最终在一起罢。我是无神论者,但如今却深信命运。”

    “我不想当枭雄,不想当霸主,也不想当国君。我想要的只是与你在一起,平淡度日,享受每一天。”云飞峋道,说完自己也有些别扭,忍不住嘟囔了句,“这样毫无志向的男子,是不是有些窝囊?”

    “乱世出枭雄!世道不乱又如何能建立奇功伟业、出头成为霸主乃至一国之君天下之王?”涟漪认真说着,眼神紧紧盯着云飞峋,观察其反应。

    “天下大乱有什么可期盼的?”云飞峋不懂。

    涟漪笑着点头,“我发现你对天下大乱丝毫不期盼。”

    “无论发生什么,别让自己陷入危险。若真有危险,一定要告诉我,我不能失去你。”云飞峋将她搂得很紧,他虽平日很少说,但心中却知道,涟漪知道了太多秘密、身在危险的漩涡中央。虽然此时看起来风平浪静,但稍有不慎便被卷入风波。

    涟漪笑着,懂她的人永远是飞峋,“什么事?”

    飞峋伸手将她紧紧揽住,“在奉一教时,你一定得知了些北秦内幕,既然你没对我讲,便说明答应了他人保密,我绝不会追问,但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刑台上,柴已经堆得很高,台下人们议论纷纷,吵杂一片。

    “国与国之间的关系也如同食物链一般,鸾国与轩国、神木国虽摩擦不断却相安无事,是因有北秦在,北秦两大家族矛盾重重,但与其接壤的轩国等国却不敢轻举妄动,正是这相互制衡才有了如今的和平。端木珏是北秦的关键人物,他若客死他乡,北秦定然动乱,紧接着,整个天下也不会太平。”苏涟漪慢慢道。

    飞峋低头看着她,“自然记得,但这与食物链又有什么关系?”在苏家村时,苏涟漪为他讲了不少新奇东西,这也是他笃定苏涟漪不是原本苏涟漪的原因之一。

    “看问题不能只看表面,东坞城如此,奉一教也仅是直接原因,其根本原因还是历史问题,”涟漪静静看着刑台上,衙役们不断将柴抱到石台上,“即便奉一教不出现,轩国也会出手,如果轩国未出手,也定会有什么势力,东坞城不会太平。你还记得我给你讲过的食物链吗?”

    飞峋紧紧咬牙,“你觉得我不应该出手?”将东坞城饶得大乱,民不聊生,罪魁祸首之一便是端木珏,他非但想杀了他,即便挫骨扬灰也难解心头之恨。

    “十有**,”涟漪道,“你想对他出手?”

    云飞峋锐目眯起,扫了一群一眼,“你说,端木珏会在人群中吗?”

    涟漪点头,“对,以他那多疑的性格,为确定身份必会开棺验尸,只有当着众人面砍头再烧掉才一了百了。”

    飞峋皱眉,“你怕端木珏开棺验尸?”

    涟漪看了一眼,幽幽道,“这是我对徐知府的提议,人虽砍头,再进行火葬。”看着自己的一个身份“死去”,心底竟油然而生一种轻松感。

    “他们这是要做什么?”云飞峋不解。

    本来靠在飞峋肩上的苏涟漪抬起头,顺着车窗向外望,原本跪地之人已趴在了台上,那头滚出了两尺远,被刽子手如同捡球似的捡了回来,刑台中央的石板高台,陆续有衙役堆上柴火。

    行刑完毕!

    就在马车内两人浓情蜜意时,只听人群一阵惊呼,围观的百姓兴致勃勃,一些年岁小的吓得捂了眼睛。

291,商业东坞城

    第三位客人令苏涟漪喜忧参半又朝思暮想,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金玉公主夏初萤。

    前两位是涟漪夫妇前几日见过的,一个名为拓跋长,其真跑来找云飞峋切磋。还有一人则是拓跋月,跟随拓跋长跑来玩。

    就在如此忙碌之时,苏府竟迎来了三位客人。

    鸾国之人不知道,在苏涟漪的诸多改造下,东坞城的城市节奏远远高于鸾国土生城市,东坞盛世再现指日可待。

    如果说天上一天、人间一年,那么今日的东坞城便是“天上”,每一日东坞城都有硕大变化,那废墟般的城市突然如同机械一般高速运转起来。

    隔一个时辰便是有一个车队往返,既加快了两城的经济交往,又赚了银子。毕竟,当初为了维持府衙开销,徐知府几乎搭近了家中钱财,苏涟漪曾许诺,为东坞城尽心的所有人,她都会数倍的还给众人,而项老和徐知府只是其中之一。

    没错,就是运输业。

    苏涟漪之所以选择与蓟阳城合作,最大的原因便是蓟阳城与东坞城地理位置十分近,甚至于比东坞城比邻最近的一座鸾国城池更近,若快马加鞭,只要半日便到,于是涟漪建议徐知府以个人名义办起了运输业。

    苏涟漪曾担心突然加重的工作会令项老吃不消,但事实证明,项叶弘非但吃得消,还精神焕发返老还童一般,如今健步如飞比年轻人更甚。

    第二批贷款商户的龙头老大不是别人,正是项叶弘,他贷了大笔款项,只为重振书院。

    那关闭多年的书院大门被重新打开,每日往来学子众多,书院各种考试不断,那洗笔泉成了黑色,那堆积的已用废纸成堆,为了购置大量笔墨纸砚等学习用具,连书院也成立了车队,跑到蓟阳城去采购。

    叶弘书院重新振作,而叶弘书院的返修也属于东坞城基础设置建设的一部分,人多力量大,几日的时间,叶弘书院焕然一新,不仅恢复了几年前的盛景,甚至比从前规模更大。

    当然,这些又是后话。

    苏涟漪心中知晓,今日各部对商部爱答不理,明日商部便会让其他各部高攀不起。鸾国的商部等同于现代的什么机构?国家银行!与金钱打交道,不是肥差又是什么?

    苏涟漪的商部虽然身份诡异,处在一种上不上下不下的尴尬境地,既属于朝内编制,又被其他各部瞧不起,但在老百姓的眼中,已经算是当官了,何况商部那么有钱,肥差啊!

    学子们为何来书院学习?为了考取功名!而为何考取功名?则是为了入朝为官!

    一时间,叶弘书院重新人满为患,各地寒窗学子奋勇而至。

    苏涟漪又作了个决定——在叶弘书院进行商部招聘考试,守着这么大的书院难道还怕没员工?笑话!

    这几十人忙得焦头烂额,累的废寝忘食。

    一时间,商部官员忙得很,接待贷银商户,统计贷银数量,调查核实其资产,进行与官府联合进行资产抵押等等,需要大量人手,而仅靠从京城带来的官员根本不够。

    东部大小商户众多,这七百多商户也仅仅是第一批、有勇气吃螃蟹的第一批人,随着这些商户贷下银子风风火火重操旧业,其他观望的商户们也都纷纷涌入。

    而百姓们取得钱财的第二条路便是在第二年春耕前,进入大商户开办的工厂中工作。

    苏涟漪为这些商贩们指了一条阳光大道——卖到蓟阳城!运送粮食到蓟阳城出售,出售所得在就地购买其他货品,正好填了车归来,绝对不跑空车,人力物力皆用在刀刃上。

    东部从前便是产粮之地,频繁有东部商人拉着粮食向其他各地贩卖,后因东部混战,这些特有的粮食商人便逐渐消声灭迹。那七百商户中,便有这样的商贩。如今商贩们有了钱,东坞官府又低价出售粮食给商贩,他们自然兴高采烈的重操旧业。

    银子?自然不成问题。银子的来源有几个,其一,为役工劳动所得。不同于之前的分发口粮,如今役工可自行选择以粮食或是钱财结算工钱,那银子从哪来?其实只是换了种货币方式罢了。

    以东坞城为中心,向西部延伸,整个鸾国东部都如同一块巨大海绵,处在一种供不应求的情况下,只要有货物出售,便疯买一半。

    商户们立刻形成各自车队,一些小商户便凑在一起形成车队,当晚便出发到蓟阳城采买货物,而蓟阳城诸多商户也形成商会,应对这从天上掉下来的大商机。更有甚者,一些蓟阳城商人打算亲自跑到东坞城来做生意,毕竟此时的东坞城可谓是商机无限。

    其结果,自然是一片欢呼。如果说东坞城从前是一座死城,那如今随着与轩国贸易合作,便成了一座有着强大商业前景的活城!

    入了城,苏涟漪马不停蹄地跑到叶家商会,将正在筹备的七百多家商户重新找回,顺便邀请了徐知府,将这两日的谈判成果一一为众人解释。

    未骑马,而是陪着苏涟漪坐在马车中的云飞峋也顺着车窗看向焕然一新的东坞城,“是啊,回来了。”握着苏涟漪的手,忍不住紧了又紧。

    “回来了。”涟漪开心道。

    城墙修缮得坚固,宽广的大道平整,守城官兵们也都精神抖擞,而在城门往来往来的百姓们也都红光满面,步伐矫健,与一个月前的东坞城有着绝对的天壤之别。

    当再见那城门时,苏涟漪不觉眼前一亮。

    两日两夜的蓟阳城之行结束,商部车队风尘仆仆赶了回来。

    最终,苏涟漪等人的目的达成,拓跋誉批准后,涟漪便带领商部官员与蓟阳城文官及商户代表进行了进一步贸易合作的谈判,而云飞峋则是被酒醒寻来的拓跋长拉了回去,继续切磋,苦不堪言。

    誉王爷笑了,点头,“好,本王便批准了这两城合作。”其实即便不是苏涟漪这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也会答应的,只因手中的这封信。

    “誉王爷,在京城时便屡屡从元帅口中听闻您的英勇事迹,元帅曾说,誉王爷在战场上勇猛无敌,为官则是爱民如子,涟漪真心希望,王爷能答应涟漪的请求,进行两城合作。”

    蓟阳城官员们一边听着,也忍不住点头。

    “蓟阳城的百姓也想有好日子过,也想多赚钱,其实天下百姓都是如此。丰衣足食是百姓们最基本的愿望,而我们暂时抛开国家之别,为百姓谋得幸福,又有何不对?”苏涟漪继续道。

    苏涟漪没有陈凯激昂,也无动色煽情,只是平淡的说着,不急不缓、从容不迫,言辞恳切。

    今日我苏涟漪在蓟阳城敢说,明日我上了朝堂当着皇上以及文武百官也敢说,我苏涟漪关心的从来都是百姓,仅此而已。”

    换句话说,东坞城振兴只是早晚的事,今日即便我不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东坞城也会接受到其他地方源源不断的物资,而这期间百姓们则是继续苦苦等候、度日如年。

    “也许在座各位以为我带领商部前来寻求合作是为了重振东坞城,其实不然,而是为了东坞城百姓着想。东坞城从前种种遭遇不用我累述,各位都知晓,实际上谁遭受了最大损失?是皇上还是官员?是将军还是军队?不,唯一痛苦不堪的其实是鸾国普通百姓。

    拓跋誉见苏涟漪突然换了口吻与姿态,好奇道,“郡主请说。”

    涟漪继续道,“贸易的大体计划便是如此简单,若誉王爷允许,我苏涟漪便抛开官员身份,说一些贴近百姓的实话。”

    拓跋誉沉思不语,在心中默默衡量。

    对鸾国而言,可以购得物资,满足百姓们生活所需;而对于轩国而言,可以赚得大笔钱财,改善百姓们的生活。轩国百姓以及商户不仅仅可出售自己的货物,也可便宜购得鸾国特色产品,例如本官所拥有的神仙方妆品。”

    涟漪心中叹了口气,若不是鸾国东部自然经济损伤严重,她也不会跑到轩国来,“是,王爷。就如刚刚本官所说,定下半年的期限,在这半年中,两城贸易平常话,不附加任何关税,不存在国与国界限,这是互惠的事业。

    “涟漪郡主,您继续说。”拓跋誉一脸严肃。

    “是,王爷。”众人齐齐道。

    “好了,”拓跋誉音调不高,却嗓音入雷,“从现在起,只谈生意不谈国事,谁若在犯,军法处置!”

    虽然她手下之言大快人心,但凡事也要适可而止,虽一口咬定不是寻求帮助,其实仍是有寻求帮助成分。世间之事从来不会纯粹,苏涟漪想只谈生意不谈国事,但两国身份却也无法彻底忽略,从国家交往的角度,她不允许低人一等,造成不平等的姿态。

    苏涟漪回首用眼神制止众人,商部官员接到暗示,立刻止了笑,乖乖坐在椅子上。

    紧接着,商部官员们都哈哈笑了起来,直令对面轩国官员恼怒自责又气愤。

    商部的官员也不是吃素,站起身来,对蓟阳城官员一拱手,“久闻轩国人杰地灵,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种折上级的面子、打上级的脸之事,我们鸾国官员是不敢做的。”

    苏涟漪却笑了,“誉王爷刚刚同意本官,我们只谈生意不谈国事,怎么这么快便出现鸾国人与轩国人之分?”虽然针锋相对,但她却能理解为何这位官员如此,毕竟两国有过摩擦。

    果然,誉王爷老脸沉了下来,面色极为不好。

    那官员语噎,被一名女子呛住很是没面子,“你们是鸾国人,我们是轩国人,若不是帮助,凭什么卖你们东西?”刚说完,便觉得自己这话重了,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能折了王爷的面子。

    涟漪冷笑,“既不是无偿,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两不相欠何来的寻求帮助?若按这位官员的说法,百姓们每日带着钱财到米铺去,捧着钱请求米铺老板有偿资助其粮食,又捧着钱请求布铺老板有偿资助其布匹,大家每日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求人帮忙,这位官员是这个意思吗?”

    那官员方在得意之中,“自然不是无偿。”

    苏涟漪面上是笑,但眼中却带了冷意,“以这位官员的口气,蓟阳城欲对东坞城提供帮助,打算无偿供应物资大量物资,是这样吗?”在“无偿”两个字上,她加了重音,咬得真切。

    那名官员又道,“东坞城如今匮乏大量物资,而在东坞城附近能寻到物资之地除了蓟阳城绝无其他,郡主来蓟阳城不是寻求帮助又是什么?”说着,洋洋得意起来。

    涟漪当仁不让,“你来我往方为生意,这位官员为何又说本官是来寻求帮助?”

    那名官员窘迫了下,而后又道,“郡主不是说只谈生意不谈国事,直入主题吗?下官也是为顺应郡主的意思罢了。”

    涟漪暗暗冷笑了下,“如何合作本官还未详细阐述,这位官员便剑拔弩张,不妥的是您吧。”

    誉王爷同意后,那官员则是站起身来,一拱手,“涟漪郡主,下官有个疑问。郡主前来蓟阳城分明是寻求帮助,却一口一个合作,会不会不妥?”毫不客气。

    虽然誉王爷态度良好,但毕竟是两国,誉王爷未说话,但其手下蓟阳城官员也有话说。

    “东坞城与蓟阳城比邻,无论历史背景还是地理位置、经济状况很是相近,虽东坞城如今饱受摧残,经济陷入苦难境地,但这也只是暂时的,朝廷已拨下大批银两,如今东坞城内人人都有饭吃,商户们手上也都有大把的银子,所以本官前来便是想与王爷谈一谈两城经济合作的问题。”涟漪不急不缓,慢慢讲解,“合作内容也简单得很,便是确定一段时间,在这一段时间内,两城经济交往抛开国别之分、降低税务,已达到双赢。”

    誉王爷眼中惊奇,谈生意?戎马生涯一生却第一次谈生意,有趣。“郡主您请讲。”

    苏涟漪继续道,“誉王爷过奖,若论起直爽豪迈,能与王爷相媲美之人更是寥寥无几。既然王爷同意我们只谈生意不谈国事,那便不提那么场面话,我们按商场的习惯直入主题,不知王爷可否同意。”

    蓟阳城的官员们也都松了口气,他们从鸾国商部等人到达时便开始提心吊胆,知道誉王爷是个重情义之人,生怕誉王爷抹不开面子,最终答应什么,最后引皇上震怒,降罪到蓟阳城。

    誉王爷愣了下,而后哈哈大笑起来,“好一个只谈生意不谈国事,好!涟漪郡主直爽,本王欣赏。”

    苏涟漪将话说得十分清楚,两国利益两国交战、谁侵犯了谁谁被谁侵犯,这些她不感兴趣,她只是个商人。

    涟漪回给誉王爷一个感激的笑意,而后道,“王爷请放心,本官前来与王爷商议之事,非但不会损害轩国、蓟阳城任何利益,相反还是个双赢的事业。再者说,本官虽为官,却为商部官员,只管做生意,所以本官前来只谈生意,不谈国事。”

    “涟漪郡主,”誉王爷抬头道,“元帅的意思,本王已明白,只要损害我大轩国利益、不损害我蓟阳城利益之事,本王必会出手相助。”下意识的以为,苏涟漪来借钱。

    云忠孝如何振兴东坞城,又如何被人谗言,如何被鸾国先皇召京迫害,最终又如何重新闯出一片天地,拓跋誉便是见证人之一。同为臣子、处境相仿,自然惺惺相惜。

    许久,短短一封信,誉王爷好像看了多遍,又好像想到从前的日子一般,长叹了口气,“时光匆匆,谁能想到从前处处较劲的两人一转眼却已近二十年未见?往事如烟啊。”

    因之前的酒席,在座彼此都已初步相视,如今气氛很是融洽,人们齐齐看向上位的誉王爷,而誉王爷则仔细看着一封书信,那信便是云忠孝写出的第五封信。

    誉王爷坐在上座,正对面两排桌椅,右侧为客,依次坐着云飞峋、苏涟漪以及商部官员;左侧为主,坐着蓟阳城的主要官员以及誉王爷的手下文官等。

    拓跋誉书房硕大,除书架上放置的书籍外,大半是收藏的刀剑弓戈,彰显主人的功绩武艺。

    誉王府,拓跋誉书房。

    酒宴散去,商部等人被送入客房休息,好在拓跋长喝多了呼呼大睡,直到两个时辰后,誉王爷方才命人有请商部众人。

    酒足饭饱,整个大厅弥漫微醺的氛围,苏涟漪未醉,除了与众人举杯不得不饮酒外,其他时间都以茶代酒,并非她不能喝,涟漪酒量极好,但为了随后的谈判事宜。

    事实证明,苏涟漪错了,当拓跋长真跑到他家蹭吃蹭喝时,她再也笑不出来,这是后话。

    苏涟漪看着云飞峋那惊悚的表情,忍不住笑了,拓跋长只是喝多了说胡话,飞峋还能当真?

    云飞峋楞了下,住他家?一下子酒醒。

292,难伺候的娇客们

    “来做客!”拓跋月道,一把揽住苏涟漪手臂,“我是来找涟漪姐姐的,涟漪姐姐你说对吗?”

    夏初萤一挑眉,“那你不在轩国当个好公主,又跑来我们鸾国做什么?”

    拓跋月急了,“我才不是高贵,更不骄纵,我虽然是公主却从不摆架子从不打罚下人,不信你去轩国打听打听我月公主为人。”

    夏初萤毫不客气,“你不知道涟漪郡主忙得很吗?哪有时间伺候高贵又骄纵的公主?”

    拓跋月躲在拓跋长的背后,半天没吭声,看见苏涟漪后一下子高兴起来,跑了过来,“涟漪姐姐,小月儿是来找你玩的。”说着就要拉苏涟漪的手。

    云飞峋见拓跋长已说得如此客气,也不好说什么,“长兄放心,这几日小弟会尽量抽出一切可用时间陪您。”同为练武之人,能理解那种感受,只不过拓跋长“痴”了一些罢。

    拓跋长哈哈一笑,“涟漪郡主客气了,城内之事我们自然知道,我们也不是来添乱的,我们白天绝不打扰你们,只要晚上茶余饭后,飞峋兄弟能陪我切磋切磋便好。”

    涟漪赶忙道,“三位对于我们夫妻来说都是重要的贵客,但因东坞城事务繁忙,恐怕照顾不周,先行与三位抱歉。”

    拓跋月没想到对方竟也是公主,僵了下,“她……”

    人说女人掐架最好看,但苏涟漪可一点看戏的心情都没有,“还没给两位介绍,这位是轩国公主,”而后对拓跋月道,“这位是我们鸾国金玉公主。”

    夏初萤一挑眉头,冷笑了下,“拜托,人家飞峋是在叫我,你们轩国皇室肚量本宫没看出来,脸皮厚度倒是看出来了,还真是厚呢。”

    拓跋月却以为云飞峋是劝她,气消了大半,“好了好了,本公主就不和这人一般见识了,让她看看我们皇室的肚量。”

    云飞峋见是自己嫂嫂来了,也是惊喜,“公主……”

    “你是谁?本宫说话容你插什么嘴?”拓跋月提高了音调。

    拓跋月一愣,看向门口,只见苏涟漪旁边的女子一身粉红长裙,那长裙层层叠叠又绣工精美,配合其那张巴掌大的粉嫩小脸,让人暗生怜惜之情。也许是同性相斥,她见门口那女子一眼,便打心眼地反感。

    苏涟漪心中暗暗叹气,这夏初萤上来公主的脾气,让人拦都拦不住!她也不是好欺负之人,但那拓跋月公主毕竟是外国公主,直接硬碰硬得不偿失,何况也不是经常见面,只要想办法岔开话题,以后避开拓跋月就好了。

    就在云飞峋左右为难,拓跋长与拓跋月争吵时,从大厅门口传来一个慵懒又傲气的声音,那声音出自女子,口音软糯又别有一种威严。

    “一直不理你就骂人聋子,难道轩国皇室的教养便仅此而已吗?”

    拓跋月气鼓鼓的,“长哥哥,那他一直不理我,难道这就对了?”其他她并无恶意,只是想刺激云飞峋和她说话罢了。自从第一次在誉王府见到这名为云飞峋的人时,他就对她不理不睬,倒不是全天下人非要捧着她说话,最起码也不能如此视而不见吧。

    拓跋长吓了一跳,“小月子你这是怎么说话呢?来被人家做客,你还骂主人?”

    “喂,云飞峋,你是聋子吗?”拓跋月哪肯?

    云飞峋皱眉又想了下,最后还是没说话,只当没听见。

    “云飞峋,你怎么不说话?要不是我拦着长哥哥,你早被这只大力气的怪熊拖走了。”边说边笑,那笑声如银铃般动听。

    也许是因为云飞峋从小特殊的经历,他性格孤僻,除了一些不得已的应酬外,很少接受陌生人,更是从不主动接触外人。

    飞峋微微皱眉,对拓跋月公主,他不算反感,但潜意识告诉他离其远点。

    拓跋月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窜道飞峋身边,古灵精怪道,“云飞峋,还不感谢我?”

    云飞峋暗暗松了口气,勉强挤出了笑容,“哪里,长兄为人直爽,能交到长兄这样的朋友,是我云飞峋之幸。”

    拓跋长也不是不通道理的人,但就是难逢对手手心痒痒,最后无奈只能道,“飞峋兄弟,哥哥确实心急了,给你添乱了。”

    拓跋月一翻白眼,耸肩道,“就是因为长哥哥对我好,所以我才跟着提醒长哥哥,出门在外别做讨人嫌的事儿,大白天的,人家云将军很忙,哪有时间陪你切磋,你若真想切磋比划,晚上吃完饭谁管你?”

    “小月儿,哥哥对你不薄吧?”拓跋长面色不好。

    拓跋长一愣,他自然知道这堂妹说到就会做到,而临来之前,父王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打扰人家,这要是真传回去,他少不了被责骂。

    拓跋月才不管,犯了个白眼指了下自己鼻子,“这里啊,我帮你传,长哥哥不用谢,这些都是妹妹应该做的。”

    拓跋长如何能听不出其威胁?“这里只有我们几日,如何能传到?”

    大厅内,拓跋长与云飞峋说了几句客套话,便二话不说地准备将云飞峋托道空地去切磋。正当云飞峋为难时,拓跋月说话了,“长哥哥,我们才刚到东坞城你就要切磋,这事传到皇叔那里,你猜皇叔会不会骂你?”

    苏涟漪无奈地跟着,这姑奶奶,真是尊神啊。

    夏初萤毫不客气地白了苏涟漪一眼,“既然你能看上飞峋,自还会有人看上,再者说,我小叔那么专一,谁不喜欢?不行,你能放心我放不下,我得去看看。”说着,便不肯再去客房,拽着苏涟漪便向大厅走。

    只不过在初萤面前,涟漪是半点云飞扬的话题都不敢提、也不想提。

    苏涟漪笑着摇头,“他们二人从未单独说过话,再者说,堂堂轩国还没几个俊才?客观的说,飞峋的容貌真称不上惊艳,而他的地位也不算特殊。”心中忍不住想到了云飞峋的哥哥云飞扬,那人容貌俊美逼人,加之年少有为,自然是招蜂引蝶第一好手。

    初萤一挑眉,“你还真是心宽,就不怕拓跋月看上云飞峋?”

    涟漪看到,好笑地拍了拍她的手,“别紧张,为了能快速恢复城内经济,如今东坞城和蓟阳城进行了两城合作,”说着,将这几日发生的事粗略为初萤讲了下,“世子拓跋长酷爱武学,当日在蓟阳城便一直缠着飞峋切磋,现在更是寻了来。至于那个拓跋月公主嘛……我觉得她只是好玩心中,跑来凑凑热闹而已。”

    “蓟阳城世子?轩国公主?他们来做什么?”夏初萤一下子提起了警惕。

    “是啊,”涟漪无奈地抬眼看向厅堂的方向,“是蓟阳城世子和轩国公主。”

    夏初萤赶忙岔开了话题,“你们有客人?刚刚见到一旁有车队,害的我们车队差点进来。”两人一边走着,一边小声窃窃私语,初萤口吻也轻松随便,不用端着公主的端庄。

    “他受不了,你就能受了?真不知怎么说你好,我也不是不回去了,再过一阵子不就回去了吗?”苏涟漪忍不住责怪。

    “云夫人带着呢,我怕熙瞳受不了旅途劳顿。”初萤答。

    涟漪了然,苦笑道,“你以为我不想回去?但也不能扔下东坞城不管不是?”说着,两人已携手入了大门,“熙瞳呢?”

    初萤拉着涟漪的手,下了车凳,撅嘴道,“还说呢,自打你出了京城我便天天盼着,都一个多月了还不回,前些日子我进宫听皇兄说你还要滞留些时日,气死我了,你不回去,那我过来。”

    面带薄纱的苏涟漪站在车梯旁,伸手去接,“怎么千里迢迢跑到东坞来?也不怕累。”虽然是责怪的话,但语气中掩不住的惊喜兴奋。

    在百姓们的千呼万唤中,鸾国当朝大公主终于从马车中优雅而出,那般娇美那般尊贵,用倾国倾城来形容也全然不为过,百姓们忍不住发出不小的惊叹声。

    车帘撩开,深处的那只小手带着淡黄色丝绸五指手套,既华丽无比,又将那手型更显完美。鸾国没有五指手套,这手套也是当初在苏家村中,由苏涟漪提议,夏初萤亲手缝制,只不过这一次用了金色丝绸。

    衣着干净整洁的车夫跳下马车,放下车梯,而后是年轻貌美的贴身宫女,恭敬撩开精致刺绣车帘,伸手迎接车内公主。

    苏府外,骏马高大、侍卫森严,庄严又奢华的皇家公主车队停在门外,引不少百姓围观。

    但随后来的客人,则是令苏涟漪惊喜万分。

    苏涟漪听闻有客人到,也匆匆赶了回来,当看见拓跋长后,无可奈何。两人每日为东坞城忙碌得插了钉子可作陀罗,这拓跋长非来添乱,他们哪有时间招待客人?

    “飞峋兄弟!”今日的拓跋长一身便装,墨绿色的丝绸衣缀着黑边,看起来斯文了许多。见到云飞峋后,拓跋长嗓门如雷,喊得格外亲切,好像两人不是见第二面而是老友一般。

    今日,东坞城苏府竟迎来位稀客,不对,是两位。因为稀客身后跟了条“小尾巴”,于是便成了两位客人。

293,管家婆夏初萤驾到

    这几日少更一些,尽量不断更,过几天老佛爷走了,就可以恢复正常更新了,朋友们勿念,每日想我一次便可,一次二十四小时。切记!

    ------题外话------

    “别冲动!”苏涟漪哭笑不得,这感觉好像又回到当时在岳望县置办苏府时的情景,既无奈,又亲切。

    “这个多简单,到时候若用着舒心,便带回京城,其他的则留在这宅子打理,你们走了,这宅子也不能空着。”说着,初萤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刚刚沾上的灰,“就这么定了,我这就去找派人找伢子来。”

    涟漪松了口气,“因为不想在东坞城久住,现在买了丫鬟,到时候难道还带到京城去?”这只是原因之一,原因之二是飞峋特殊的身份。

    随着一声叹气,夏初萤终于算是将此事放了去,“算了,你这种人便是傻人傻福,话说,这里怎么连个丫鬟都没有?”说着,皱眉环顾四周。

    “抓贼抓赃,我们不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任何一个坏人,行吗?”苏涟漪继续哄。

    初萤终于有些被哄住。

    涟漪哭笑不得,“这样可好,暂时我们保持警惕,待真有什么苗头,我们绝不放过任何人,好吗?”

    初萤依旧不语。

    涟漪又继续解释,“就像我刚刚说的风筝,如果我将飞峋管得太严,怕多少会引起其反感,再者说,直到现在,飞峋连一句话都没理过拓跋月,让我如何去发作?那岂不是变成陈年老醋坛了?”

    初萤不语。

    苏涟漪吓了一跳,不敢再敷衍着逗她了,赶忙道,“好了好了,你别激动,我与你好好说就是了。”掏出帕子为其擦眼泪,“在我看来,拓跋月只是被惯坏了的孩子,本性不坏,而她对云飞峋应该也没什么想法,平时她也这么缠着拓跋长的。”

    夏初萤气得甩开涟漪的手,“说什么混话,难道你想像我这样守活寡!?”说着,低了头去,隐约可见眼圈红了。

    涟漪一挑眉头,“动呗。”

    “呸!”夏初萤丝毫没有公主仪态,学着村妇道,“涟漪啊你还小,根本不了解男人,虽然飞峋与其他男子不同,但仍旧是男人!如果你管得不严,让他有机可乘,你以为他不动心?”

    涟漪拖了椅子过来,两人面对面坐下,双手牵着双手。“有什么揪心的?再者说,我与飞峋才二十左右的年纪,出现个女子便如临大敌,难道我就这么备战一辈子?男人啊,如同风筝,抓的紧了反倒是不好,虽要用线牵着,但更重要的是给其足够的自由。”

    初萤叹气,“本来是累的,从京城马不停蹄赶来,差点被马车颠散了骨头,但现在可顾不得累,心都快揪坏了。”

    用帕子擦干净了椅子,而后扶着初萤坐了去,“累吗?”

    说着,将初萤领入了一间客房,客房内不算干净,毕竟偌大的宅子除了那几十影魂卫,实在没有女性的存在。倒不是她“现代人权”病犯了,而是影魂卫身份特殊,苏府无法留太多外人节外生枝。

    涟漪见初萤脸上满满的担忧,笑着摇头,“我从来如此,从前并未机智,如今也不愚钝,只是觉得没必要出现个女子便如临大敌。”

    两人的形象好像反了过来,本应如小蝴蝶一般的夏初萤,此时却沉静下来,皱着眉,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着苏涟漪。而后深处雪白纤长的手指狠狠戳了她的额头,“你呀你呀,从前那般机智哪去了?那个小蹄子一看就不是好货,你还一点危机感都没有,还好我来了,否则真不知会发生什么。”

    “真没想到你来了,虽然心疼你路途劳顿,但看见你到来依然忍不住的开心。”涟漪拉着初萤的手,左看右看,不知如何形容自己心中的雀跃。

    另一边,苏涟漪将夏初萤拉到一旁,终于放下了平日里那拒人千里的端庄,也欢快了起来。

    ……

    从不忿到好奇,从好奇到兴趣,又从兴趣到着迷。

    拓跋月见到云飞峋的笑容后,直接惊呆了。她身为一国公主,如何俊美英才没见过?但今日却忍不住被云飞峋迷住,在她看来云飞峋的笑容便如同暴风雪中的一丝温暖阳光,是其他人根本无法比拟的!

    云飞峋被拓跋长那种热情奔放所感染,平日冰冷的面庞也染了暖意,笑了下,“这件事,回头我与涟漪商量下。”

    拓跋长也是这么想,“是啊,听父王说,这东坞城本就是你们云家驻守,如今飞峋兄弟你又和涟漪郡主在东坞建立奇功受东坞城百姓如此爱戴,为何不上表鸾国皇帝,直接留在东坞城驻守算了。”随后,又拿自己举例,凑过去压低了声音,“其实在京城一点不快活,别看这是边城,天高皇帝远那才逍遥呢。”

    “什么,你们还回去?”拓跋月急了,“飞峋哥哥,你和涟漪姐姐能不能留下来?东坞城多好啊,你们回京城做什么?我就刚从京城出来,一点都不好玩,还是东坞城和蓟阳城好玩。”

    飞峋道,“长兄有所不知,这只是我们临时住所,待东坞城恢复后,我们便返回京城。”

    拓跋长这才想起来,环顾四周,“飞峋兄弟啊,你这府邸人也太少了吧?除了几个家丁,怎么不见丫鬟啊?”

    拓跋月也跟了上去,“长哥哥,飞峋哥哥,没吃饭你们就打架会不会体力不支?”她不希望两人打起来,一旦打起来,更没人搭理她了。

    云飞峋也是习武之人,而酷爱武学的拓跋长成功激起了他的热情,因天赋超人,他已多久没兴致与人切磋了,今日便来战个痛快吧。“好,长兄,请。”说着,为其引路。

    “飞峋兄弟,趁着还没吃饭,我们先来两盘咋样?”拓跋长嗓音如雷。他说的“两盘”就是两个回合,千万不要以为是文雅的棋类。

    拓跋月气得直跺脚,但心中又觉得怪怪的,自从见第一面云飞峋不理她,这种怪怪的感觉就一直存在,内心有种**——征服欲。

    拓跋长见此,又拉着云飞峋聊了起来,而拓跋月见苏涟漪并未邀她同去,便也没强跟着去,而是笑眯眯饶有兴致地听着两人谈话,更时不时对云飞峋使眼色,想引起其注意,但结果是,无论她用如何夸张的表情,那姓云的都对她不理不睬,好像整个大厅里没有她这个人一样。

    “你们先聊着,我吩咐人去酒楼中买些酒菜,为二位贵客接风洗尘。”说着,伸手拽了夏初萤去。

    拓跋月撅嘴,“我很乖,是有些人不乖。”指的是夏初萤

    拓跋长对拓跋月无可奈何,“小月儿啊,既然到别人家做客,就乖一点。”

    涟漪伸手轻轻拍了拍拓跋月的肩,“初萤她就喜欢开玩笑,别当真。”而后又抬头对拓跋长道,“拓跋将军别担心,女孩儿间打闹,很正常。”

    拓跋月小脸红彤彤的,却不知道如何说出来。

    因为这边闹得不可开交,神经大条的拓跋长也看出来了,终于肯放过云飞峋,过了来,“小月儿,发生什么事了?”

    夏初萤扑哧一下笑出来,“飞峋哥哥?叫得真亲切,人家认你当妹妹了吗?久闻轩国人爽直豪迈,但奉劝月公主,再爽直豪迈也是男人家的事儿,身为女子最好矜持一些。”

    拓跋月急了,“鸾国公主你真是欺人太甚,本宫前来鸾国做客还需要你的批准?这里是苏府,是涟漪姐姐与飞峋哥哥的家,本宫来这里为何要看你脸色!?”

    夏初萤冷眼撇着面红耳赤又只能干着急跺脚的拓跋月,冷哼了声,“若真问心无愧,为何不能立刻立誓?”与苏涟漪不同,这种骄纵公主看上青年俊杰,送上门套近乎的戏码见了多了,虽然此时无法确定拓跋月是真天真还是假烂漫,但警惕性绝不能放松半下。

    夏初萤考虑到的问题,涟漪又何尝未考虑过?不过思索下又觉得没什么可能,便没再想。“初萤,事情可能不像你想的那样,算了吧。”

    拓跋长能帮她说话?抱歉,拓跋长那般粗糙哪能照顾到她的情绪?一直拉着云飞峋交流什么掌法、枪法等等。

    拓跋月生生吓了,但顿时又觉心虚起来,“我……我当然是为了找涟漪姐姐,但……也有别的事嘛,是……对了,我长哥哥拖着我来的。”

    夏初萤眯着眼,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盯着拓跋月看,“拓跋月,你对天发誓,你来苏府只是因为苏涟漪而非云飞峋?”

    “初萤,小月儿说的对,她是客人。”想来想去,只能与自己闺蜜朋友商量。

    苏涟漪只觉得额头黑线茂密——她怎么不记得自己和轩国公主有什么私交?但她又无可奈何,也不能当着拓跋长的面不给拓跋月面子不是?再者说,拓跋月是轩国公主,不可横生矛盾。

    那拓跋月如同狗皮膏药一般黏在涟漪左手臂上,“涟漪姐姐,我是客人,你不能不理我。”

    “喂,这是我的苏涟漪,你放手!”抓着苏涟漪右手的夏初萤狠狠将其向自己的方向拽。

    ……难道这公主与公主都是同性相斥,见面就掐?

    左手臂被拓跋月紧紧搂住,右手被夏初萤拉着,夹在中央的苏涟漪左右为难。

294,女人间奇怪的感情

    苏涟漪年纪虽小,但项叶弘对其能力却极其惊艳及赞叹,因这尚且年轻的苏涟漪竟与他想到了一块去——在东部开设分校,以能吸收更多有潜力之学子,苏涟漪命名其为——预科。

    正在这时,听闻苏涟漪到来消息的院长项叶弘也匆匆赶了出来,见苏涟漪,拱手道,“涟漪郡主大驾,有失远迎。”

    在她看来,若一个城市想恢复秩序,首先做的便是修缮城市基础设施,其中学校也是基础设施的一部分。

    两人到来,夏初萤如同游玩散心,而苏涟漪则是带着目的前来——查看东坞城几大项目的进展情况。

    “哇,原来民间的书院也可以如此气势磅礴,真是不错,”初萤笑道,欢快的声音如同银铃一般悦耳,举目眺望,见远方,工匠们正加盖房屋。叶弘书院的房屋为木质结构,工匠们正在屋顶砌瓦,“看来这叶弘书院规模很大啊,还在加盖。”

    “看,这里便是闻名于鸾国的叶弘书院。”涟漪介绍道,整个书院翻修一新,到处弥漫着木质香味与漆味,已是下午,初冬的暖阳珍贵,晴天碧蓝,配着新漆的红色屋顶,严谨的书院往来青年,眼前一切竟美如画一般。

    两人说笑着上了马车,马车并未回苏府,而是想叶弘书院而去。

    “好,一定。”初萤有时在想,有了熙瞳有了涟漪,此生也算完美了。

    心伤难愈,苏涟漪是知道的,“记住,若以后有什么想要的或想做的事,一定要告诉我。”

    认真的想了又想,夏初萤终于做了决定,“算了,那件事便如同伤口,即便是医好了又如何,也是一道伤疤。再者说,我不希望你为我去涉险。”

    初萤见涟漪那认真的神情,心中有些害怕,因在她看来,只要涟漪决定的事,便定会达成目的,绝无失败的可能。刚刚涟漪的眼神既激动,又害怕。

    “如果云飞扬他解散了后院,将那些女人都赶出去,只留你自己,你会开心吗?”

    “恩,你问。”初萤道。

    涟漪凝眉,初萤是她在这世上最好的朋友,唯一的姐妹,为了初萤,她什么都可以做。“初萤,我问你一个严肃的问题,你一定考虑好了再回答我。”

    初萤抬头,皱着眉头。“涟漪,我也好想拥有一份自己的爱情,只属于我自己!我希望那个人眼中只有我自己,我也会眼中只有他一人,我真的想要!我不要现在这样!”

    “……”苏涟漪知道初萤在羡慕什么,不知如何回答。既心疼初萤的命运,又感谢上苍让她碰见云飞峋。

    夏初萤瞪了她一眼,娇嗔,“就知道欺负我。”说着,垂下了眼。“涟漪,我好羡慕你。”

    涟漪认真地点了点头,“好,是否认真,只听你的。”

    被苏涟漪这么一闹,初萤早就忘了什么丢人不丢人了,伸手捏住抚在自己面颊上的手,那手不若平日里的温暖,冰凉一片。她真的吓到了,紧紧握着她的手,为其取暖一般。“好涟漪,我知道你的心了,我刚刚是开玩笑的,你可千万不要当真。”

    苏涟漪笑着,眼神却十分认真,“你若觉得是玩笑,那便是玩笑,你若觉得认真,那便是认真的。”

    夏初萤睁大了眼,“涟漪,你不是开玩笑吧。”

    涟漪伸手,雪白的手指纤细如玉,优美的手指慢慢收紧成拳,如同将某物狠狠捏碎一般。“我若想杀他轻而易举,只要加一些药,事后即便神仙也无法发觉,若你还不解气,我便上奏上皇说吴将军通敌卖国,其结果便会满门抄斩,初萤意下如何?”

    “啊……”初萤惊呼。

    涟漪放开她,手轻轻抚在其娇嫩的面颊上,唇角是淡淡的笑,但眼神却是无比认真。“既然他是当年的见证人,我就杀了他。他死了,你也不用担心他嘲笑你了。”

    初萤一愣,抬起头,“你说什么?”不信自己的耳朵。

    苏涟漪身子一僵,眼角闪过阴狠,“我杀了他,他便不会嘲笑你了。”

    “他一定在笑话我,”苦笑声在初萤怀中闷闷传出,“身为一国公主,我竟……如此丢人。”

    能言善辩的苏涟漪一时间竟词穷,因为对方是夏初萤,她做不到云淡风轻地说风凉话,她的良心无法让她说出虚假安慰的话,她在挣扎。此时她能做的,只是紧紧搂着初萤,给初萤温暖、安全。

    夏初萤本以为自己会哭,但后来只有笑,“你说的我都懂,没了他,我照样活得开心,但……种种事如同心头阴影一般,无法消散。”

    苏涟漪越想心中越是酸楚,忍不住将娇小的夏初萤揽在怀中,“都过去了,别在意,我们女人有女人自己的人生,我们的命运自己把握,不需要攀附其他人。”

    “不会的,他不会嘲笑你。”除了安慰,她又能说什么。如果她处在初萤的位置,想来也是受不了的!自己隐姓埋名在穷乡僻壤冒着生命危险生孩子,而丈夫则是带着姬妾在战场笑谈风云。

    苏涟漪终于知道了当时在屋子内,初萤对吴将军强烈的排斥感原因何在!吴瀚海是云飞扬当初带美姬上战场的见证人之一,对于男子,云飞扬的举动是美谈,但对于正妻,确实无比的耻辱。

    初萤抬起头,认真地看着苏涟漪,“吴瀚海追随云飞扬多年,当初更是其的副帅,随东征军打到东坞城,而吴瀚海之所以能成为东坞城驻将,也是他的举荐,他……他……”

    涟漪不解,“嘲笑你?谁嘲笑你?为什么嘲笑你?”一头雾水。

    初萤叹气,“你说,他会不会嘲笑我?”

    “与我说说,你不说,我又如何知道?”涟漪继续追问,软磨硬泡。

    初萤欲言又止,而后低头苦笑。

    “真当我傻?我们认识的时间虽不算长,但毕竟交心,你的一举一动,我能不知其意?”涟漪的语气中带着责备。

    一旁的小花园,已没有将军府主子们的赏乐,苏涟漪将夏初萤拽了进去,在小石凳上坐下,随行的丫鬟婆子被打发到一旁,凉亭内只有两人,说话方便。

    夏初萤愣了下,而后勉强笑了下,“没……没有。”

    “为何突然心情不好?”出了房门,涟漪忙问。

    “吴将军别再这么说,我们先走了。”涟漪伸手挽住初萤的手臂,立刻将她拉出了房间。

    吴瀚海知晓涟漪郡主事务繁忙,道,“东坞城都靠了涟漪郡主了,卑职未尽到力,是卑职的错。”

    涟漪笑笑摇头,“既然没事,我便放心了。今日来也只是照例查看下你们情况,见你已有起色也便放心了,那吴将军你便好生休息,我还有其他事,便在府上不多做停留。”

    吴瀚海满眼感激,“已经好多了,发作起来的痛苦比之从前轻微了许多,如今大半可以忍住,多谢涟漪郡主的救命之恩了。”

    苏涟漪没发现初萤的反常,专心为吴瀚海诊脉,“吴将军常年习武,身体底子既好,这么多人中,吴将军恢复的最为迅速。这一次发作感觉如何,痛苦吗,与往日相比。”

    “劳公主费心,卑职恢复得很好,一切都要感谢涟漪郡主!”吴瀚海答。

    夏初萤微微点了点头,“起来吧,吴将军恢复得可好?”声音不冷不淡,对吴瀚海非但没有亲切,反倒是一种强烈的排斥感。

    吴瀚海这才看见门旁还站着一名衣着华丽、气质高贵的女子,那女子容貌绝美、贵气逼人,定睛一看,这人不是金玉公主吗?立刻翻身下床,单膝跪在地上,“卑职给金玉公主请安,公主殿下大驾,卑职未迎,罪该万死。”

    一旁侍卫大夫们为其解开绳子,有人将吴瀚海扶了起来,又有人为其脱下束缚衣。

    “为吴将军解开吧。”涟漪道。

    吴瀚海看向那虚弱不堪的独子,心中自责不已。“是。”

    听见吴瀚海的声音,涟漪尽量让自己表情自然,“吴将军,您醒了?”

    苏涟漪为吴雨诺诊脉,发现其血流急促,心律不稳,脉象虚弱,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但凡这种毒、品,对人心脏刺激尤其大,吴雨诺年纪小、用量大,虽抱住了命,但这心脏……怕是落下了后遗症。

    在床上躺着的吴瀚海幽幽醒来,先是看到苏涟漪的背影,干涸的嘴唇张开,“涟漪……郡主,辛苦您……了。”

    其他房间有人发作了,哭喊声凄惨得撕心裂肺,夏初萤双手掩住嘴,惊悚地打量房内一切。

    涟漪点了点头,“雨诺发作两次自是正常,药物用量以人体重为标准之一,同样量的药物用在成年人与未成年人身上自然是后者受到伤害更大,服用如此多药物,雨诺没因此丢了性命已是万幸了。”说着,便去查看孩子的病情,将手指轻轻放在孩子的脖颈动脉上,替代手腕诊脉。

    老头为苏涟漪请了安后,恭敬道,“回郡主,两个时辰前发作,后来喂了药,将军与将军夫人睡了,而小少爷则是又发作了一次。”

    “刚刚发作?”涟漪问一旁穿着白衣的老头,看其样子,应是一名大夫。

    男孩年纪大概七、八岁左右,浑身是汗,额头的汗已将头发浸湿,面色惨白,眼圈青紫,沉沉昏睡。

    用奇怪的衣服固定还不够,三人又被绳子紧紧绑在床上。

    屋内有三张床,躺着两个大人与一个孩子,那三人被一种奇怪的衣服包裹,衣服的袖子极长,好似唱戏时穿的水袖,长袖又好像两条带子,交叉在胸前,而后在身后绑住,这样的结果便是穿着衣服之人双手被迫交叉在胸前,无法动上半分。

    推开房门,迎面一股浓浓的草药味儿和刺鼻气味,无奈还算干净,有几名穿着白衣的人照顾着床上的人。

    “别怕,应是有人药效发作了,”涟漪解释,“不过也不用担心,虽期间痛苦,但只要脱瘾成功,便能脱离药物的控制了。”

    那尖叫似鬼似妖,似笑似哭,似疯似傻,又带着痛苦,听起来毛骨悚然。

    “记得刚刚我和你说的奉一教吧,吴将军被奉一教人用药物控制,现在我对他们进行脱瘾治疗,那药毒辣得很,发作起来生不如死,只能隔离。”苏涟漪话还未说完,便能听见偏屋中有女子的一声尖叫。

    这气氛越来越诡异,夏初萤不解,“难道你们软禁了吴将军?为何派影魂卫把守吴将军?”

    两人便没其他交流,苏涟漪我这夏初萤的手入了房门。

    影魂卫回答,“没有。”

    “没什么意外之事吧?”涟漪问。

    守卫的影魂卫见是苏涟漪来了,为其轻轻行个礼,“郡主大人。”

    正说着,两人已入了主院。

    “是。”苏涟漪毫不掩饰,她的理由很简单,夏初萤与皇上是亲兄妹,她若是在初萤面前遮遮掩掩,那便是掩耳盗铃。

    影魂卫的存在,她是知晓的,虽皇兄未直接将这些事告诉她,但当年发生的种种,她历历在目,不用说也能猜出什么。她也一直知道云飞峋与影魂卫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正例如当初有影魂卫暗中保护她,而最终是云飞峋陪她在苏家村避难,顺便……保护名册。

    终于,她找到了原因所在,“是影魂卫?”她压低了声音问苏涟漪。

    夏初萤面上依旧笑容甜美,但一双大眼却微微眯住,审视一周。

    夏初萤只觉得越离近主院,气氛便越是紧张,远没有在门口处的安逸。很是奇怪,分明门外看守之人众多,而在主院周围把守的只有寥寥数人,但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映入眼帘的硕大华丽的庭院,便是将军府的主院,居住的是府总身份最高之人,而在将军府中,自然是吴将军夫妻。

    在外人眼中,金玉公主夏初萤娇美可爱,毫无心计。但其到底是真天真还是假可爱,只有她身侧之人才知。

    两人走了一路,将军府的下人、将士们也都为其跪了一路,毕竟两名女子身份特殊尊贵,一人是当今太后的义女,皇上钦封的郡主,正二品尚书。而另一女子则是当今鸾国大公主!

    “知道了,我是你这边的人。”初萤笑眯眯的。

    “是,不过一会发生的事,你一定要答应我保密,对皇上也保密。”苏涟漪嘴上这么说着,其实即便不说,她也知道夏初萤不是前来监视她,更不会将这里的事都偷偷汇报给皇上。

    “哦。”初萤呐呐道,心中有种怪怪的感觉,毕竟她自己也与元帅府有诸多渊源。“看样子,你是经常来,难道你来将军府不是普通拜访,而另有他事?”

    “是啊,”涟漪答,脚步未停,“听徐知府说,出了厅堂前的水池,其他都没了原元帅府的摸样,被东福王改造一新了。”

    “这里,便是从前的元帅府?”初萤一边顺着小路入了长廊,一边环顾四周。

    夏初萤惊讶的发现,苏涟漪来将军府就如同回家一般,非但没有将军府人回去通报,连守卫的门丁卫士都极为恭敬习惯,好像涟漪经常到来。

    涟漪拉着初萤的手,“进去,你就知道了。”

    “来将军府做什么?”初萤不解。

    有丫鬟嬷嬷上前,先是扶着苏涟漪下了车,而后是伺候着夏初萤下车。

    马车是夏初萤的马车,硕大的马车奢华富贵雕梁画栋自是不说,连那车夫也是受过训练,其气质绝非一般车夫能比。马车停下,车夫也跳下车去,恭敬放了车凳,车凳为上好梨木漆着红漆,边角用银包裹雕塑花纹,尊贵无比。

    车队在将军府前停了下,因为夏初萤的到来,如今苏涟漪走到哪都带着一支规模不算小的车队,浩浩荡荡的,引一众路人围观。

    将军府到。

    东坞城的变化巨大,几日的时间,不仅路面返修一新,连路上马车也逐渐增多了起来,路两边商铺逐渐开张,就连平日那秃秃的街角也逐渐有了做小生意的人。

    夏初萤见苏涟漪确确实实不想谈那个话题,只能拉着她聊了别的,聊了这一个多月京中的变化,官员的升迁,云熙瞳发生的趣事等等。

    见夏初萤自己转了话题,涟漪也睁开了眼,不再装模作样的闭目养神,“将军府,去看望吴将军一家。”

    见苏涟漪不理会她,初萤道,“我们现在去哪?”

    苏涟漪无可奈何摇了摇头,却又不知如何解释。她手头上事务那么多,难道放下手中事不管,端着醋坛子在家看着其他女子是否接触自己夫君?这样“严加看管”的婚姻,不是婚姻。

    “喂,我们这就出去了?就扔那个什么公主在苏府,你也放心?”马车上,夏初萤惊讶得目瞪口呆,第一次见这么对自己夫君不上心的人。

    初萤将随身带来的嬷嬷作为苏府临时管家,将新买来的十六人交给了她以临时培训,张罗了饭菜,众人吃过后,初萤则是随着苏涟漪出了门去。

    小胳膊拧不过大腿,最终在苏涟漪的反抗无效下,还是买了两名丫鬟、小厮四名、粗使下人十名。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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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医贵女介绍:
苏涟漪做梦都想不到,穿越这种时髦事能竟落到她这个不苟言笑的剩女医师头上。但事实却发生了,她不再是享誉中外的脑科医生而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女流氓。从前她没时间恋爱结婚,如今却有个丑陋健壮的夫君。从前她被嘲笑为老处女,如今却因本尊迷恋首富家俊美二公子,留个花痴艳名。从前她救死扶伤,如今却恶贯满盈。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黑色幽默?夫君貌丑身材好,看背影也是养眼。虽没感情,做不到相亲相爱,却也相处和睦。爹和弟是恶棍流氓,想办法约束管教,虽算不上为民除害,也算是造福一方。努力赚钱,期待有朝一日离开,不再用别人的身份继续过活。发誓永不行医,却在千钧一发之际屡屡被迫救人性命。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就是她——苏涟漪,行得正坐得端的苏涟漪。不成想,这丑陋夫君,却大有来头,身份神秘…名医贵女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名医贵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名医贵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