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 夜话
哐当、哐当的声音在王洪峰耳边回响着，窗户外面的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原本还颇为有趣的旅程，也随之变得枯燥起来。
可能是郊外污染少的原因，他觉得今天的月亮显得格外的亮。卧铺车厢闭了灯之后，天上的星星密密麻麻的，就好像海里的沙子一样多。但这么多的星星，却比不过他心里钻出来的草。
一个月的华晶旅程，在今天已经宣告了结束。尼康光刻机的成套技术，竟然真的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了翻译、归纳和鉴定。这对他来说，实在是一次全新的体验。和这么多人，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废寝忘食的努力拼搏。整个人都物我两忘，只剩下翻译、校验、鉴定这样的流程。
一个有着共同目标的集体对人的催眠力量实在是太强大了，当周硕宣布项目完结的时候，他甚至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只觉得这样的日子，会永永远远的过下去。突然手头上没了工作，竟然还颇为不适应。
当重新踏上了北上的列车之后，王洪峰内心中就没有停下过思考。周硕的成就对他来说，刺激实在是太大了。同样是帝邮出去的学生，他可不觉得自己会比别人差出多少去。
就此，泛翰集团如同一座大山一般，压在了他的心口。如何能够获得超越周硕的成就，成为了他苦思冥想的课题。
随着心中的思路逐渐理清，王洪峰终于做出了一个和原历史完全不同的决定。他趴在上铺的边栏上，脑袋向下探着。这个未来的纽曼创始人，如今还只是一个大四的学生而已。心中有了新奇的想法，肯定是一刻也藏不住的。如果不能和最好的朋友分享一下，非得憋出病来不可。他用手拍了拍铺板，兴致勃勃的喊道。
“老唐、老唐！睡了没有？”
唐未德翻了个身，睁开眼睛向上看去，正巧看到王洪峰的眼睛，只觉得好像一对探照灯似的闪闪发亮。
“快睡着了，咋？”唐未德揉了揉眼睛，睡眼稀松的问道。
“老唐，你说说，这泛翰集团怎么样？”王洪峰不以为意，紧接着问道。
“那还用说了？你看这次的行动就知道了，全帝都理科大学大动员。为了这一个项目，就能砸下去那么老多钱去搞校园网。”唐未德晃着脑袋，啧啧赞叹道：“要说咱们这师兄真是不得了，做事情就是一个大手笔！”
“是啊！”王洪峰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接过话头来说道：“你说我们搞CTI，能做到泛翰集团这样的水平不？”
王洪峰的话让唐未德陷入了沉思，半晌之后他缓缓的摇了摇头说道：“这不可能，CTI的市场太小了。声讯服务的技术其实没多难，等以后肯定是个拼成本的市场。我们的纽曼要想立足长远，肯定不能吊死在CTI这一颗大树上。”
“对，我也这么觉得！”王洪峰深感赞同的笑了一下，想了想然后说道：“老唐，那你说泛翰集团为啥生意能做的这么大呢？几千万的投入，就为了获得一项技术？他们这是看中了芯片制造业吧，以后生产芯片会不会有前途？”
唐未德坐起身来，正色道：“芯片制造业当然有前途了，别忘了中国现在芯片生产量和销售量的巨大缺口。就算是生产工控芯片和解码芯片，都根本不愁卖不出去。但是这一行同样门槛也高，你看那尼康的光刻机，一台就两三百万美元。一条生产线数千万美元，这可都是实打实的投资。和这些投入比起来，三千万人民币也不过是三百多万美元，一台光刻机的价钱而已。”
王洪峰摸了摸胸口，那里是他工作了一个月赚下来的两千多块钱。如果换算成美元，不过才两百多而已，也就是人家日本人在中国一天的收入。从这个细节里，就能看得到芯片生产是多么昂贵的产业了。
“可是，我想做。”王洪峰咬了咬牙，沉闷的说道：“和做芯片比起来，CTI根本就上不得台面。想要达到泛翰集团这样的高度，只有做芯片才行。”
“你啊，我还想呢。”唐未德叹了口气，这一次华晶之行要说对他没有一点刺激，那是不可能的。但和王洪峰比起来，唐未德就更加理智一些：“饭还要一口口吃，CTI市场目前竞争性不大、投资也不多，是起步的一个好选择。等攒下了第一桶金，到时候再转战芯片业也是一样。”
“那怎么一样？”王洪峰摇了摇头，固执的说道：“你在华晶这一个月，可听说了909工程？”
唐未德想了想，迟疑的说道：“魔都那个？”
“对，就是那个。”王洪峰用力的点了点头，说道：“华晶的芯片产量少说是年产三百万片级别的，而909工程据说光刻机数量上百台，年产七八百万片、甚至上千万都有可能。你说说，等909工程建成之后，国内的芯片行业会是个什么情景？”
王洪峰的话让唐未德沉思起来，0.5微米的芯片生产线在1996年尚属国际主流。突然增加了一千两三百万片的年产值，这对市场的影响肯定是很大的。但这将会刺激市场向什么方向转变？因为这样大批量的芯片供应市场，导致市场饱和、芯片价格大幅度下跌。还是由于国家大力扶持，国内芯片产业获得长足发展，进而空前繁荣？
不是国家的高层领导，根本无从猜测这条路将来会通向哪里。
唐未德沉吟了一下，摇头道：“这个我可说不好，但国内能做0.5微米芯片设计的单位可不多。本身拥有的产品线不足，再加上国外的专利封锁，我看国产芯片业想突围还有的努力了。”
“对啊！”王洪峰用力的点了点头，很有点英雄所见略同的感觉，目光炯炯有神的说道：“这可是0.5微米工艺的芯片，等这一千多万年产量释放出来，国内有多少产品能够喂饱这两家晶圆厂？我觉得，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不得不说，王洪峰确实非常有商业才能。产品线的缺失，确实是国内晶圆厂最大的软肋。像历史上的华虹909工程，建成之后由于没有成熟的产品，只好生产芯片市场上竞争最激烈的大路货内存条。然后在日本内存市场的操纵下，投产之后立刻就产生大量的亏损。最后不得不和NEC签订代工协议，生产NEC的芯片产品，最后再把产品返销回日本。
结果就是开始的两年时间里，历史上的华虹不仅亏了一大笔钱，而且沦为了NEC的海外工厂。拿着国家的钱，却只能给日本人打工。从这一点上也可以看出，资本市场上根本没有什么温情脉脉。虽然华虹历史上可以说是NEC帮助中国建设起来的，但NEC却绝不会做雷锋。
不仅是NEC，商场上根本就容不得雷锋。想当年弯弯的液晶面板企业被韩国打的生不如死，大陆敞开市场让弯弯液晶进来撑过了最艰苦的时段。然而一转眼，弯弯的液晶企业情况好转之后，对大陆封锁最凶狠的反倒是他们。
不仅是液晶市场，韩国人在内存上一样坑过大陆。美国人的手笔更大，高盛一边下调中国四大行的评级，一边背地里要帮四大行引进国外资本。结果所有人都信了高盛的话不敢买四大行的股票，只有高盛大买特买。最后高盛光是在工行身上就赚了72亿美元，但工行的国际化进程却一点进展也没有……
这都是后话了，书归正传。不论哪个市场上，中国人最后得到的教训都是：靠人不如靠自己。
王洪峰的这个想法，迅速引起了唐未德的兴趣。他一骨碌的坐起身来，郑重的点头说道：“峰子，你详细说说？”
王洪峰兴奋的从上铺爬了下来，坐在唐未德对面，打开了话匣子：“你知道，咱们的CTI系统本身就涉及到数字音频的处理。这次我在华晶，听到泛翰集团的人说过一个产品。是把目前市面上的U盘和数字音频解码芯片做到一起，这样就可以把一种类似于随身听的娱乐设备，做的和一个火柴盒差不多大小。我琢磨着，这应该是个不错的路子。不论是我们自己设计解码芯片，还是从市面上采购，这套系统的技术要求都不算太高。”
唐未德点了点头，伸手敲了一下手掌心说道：“而且等华晶、华虹全部投产之后，NAND内存的价格肯定会一路下降的。我们可以先在市场上买现成的产品，自己做系统和组装。等赚够了钱，就开发效果更好的解码芯片。这样的话，初期成本不会太高，还有泛翰集团便宜的NAND内存可以使用。如果把成本控制在300块钱以内，我看市场反应不会太差。当然具体如何，还需要仔细的调查一下……”
第三百三十一章 子公司
长夜漫漫，并非只有王洪峰和唐未德无心睡眠。千里之外的日本东京，也有一群人无法安然入睡。
尼康总部的董事会议室里，又一个新的议程摆上了董事们的桌面。和上一次略有不同的是，原本清一色男人的会议室里，这次却出现了一抹亮色。白石茉莉奈作为光刻机事业部的部长，虽然是坐在靠门的最后一位上，但毕竟是被特许参加了这次的会议。
仍然还是尼康的木村社长第一个开口，他的目光越过了在场的所有人，聚焦在门口的白石茉莉奈身上。
虽然已经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但他还是轻轻的咽了口口水。白石茉莉奈的身材，实在是好的不像日本人，但偏偏容貌又颇具东方人色彩，端庄与妩媚并存。让人不自觉的就被其吸引，想要将这男人的恩物彻底推倒。
白石茉莉奈虽然隔得很远，但仍然忍不住轻轻皱了皱眉。从木村社长那里射来的目光，她早就已经熟悉。在日本，女人混迹职场非常不容易。各种流言蜚语也就算了，但来自上司和同事这种赤裸裸的眼神，却让她从来也无法习惯。
两相对比之下，这让她颇为怀念之前在中国的日子。中国的男人面对她，虽然也难免会露出欣赏的目光，但却不会因为她是女人而有所轻视。中国有工作的女人不仅在家里地位高，而且职场上也不会被男人所歧视。
他们虽然会惊叹于白石茉莉奈的美貌，却是真正在内心中发自肺腑的对她表现出尊重。没人把她当做异类、或者态度莫名其妙的傲慢，尤其是从方剑阁、周硕这些人的身上，她更是难得的体会到了什么是男女之间的平等交流。
“白石部长，请你说一说中国方面的情况吧。”木村社长的话语从上面飘了过来，这让白石茉莉奈稍稍把思绪收了回来。
她清了清嗓子，点头说道：“是的，木村社长。非常抱歉的是，我们没有能够阻止华晶集团在一个月时间里完成资料的鉴定。目前对其提出的一百四十二处疏漏，光刻机事业部正在抓紧时间完善技术资料。后续的纳米光栅技术，也不得不按照合同向其进行转交……”
“好了，这件事就不用说了。”木村社长敲了敲桌子，打断了白石茉莉奈的话。
他颇为不耐烦的说道：“关于这次失误自然会有监察部做出相应的处分，但今天的会议不涉及到这个问题。把你叫过来，是为了说明一下泛翰集团所掌握的沉浸式光刻技术的。”
“嗨！”白石茉莉奈连忙点了点头，整理了一下思路接着说道：“通过和泛翰集团社长周桑的接触，已经从其口中确认了沉浸式光刻技术的存在。然而在已经失去纳米光栅技术的前提下，我方已经没有了掌握主动权的凭借。经过考量，我提出尼康可以用资金来收购这项计划。对此周桑的答复是至少要二十亿美元……”
“二十亿！”
随着白石茉莉奈的话音一落，会议室里顿时响起了嘈杂而愤怒的喊声。董事们坐在上面纷纷交头接耳，有的甚至开始拍桌子大声的对她进行斥责。哪怕是还谨守着绅士理解的董事们，从脸上也能明显的看到不满的神色。
“小小的泛翰集团，有什么资格向我们尼康要这么大一笔钱？他当自己是应用材料还是IBM？”
“简直欺人太甚，欺人太甚！这种狂妄的家伙，我看干脆把这家公司买下来好了。”
“安静，安静！”鹤田专务敲了敲桌子，大声的说道：“诸位，请让白石部长将话说完！”
在鹤田专务的眼光巡视下，会议室里的声音果然渐渐小了下去。然而人人看向白石茉莉奈的眼神，都好像在看强盗一般，显然是把她当做了周硕的替身。
白石茉莉奈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抿了抿嘴咬牙继续说道：“我当场表示自己的权限有限，无法就这样的条件进行任何交涉。周桑当时也表示了理解，只是要求我把情况向尼康的董事会进行转述。”
白石茉莉奈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幸好当时的交谈只有自己和周硕两个人。如果让这群老头知道，二十亿的价格是从自己嘴里喊出来的，这些人肯定会上来直接把她给撕碎了吧。她默默的摇了摇头，其实说实在的如果花二十亿美元能够买来尼康独霸光刻机市场，这笔生意已经可以说是大赚特赚了。
然而这毕竟是二十亿美元，是尼康全年营业额的一半。在尼康内部，是不可能为了光刻机市场，就做出这么大牺牲的。毕竟尼康的主营业务并非是光刻机制造，而是相机、镜片和光学仪器的生产。光刻机在尼康，只是很重要、但又并不那么重要的一个部门而已。
它代表着尼康的终极技术实力，但却不是尼康的主要发展方向。
白石茉莉奈收拾起心情，接着说道：“除此之外，周桑还提出了另一种合作方式。光刻机事业部可以从尼康独立出去，成为尼康的一个子公司。而泛翰集团则以沉浸式光刻技术入股这个子公司，在其中占股不得少于49。”
和之前二十亿美元的反应相反，周硕的这个方案抛出来，会议室里却是一片寂静。木村社长看向了身边的鹤田专务，歪着头轻声的问道：“鹤田专务，你看这个合作的方式如何？”
鹤田专务低头想了想，从他本心上来说当然是不愿意接受周硕这个提议的。尼康作为光科技市场的唯二巨头之一，其地位和投资规模是非常大的。但相应的泛翰集团却想只拿出一个沉浸式光刻技术，就要占去光刻机子公司49的股份，这个价值可是比之前的二十亿要大的多了。
虽然如此，鹤田专务却不得不认真考虑这个实现的可能性。因为和二十亿美金收购沉浸式光刻技术不同，这个方案毕竟是不需要拿出什么实质的资本出去。虽然要把光刻机事业部让出去49，但若能够把阿斯麦从光刻机的尖端领域彻底甩开，那这个付出还是值得的。
“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我觉得沉浸式光刻技术是值得二十亿美元这个价钱的。”鹤田专务顿了顿，抬眼从会议室里看了一圈，把下面众人的反对都用眼神镇压了下去，这才接着说道：“但是尼康本身的财政情况，是绝不可能允许我们拿出这笔钱的。所以用49光刻机事业部的股份，换取沉浸式光刻技术应该是唯一的可能了。”
“请大家注意，虽然泛翰集团会在未来的光刻机子公司占据49的股份，但其仍然不具有干涉尼康经营的能力。”鹤田专务笑了笑，胸有成竹的说道：“中国人毕竟还是见识浅，根本不知道资本的力量。只要把沉浸式光刻技术拿到手，我们完全可以通过资本运作的方式，将其从光刻机子公司赶出去，或者把他们的股份降低到一个极小的程度。”
鹤田专务的话让下面的众人忍不住纷纷点起头来，尼康是有着80年历史的大型跨国企业。而泛翰集团有什么？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周硕能攒下多少家当来？面对上百亿的尼康，想驱逐泛翰集团不是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看到下面一片赞同的表情，鹤田专务忍不住自信的笑了起来。他转过头，看向木村社长问道：“社长，您觉得这个提议如何呢？”
木村社长沉吟了一下，点头道：“既然如此，我看大家先表决一下吧。”
鹤田专务心中暗骂一声老滑头，从来也不见他出面真正拿什么主意，总是把决定推到下面人的身上。这种担当也配当社长吗？早晚有一天我要把你这个尸位素餐的家伙，从这个位置上踹下去！
不过鹤田专务表面上可是丝毫也看不出来内心的不爽，只见他笑呵呵的拍了拍手，将众人的目光聚集过来说道：“如果没人有其他意见的话，我们就先举手表决一下吧。请同意把光刻机事业部独立成一个子公司，并且以其49股份向泛翰集团换取沉浸式光刻技术的常务们举手——”
会议室里顿时哗啦啦的一片手臂举了起来，虽然没有所有人都同意，但单从数量上来说肯定是超过了多一半的样子。
经过点数之后，鹤田专务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会议室里已经举起手的人就超过了八个，这还没算自己和木村社长。这意味着这个提议在董事会上已经得到了承认，对于一心想在光刻机市场上有所作为的他来说，不啻是一个开门红。
鹤田专务满意的点了点头，轻松的说道：“很好，那么接下来我将会把这项议案，提交给股东会议进行票决。如果能够获得三分之二股份比例持有者的同意，光刻机事业部独立成子公司就会进入实际执行阶段。”
第三百三十二章 托付
1996年1月，《名侦探柯南》的动画开始在日本上映；中国第一家民营银行，民生银行正式开始营业；香港回归之后的驻港部队，已经全部组建完成；2月，巩俐嫁给了黄和祥；口袋妖怪掌上游戏机开始发售；
这一年的第一个月，似乎在世界上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事情发生。该战乱的地方依旧战火纷飞，该贫穷的地方依旧民不聊生，该富裕的地方依旧安居乐业。一条新闻在电脑报、北京电子报、大众科技报等电子科技类报刊中，占据了一个不前不后的位置。
华晶908工程0.5微米光刻机全部安装到位，经过调试之后已经可以进行生产。1996年的2月，这条国内最先进的芯片生产线，将会投入试运行。
哪怕是在于芯片息息相关的电脑产业，市场上对这条新闻也是反应平平。绝大多数人都不能了解，这条0.5微米工艺的芯片生产线，对中国来说意味着什么。中国国内的电脑配件，甚至依然还处于被美国封锁的环境下。像是最先进的奔腾133，在国内就属于绝对的稀缺货色。至于软件，哪怕到了1998年，国内最流行的的操作系统还是MS-DOS。
在和国际市场严重脱节的中国电子市场上，一个连生产产品还没有确定的0.5微米技术晶圆厂，实在是离他们太远了。华晶名义上来说虽然是芯片代工厂，但由于改制的问题，早年争取的绝大多数订单都已经作废。
实际上华晶908工程手里的订单，几乎全部都是国内依靠行政命令拉过来的。这也符合它原本的使命——打破国际封锁，在芯片业上自力更生。
908工程的失败本身，正也是因为计划经济的原因。既然是为了打破国际封锁目的成立的，当国际上不再封锁的时候，自然就会水土不服了。华晶的成立是计划经济的结果，它的业务也同样是由计划部门分配的。然而计划经济的缓慢建设速度，却在改革开放之后为华晶带来了灭顶之灾。
这样如今周硕接手华晶之后，自然也就不再会受到国内计划的优待。每年数十万片的产能，必须自己到市场上去寻找客户。
可惜之前国内连0.8微米的设计都找不出来，如今又怎么能这么快就有0.5微米芯片的产品设计？摆在周硕面前的，就只有一条路了……
华晶的新生产线施工几乎是和尼康光刻机安装调试同步完成的，国产的0.8微米芯片生产线设备，配合上尼康的0.5微米光刻机，堪堪让华晶拥有了0.5微米工艺芯片的批量生产能力。
“这里怎么空了这么大一块，难道还有新的设备吗？”
说话的是无锡市里一个副厅级的领导，看其前后打量着新建的芯片生产车间，显然很是兴致勃勃。
其实说起来，华晶绝对算得上是大型企业了。然而之前一直在建设之中，可谓是光见楼梯响，不见人下来。于是除了刚开始的一阵热乎劲儿，无锡市里的领导这边心情也就渐渐淡了下来。毕竟一家工厂不论其投资多大、级别多高，不能生产也就不会制造效益，也就不值得上面的领导关注了。
虽然最近的一连串事件，使得市里知道了泛翰集团和梦武集团收购华晶，并且还向其注入了不少的投资。但说起来这些钱，却根本没有落到政府口袋里一点。既没有向购买新的土地，也没有进行新的工人招募。只是新建了一些厂房和设备，却也没有光顾无锡本地的企业。
这样跟本地经济隔绝的企业，倒也不怪市里领导提不起兴趣来。堂堂中国最先进的0.5微米芯片生产线投产，最终却也只是来了一个副厅级的副市长。
当然，虽然只是无锡的一个副市长。但要说含金量，其实倒是比绣城市长江大桥还要高一些。没办法，假假的人家无锡也是魔都经济圈的一部分，体量上确实比已经沦落为三线城市的绣城大多了。
“王市长真是慧光如炬！”周硕小小的拍了一下马屁，笑着解释道：“目前我们配合0.5微米光刻机的其他设备，实际上是用来给国产0.8微米生产线配套的。虽然能够实现批量生产，但良品率、成本等麻烦还是很多。这些空置的车间，实际上是为即将从日本采购来的其他0.5微米设备准备的。这样未来再引进一批国产0.8微米光刻机，将可以实现0.8和0.5两个技术水平的生产线。”
“哦？这么说华晶未来还会继续扩产？”王副市长饶有兴致的看向周硕，当政的公务员又有哪个会不喜欢企业追加投资呢。
“华晶会继续扩产是肯定的。”周硕重重的点了点头，胸有成竹的说道：“国际上的芯片生产技术发展很快，几乎每两年就会提升一代线宽。如果华晶跟不上这个节奏，就会被竞争对手越落越远。所以说华晶不仅会继续扩产，而且是最少每两年就一定会扩产一次。”
王副市长感叹的摇了摇头，说道：“没想到电子产业的竞争这么激烈，华晶有信心在市场上生存下来吗？”
周硕呵呵笑了笑，信心十足的说道：“当然没有问题，泛翰集团是华晶的出资方，肯定会大力扶持。目前我们已经掌握了尼康0.5微米工艺光刻机制造的成套技术，在此基础上0.35和0.25微米技术也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研发。国内每年的芯片使用量都在飞快的增加，可以说只要华晶能够生产出来，就一定能卖得出去。背靠中国的大市场，华晶有信心在市场上生存下来！”
“好、好！”王副市长欣喜的点了点头，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有信心的商人。往常这些商人哪个不是要把困难说的比天还大，然后从政府这里要资金、要扶持、要政策。只有泛翰集团收购华晶之后，却什么也不用政府管，自己就能主动的扩建生产线，升级技术体系和做出长远规划。
正所谓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和周硕这么一比，王副市长以前接触的招商引资项目，绝大多数就有些小家子气了。
他转了转眼睛，想了一下说道：“华晶既然后续还要上生产线，那么现在的职工数量就不太够用了吧？”
周硕略微愣了楞，心思转了转就知道这王副市长打了什么主意。这话显然是他觉得华晶未来前途大好，现在想先塞两个人过来。
周硕苦笑了一下，点头说道：“没错，我们预计在1997年之前，华晶的职工数量会翻上一倍。”
“那就好。”王副市长松了口气，踌躇的看着周硕说道：“其实实不相瞒，最近这些日子有一件事情，一直都在困扰着我。”
他略微摇了摇头，有些为难的说道：“我这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今天就冒昧的向周总求救一下。成与不成都无所谓，这个不是行政命令……”
周硕认真无比的看着王副市长，点了点头说道：“您尽管说吧，我听着呢。”
王副市长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说道：“我们市里目前正在精简机构，裁撤下来的公务人员虽然有不少都自谋出路了。但也有很大一部分，仍然是无法就地消化。这些人都是为人民群众服务了十几、几十年的同志，市里也不忍心就这么让他们无依无靠下去。”
九十年代南方人确实是一直走在中国的前面，无锡这边的很多公务员作风，其实比渤海省要好的多了。自改革开放之后，九十年代曾经刮起一股机构改革的风潮。许多公务员或者是受到组织上号召，或者是被迫裁撤，半推半就下海的并不少。1995、96年的时候，正是南方社会财富急剧增加的时候，公务员离职并不是多么奇怪的事情。
周硕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笑道：“这没问题，只要他们能够胜任的了华晶的工作，我们完全可以接手过来。”
他这个干脆劲儿，倒是让王副市长大为意外。王副市长心里觉得周硕就算会同意，多半也是会别别扭扭的。哪里想得到，他竟然一点磕巴都没有，就答应了下来。
看着王副市长探究的目光，周硕哈哈笑道：“说起来，泛翰集团虽然已经平稳入主了华晶，但其实也愿意和地方上做出更多交流的。王市长不用担心，只要同志们愿意到我们华晶来，我绝对是大为欢迎的。我们泛翰集团一直以来秉持的理念，就是和当地共同发展、共同致富，绝不吝啬于和其他人分享我们发展的果实……”
其实说白了，周硕的思路非常简单。他自问不是一个情商、政商很高，或者天生就适合在商场上搅风搅雨的风云人物。在这种情况下，利益均沾才是最为保险的做法。这些前公务员们虽然不会有什么高层人物，但却架不住在当地繁复的关系网。这样一笔难得的财富，他又怎么会拒之门外呢？
第三百三十三章 演技
参观完华晶的1K级洁净室，周硕和王副市长脱去了身上的防尘服，总算是能够重新自由的呼吸空气了。
就在出口的不远处，这时已经是锣鼓喧天、热闹非凡。试生产的开机仪式眼看着时间已经临近，临时搭建的舞台前到处是西装革履的商人和公务人员。有眼尖的人这时已经看到了周硕的身影，一道道审视的目光迅速的投射在了他的身上。
“我们目前的生产线，主要产品是NAND内存，以及56K调制解调器的数据泵芯片。”周硕边走边为王副市长介绍道：“目前整个华晶的产能，只启动了百分之三十。试生产过后，我们预计可以增加到百分之五十。至于剩下的百分之五十产能，则要依靠为市场上其他芯片设计公司代工来填补了。”
“周总，好久不见啊！”刚从车间里出来，周硕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等他抬眼看了一下，不由得愣了一愣。
“方总，倒还真是好久不见。”他淡淡的点了点头，算是和方剑阁打过招呼。
因为两人在补充协议上面的分歧，目前至少表面上来说，关系并不是那么的融洽。不过看起来方剑阁倒是很有一个商人的胸怀，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走上前来主动伸出了手去。
周硕抿了一下嘴，勉强的伸手和他握住。就听方剑阁边握着周硕的手，边说道。
“刚才听周总说华晶的生产力只开动了百分之五十，我看NAND内存用途大的很，完全可以全力生产嘛。”
“嗯，没错。”王副市长站在一旁，也不住的点头道：“既然一时没有那么多的代工订单，为何不先生产NAND内存呢？”
周硕深深的看了一眼方剑阁，转过头来向王副市长解释道：“泛翰集团有自己的业务结构和生产安排，我们生产的NAND内存主要是供应国内市场用来制作U盘。目前国内U盘市场并没有那么大，如果突然放大投货量，可能对整个行业产生不好的影响。”
王副市长本身对电子产业并不熟悉，当然是倾向于相信周硕的话。他煞有介事的笑着说道：“不错，商业活动中求稳是好事。要先为不可胜在我，以待敌之可胜嘛。”
周硕扯着嘴角呵呵笑了笑，附和的说道：“没错，就是王市长说的这么个道理。我也只是有这么个概念，不如您能总结的好。”
王副市长得意的摇头晃脑着说道：“这可不是我说的，而是孙子兵法里面的内容。孙子曰：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故善战者，能为不可胜，不能使敌之必可胜。故曰：胜可知，而不可为。”
“王副市长这个国学水平那是没的说，我也是很钦佩的。”方剑阁插嘴进来，看似说的是王副市长，眼睛却盯着周硕说道：“周总如果不想把NAND内存全部投放到国内也没关系，U盘的市场大得很。我听说你把日本市场让给了东芝，这个咱们先不说。我看美国和欧洲市场，大可以继续开拓一下嘛。如果泛翰集团没有这个渠道，我梦武集团也愿意代劳。”
周硕脸色一僵，哼了一声道：“我们泛翰集团的生意怎么做，轮不到方总来指挥吧？”
“这怎么说呢，多少华晶的股份里还有我百分之三十吧？”方剑阁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淡淡的说道：“周总不给华晶开放全部产能，自己在帝都的研究院却是开足了马力的生产。我作为华晶的第二大股东，当然要问问你是不是准备厚此薄彼了。”
“方总这话说的。”周硕咂了咂嘴，偏转眼角的余光看向王副市长，果然见他颇为不愉。任谁听说自家地面上的工厂是后妈养的，都不会觉得心情好吧？
王副市长忍不住心里嘀咕，如果周硕真的打着这个小九九，那之前说的他会继续投资华晶，情况可就不太妙了。
周硕在无锡可不是在绣城，根基浅薄的很。自然不能看着王副市长把问题想歪了，连忙解释道。
“泛翰集团已经和日本尼康达成了初步的合作意向，很快就可能合作开发新一代的0.25微米工艺的光刻机。到时候整个U盘用的NAND内存芯片，都会转移到这条新的生产线上去。如果现在不开始努力寻找0.5和0.8微米芯片的代工订单，到时候难道要把这两条生产线停掉吗？”
方剑阁惊讶的后退一步，上下打量着周硕不可置信的问道：“泛翰集团和尼康合作研发0.25微米光刻机技术？你没吹牛吧？人家尼康是什么级别的企业，会看上你泛翰集团？”
周硕昂了昂下巴，得意的笑着说道：“我们泛翰集团独有的沉浸式光刻技术，可以让尼康在目前的0.35微米光刻机基础上，迅速研发出0.25微米工艺。仅凭此一点，尼康就愿意拿出49光刻机子公司的股份。”
“这么说……”方剑阁脸上好像打翻了水彩调色盘似的，来来去去的变换着脸色。
只见他狠狠的咬了咬牙，看向王副市长说道：“王副市长，我和周总有些话要说。你看能不能请你回避一下……”
要不说方剑阁在无锡的底子真是硬扎，敢于当面把王副市长的“副”字叫出来，连个磕巴都不带打的。换成周硕和王副市长说话，就万万不可能这么随意了。
王副市长对方剑阁的要求不仅不着恼，反而笑呵呵的点了点头，摆了摆手边走开边说道：“你们谈，我先去抽颗烟。”
等到王副市长走得远了，周硕这才露出一丝笑意的看向方剑阁，微微摇着头说道：“方总你刚才这表演可是略浮夸啊，哪用得着吓的后退半步这种程度？”
方剑阁轻笑了一下，哼了一声说道：“你别看老王这人表面随和，实际上心思深着呢。我们这点小九九，未必能瞒得过他。我那也是点一点他，到时候他自然知道怎么配合。”
“哦？”周硕呆了一下，苦笑的摇头道：“这王市长真是人不可貌相，多少算是面带猪像心中嘹亮了吧！”
“好了，这大冷天的吹风我可受不了。”方剑阁摆了摆手，笑道：“赶紧把戏演完，我公司那边还有一堆事情等着。等咱们这个计划执行完，有的是时间来闲聊。”
“中啊，那咱就演起来。”
周硕话音一落，方剑阁那边翻脸简直比翻书还快，登时就换上了一付关公脸，指着他的鼻子喊道：“别忘了华晶还有我方剑阁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我不同意你就想增资扩产？没门！”
“方剑阁，别忘了你只是一个小股东！”周硕在气势上毫不相让，针锋相对道：“这华晶没有我泛翰集团的技术支持，凭你能支撑的起来？我能带着你赚钱就不错了，这条新的0.25生产线我是一定要引进的。如果你不能继续追加投资，那就只能减少你的股份比例了！”
“你敢！”方剑阁的声音立刻盖过了周硕，蛮横的说道：“在无锡这一亩三分地上，还没有人能这么无视我的。”
随着俩人吵架的音量逐渐升级，顿时吸引了周围不少人的目光。王副市长那边随即也坐不住了，掐了烟头就连忙赶了过来。
“二位，二位！”王副市长插入到周硕和方剑阁中间，将两人分开劝道：“你们是华晶的两大支柱，合则两利分则两害，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今天可是华晶新生产线试产的日子，就当给我王碎伤一个面子，这样让人看热闹多不好？”
周硕强压着怒气，压低了声音说道：“和方剑阁这种鼠目寸光的人，我没什么好谈的了。今天我给王市长一个面子，不和你一般计较。”
方剑阁阴冷的笑着，撇了周硕一眼反唇相讥道：“想来周总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那好，咱们就走着瞧吧。”
说完，方剑阁微微向王副市长点了下头算是告别，冷着脸转身就向后走去。
他所经过的路线上，如同摩西分海一般，人群自动的向两边让去。原本场上颇为欢乐的气氛，突然就仿佛被冻住了一般。一群人噤若寒蝉的看着方剑阁，龙行虎步的走出了华晶的大门。
直到他的背影在厂门口消失，人群这才重新活了过来。人们纷纷向着周硕的方向望去，在他面沉似水的表情下，私下里交头接耳的交换起自己的看法来。
“哎，你们这成什么样子？”王副市长叹了口气，略微有些失望的看着周硕，苦口婆心的劝道：“和气生财嘛，这么搞僵了又是何必？”
周硕愤愤不平的冷哼一声，调整了一下心情这才说道：“让王市长看笑话了，时候不早，我们先去参加试生产的仪式吧，同志们恐怕都等急了。”
“走吧。”王副市长点了点头，和周硕并肩向前走去。
第三百三十四章 人生价值
华晶大礼堂前的空地上，这时已经完全看不出来曾经挤满了彩钢房和帐篷的情景。宽敞的场地上这时已经是人山人海，两个大红色的氢气球高高的将两条红色的条幅吊了起来。从华晶厂的门口一直到正央的典礼台前，一条满是红色鲜花篮围出来的通道被铺上了大红色的地毯。广场的周围隔上五步就被插上了一面红旗，随着几声礼炮的轰鸣天空下起了一片红色的碎纸屑……
整个华晶晶圆厂，今天都沉浸在了红色的海洋里。
华晶的工厂大门口，周硕和王副市长欣然而至。正在这里等候的，还有科委以吴浩为首的一干领导，国内各大微电系统科研院所的学者和无锡当地的公务人员。
作为地主，周硕谦和的向众人拱了拱手，笑眯眯的说道：“承蒙诸位同志赏光，今天可以说是华晶重生再造的日，我代表华晶的全体职工向大家表示感谢！”
“哈哈，周总太客气了。华晶目前0.5微米工艺的生产线可是国内首屈一指的技术，我们能够出现在这里，也是深感荣幸啊！”走过来说话的是科院微电心的主任德成，周硕新增加的一批生产线设备很多都是从微电心订的货，他这时候可不复被泛翰研究院挖角时候的样，反而是左看右看都觉得周硕怎么看怎么顺眼。
按理说微电心只是负责研发工作的研究所，本身并没有生产的职能。华晶大可以绕过微电心，直接向国内的各大设备厂家订货。然而周硕不仅没有这么做，反而向微电心提供了大批的订单，美其名曰是交钥匙工程。
这种简单的系统集成项目，对微电心来说实在是太简单不过了。然而周硕在这里留下的利润，却是非常、非常的丰厚。经过这样一番滋补，科院微电心不仅很快就补充了被泛翰研究院挖角造成的缺额，手掌握的资金更是无限充沛。在这样的大金主面前。德成那是发自肺腑的把脸笑成了一朵菊花。
“华晶能够有今天的成绩，还不是要感谢老和科院微电心的鼎力支持！”周硕倒是毫不居功，握着德成的双手，用力的晃了晃。
“周总，客套话我就不多说了，大领导指示我代表科委向你表示祝贺！”吴浩干净利落的走过来，接替在德成的后面和周硕握了握手。
接下来周硕和一圈来宾认识了一下之后。典礼台上已经响起了熟悉的运动员进行曲的声音。
“周总请吧，今天可是你做主角的日，我们科不好喧宾夺主哦。”王副市长向前一步，笑呵呵的向着周硕说道。
“请王市长和我一起吧，没有领导们的关怀和帮助，我们华晶也不会有今天的成就。”
周硕不由分说的拉起王副市长的胳膊。俩人肩并着肩走上了红色的地毯。他们俩的身后，十多个气宇轩昂的领导和专家亦步亦趋，紧紧的跟了上来。一行人走到两边的花篮外面，华晶的职工和媒体记者以及和华晶相关的各界人士，顿时响起了经久不衰的热烈掌声。
短短百来米的道路，周硕走来却是那么的漫长。不管是重生前、还是重生后，他几乎都不敢想象自己竟然真的有一天。能够做到这样的事情。代表国芯片制造业追赶上国际领先水平，这在重生前一直都是他的。而今天，这个终于有了一个实现的舞台。
这一路走来，从出售软件给微软到X架构键盘，从承包一职高到整合绣城的职业培训市场，从一手创立新科北朝计算机到成功揽到绣城软件园项目，从收购华光厂到成功出产200mm单晶硅锭，从……
周硕这将近两年的时间里。究竟已经做了多少事情，他甚至数都已经数不清了。但只有在这一刻，是他最为自豪的时候。只要一想到自己终于拥有了一座世界先进水平的晶圆厂，其的喜悦甚至比网景公司股票上市、一夕之间成为数十亿万富翁的时候，要更加来的醉人。
大步的跨上典礼台，随着周硕有力的下压手臂，台下持久的掌声才渐渐停息了下来。
“大家都知道。芯片制造业可谓是工业领域的皇冠。其复杂程度和高技术含量，长久以来我们国人在这一行里不知道受过了多少屈辱。”
随着周硕的目光从左到右的扫视了一遍，下面的人纷纷露出了庄重的神情。密密麻麻、一望无际的人群里，这时渐渐变得鸦雀无声。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声音在广场上空回荡。
“我们的超算因为使用了外国人的芯片，于是就不能计算我们自己的军工项目。我们的电脑行业拿着比国际上高得多的进货价格，却仍然在产品进口受到种种限制。我们的工人因为没有数控机床，就只能使用手工操作。美国、日本、欧洲人一个数控机床的生产效率，顶的上我们十个、一百个技术工人……”
“同志们，我们肩膀上的担很重啊！”周硕几乎是字字啼血语哀鸣，激愤的说道：“以美国人为首的发达国家瞧不起我们国人，把一流的产品留给自己用，把三流的产品卖给我们。但我们还要用一流的价格来买，他们就用这里面的差价去养自己国家的人。
有人说美国人、日本人是因为民主自由，才能过上了好生活。扯淡……我不想在这里谈什么政治的问题，我只是要在场所有的华晶和我们的合作伙伴知道，我们做晶圆厂的不仅仅是一项生意，更是一个国家的实力体现。
我们做得好，我们的工人就能付出和欧美日劳动者同样辛苦的努力，赚取和他们一样多的报酬。我们做的不好，人家外国人就要剪我们的羊毛，做着比我们的工人更轻松的工作，却拿着几十上百倍的报酬。
这是因为我们不够努力吗？是因为我们体亏屁思吗？还是我们国人天生下贱？
都不是！是因为我们的工业体系，没有欧美日的级别高。因为我们在顶级科学技术上面，和国际上有差距。具体到芯片制造业上来说，没有我们的努力，我们国家在0.5微米技术上就是一片空白。美国人就不会把最新的CP芯片卖给国，弯弯的台积电对我们的代工要求就要挑挑拣拣，日本人就敢用小小的芯片把我们每年一亿台电视的所有利润都攥去。
我们国人想要在国际上立足、参与国际竞争，芯片业落后就要处处受制于人。我们的工作，就是要打破这种限制，你们不卖给我们，我们就自己造。你们卖的贵了，我们就生产比你们便宜的。你们供应的少了，我们就要把产品卖到国际上去！
同志们……现在社会上，有的人不愿意被人叫‘同志’这个称呼了。因为在香港电影里，这个名词被用来称呼同性恋。这种流行化造成的名词变迁很正常，我不想在这里过多的讨论它。但在华晶，我真切的希望所有的职工和我都是‘同志’，也就是有着共同志向的人！
华晶的职工可以是为了赚钱，可以是为了发展事业，可以是为了权力来努力工作。但我希望，不，我要求你们，同样至少都要有个实现人生价值的，好好想一想自己活着能够为这个社会、国家乃至你们身边的亲人，做些什么有益的事情。
这和你们赚钱、升职和你们恋爱、乃至吃喝拉撒睡都不发生矛盾。在华晶，我负责体现你们的劳动价值，你们自己的作为负责体现你们的人生价值！如果华晶还是原来908工程时候的华晶，我不会这么要求你们。因为908工程不是我们的意志能够改变的，影响它的因素有很多。但如今的华晶已经不一样了，它是国目前最先进的晶圆厂。说一句自吹自擂的话，华晶现在是国半导体工业的希望，是领头羊！
同志们，你们要技术我可以教给你们技术，要合理报酬我也保证按照你们创造的价值付出薪水。我对你们的要求只有一点，那就是一定要有责任心！”
周硕这一番话说完，整个大礼堂前的广场上面一片寂静。冷不丁的，突然从厂门口走进了一群人。打头一个头发几乎半白的五十岁老者，边走边鼓起了掌来。
“好，说得好哇！”
这老者一声喊，顿时激活了在场所有人的热情。比之前更加热烈十倍、诚意十倍、激动十倍的掌声，顿时铺天盖地的响了起来。
周硕看向这突然出现的老者，略微愣了愣。他走下典礼台，快步迎了过去。神情恭谨，心总觉得对着人似成相识的眼熟，看他的气派和周围的随员，显然是个级别不小的领导。
不等周硕开口询问，这老者便先开口介绍了起来。
“周总你好，我叫胡启力……”RI
第三百三十五章 合闸
胡老是谁？搞芯片制造业的人，极少没有听说过他的大名的。1929年生人的胡老，是1946年帝都大学的物理系大学生。
有趣的是，出身帝大的胡老，七十年代却去了华清当副校长。直到八十年代历任大沽市委书记、市长，然后就是……
具体不细说了，这个里面猫腻太大。胡老的经历可以说是跌宕起伏，曾经距离最高的位置也只是几步之遥。但这并不是他在电子行业里声名鹊起的原因，而是他在1993年电子工业部部长的任上，曾经促成了很多对后世中国电子产业影响深远的项目。
他一力推行了中国电信行业的改革，实行了邮电分离，成立了中国联通。同时，他还吸取了908工程失败的原因，一手主持了华虹909工程的成立。抓住了当时短暂的0.5微米工艺尚算先进的空窗期，让华虹在1997年投产当年就实现了盈利。
后世的中芯国际开始是湾湾人把持了技术和管理岗位，最多算是领养的孩子。而历史上的华晶被华润收购之后，技术上进步有限，做起了模拟芯片的工艺，在电源管理芯片领域勉强吊了口气，算是捞偏门能养活自己的二儿子。只有华虹，先天条件优秀而且早早就远见卓识的为芯片生产线，配套了集成电路设计公司、资本投资公司、海外销售公司、技术研发公司等一系列上下游产业链。
而且华虹后来取得的成绩也很不错，国内的公交一卡通、二代身份证、sim卡、社保卡、电卡等一系列，关系到国家民生问题的集成电路设计，都有着华虹的身影。从它接到的这些项目和得到的支持来看，华虹才是出身正统、有本事又受宠的亲儿子。
而华虹这个中国电子产业的亲儿子，正是出自于胡老之手。在1996年的现在，909工程应该已经取得了国内高层领导的一致意见。认可了芯片制造业在国家经济发展中的重要地位，以及芯片制造业投资建设形式的特殊性。
上百亿人民币和数亿美元的投资，在整个九十年代国企纷纷收缩战线的时候。可是非常不得了的大手笔了。
不论胡老缘何做上了电子工业部部长的位置，若要研究中国的电子产业，他总是无法绕过去的一段历史。
老人虽然已经是花白头发的年纪，但是看起来却一点也不显老。儒雅的气质配上矫健的身姿，看起来倒是让人忍不住在心中喝一声彩。
周硕见到胡老竟然先伸出了手来，连忙双手递了上去，牢牢的抓住他的右手。用力的晃了一下。
“胡部长您好，真没想到您今天能来。”周硕有些局促的说道：“招待不周多包涵，您快请上台吧。”
胡老好奇的看了看周硕，笑着说道：“我是不请自来，周总不要嫌麻烦就好。华晶在作为908工程的时候，5年也没有做好准备。这到了你的手里。却不到一年就要开始生产了，我今天是虚心请教来了。”
“胡部长说的哪里话，您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好了。”周硕点着头，低眉顺眼的让到了一边。
“不着急，咱们接下来还有的是时间可以交流。”胡老点了点头，大步向前走了过去。
周硕身后吴浩和王副市长也都站了过来，俩人身后台上原本作为嘉宾的一众领导和专家。如同接受检阅一样的整齐恭谨的站在稍远的距离上。
胡老本身年纪不小了，电子工业部部长虽然是省部级，但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重要岗位。平常出门他就不怎么喜欢搞排场、带警卫，如今身边人也就没有那么多规矩。何况这里是无锡，他这样突然出现已经是给当地添了不少麻烦，如果再搞的好像省级领导出巡一样里三圈外三圈，难免有些不成请教的样子。
吴浩和王碎伤当然是认识胡老的，俩人一一介绍了自己的身份。轻轻的和他握了握手。一群人众星拱月似的，将他请上了典礼台。
“请胡部长给我们讲讲话吧。”周硕先是请示了一下，见他微微点头，这才把话筒又递给了胡老。
说实话，周硕对胡老的感情很复杂。从理智上来说，这位在电子工业部当部长也就到1998年，还有两年多的时间而已。他和科委的大领导不同。身上的政治色彩实在是太浓。离得太近了不好，离得远了更糟糕。
这也是为何之前周硕没有邀请太多领导到场的原因。
华晶说到底，至少在这个时间点上，是中国投资最大、技术最先进的晶圆厂。作为电子工业部的部长。胡老过来看一看是正常的。如果周硕把请柬送到电子工业部去，万一真的请来这尊大佛怎么办？与其左右为难，不如干脆不请就是了。
当然，既然人家不请自来了，周硕是断没有耍脸子、甚至不招待的可能。不仅要招待，而且要竭尽所能的招待好。
胡老的风度绝对是没说的，只是往那里一站立刻就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周总要我讲讲话，我就少讲两句。今天我主要是来取经了，而不是来视察的。主角应该是周硕，是华晶，是在场的所有职工，而不是我。”胡老拿着话筒，侃侃而谈道：“我刚才对周总说，华晶在我们手里5年没能投入生产，到了他的手里不到半年就可以进行试生产了！这说明什么？说明用旧观念，做不来芯片制造业……”
“还是那句话，我今天是要向华晶虚心学习来了。希望华晶能够代表我们中国芯片产业的最高水平，努力追赶世界的潮流！”
胡老说是少讲两句，真的就是少讲两句。说了没有两分钟，他就做了结束语，把话筒还给了周硕。这么干脆利落的态度，倒是让人不由自主的对其升起了好感。
周硕挥了挥手，台下刘侃颠颠的就跑了上来。典礼台上其实一早就做好了机关，红色的帷幕拉开顿时露出了后面一个半人高的礼台。
礼台上面，一个木盒被固定在正中间。木盒的盒盖打开，露出了里面的闸刀。
周硕伸出手指着桌上的闸刀，热情的说道：“这是我们华晶生产车间的供电总闸，我代表华晶的全体职工，请胡部长能够为我们的试生产合闸！”
“那我就当仁不让了。”胡老既然今天来了华晶，这点面子还是会给的。他哈哈笑着和周硕并排站在一起，刘侃的指导下缓缓的合上了电闸。
没有什么电闪雷鸣，也没有轰然作响之类的现象发生。电闸合上之后，整个华晶并没有因此而有所不同。
当然，整个车间的供电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过程。这个合闸的手续，不过是象征意义多过实际。整个供电系统的真正总闸，肯定是不会拉到这里的。再说工业电这东西有多危险，谁也不敢保证合闸这个动作一点问题也没有。所以这里实际上只是一个弱电线路，当闸刀合上之后，一条弱电信号就发送到了指定的设备上。
首先是整个洁净车间的净化设备运转了起来，将车间里的空气源源不绝的抽出，然后再把经过除尘的空气送入。
然后是车间的安保系统，门禁、除尘通道和管理系统上线，不过这只是理论上如此。实际上为了保证车间的安全性和工作环境正常检测，这些系统内部有一套独立的后备电源。在没有外部供电的时候，仍然可以起到作用。
在管理系统上线之后，整个车间内的生产设备才会开始供电。这是因为华晶的整条0.5微米生产线自动化水平非常之高，设备全部都是运转在网络之中的。也只有在网络组建好之后，这条生产线才能够正常运转。
看着工人们熟练的开始排队进入生产车间，胡老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啊，华晶的工人队伍还是有战斗力的。光看这个纪律性和熟练性，就知道华晶没有所托非人。”
周硕连忙摆了摆手，笑道：“这还是咱们国家工人主人翁意识强，工作的积极性高。这支工人队伍若不是背后有国家的支持，我们个人是万难能够建设起来的。”
胡老摇了摇头，看着周硕认真的说道：“话不是这么说，同样的一批工人在我们手里的时候，五年都不能投入生产。放到你手里，不到半年就能够组织起生产来，这就是我们需要学习的地方。国家要在九五规划的阶段里按时完成建设华虹909工程的任务，是不能再像908工程那样犯这么多的错误了。”
周硕点了点头，正色道：“请胡部长放心，我们华晶虽然改制了，但对华虹依然会不遗余力的提供支持。908工程作为一个项目虽然失败了，但他自力更生发展中国芯片制造业的精神，我们华晶依然还会坚持下去。只要对中国电子产业有利，我们就一定会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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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六章 竞争
竞争
“不容易啊，说起来九五规划里，909工程的任务就是建设一条月产10万片以上200mm晶圆的芯片生产线。”
胡老此时也在身上穿着全套的防尘服，目不转睛的观察着华晶生产线的运转情况。他的身边此时只有周硕一个人，其他人倒是也想进来，无奈的是人数太多防尘服不够用，而且车间本身也有人数限制。
胡老倒是表现的很无所谓，把陪同人员硬是全部都留在了外面。当场表示既然不能全进来，那么就他自己跟着周硕进车间好了。最后还是他的秘书劝说，这才带上了下面一个科室的年轻人。据说这个被称作小钱的年轻人，还是个从美国留学回来的硕士，在芯片制造技术上有两把刷子。
当周硕和胡老进入生产车间的时候，整条芯片生产线已经全部开动了起来。距离车间出口最近的是用来进行晶圆抛光和清洗工艺的设备，它们对无尘环境的要求还没有那么高，正适合这个位置灰尘密度相对较大的情况。
当晶圆清洗抛光完毕之后，它们会被装上布置在车间屋顶的由线性电机驱动的，全自动晶圆盒传输系统。后世晶圆厂提高良品率的一个重要手段，就是减少人对生产过程的影响。本身华晶的工人队伍素质就比这个时代的中国工厂高出一截来，操作自动化的生产设备并不是什么太过于困难的任务。
自动化设备使用的越多，生产线的良品率就越稳定。对晶圆厂来说，正是这种一个个的小细节，最终决定了产品的成本和利润。哪怕每一处改进只能提高0.1的良品率，积少成多之下就是天壤之别。
华晶这条重新建设的晶圆厂，说起来还是周硕亲自参与了很多地方的设计。后世的华星集团生产用的芯片，多数都是由台积电代工的。周硕作为甲方台积电的工厂去过的次数也不少，实际上对整个生产流程都有着一般性的了解。如今华晶建设的生产线，很多地方都参考了台积电的做法。
胡老边走边看，嘴上还不停的感慨道：“只是没想到国家定下的目标，竟然被你们私企先达成了。作为电子工业部的部长，我却没有对华晶做出什么有力的支持，真是惭愧啊。”
周硕跟在旁边，连忙摆手道：“胡部长说的哪里话，我能够收购华晶集团，哪里能绕得过电子工业部的首肯？没有国家和电子工业部的支持，华晶就不会有这么好的底子。我就算收购下来，也不会有这么快的建设速度。而且国际上芯片制造技术更新换代的速度很快，即使是0.5微米技术其寿命也有限的很。我估计再有两年时间，技术升级就要让它面临淘汰。在这样紧迫的压力下，不快马加鞭就只能吃人家的尘土了。”
“周总这话说的过了吧？”原本只是一直在老实记录的小钱，突然抬起头来插嘴道：“0.5微米技术是目前世界上的主流，就算过几年开发出0.35和0.25微米的技术，其本身的产品线也不会立刻就被淘汰。要我说，关键还是形成产品线，打出自己的产品品牌。”
小钱本身虽然学历不低，但一直沉沦下僚。这次也是因为要参观华晶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才被安排在了胡老的身边。如果不能抓住这次机会，给胡老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那出头之日还真是不知道还要多久。在他看来，与其失去这次机会，不如拼死搏上一次。如果能在华虹的经营策略上投了胡老的意，说不定就能在未来的华虹捞到一个不错的位置。
“呵呵，钱先生说的没错。比如TI的UCC38系列新品，使用的技术还是很多年前的2微米工艺。”周硕看了看他，丝毫不以为意的笑着说道：“但首先TI在这种低功耗电流模式控制芯片上，有成熟的技术体系。自己生产芯片用在自己的设备上，当然是够用就好。但是华晶不行，甚至是中国的芯片产业目前都不行。”
小钱不服气的哼道：“这有什么不行？不就是上下游产业链的问题么，国内的市场大的很，只要有产品就一定能占领市场。一味强调技术追赶唱唱高调，不过是为了骗取国家的扶持经费吧。”
周硕呵呵笑了笑，摇头说道：“如果在技术上没有发展潜力，你就无法真的在市场上打败外国公司。国外这些低工艺的芯片之所以还在使用，只是因为没有强力的竞争对手而已。当你也拿出来2微米工艺的芯片之后，人家大可升级道0.5微米。当你再拿出0.5微米工艺的芯片，别人又可以拿出0.35微米的。这个时候，如果我们不能继续追赶，结果还不是要在市场上吃人家的灰？”
历史上的华虹可不就是吃了这个亏，当项目上马的时候0.5微米还算是主流技术，当年就实现了盈利。但随即日本人就升级技术，让0.5微米工艺制造的内存条大为编制。没有技术储备的华虹随即陷入亏损的境地，只好拱手被NEC包*了五年。
小钱张了张嘴，嘴硬道：“即使如此，我们仍然可以生产0.5微米工艺的芯片。中国市场大的很，根本不用担心会卖不出去。”
周硕淡淡的看了小钱一眼，心里微微叹了口气。脸上却看不出来，反而笑呵呵的点头说道：“钱先生的意见是不错，不过我们华晶现在是中国技术最先进的晶圆厂，未来也还会努力保持这个桂冠。止步不前这种事情，不是我们的风格。”
小钱被周硕挤兑的没有话说，只好小声的哼道：“大言不惭，外国技术是那么好追赶的？”
胡老哑然失笑，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华晶这个精气神我喜欢，如果连追赶的勇气都没有，那还办什么工厂。周硕你这样的年轻企业家，就是要有这种敢闯敢拼的气势！”
“胡部长您的鼓励，我一定会牢牢记住的。”
周硕可不是真的刚出校园的毛头小子，领导说随便一点，你也跟着随便起来不是人。领导越是表示不在乎，你就越要表现的谨慎，这才是正确的持身之道。
“你这个小同志啊，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哦！”胡老点了点周硕，哈哈笑着摇了摇头，显然是对他这个态度非常满意。原本他曾经还犹豫不决的一件事情，到这里总算在心中下定了决心。目前电子工业部面临的困难，说不定真的只有周硕才有办法解决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参观过了大半个车间。在整个生产车间的中部，这里是最重要的光刻机生产车间。超高的洁净要求，让进入这里甚至需要重新更换带有呼吸机的防尘服。然而即使如此，胡老也没有嫌弃太过麻烦，仍然无比认真的仔细进行了参观。
“不得了啊，这就是尼康的0.5微米工艺光刻机？听说你们得到了尼康光刻机的成套技术，他们和国内的设备有什么区别？”胡老的声音从面罩后面传出来，显得有些瓮声瓮气的。
周硕点了点头，感叹的说道：“我们虽然使用中科院0.8微米技术，曾经改造出来过0.5微米水平的光刻机，但和尼康仍然拥有极大的差距。首先从良品率上来说，我们的对准系统就比尼康差了一个层次。其次是生产效率，尼康的设备自动化程度很高，相同时间内产量是国产设备的两倍以上。这次我们虽然得到了尼康光刻机的成套技术，但消化下来仍然是个艰巨的任务。”
“消化光刻机技术的单位，是泛翰研究院吧？”胡老欣慰的笑了笑，看向周硕道：“你们这个研究院真是不得了，一个月时间里就拿出了0.5微米工艺的改进技术，现在又承担了尼康光刻机和纳米光栅技术的消化任务，担子很重啊。”
周硕眼睛一亮，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啊，这种时候不哭不闹那哪行？他连忙挺了挺胸，拍着胸口说道：“这个胡部长您是知道的，我们泛翰研究院是一家私企，在人才招聘上面其实困难很大。不过只要有国家做我们的后盾，泛翰研究院就有信心完成任务！”
胡老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点头道：“国家的支持嘛？我这里倒是有一些，就是看你泛翰集团实力够不够，是不是能拿到了。”
周硕哪想到竟然真的有门，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啊，这时候哪里是客气的时候？
他像模像样的打了个立正，笑嘻嘻的说道：“没问题，胡部长您尽管说好了，我们泛翰集团最不怕的就是竞争了。”
“不错，你们能有这个觉悟，我就放心了。”胡老转过身来，看着周硕说道：“你听说过‘中中外’项目吗？”
周硕听到这句话，原本笑逐颜开的脸立刻就沉了下去。
第三百三十七章 中中外
这"中中外"项目是什么?它又不是安利,也不是传销,怎么能让周硕在胡老面前,就沉下了脸?
不由得他不担心,因为这个"中中外"项目,实在是个深的不能再深的大坑.原本周硕以为胡老找到自己是为了华虹的事情,却没想到竟然转过弯来是为了联通！
作为未来中国通信业市场的一大霸主,周硕当然知道联通的意义.可以说单纯从体量上和前途上,十个华虹也比不上一个联通.能够有机会参与到联通的建设中来,应该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
但这个"中中外"项目,真的是让人躲之不及.
什么是"中中外"项目?这还要从联通刚成立的时候开始说起.一九九四年七月,由电子工业部,铁道部和电力部三者联合,未来的电信业霸主联通终于成立了.然而这个稚嫩的联通,刚开始的资本金却只有少的可怜的13.4亿元人民币.从刚一出生,先天的营养不良就开始纠缠在联通身上.
这么一点钱,对于一个要想建立全国网络的电信运营商而言,无疑是杯水车薪的.而竞争对手中国电信只固定资产就总值上千亿,因此,尽快筹到建设资金成为当务之急.由于联通刚刚成立,毫无资质和业绩可言,根本不可能通过银行贷款.为了筹集资金,联通不得不开始考虑走一些"弯路",简单地说就是招商引资.
但是别忘了,联通最大的竞争对手电信,可是邮电部的亲儿子.邮电部人家既是选手,又是裁判.当起黑哨来,那可当真是肆无忌惮.何况电信业事关国家命脉,不允许外资进入是再正当不过的理由了.没事儿都要折腾一下的邮电部.当然不会这么容易就让联通获得外国投资的帮助.
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是哪位聪明人,或者是笨蛋,想出来一个"中中外"的办法来.说他聪明,是因为这个办法作为绕开邮电部障碍.确实是起了很大的作用.说他是笨蛋.则是因为"中中外"本身不啻是一杯伪装成可乐的毒药.
这个"中中外"究竟是做了什么呢?
其实说起来很简单,既然电信业投资不对外国资本开放.那总要对国内资本开放吧?而合资企业,这个究竟算是国内资本,还是国外资本?一时间倒还真是说不清楚.
"中中外"正是抓住了这一不算漏洞的漏洞,通过电子工业部,电力部和铁道部下面的企业.和有投资意向的外国资本进行合资,先成立一个外资和国资的合资企业,然后以这个合资企业参与到联通的组建中来.
说白了,这里面的国资不过是个拿干股的.所谓的合资企业,都是挂羊头卖狗肉的外资而已.
本来没事儿都要找茬的邮电部,又怎么会对这么大的破绽松手?从联通1995年成立开始,到2000年上市为止."中中外"就好像陈年肺痨一样.始终伴随着联通的成长.没有被它拖死,反而还让联通成长起来,只能说对手电信真的是垄断地位坐久了,市场能力废柴到了kmt的程度.
而原本引入"中中外"项目的目的.通过自身运作完成原始积累,却根本没有成效.原因很简单,外资并不是雷锋,怎么会愿意为联通做嫁衣?联通本身资金极为稀缺,在很多地方外资股份都占有绝对优势.像是吉林或者烟台,甚至有外资出资100的情况发生.联通在中中外模式的合作中,很大程度上成了外资进入中国电信市场的一张皮.
中方的联通在合作中只能那到一些干股,现金流分配的70,甚至是90都被外资抽走了.外资也不傻,当然知道联通强大起来之后,自己是难免被抛弃的命运.也正是这种觉悟,让这种合作从一开始就变得困难重重.
产权模糊和管理分散,让联通为此吃尽了苦头.原本应该是一个大电信托拉斯的联通,却最后变成了数十个小电信公司的松散邦联.
这里面牵扯到的各种麻烦事和利益关系,只要一想想,周硕就会觉得头大无比.
胡老那是什么人,周硕稍微露出一点表情,就让他抓了个正着.他呵呵笑了笑,摆着手说道:"你不要担心,中中外项目虽然说有些麻烦,但总体上来说还是解决了有无的问题.这个事情,上面没有那么快就出结论.但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项目进展也确实是不怎么顺利."
这时已经是1996年的2月了,从1995年7月联通成立开始,现在已经有一批中中外项目取得了进展.对于一手把联通扶持起来的胡老来说,保持关注是很正常的事情.扶上马送一程,也算是尽到责任.
胡老叹了口气,微微摇头道:"现在困扰联通最大的问题,就是设备和资金两个方面.从技术上来说,我研究过泛翰集团在渤海省的铁路通信网络,你们之前从梦幻集团引进了程控机的研发团队和技术,后来又陆续开发出多种网络设备.这次华晶在光刻机技术鉴定上面使用的校园网技术,很多都让我眼前一亮啊！"
周硕微微愣了愣,实在是没想到自己种下的种子,竟然在这里开了花.原本媚眼是抛给未来电信业小霸铁通的,哪里想得到竟然钓出来联通这样一头大白鲨！这可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其实说到底,还是时机的问题.一方面是铁路通信目前还在满足自用的阶段,另一个则是联通的成立确实在这个时间点上极为脆弱.
机缘巧合之下,也就造成了现在这个局面.电子工业部的大领导亲自找上门来,哪里容得下周硕牙缝里蹦一个"不"字?
周硕勉强的点了点头,干笑道:"呵呵,胡部长您太过奖了.我们的技术和国际上仍然有些差距,不是这么容易弥补的.不过如果国家需要我们做什么,泛翰集团一定会尽力而为."
胡老在突然停下脚步,看了身边的小钱一眼.淡淡的对他说道:"你去后面看一下,暂时不要让人走过来."
将小钱支开,等他走得远了,胡老这才无奈的摇头看向周硕道:"没有那么大的麻烦,咱们先坐下说.我从科委那边知道,你对尼康有一个计划?如果能够顺利执行,应该可以获得自己的光刻机制造能力吧?"
周硕对此倒是丝毫不觉得奇怪,毕竟胡老的身份地位在那里摆着.科委和中科院想要计划顺利的执行,肯定是离不开电子工业部支持的.而且胡老这个层面上政治可靠性就更不用说了,绝不会有泄密的可能.
于是周硕干脆的点了点头,承认道:"不错,如果计划顺利,我的目标是能够获得尼康在光刻机上的全部技术.从目前来看,计划进展的比较顺利,接下来就要看日本人是不是上钩了."
胡老静静的在走廊边上的塑料椅子上坐下来,边思考边说道:"国家准备在华虹909工程上投入100亿资金,建设一条从设计,生产到销售和出口的完整产业链.九五规划提出的要求,是要建设一条的0.5微米生产线.但是我觉得具体情况还是要根据情况变化做出相应调整的,华虹目前来看生产线技术水平不应该低于0.35微米工艺.如果泛翰集团能够拿出这个技术来,华虹的生产线从泛翰集团引进也不是不可能……"
周硕听的简直脑子里一阵眩晕！为华虹提供生产线?要知道历史上国家为了保持华虹的技术延续性,断断续续可是投入了十亿美元以上,更别说投入的人民币了,那可是上百亿的大单！如果泛翰集团能够接下这个订单,简直不敢想象未来会成为什么样的巨无霸.
生产线改造是有延续性的,华虹今天敢用泛翰集团的生产设备,那以后想转投别家成本就会极为高昂.想想从0.35微米到90纳米要经过几代技术更新,就知道这里面究竟蕴藏着多少利润了.
晶圆厂想要赚钱,一是要有自己的产品线,自产自用.要想靠代工过活,就不能在技术上被国际主流落下太多.
在未来二十年里,华虹历史上起码经过了四到五次技术更新,每次少说也要几十亿,多的上百亿也不奇怪.要知道随着芯片线宽不断缩小,晶圆厂的投资可是打着滚往上翻番的.
九十年代能算得上国际主流水平的晶圆厂少说也有几十上百家.但到了2014年,真正站在业界顶端的晶圆厂,却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
"但是我有一个请求."胡老郑重其事的看着周硕说道:"希望泛翰集团能把光刻机上的利润,投入到联通的发展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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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八章 贷款
周硕终究不是一个毛头小子,没有被胡老的几句话就鼓动的头脑发热起来.他勉强平复下心情,苦笑着说道:"胡部长这个要求,是要让泛翰集团自绝于国际电信装备市场啊……"
参加中中外项目的都是什么人?这里有日本nnt,有韩国电信,有加拿大贝尔,有法国电信,甚至还有atamp;t参与其中.
泛翰集团断了他们伸到中国电信市场的手,岂能不被人怨恨?得罪了这么多的电信运营商,那周硕未来抱以极大希望的网络通信设备市场,还要不要发展了?
但是以国内的环境来说,电信,联通垄断通信网络市场是大势所趋.面对胡老的请求周硕如果不答应,那国内还想不想继续混下去了?这可是电子工业部的部长,上级主管部门的主管部门,真是老虎不发威当人家y吗?被联通惦记上的人还能在中国混下去,这得需要多大的心脏?
说白了,这其实是一手漂亮的移花接木.联通的未来前景远大,但目前的现状却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而华虹则不然,上百亿人民币和十亿美元的项目,只要经过周硕这么一转手到了联通的手里,整盘棋立刻就活过来了.
只要股份最终没有落入到外资的手里,这钱究竟是私企的还是国企的,又有什么区别?泛翰集团难道还能想着控股联通不成?外资是不好说话的,但国内资本多少还是要给领导们几分面子.
可以说,周硕拿到光刻机技术,成就了电子工业部左手倒右手的一个契机.联通未来最终是要在香港上市的,周硕就算投个三十亿人民币进去——这已经是做华虹项目的盈利极限了,最后仍然会被庞大的国际资本市场.稀释的不足一提.想要凭借他现在的力量,去影响联通这样的企业仍嫌力有未逮.
这不是周硕舍不得这笔钱,不想帮助联通发展起来.实在是这里面水太深,坑太多,光是涉及到的部级单位就有四个.不论是邮电部.还是电子工业部.甚至是铁道部和电力部,全都不是他能面对的.何况这里面还有很多没有浮出水面的影子.周硕这种情商,政商都只是普通人水平的情况,怎么敢去那种池子里游泳?
给国家做贡献他不怕,怕就怕做到最后变成了岳飞.掺合政治这种事情,一直以来都是他极力避免的.
周硕想了想.有些犹豫的说道:"把华虹项目的收入投入到联通身上去,这个没有问题.但是要让我入股联通,这个我觉得还是不太合适."
胡老对此很是出乎意料,这个年代的人还很少有像周硕这样敏感的神经.九十年代的主流,不是对资本原罪进行清算.胡润富豪榜等于监狱通知书的年代还没来呢.凭政策发财和做白手套这种事情,是很多人起家的手段.社会上看一个人有没有本事,也是以他的社会关系为标准的.
像是用华虹项目的利润入股联通这种做法.胡老相信换一个人来都是求之不得的.一则联通未来的前途显而易见,绝对是个投资的好项目.二者能够成为联通的董事,本身就有了极为庞大的社会资源.不仅是身上的护身符,更是在国内商界横行的利器.
这么好的事情.怎么会有人推脱呢?
胡老纳闷的看着周硕,沉吟了一声,问道:"我相信你一定有自己的理由,不知道方不方便对我讲讲?"
周硕笑了笑,点头道:"倒是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主要是考虑到这样做很可能要直接和国外的电信运营商交恶.泛翰集团在网络设备这一块,不怕笑话还是有些野心的.我们不仅想在国内做出名堂,更想在世界上也占据一个位置.如果泛翰集团也去做电信运营商,再来卖网络设备恐怕就不容易了."
周硕也是说一半藏一半,总不能说自己不想掺合政治,信不过给人当白手套吧.这种事情自己在心里想想就行了,领导说不要有负担畅所欲言这种话,当真了可就太二了.
胡老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略微愣了愣,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这个理由起码在九十年代倒也说得过去,泛翰集团的网络设备挂了个zlink的壳在美国卖的正火呢.反观国内的通信行业,大几千的装机费交上去还要排队.两三年装不上电话的比比皆是.到1996年,国内平均装机量不过才零点一个百分点.
在中国经济没有大爆发之前,任谁也不会想到这会是全世界最大的电信市场.泛翰集团不愿意为了国内市场放弃国际市场,从逻辑上来说倒也没什么问题.但这也只是逻辑上的可能而已,胡老这样的人精又怎么会听不出来周硕嘴里的言不由衷?
"泛翰集团作为私企,和政府合作有顾虑是正常的."胡老根本不按照周硕的路线走,用手指了指他,叹气道:"这些年国家的信誉越来越坏,倒也不怪你顾虑重重.当然了,电子工业部毕竟不能代表联通的立场,不过我自认对联通的高层还算有些影响力."
胡老看起来显然对周硕的不积极态度有些失望,摇头说道:"如果泛翰集团能够接受这项任务,我可以做主让你们参与到联通的互联网业务里来."
周硕的额头上立刻就冒出来.[,！]一片白毛汗,胡老这话说的就有些重了.联通的高层何止是跟他有些影响,实际上联通的第一任董事长王建宙就是胡老一手推上去的.以他的身份说出这样的话来,可以说已经是非常委屈了.
周硕这时候要是再扭扭捏捏的不答应,这就是**裸的打脸了.他不愿意和政治高层接触太多的原因也在这里,这些大佬往往都愿意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你,还在心里觉得是为你好.要是不答应,就是不识好赖脸,但要是答应了后面还不知道有多少麻烦事.
他低头沉思了许久,咬了咬牙看向胡老说道:"胡部长的好意,我们泛翰集团心领了.但是就参股的问题,我还是只能遗憾的说,泛翰集团不适合参与到联通的经营中去."
"你！"胡老恨铁不成钢的哼了一声,瓮声瓮气的说道:"好吧,既然如此那就算了,你当我没说过这事吧."
胡老已经不知道多久了,没有被周硕这样的年轻人拒绝过.一个刚走出校园两三年的年轻人,往往看到他的时候腿就先软了,还不是他说什么是什么?甚至更多的是连说都说不出来,只知道傻愣愣的点头.只有周硕在他面前,虽然面上维持了恭恭敬敬的态度,内里却非常的有主意.
周硕连忙摆了摆手,安慰着胡老说道:"胡部长您别急,我说不参与联通的经营,不代表不能为它提供帮助.华虹项目上的利润,我可以一分钱不要全部投入到联通身上."
"哦?那你是想怎么帮助?难不成还能不要股份光给钱?"说着说着,胡老都为这个不着调的想法都笑了:"哼,你就算真的想这么做,我们也不敢要这个钱.全国上下多少双眼睛盯着国家,今天拿了你一家的钱,明天私企就都要人人自危."
周硕见胡老笑了,心下顿时轻松了许多,连忙摇头说道:"其实融资这种事情除了出让股份,还有一种方式的.泛翰集团可以把华虹项目的利润作为贷款,提供给联通使用."
"贷款?"胡老瞪大了眼睛的看着周硕,不可思议的问道:"你是说泛翰集团一个私企,要向联通提供贷款?这,这不乱了套嘛！"
可不是么,九十年代从来都是银行给国企贷款,私企自生自灭.而联通至今不过成立一年多,要资质没资质,要业绩没业绩.就连能抵押的固定资产,都少得可怜.何况目前国内银行业受银根紧缩的苦,贷款从来都是抠抠搜搜的.联通求上门去,不知道收了多少白眼.
就是这样连四大行都不敢贷款的联通,泛翰集团一个私企却要借出三十亿来?要知道这个时候联通的自有资本还不超过十五个亿,一次就要借两倍的资本,负债率暴涨200！就算不怕联通会倒闭,难道就不怕联通赖账不还么?天知道联通到什么时候,才能赚出来这三十亿.这可不是普通老百姓自家做生意,借了三万块钱,买卖开起来了就会赶快把外债还了.
联通这样的公司,就算发展到市值三百亿,想一次拿出三十亿来还债都要伤筋动骨.他们的资金最优先用途永远是扩张自己,而不是还贷.这笔钱只要周硕敢扔出去,没有个十年八年的,根本别想联通会主动归还.
周硕呵呵笑了笑,不以为意的伸出两根手指向着胡老说道:"泛翰集团贷款给联通有两个要求,只要胡部长能够点头,不用等华虹的利润变现,我现在就拿出三十个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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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九章 白菜价
胡老这回真的是开了眼界了，国内竟然还有周硕这样的人。给股份不要，反而要提供贷款。联通这样的天生垄断行业霸主，是人都能看得出未来的潜力。随便洒出点原始股来，下面一堆人都要抢破头。这样的好处，放在他的面前，却被推了出来。
是傻，还是大智若愚？
胡老心中有种预感，这是大智若愚的表现啊。看周硕发展泛翰集团的思路，一直以来都是非常明确的。那就是走技术路线，走科研路线，走门槛高、竞争低的路线。
而联通成立的使命是什么？是以垄断的事实，建设电信市场竞争的格局。想也知道这根本就是自相矛盾，里面的风险不知道要大多少。
这时候虽然是1996年，但并不影响胡老做出这个判断。而且历史上中中外项目里的外资，在1999年可就是被中国政府以强硬手段逼迫撤资的。外商尚且如此狼狈，后妈养的私企又岂能不胆战心惊。
熟悉其中风险的胡老，不由得对周硕高看了一眼。重权厚利面前却依然矢志不渝，头脑清醒、心思澄明，贵在有自知之明。
很多杰出的人物，有着深沉的城府、或是狡诈的智慧，但最后却免不得失败的下场。原因往往就是能够清楚的算计别人，却无法看清自己。
仅周硕这份不骄不躁心态的修炼，恐怕就已经超过了绝大多数人。想到这里，胡老不由对周硕更加欣赏起来。如果他不是做了商人，而是在官场上，相信取得的成绩肯定不会比现在差吧。
“好，你说。”胡老痛快的点了点头，轻松的笑容重新爬上了他的脸庞。
周硕弯下一根手指说道：“胡部长应该知道，泛翰集团本身电子厂就出产很多通信网络设备，手上还有梦幻集团之前程控交换机的技术。既然是我们出钱给联通贷款，那么要强联通优先向泛翰集团采购相关设备，这不算过分吧？”
胡老愣了愣，手指指着周硕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只好哭笑不得的点了点头，答应下来：“都说买的没有卖的精，你这算盘打的可真是响啊！”
就这么一个条件，周硕就已经站在了不败之地上。所谓立刻拿出三十亿，结果就要变成拿出三十亿价值的设备。这和真金白银可完全不同，别忘了泛翰集团可是从单晶硅冶炼到芯片制造，最后直至电子厂生产出成品。
整条产业链上，泛翰集团仅仅需要进口一部分原料，以及无法自产的芯片和电子元件。名义上，电子厂也许只有百分之二、三十的利润——从晶圆厂进口芯片的价格肯定是要占有成本百分之五十以上的。
再加上电子厂生产的PCB版、塑料外壳，电容电阻等零部件，最终成本达到售价的百分之八十，在这个行业已经是很良心的利润率了。
但别忘了，晶圆厂卖给电子厂的芯片可也不全是成本啊。晶圆厂吃进单晶硅厂的硅锭，切割、光刻、封装，算上材料成本和能源以及人工，一块芯片两三倍的利润这也是国际惯例。
别急，这可不是全部。单晶硅厂也不是雷锋，就算集团内部也要明算账的。利润不留足了，那不是成了大锅饭嘛。
就这么一层剥一层的，三十亿价值的网络设备，本钱说不定也就七八个亿。结果就是泛翰集团用七八亿的成本，换回了联通三十亿的贷款。
“我们泛翰集团总还是中国企业，联通在性能相同或者相近的情况下照顾一下国货，不是应该的嘛。”周硕双手一摊，惫懒的说道：“何况贷款还是我们提供的，最多泛翰集团保证同档产品的性能绝不低于国外企业的百分之九十。”
周硕根本不担心和国外的同类产品进行竞争，不说泛翰集团的网络设备产品都是他亲自主抓，很多地方都应用了二十年后的成熟技术。但说这个性能不低于国外企业的百分之九十，里面的猫腻就大着呢。
正常情况下，肯定是说国外同等功能的产品，泛翰集团的设备性能不低于其百分之九十。比如说同样是程控交换机，国外提供的能够配置十万门电话线路，那么泛翰集团的程控交换机就应该最少能够配置九万门电话。
但是别忘了国外设备进来中国，卖的可是美元。换一种说法，其实同样能说得通。西门子的程控交换机一门电话要收一百块钱人民币，十万门就是一千万。
可是国产程控交换机也许只有六万门，但一门电话成本只要三十块钱。这一套设备的价格，就是一百八十万人民币而已。就这个价格，以泛翰集团的成本仍然有很大的赚头。以一座地级市的电话局为例，要想达到百分之十的装机率，起码需要配置一套六万门和三到五套一万五千门的程控交换机。整个成本能够控制在一千万人民币以内。
再回过来看西门子接近一百八十万人民币的设备，也许它只有一万五千门的电话数量。想要配置一个三线地级市，没有五千万人民币根本就别想。何况还有售后服务和备件、附件以及系统培训等费用，国外厂家是绝对不可能把价格做到和泛翰集团差不多程度的。
想想看，这时候我们的六万门程控交换机，是要和国外十万们级别的对比，还是要和一万五千门的对比？要是以价格画档，我们的设备比西门子的不仅不低，还高出四倍的性能呢！中国制造白菜价的名声，那岂是浪的虚名的？
胡老无奈的点了点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周硕说道：“支持国货是应该的，联通是电子工业部出去的，总不能反而看不上中国的电子产品吧？”
“哈，那可就说定了！”周硕兴奋的挥了挥拳头，只有这个时候才会表现的像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样。
赚钱始终是他的手段，而不是他的目的。赚再多的钱，也没有自己亲手推动中国电子产业发展来的更加有成就感。
可别小看胡老这一句话，他许下的可不仅仅只是这三十亿的订单而已。任何网络设备都有一个兼容的问题，不同厂家的设备就算能够正常工作，效率上也要比同一厂家设备来的效率低下。为了网络的稳定性，后续的组网要求，肯定会倾向于之前的供应商。
泛翰集团这次拿下了联通三十亿的订单，那就是在未来三百亿、三千亿的订单上，先盖上了自己的印章。别人再想和他竞争，非得付出成倍的努力不可。至于未来的联通究竟有多少钱，反正三千亿是绝对打不住就是了。
“哈哈，难得、难得！”胡老竟然也跟着周硕笑了起来，点着头说道：“这才有些年轻人的样子，能看到周总这个样子，这个条件答应的就算值得了。好了，说说吧，还有一个条件呢？”
周硕被胡老说的脸上一红，规规矩矩的重新坐下来说道：“第二个条件嘛，其实也简单。在联通没有归还三十亿贷款之前，泛翰集团要分享联通开通互联网服务的权力。”
联通虽然是通信业的一大霸主，但一直以来都是被电信压着打的。毕竟邮电部人家是又做裁判又做运动员，吹黑哨拉偏架无所不用其极。联通的发展道路，可以说是一路坎坷崎岖。
按照周硕的估计，至少要1999年香港上市之前，这笔钱联通是无力偿还的。在这个时间段里，泛翰集团在互联网业务领域里，抢滩登陆在全国搭起一个框架来是没有问题的。
等到2000年以后，网络经济飞速发展。到时候是自己经营，还是转手卖给联通，都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胡老呵呵笑了一下，这次倒是无比痛快的点起了头。1996年的中国，说实话有啥互联网业务？要不是新科计算机公司的对日外包业务，大量的使用了国际线路来传输数据，以及泛翰集团在渤海省内和铁路局合作搞的试点，国内现在恐怕还没有成系统的互联网商业应用呢。
也正是周硕在这方面的大胆尝试，让胡老认定了这个条件能够打动他。
从一开始，联通就没有对互联网业务抱有什么重视。摆在他们面前的，主要是固定电话和GSM业务，这两个市场的机遇从目前看来，可是比互联网要热闹的多。把略有些鸡肋的互联网业务拿出来，换来三十亿人民币的贷款，在胡老看来实在是再划算没有的事情了。
“这个要求，我原则上是同意的。”胡老点了点头，看向周硕说道：“不过邮电部目前对其他公司进入通信领域管的非常严，泛翰集团只能在联通的框架下做业务。可以把具体的业务外包给你们，但这就要和电信面对面竞争，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啊。”
周硕呵呵一笑，不以为意的弹了弹衣角说道：“只要有联通给我们遮风挡雨，泛翰集团是绝对不怕和电信的竞争。”
第三百四十章 卖乖
经过将近半个多月时间的调整，华晶的生产线开工率已经达到了50，良品率更是从50增长到了90。
这对华晶来说，实在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要知道在此之前，中国大陆上还从来没有运转0.5微米工艺芯片生产线的经验。全体华晶职工，都在这个新生的华晶身上，看到了以往不曾有过的辉煌远景。
不过九十年代的中国，毕竟是产生了无数奇迹的时代。一个又一个的第一次，在这个黄金般的年代里，于中国人手中被创造出来。
这一天华晶的晶圆厂大门前，早早就被打扫的焕然一新。市府的工作人员顶着冬日的寒风，哆哆嗦嗦的在门前站成了两排。
周硕从厂里走出来，看到一群人搓手跺脚的样子皱了皱眉。他向后招了招手，东方恪连忙跑了过来。
“让食堂给同志们准备点可乐姜汤，趁着市里的车队没来，先给大家喝一点。”说着周硕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摇头道：“这鬼天气，没想到南方的湿冷这么要人命。别光给我们的人，连市府的公务人员也别落下了。”
“知道了。”东方恪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随即问道：“您是要百事可乐、还是可口可乐？”
说起来，时间已经接近1996年的春节了。再有不到一周的时间，周硕的年龄就要迈入二十六岁了。眼看着，这就是人生中最精彩的年华即将走完一半。虽然多多少少取得了一些成绩，但仍然免不了有些唏嘘。
此时此刻，他只想把南方的事情赶快都处理完，然后跳上飞机回到东北的老家。那里虽然没有南方繁华富裕，但却是让人心灵放松的家。有他的父母和兄弟们，还有日思夜想的磨人小妖精。
然而事与愿违，任何事情和政府的仪式扯起关系，一准都好像老太太的裹脚布，真是又臭又长。
经过漫长的等待，豪华的车队终于出现在了周硕视野的远处。前导的人员很快就赶了过来，跳下车就咋咋呼呼的张罗了起来。
来人是个三十多岁的市府办秘书，将厂门口一群公务人员和华晶的职工指挥的团团转。彩旗被大了起来、横幅也高高的挂起，音响里放出雄赳赳的运动员进行曲，两挂长长的鞭炮也被点燃了起来。
在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中，车队终于开始了缓缓的减速。直到鞭炮放完，车队竟然刚刚好停在了华晶厂的大门口。
“孔市长！鹤田先生”周硕堆起笑脸，快走几步迎了上去。
对面的正是无锡的市长孔玉章，华晶试生产的时候市府里只派了一个副市长过来，结果却突然摸出来一个省部级的大白鲨。虽然无锡当地系统和部委之间没有直接关系，但体制森严也不是说着玩的。事后市里面对省里的问责，表现的就比较尴尬。
这次堂堂日本尼康的专务来到无锡，孔市长终于是坐不住了。一方面是华晶上一次表现出来的面子够大，另一方面来说尼康的面子则更大。
专务这个职位放在国内，已经相当于副总经理的级别了。除了本身位高权重之外，还是社长的有力竞争人选。这么一个人物到了无锡，孔市长出面接待一下也算应有之意。有枣没枣打三竿，说不准就能拉到点投资呢？
“劳周总久候了，天寒地冷的有什么事情先进去再说吧？”孔玉章刚下车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今天他为了风度可是舍了温度。身上除了一套西服以外，只穿了一条毛衣和内衣而已。躲在车上还好说，出来就要受罪了。
周硕先是和孔玉章握了握手，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了。胡老走后，为了弥补之前的轻慢，他后来又找了个借口专门来华晶视察过一次。
“鹤田先生，欢迎你来到中国。”周硕笑着和鹤田专务握过了手，歪头听到孔市长的话，连忙点头伸手做出请的姿势道：“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热饭热菜，鹤田先生远来是客，咱们先填饱肚子再说。”
周硕这些话都是说的中文，鹤田还要经过翻译转述才能听懂。虽然周硕的日语说的也很不错，但这里毕竟是正式场合，鹤田这次的来意也多有一较高低的意思，这种细节也是不能大意的。
鹤田猛的点了点头，高兴的说道：“好，早就听白石部长说过，你们中国的食物非常美味。我也很想试试看，和我们日本料理比较一下。”
“哦，对了。”周硕左右看了看，恍然道：“这次怎么没见白石部长？”
鹤田专务边走边说道：“Intel方面对下一代光刻机技术有一个协调会，白石部长过两天才会到中国来。”
于是在一众市府公务人员和华晶职工的目送下，整个来访队伍只在大门口停留了两三分钟的时间，就直往厂内去了。留下了一地冻得鼻涕直流的基层人员和仍然猎猎作响的红旗在冷风中飘荡。
华晶的食堂质量还是不错的，晶圆厂的工作技术含量高，工人的工作状态就特别重要。除了工作环境以外，吃的好对心情影响也很大。
同时能够供五百人就餐的大堂，洁净程度简直和芯片的生产车间有一比。宽敞的视野、高挑的举架、窗明几净的卫生，周硕接管华晶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原来的后勤食堂负责人开除，然后面向社会招标了当地的一家餐饮公司。通过补贴和职工评议，华晶的伙食以及食堂服务态度，直接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把孔市长和鹤田专务安排好，周硕歘空叫住了东方恪，提溜着在他耳边说道：“刚才咱们职工在厂门口接待的，一会儿安排让他们早点下班。这鬼天气，别让人带病工作。让卫生室开点维c银翘片，多少预防一下感冒。”
东方恪点了点头，随即问道：“门口接待的除了我们的职工，还有不少公务人员怎么办？”
周硕沉默了一下，叹道：“让食堂中午做点好的给他们送去吧，多的也没辙了。咱们自己的员工自己心疼，管不了别人那么多。”
“好。”东方恪倒是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转头就出去了。
底层公务员看着表面风光，但其实很多也苦的很。也许一辈子都是个科员的命，却得为某些自觉“姓赵”的背黑锅。真正是与没吃到嘴，惹了一身腥。
华晶食堂的小隔间里，七八个个人围着饭桌团团坐了下来。这里既有几个华晶本身的管理层，如刘侃和易木月。前者刘侃现在是华晶总经理办公室主任，负责晶圆厂的日常运行管理。后者则是泛翰集团.派驻在华晶的技术主管，之前可是中科院微电子中心的研究员出身。
除此之外，还有市府方面的孔市长和王副市长。王碎伤和周硕也算老熟人了，而且他本身还是分管工业的副市长，出现在这里也算合情合理。
剩下的就是尼康方面的鹤田专务、永山绚斗，以及两人的翻译了。永山绚斗多少在上次的事情上有些功劳，事后论功行赏又升了半级。至于上了泛翰集团大当这种事情，后来当然是落在了城三太郎的头上，他和白石茉莉奈最多就是失察而已。
六个人加上一个翻译，在坐下之后就互相攀谈了起来。孔市长不知道是学过日语，还是临时抱过佛脚，竟然还能偶尔在嘴里蹦出两句日语来。
“周总这偷溜的行为可不好，一会儿准要罚你一杯不可。”孔市长坐在了正对大门的主位上，左右正是周硕和鹤田的座位。
在孔玉章看来，华晶毕竟还是在无锡的地面上。自己这个做父母官的，自来熟一点总不算是托大吧？之前在车上，他已经和鹤田专务沟通过了。如果这次的谈判能压得华晶低头，尼康可以把很多光刻机的非关键部件制造放到无锡来。这对孔市长来说，倒是个意外之喜。华晶的产品赚钱是赚钱了，但多数都是供给了泛翰集团的电子厂，税收上缴的也是人民币。
尼康要是把非核心部件向无锡转移一部分那可就不同了，这不仅是外企投资，而且还是出口创汇。这里面的政绩效果，可是一元能顶两元用。
“我的错，孔市长您千万海涵！”周硕陪着笑脸拱了拱手，在他身边坐了下来，端起酒杯说道：“鹤田先生能到中国来，华晶深感荣幸。这一杯酒我代表华晶，感谢尼康对我们事业的支持！”
鹤田听了翻译的话，脸上不由自主的抽抽了两下。周硕这话说的，实在是太有歧义了。明面上看，好像是在说着正常的客套话。但这里的关键是，尼康如果知道泛翰集团站在华晶背后，打死也不会把0.5微米光刻机卖过来啊！
明明是你们泛翰集团挖的坑好吗？这是不是就是中国人传说中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第三百四十一章 拆台
鹤田专务虽然被周硕用话拿了一下，却也不敢表现出来。尼康毕竟表面上还是拿了一个上亿美元的大单，未来还可能拿到中国909工程华虹的大单，至少从今年的数据上来看，第一季度的营收肯定好看的多。公司的股票，都会因为这难得的利好而上涨一大块。
当然，只有极少数的人才知道，这笔生意从长远上来说肯定会对尼康的业务造成很大的影响。
但这种哑巴亏尼康内部从来只有合血往肚里吞的，哪个吃饱了撑的冒着得罪大股东的风险往外传这种丑事？
鹤田只好举了举杯，苦笑的喝光了杯里的酒。一股火辣辣的感觉，顺着他的喉咙流到了胃里，瞬间让他打了个哆嗦。
日本人平常喝的都是寡淡的清酒，哪里吃过这个啊？连忙狠夹了几口菜，这才好不容易把酒劲儿压了下去。
周硕呵呵笑着亲自给他又满了一杯，也不劝喝，只拿眼睛看着他。要说这核弹什么时候最有威力？当然是放在发射架上的时候。只这一手，顿时让鹤田老实了许多。生怕说错了什么话，让周硕抓住机会再灌自己一杯呢？
当然，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周硕总不可能真的把鹤田给得罪了。酒桌上大家推杯换盏喝的high起来之后，气氛也就渐渐融洽了。
吃过了饭，周硕看了看时间，便向鹤田问道：“鹤田专务，今天时间不早了。您呢也是旅途辛苦，要不然咱们明天再开始进行谈判？”
鹤田擦了擦嘴，沉吟了一下说道：“听说泛翰集团已经在尼康0.5微米光刻机的基础上，改装出了一台0.35工艺的光刻机。如果方便的话，我想能够亲眼看一看。”
周硕还没反应，这边孔玉章就竖起大拇指，大点其头道：“鹤田专务不愧是日本大企业的领导，这份对工作的热情，实在是让人敬佩啊！”
孔玉章转头看向周硕，颐指气使的问道：“怎么样，周总？鹤田先生远来是客，总不能这点要求都不满足人家吧？”
从他的立场上来说，尼康和华晶的合作，当然是越早谈下来越好。早点看到技术，日本人也能早点下决心。对这种要求，孔玉章肯定是要大力支持的。至于说泛翰集团在合作中是吃亏还是占便宜，他是不怎么在乎的。只要合资企业成立起来，不管谁当家该交的钱是一分不能少的。
但是从周硕的角度来说，却不希望太早把自己的牌底掀开。倒不是怕日本人看两眼就学了去，但至少也要等他们展现一些诚意之后，才能把菜端上桌吧。谈判中争得就是一个主动权，太上杆子了难免会落在下风。面对孔玉章这种明显拉偏架的，还真是让人脑瓜仁神经痛。
“这个嘛。”周硕呵呵笑着说道：“我们的确改造了一台尼康的光刻机没错，不过鹤田专务应该知道，在0.5微米的光刻机改造成0.35微米工艺，本身因为其他子系统的瓶颈问题，性能是有很大落差的。所以我们一直在这台光刻机上做各种改进试验，现在参观恐怕不太方便。”
“哈哈，那不是正好？”孔玉章不以为意的笑道：“尼康公司在光刻机领域是数一数二的行家，0.35微米技术更是已经具备了量产的能力。让鹤田专务参观一下，说不定还能受一二指点。”
“鹤田先生，你看怎么样？我们中国的技术肯定不能和尼康比的。多多少少，还请您提携提携。”孔玉章笑眯眯的看着鹤田问道。
“哦，这个没问题！”鹤田猛的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我们尼康的技术在世界上是最好的，请孔桑尽管放心。”
鹤田这话倒是没错，尼康光刻机不能说最好，阿斯麦也真不敢说自己就一定更强。但周硕他的话却嗤之以鼻，这话要是白石茉莉奈来说，倒是有三分可信。但你鹤田来说就搞笑了，你知道光刻机的门朝哪面开吗？
“这个，我们改造的光刻机使用了很多独有技术。”周硕的脸渐渐沉了下来。
老实说，吃饭的过程中他就感觉到孔玉章的立场有些奇怪。想着也许是鹤田身上的外国人光环、以及作为主人的自觉，让他在对待鹤田的态度上有些偏向。但现在进入实质内容阶段，他的这个表现可就说不过去了。往轻了说是立场不坚定，往重了说就是胳膊肘往外拐啊。眼看着自家的父母官要给别人做主，周硕也只好自己赤膊上阵了。
他看着鹤田的脸，郑重的说道：“如果鹤田先生想参观我们的光刻机，必须签署保密协议，承诺尼康不会在自身的产品上使用这些技术。”
那边翻译正在把周硕的话翻给鹤田听，这边孔玉章竟然又冒了出来，他敲着桌子不满的说道：“周总这个要求未免强人所难吧，如果尼康本来就在研究你使用的‘独有’技术呢？难道参观过了，也不能再继续研究或者使用了？”
孔玉章哼了一声，淡淡的说道：“招商引资是咱们国家发展的既定政策，你这样刁难外宾，未免有些没有诚意吧？”
周硕皱了皱眉，越发疑惑起他的目的来。若非孔玉章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无锡市长，他都要以为是鹤田找来的托了。
“孔市长，我们华晶是有诚意和尼康合作的。但这个合作是以哪方为主，这个还需要再谈判。泛翰集团的光刻机可以给鹤田先生看，但究竟是什么时候还需要看进度才行。若是不想签订保密合同也行，但尼康能答应让我们对等参观0.35微米光刻机吗？”
“这不可能。”鹤田听了翻译的话，连连摇头说道：“不是我们不愿意，而是我国政府要求尼康不得向中国大陆开放这个级别的技术。”
鹤田这话说的未免有些模棱两可、言不由衷，双方这次谈判的议题就是合作研发0.25微米工艺的光刻机。如果日本政府明令严禁技术泄露，那还合作个鬼？只能说通产省这是小二黑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了。这些日本政府的规定，尼康这样的大企业往往是有用的时候遵守，没用的时候就变成了草纸。
周硕摊了摊手，看向孔玉章说道：“孔市长你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吧。”
孔玉章一撮牙花子，忍不住腹诽自己这还真是猪八戒照镜子——两面不是人。这鹤田真不是一般的二，你就算真的不能让中方看，总可以沉默一下啊。没有他这句话，说不定自己这边都逼的周硕就范了。
说到底，周硕在无锡、甚至在南方，实力实在是太弱小了。既没有当地的关系，高层上又没有奥援，被人拿捏不要太轻易。孔玉章只想投资尽快落地，至于保障泛翰集团的利益问题，不是他关心的重点。
“既然不能参观泛翰集团的光刻机，鹤田先生接下来还有什么要求？”孔玉章转过头来看向鹤田，体己的说道：“不管任何的要求，只要能做到，我们无锡市府一定尽力满足。”
孔玉章在“任何”俩字上还特意加重了话音，当然他这话说的也是颇为肉疼。但眼看着人家鹤田提出来的第一个要求就被周硕拒绝了，这日本人万一生气回去了呢？当然这是不太可能，但说不准原本落在无锡的项目，就真的要长翅膀飞了。他这心里不住的埋怨着，明明的周硕不配合，却得老子来擦屁股。
周硕看了看鹤田，跟在孔玉章的后面也淡淡的点头说道：“没错，鹤田先生还有什么要求，尽管都可以提。实际上我们华晶在阿斯麦也引进了一台0.5微米的光刻机，并且尝试在上面改造了沉浸式光刻技术。您知道，阿斯麦的各项子系统性能都比较富裕，我们就没有做太多的改造。如果您真的想参观的话，我们可以安排你先参观一下阿斯麦的0.35微米光刻机……”
“华晶还引进了阿斯麦的技术？”鹤田内心掀起了滔天巨浪，这可和说好的剧本不一样啊！泛翰集团如果倒向了阿斯麦，那对尼康来说简直不可想象！和尼康不同，阿斯麦人家是欧美的亲儿子，拿到沉浸式光刻技术尼康可就是彻底没活路了！
“哦，其实我只是问问，孔市长不比太过为难周总。”鹤田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转头偷看了周硕一眼，言不由衷的呵呵笑着说道：“提出互相对等的参观条件，是商场上的正当要求。我们尼康也不是想要无偿参观泛翰集团的技术，总之具体的问题还是留给之后的谈判吧。”
“哎？”孔玉章愣愣的看着鹤田，这小鬼子是吃错药了、还是拿错发言稿了？怎么不但不对周硕施压，反而净拆我的台啊！
孔玉章也是脑袋被尼康这俩字砸晕了，却不知道商场上双方抄的拍桌子，却就是舍不得分开的事情多了。归根结底，商场上是利益说话。周硕手里攥着能决定光刻机市场未来走向的技术，根本不怕尼康翻脸。
第三百四十二章 休假
当然，鹤田作为尼康的专务，还是会有机会获得参观机会的。毕竟确认华晶有0.25微米光刻机，是双方进行合作的基础。但是在第一天要求参观受挫之后，他却直接在这方面偃旗息鼓起来。
这其实也很好理解，鹤田本身并没有那么急迫的需求。尼康光刻机事业部，是未来合资子公司的主体，在白石茉莉奈不在场的情况下，能够做的工作其实是极为有限的。正所谓好钢用在刀刃上，不能先声夺人的考察，还是要等专业人士到来之后再展开的好。
等两天之后白石茉莉奈从美国到了中国，整个考察终于进入了实质阶段。
对鹤田来说，这个谈判本身也不需要他做出太多的努力。具体的合作细节，肯定是要白石茉莉奈去谈的，他的任何则是和周硕进行对等交涉。当谈判进入僵局的时候，两人可以以更高层次的身份进行调节。这样既可以保证谈判不至于破裂，也能有效增加谈判速度。
这几天白石茉莉奈不在的日子里，谈判也就没有涉及什么具体的技术问题。而是尝试在合资公司的架构、管理和分配等问题上，达成一个框架性的约定。
“Intel公司的新产品Pentium
MMX仍然会使用0.35微米技术，这对我们来说是个不错的消息。”白石茉莉奈原本有些丰腴的身材，在这段时间以来高强度的工作下，明显的消瘦了不少。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她的美貌，甚至让她的曲线看起来更迷人了些。
“不要着急，先喝口水吧。”鹤田专务勉强让自己的眼睛从白石茉莉奈胸前硕大的车前灯上移开，狼狈的端起茶壶倒了一杯水。
他想了一下Intel公司这样做可能造成的影响，沉吟着说道：“他们是按照摩尔定律规划的产品升级方案，但并没有考虑过中国这边新技术出现导致的性能跳跃。而阿斯麦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也一定会按照正常的进度安排科研计划。”
鹤田自己越说眼睛越亮，狠狠的挥了挥手说道：“这样只要我们能够提前拿出0、25微米光刻机，一定会打阿斯麦一个措手不及。”
白石茉莉奈踌躇了一下，还是有些担心的向鹤田专务说道：“专务，只是……”
她偷眼看了鹤田的脸色，见其显然兴致颇为高涨，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如果把尼康的光刻机事业部整个并入新公司，这肯定会影响到我们自己的0.25微米工艺研究进度。一旦与泛翰集团的合作失败，将陷入无可挽回的巨大危机之中。”
鹤田淡淡的看了白石茉莉奈一眼，微笑的点头说道：“不错，白石部长你考虑的很全面。但做生意哪有不冒险的？我们的工作就是尽可能在事前做好确认，保证合作处于万无一失的状态下。”
白石茉莉奈无言的点了点头，心里却对鹤田的说法不以为意。她虽然也是赞同合并的一方，但对如此毫无保留的合作还是有些担心。就算事前做了百分之九十九的准备，也难保碰上百分之一的危险。若是按照她的想法，起码应该为尼康自身保留一支科研力量。
如果按照合作的内容，0.25微米工艺和0.35微米工艺光刻机，其生产的技术要求不会有所不同。那只要拿出一条目前在用的0.35微米光刻机生产线，置入新的合资公司也就是了，何必非得拿整个光刻机事业部冒险？
然而，很快白石茉莉奈就明白了，为何鹤田一直坚持着整个将光刻机事业部全部并入合资企业。
无他，若非如此，尼康竟然有无法保持合资企业股份优势的可能！
开始鹤田也以为泛翰集团掌握的，不过是沉浸式光刻一种技术而已。虽然这项技术非常重要，但在谈判中这种单一的筹码可就不怎么有力了。
就好像冷战时候美苏对峙一样，双方都有能毁灭地球的核武器，但真的发生冲突谁也不可能立刻就拿出来用。常规武力的价值在这个时候，也就变得重要了起来。
在泛翰集团和尼康的对比中，想也知道肯定是尼康更胜一筹。但是真的上了谈判桌，鹤田却发现泛翰集团手里拥有的常规技术，虽然不能说比得上尼康，但却也绝不是乏善可陈！
在得到尼康的成套光刻机技术资料之后，周硕在这个基础上结合后世的很多优秀设计，竟然拿出了很多令尼康也不得不正视的技术。这在白石茉莉奈这个光刻机事业部部长不在的时候，也就让鹤田感觉份外的棘手了。
当周硕走进会议室的时候顿时觉得眼前一亮，原本烦躁的谈判如果能够出现一个漂亮的女人，总是让人心旷神怡的事情。他笑呵呵的和白石茉莉奈打着招呼，显然对故人重逢非常高兴。
“白石部长好久不见，人似乎更漂亮了些。”
周硕这样说着，让白石茉莉奈竟然心里有些高兴。日本男人要么就是表面正经的要命，要么就是赤裸裸的表现出贪欲。她甚至有些觉得中国男人比日本男人更有风度，因为他们能够不用有色眼光去看待女人的能力，而且能够如此大方不猥琐的称赞女性。
白石茉莉奈心里受用，嘴上却口嫌体正直道：“周桑说的太夸张了，不过才小半个月而已，我这把年纪了还能有什么改变。”
“哈，白石部长可不能这么说。”周硕伸手请双方就座，轻松的说道：“你这个年纪的女性魅力，可是不会输给那些在学校小女生的。”
“好了，请进入正式的谈判话题吧。”白石茉莉奈被周硕说的，脸上难得的浮起了红晕，连忙转换话题道。
“那好。”周硕也点了点头，用中文，口气转为正式的说道：“鹤田先生、白石部长，在开始今天的谈判之前，我要向尼康的代表团通报一件事情。”
周硕慢条斯理的清了清嗓子，从手里拿出一份文件来，认真的说道：“根据我国国务院发布的1996年春节放假安排，再有两天时间，就是我们中国的传统节日春节了。如果今天不能达成合作意向，非常抱歉我只能把谈判向后推延半个月时间。”
“这怎么行，我们的谈判才刚刚开始！”鹤田专务听完翻译，皱着眉略有些不满的说道：“你们中国人的工作态度也太散漫了，一个假期而已，就不能克服一下吗？多开点加班费或者配置一下轮休，从法律上来说也完全没有问题吧。”
周硕摊了摊手，无奈的说道：“还请鹤田专务体谅一下，我为了和尼康合作的这个项目，从今年年中开始就不曾休过假或者回过家了。春节是我们中国人非常重要的传统节日，如果不能在这一天里阖家团聚，那人生就太可悲了。”
这当然只是周硕的一个借口而已，半年多没回家这事儿倒是真的，但以他的身份什么时候回去和春节的效果不都一样？说到底，这只是一个谈判的技巧而已。涉及到十几亿美元的生意成败，哪个人的春节有这么昂贵？
然而，鹤田却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压力。一方面是Intel召开的协调会，仍然保持了0.25微米技术的研发进度。但是另一方面正所谓夜长梦多，让阿斯麦或者Intel知道了尼康在这里的动作，这次合资分分钟会被阿斯麦搅局，或者是美国政府叫停。
周硕要按时放假的这个做法，其实就是在表达一种态度。这次合资对泛翰集团可以说是锦上添花，但对尼康则是一次战略机遇。泛翰集团倾向于用足够的时间将方方面面安排好，而尼康则是要快刀斩乱麻的。
既然如此，周硕也就提供给他们一个更快达成协议的机会，只不过——尼康这就肯定要大出血了。
“好吧，我们尽量今天能够达成一个框架约定。”鹤田想明白了周硕的用意，可也只好勉强同意了他的要求：“这样在这个框架下的后续谈判，想来也就不必周桑和我这样级别的干部参加了。”
原来他以为这下自己和白石茉莉奈都在，总算能从技术上找些失分过来。却不想周硕竟然直接来了个釜底抽薪，谈判增加了一个白石茉莉奈，却要少了他鹤田——按照对等原则，周硕不在了之后，他当然也不会出席。
这既是关系到尼康的脸面和商务礼仪问题，更是谈判能够进行下去的前提。如果周硕不在而他还在，那他说什么话对面都得等周硕的授权来回应。以这种方式来谈判的话，想来也知道根本说不上什么效率了。
周硕收起手上这份自己写的“政务公文”，满意的点头道：“很好，我已经感受到了鹤田先生的诚意。那么我们现在就开始今天的谈判吧。”
说完，他招了招手，自然有工作人员将今天的谈判内容送到了每个人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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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三章 跳坑
跳坑
“对准系统的数码变焦？”白石茉莉奈还是第一次看到谈判的内部文件，想当然的和鹤田犯了同一个毛病，以为泛翰集团只有一个沉浸式光刻技术能拿得出手。一个成立不过一年多的公司，接触光刻机业务连半年时间都没有，真当光刻机技术是大白菜呢？
白石茉莉奈看着手里这份技术清单，真的感觉自己手里这颗大白菜，貌似是用一整块缅甸翡翠雕成的了。
“使用数学算法来弥补对准系统分辨率不足的问题，对光刻机改造来说是必不可少的技术。”周硕点了点头，进行解释道。
别以为光刻机这种高大上的东西，和我们平常的生活没有关系。任何高科技最终都要走入普通人家里的，当年梦幻一样的3D打印机，能用来造战斗机的技术，现在还不是摆在了技术宅的桌子上？虽然现在只能打印塑料，但谁知道未来有没有能够直接打印原子的设备。
二十年前的光刻机技术，其实很多也都应用到了现在的相机上。要不怎么说，这些镜头厂家是光学工业的基础，尼康现在研究光刻机的技术，保不齐十年以后就是单反相机的优势技术。要不然以相机为主业的尼康，吃饱了撑的去做光刻机的买卖。
“泛翰集团还有倍增镜优化技术，准分子激光光源优化技术，漫射消除技术……”
周硕把手里的文件翻的哗啦啦作响，嘴里的名词一个劲儿的往外冒，很快就打了白石茉莉奈一个措手不及。
“如果说泛翰集团向合资公司注入沉浸式光刻技术可以获得49的股份，那么我认为增加了这些技术之后，我们应该取得更多的股份。当然，尼康公司能够增加注入新公司资本的话，我们还可以具体的谈一谈。”
周硕微微笑着看向鹤田专务说道：“今天若想确立一个谈判框架，我想最重要的就是双方股份比例的范围，以及尼康公司选择哪个路线。”
鹤田看向白石茉莉奈，小声的在她耳边说道：“白石部长，你认为这些技术怎么样？是否真的应该允许泛翰集团把它们注入合资公司来？”
白石茉莉奈愁眉苦脸的翻看着资料上这些技术的具体介绍，微微叹了口气说道：“鹤田专务，显然这些都是沉浸式光刻的配套技术，如果不允许泛翰集团注入这些技术，那我们的0.25微米光刻机恐怕就要遭遇专利壁垒了。”
“专利壁垒！”鹤田眉头皱起来都快打结了，不可置信的说道：“有人能在光刻机领域里，给尼康设置专利壁垒？白石部长你在开玩笑吗？”
“我也希望是开玩笑。”白石茉莉奈微微摇了摇头，说道：“从这些介绍资料上来看，泛翰集团显然在光刻机沉浸式改造方面非常成熟，并且形成了一整个技术系列。和我们尼康、或者阿斯麦比起来，他们已经走了很远了。”
这是当然，沉浸式光刻技术不可能是一步到位。在光刻机进入0.18微米工艺之后，这项技术用了十年时间才逐渐完善起来。光是光源就从高压汞灯的G线升级到I线，也就是从436nm升级到365nm波长。然后才是KrF准分子激光、ArF准分子激光和F2准分子激光，波长也从248nm缩短到157nm。
每一种光源当然都不是拿个灯泡换一下就行了，像光刻机这种高精尖设备可谓是牵一而发动全身。光源改变，你滤光系统要不要变？对准系统要不要变？你光刻胶的成分要不要变？
甚至，在0.35微米光刻机的基础上改造0.25微米工艺，如何利用和挖掘现有系统的潜力？
这对二十年后自己实验室里就有一台光刻机的周硕来说，成熟的、广泛应用新技术的光刻机他才是最熟悉的。让他真的去在二十年前的系统上，慢慢改造出沉浸式光刻技术，反而是强人所难的行为。
这就好像把现在的大学生扔到十九世纪末，他的科学知识肯定是世界顶级学者的水平。但要让他重新证明一次普朗克黑体辐射定律试试？还不分分钟被人戳穿。
周硕的状态也是差不多，按照他自己实验室里那台光刻机，重新复原一遍当然没问题。但要让他一点点重新走一次技术发展的路线，这就是强人所难了。
好在这时候可没有不开眼的来跟他讨论具体的技术细节，反而是白石茉莉奈被这些成熟的技术体系打乱了脚步。
鹤田叹了口气，说道：“白石部长，这下你明白为什么我要把光刻机事业部，整个的置入新的合资公司了吧？不如此，恐怕我们尼康竟然无法掌握优势控股权了。而把新公司的控股权拱手相让，这是尼康绝对无法接受的事情。”
“怎么会这样……”白石茉莉奈失魂落魄的说道：“我们尼康二十年光刻机技术的积累，难道就和泛翰集团一年多的研究成果持平吗？”
白石茉莉奈是从光刻机事业部一点点爬上来的，正是如此才越发知道技术开发有多么困难。看着前辈们几十年的成果，今天却被轻易的牺牲掉，说不心疼那是不可能的。
“哼，你放心好了。”鹤田当然不可能束手待毙，恨恨的解释道：“只要合资公司成立，拿出新一代的光刻机技术，我们立刻就能拿下Intel的生产合同。到时候就有充足的理由进行产能扩张，尼康总公司也就有理由大规模向光刻机合资公司注资，早晚可以把这个狂妄的中国人踢出去的。”
“哎，希望如此吧。”白石茉莉奈心里当然希望鹤田说的是真的，但却有一种直觉提醒她事情不可能这么顺利。
“经过我和白石部长的商议，原则上我们同意向合资公司注入更多的资本和技术。”鹤田面无表情的说道：“除了一条0.35微米光刻机生产线以外，尼康公司还会注入正在研发的0.25微米技术。这些技术包括平滑衍射、均匀照明、冷光处理……”
尼康在0.25微米光刻机的技术上，是有提前开发的。目前虽然没有完成整个技术的研究，但30的进度是有的。如今拿出来，多少也算是挣回点脸面来。
说到最后，鹤田还是有些郁郁不平的说道：“当然，鉴于尼康投入的技术先进性，我们会要求更多的股份占比，而不会满足于51的股份。”
周硕对此倒是无所谓，呵呵笑了一声点头道：“这个属于细节问题了，我们今天只谈框架。只要尼康确定了投入方向，具体的大可慢慢来。”
他翻过手里的文件，看向下一页接着说道：“那么，下一个问题。分红，以及退股问题。我认为，为了保障我们双方的技术不至于扩散，应该拥有对方股份的优先认购权。”
“这个……”鹤田犹豫了，优先认购权当然是好的，到时候也方便尼康收购周硕手里的股份。但这一条明明对资本更加雄厚的尼康有利，为何却是对方先提出来了呢？
“我看这一条没什么问题吧。”周硕放下手里的文件，疑惑的看向鹤田说的：“要知道尼康在合资公司是有优势控股的，这种情况下如果持续不进行分红，我们的资金压力就会很大。我可不想到时候手里的股份，连卖都卖不上价。”
周硕这么一说，鹤田竟然忍不住挑了挑眉毛。他的这个说法，倒是真有这种可能！
尼康假假也是光刻机行业第二把交椅，如果合资公司的计划顺利，世界第一也算可期。这种情况下，拥有公司管理权力和优势股份的尼康，真要是硬挺着不分红泛翰集团还真没什么好办法。
看来周硕也是想凭借这个机会好好赚一笔，所以才提出了这个要求来。如果尼康想凭借大量注资来稀释他的股份，那已经垄断了光刻机市场的合资公司股份，可就是个值大价钱的东西了。
可也正因为光刻机市场的封闭性，能插手进来的势力是非常有限的。加上这个优先认购权，到时候泛翰集团只要找到一个抬价的，就可以方便的将已经暴涨的股份扔给尼康接盘。
这样一个条件，可以说是让周硕在未来出售手中股份的时候，占尽了优势。因为到时候出价权就不在尼康手里，而是在某个“托”的手里。
这个“托”出了多少钱，尼康就得跟着出多少。这样搞起来，岂不是和拍卖场上围标差不多了嘛！
不过……
尼康本来打的主意就是接手周硕的股份，只要能完全垄断光刻机市场，区区一点溢价算的了什么呢？
这个坑，鹤田专务跳的可是甘之如饴啊！
短视的中国人，等五年、十年之后，你才会知道今天你究竟放弃了什么。到时候我们日本光刻机已经独霸世界，你们中国人就又将会回到被国际主流技术超越两三代的境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