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四章 亲戚
几个大的框架性问题在周硕的压力下，鹤田也只好做出了配合的态度。
虽然周硕的股份仍然被尼康强硬的锁死在49的位置上，但为了维持这种优势他们也不得不添加更多的资源到合资公司里面来。
光刻机并非是尼康的主营产业，在这方面进行一些妥协不会太过触动董事会里那些老顽固的神经。以鹤田专务的身份，说上一句话还是能做光刻机事业部的主的。
经过一整天的谈判，鹤田不仅同意了优先购股权的要求，而且还仗着尼康的庞大身躯，要求周硕同意了至少三年内不进行分红的条件。
这也是为了预防尼康在后续投入的时候，周硕会凭借合资公司分红来顶住注资的压力。当然，鹤田会用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来修饰一下，比如说保障公司的成长性、财务安全性和保证市场扩张速度之类的。
不过明眼人一看就能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而周硕在这方面的退让，也让鹤田以为自己抓住了对面的思路。
说到底，中国的科研基础实在太差。如今剑走偏锋搞出个沉浸式光刻技术，可以短暂的领先国际水平一下。但是只要欧美日认真起来，想要追赶的话，泛翰集团应该是没有信心维持这种优势的。
既然如此，作为一个务实的商人，对面也一定在考虑如何利用这项技术得到最大的利益。
而还有什么利益，是比一个垄断市场更大的呢？只有合资企业能够垄断光刻机市场，然后出售自己手中的股份，这才是获取最大利益的途径。
就好像市场上买股票一样，哪个炒股的也不会想指望分红赚钱，而是希望股票本身增值之后再卖出去。
赚点卖预期的快钱，可不比老老实实做科研、发展实业快多了吗？
正是自以为摸清了周硕的脉搏，鹤田专务也就不再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在一些非关键性的问题上，大度的进行了让步。
在双方的努力配合下，竟然也就真的只用了一天就完成了谈判的前期工作。接下来就要看下面的人，如何就细节一点点的攻城略地了。
至于周硕，正如他所说的，已经大半年不曾回家。如今1996年的春节将至，还有什么能够阻挡他的归心似箭？
1996年的2月18日，是春节前一天的除夕。
“别着急，按照这个速度咱们今天一定能回家的。”周硕揉了揉眼睛从大切诺基的后座上爬了起来，看了看外面随即嘱咐起东方恪来。
东北在春节到十五的日子里，总是有下雪的习惯。或早或晚，不下一场雪总觉得过年缺点什么似的。
今年春节倒是巧的很，除夕夜前就飘起来了鹅毛大雪。这年头的渤海省还不像二十年后，下个没脚面子的雪就算不得了了。1996年的大雪，那是真正的大雪。眼看着地面上的雪层从脚脖子一直高到了小腿肚子，若非是大切诺基底盘高，说不准就陷在了道上。
漫天遍野一片干净的白茫茫大地，要说这才是属于东北人的情怀啊。周硕心里有些感叹，这种景色未来是越来越少了。二十年后也许黑龙江还能有，但渤海省却很难再见到。
春节，加上大雪，这对东北人来说，就是来年好收成的预兆。当脚踩上厚实的雪层的时候，那种踏实和满足感，简直就是与生俱来的。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周硕这才将将赶到了家。
切诺基稳稳的停在了周硕父母家的楼下，俩人迫不及待的从车上跳了下来。周硕把手放在嘴边，从嘴里呼出的哈气白花花的，让有些冻僵的手恢复了一些灵活。没走出两步路，他和东方恪突然齐齐停住了脚步。
“五叔！”
“三姨夫！”
周硕和东方恪一起喊了起来，喊的人倒是一个。
周硕的五叔拎着一筐啤酒，正巧从小区外面回来。看到了他和东方恪，显然也是格外惊喜。
“还以为你们今天回不来了，下这么大雪也不说缓一天。”五叔嘴上说着埋怨的话，脸上的表情却是完全看不出来。
自打周硕开创泛翰集团这两年来，他回家的次数是越来越少。五叔一则离这边近，二来本也和周硕家里关系好，这来往也就更频繁了。
平常有点什么事情，说实话五叔还要比周硕这个当儿子的更管用。没办法，周硕这天南地北的忙起来，实在是不太容易顾上家。
“呵呵，今天可是除夕。我这个当儿子的要是还不回家，那可太不像话了。”周硕说完，伸手把五叔手里的篮子接了过来，紧接着问道：“东方家里过来没有？今年他跟着我跑东跑西的，可是吃了不少苦。”
“跟你五婶他们都在楼上呢，放心吧。”五叔倒也没一定要自己拿啤酒，乐得过年享受一下后辈的孝敬，空着手优哉游哉的上了楼。
东方恪本来还想帮周硕一把，也被他笑呵呵的拒绝了。用周硕的话说就是，这大过年的不论职场阶级，只有主客亲戚之分。他这个做主人的，断没有让客人拎东西的道理。
说起来，周硕上一辈子性格比较孤僻，做人也不怎么热情。在家里亲戚关系上，并没有投入太多心思去维护。和五叔他们，也仅仅只是维持了一个普通亲戚应该有的热度。总觉得五叔这人在机关里混的，人情太过世故圆滑、不够纯粹。
然而这一辈子对他来说，也不知是性格改变了思维、还是地位改变了思维。与其在意别人为什么和你交往，不如在意别人为你付出了多少。
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好人。人生在世，何必计较的那么清楚？有的时候，难得糊涂真的是门大学问。亲戚其实可谓是天然的“朋友”，用心去交往人家才会用心待你。若是处处担心“朋友”图谋你，那点天然的情分也就渐渐消散了。
三个人在透风的楼道里拾级而上，互相之间倒也有说有笑。不仅周硕放下了心里的琐事，东方恪也从秘书的角色中解脱出来。到了家门口，五叔敲开了家门，不等门打开周硕就兴奋的大喊起来。
“爸、妈，我回来了！”
“是儿子回来了？”周妈哗啦的一下拉开大门，惊喜的看着站在门外的周硕。
“妈，是我回来了！”周硕说话间，不自觉的竟然有了一些鼻音。也不知是有些感冒了，还是因为什么。
“哎，外面怪冷的，快进屋里来。”周妈伸手从周硕手里拽过篮子来，放在一边。然后便迫不及待的转过身，抓住他的手仔仔细细的上下打量着他。
“比半年前可瘦多了！”周妈有些心疼的摇头说道：“工作辛苦就要多吃点好的，这么大的人了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还有今天下这么大雪，着急回来干嘛？路上车多不多，危险不危险？”
周硕静静的听着老妈的念道，也不还嘴，只是微微的笑着。拉着她的手，把她按在沙发上，这才笑嘻嘻的说道：“今天可是除夕，路上哪有什么车。再说我的切诺基是吉普车的底子，比轿车跑这种路况安全多了。”
“你啊，说你点啥都有理。”周妈哼哼了两声，突然又问道：“你和李祉那丫头发展的咋样了？我说这都一年多快两年了，差不多你俩赶紧把婚结了吧。我和你爸都急着抱孙子呢，过两年退休了没有事情难道光在家闲着？”
周硕摸了摸鼻子，他早就知道回家一准会被说这事儿，只好苦笑道：“妈，李祉今年才多大，二十出头而已。不说没到法定年龄，这么早就结婚生孩子，对她也不公平啊。”
“嗨，早年农村21孩子都会打酱油啦！”周妈咂了咂嘴，叹了口气说道：“你们这代人啊，思想比我们开放多啦。现在社会风气不好，你又有钱、又到处跑，在外面受到的诱惑多、应酬也多，但我可不许你做对不起李祉的事情。那是个好孩子，你不在家的时候，隔三差五就来家里看我和你爸，你上辈子积了多少福才找到这么好的女朋友……”
周硕坐在沙发上，拍了拍老妈的手，笑着点头道：“妈你放心吧，不是我吹牛，以我现在的身份地位，还真没人值得我这么去应酬的。”
陪着周母说了一会儿话，东方恪的母亲也拉着他从里屋走了出来。看模样，母子俩也是兴奋的不行。
要说东方恪和周硕的关系，这也够绕的。他其实是周硕五叔老婆的四妹妹的儿子……
两家亲戚关系绝对说不上近，不过过年图的就是个热闹，人多才有年味。再说东方恪跟在周硕身边鞍前马后的，两家交流多了，关系自然就近了许多。亲戚就是一条线，把双方连在一起。究竟关系好还是不好，重要的不是血缘，而是双方是否用心经营这段感情。
五叔家正在上大学的妹妹，过不多时也从外面跑了回来。三个家庭九口人，在周家狭小的客厅里挤作一团，却丝毫不让人觉得憋闷。
这个热闹的1996年春节，虽然没有后世各种各样的消遣和精彩的电视节目。但大家团团圆圆的聚在一起，却比后世有着更多的年味。
第三百四十五章 冬天的海
“李祉？”周硕刚刚洗了脸，就看到窗外雪地里一个穿着米白色毛衣的人影，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向自家这边走过来。
他推开窗大喊了一声，见下面的人影果然向自己招起手来。便顾不得刮胡子，用毛巾把肥皂沫擦干净，抓了件衣服就飞奔了出去。
昨天大年夜里他也是喝了不少酒，如今吹了点冷风打了个激灵才略微清醒过来。脚下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每一步都要踩在雪里再拔出来。
“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也不等太阳头大点的。”周硕将自己的围脖围在李祉的脖子上，然后帮她小心翼翼的把衣服间的缝隙塞好。
“哎，别提啦。”李祉撅着小嘴，惬意的享受着周硕的照顾，哼哼道：“我不过就是当了个铁路通信的组长嘛，一大早的就有人来家里送礼。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反正在家也落不下清净，就先来看看你啦。”
“那是了，你这个组长管着整个渤海省软件外包业务流量的分配。”周硕哈哈笑道：“稍微松松手，给哪个单位多批1M的带宽，立刻就是每月大几千的收入。平常也就算了，过年还不巴结你一下，不是等着穿小鞋么。”
“我哪有你说的那样。”李祉轻轻的打了他一下，假意怒道：“我都是根据上级指示工作的，才不会故意为难别人。”
“是是，我家李祉高风亮节，但是别人不知道啊。社会上礼尚往来，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儿。”
“谁是你家的李祉啊……”李祉说着说着，不自觉就声音小的好像蚊子一样了。
周硕拉着她的手慢慢的走在雪地里，刚开始李祉还对大庭广众之下拉手有些不好意思，拽了几下见他也不放手，只好红着脸默认了。
“奇怪，你管的事情可比我还多，怎么过年却不见有人来给你送礼。”李祉看到周硕家楼下门庭冷落的样子，忍不住奇怪的问道。
“我这不是才回来，好多人还不知道消息吧。”周硕把李祉有些冰凉的小手，放在自己的大衣口袋里，忍不住用手指画着她的手心。这可是东北情侣的保留节目，其中的乐趣南方冬天都十多度的地方人是不会懂的……
他装出世外高人的样子，仰天长叹道：“再说集团运转的事情多数找我没用，总不能指望我自己徇私吧？有的时候地位高了，世界反而孤独了啊——”
“样儿！”李祉被周硕搞怪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心底却觉得这样的他更有了一些人味儿。
俩人手拉着手走完了短短的雪地路程，周硕回头看到一段如同梅花般的脚印，还真有些意犹未尽。二十年后的姑娘们，谈恋爱别说走路了，你就是请她坐公交都会被贴上没诚意的标签。
大冬天的陪你压马路，不会有人觉得你有情调，只会觉得你太极品。当然，这和二十年后再也下不出这么厚的雪也有关系吧。
周硕有些小清新的想着，也不知道如何才能把大雪的天气保留下来。造成雪越来越少的究竟是世界大气候如此，还是城市热岛效应的？说不定可以找两个气象学家好好研究一下。
“哟，李祉来了！”周母打开门的时候，眼睛都笑的看不见了。人都说婆婆看媳妇总是横竖看不惯，这点在她身上可是一点也看不出来。只要周硕和李祉两个人同时存在，她的注意焦点一准放在李祉身上。
“阿姨好。”李祉乖巧的和周母打着招呼，却冷不丁被她拽到了屋里。
“哎，外面冷，快进屋。”周母上下打量了李祉一番，满意的点头道：“真是个俊姑娘，我家周硕能找到你这样的女朋友可是有福。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和我说，看我不收拾他。”
李祉反过来握住周母的手，笑嘻嘻的说道：“阿姨看你说的，周哥哥对我好着呢。只有我欺负他的份，哪有他欺负我的时候。”
“那就好，那就好！我年轻的时候就想要个女孩。可惜不小心，生出周硕这么个野小子。”周母拉着李祉的手，笑呵呵的说道：“等你以后进了家门，我这也算了了一桩心愿，保准把你当女儿一样！”
“阿姨——”李祉被周母这赤裸裸的宣言登时闹了个大红脸，脸低的都要钻进围脖里面去了。
按照东北的习俗，一般大年夜是在南方父母家里过，初一则是要在女方家里过的。
周硕爷爷奶奶走的早，几个兄弟姐妹除了他爸和五叔都已经各奔东西。有的在乡下守着两亩薄田度日，有的因为工作去了外地，也有下岗跑出去打工为生的。过年的时候，还是更喜欢自己小家里团圆一下。大家族的聚会，往往要挪到初三以后了。
不过相比之下，周母这边亲戚就全一些。姥爷姥姥也都还在世，初一便能够大家齐聚一堂，过个热热闹闹的节日了。
只不过周母早年是从乡下出来的，如今虽然子女不少都在城里安了家，二老却仍然还留在村里。几个儿女都想把老人接过来，可惜人老了就念旧，始终还是觉得乡下的生活更合适。
“哎呀，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吃了没有？一起吃个早饭，一会儿跟我下乡去。”周母拉着李祉，不由分说的就把她按在了椅子上。
初一回娘家也算是绣城的普遍做法了，除夕放在夫家都已经让男方占便宜了，哪有初一再拦着女方不让回家的道理？老一辈那些要初三、初五才能回娘家的说法，在周硕家里那是一点民意基础都没有。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渤海省的女人不比男人赚的少。工业化社会，妇女早就能顶半边天。什么吃饭女人不上桌之类的陈规陋习，早二十年前就不管用了。妇女解放运动与其去地铁站举牌“我可以骚，你不能扰”，还不如踏踏实实的把钱赚到手更能解决问题。
1996年的中国妇女解放运动绝对是世界前列，社会上对女性工作的态度基本没有歧视。反而是十几二十年后，中国的女权状况却开始了倒退。
小清新女权主义者之所以讨人厌，绝对是不学无术还想不劳而获的原因。
“妈，这会不会不方便？今天初一，李祉家里也要回娘家吧？”周硕愣了愣，初一带李祉去姥家，这就相当于要把她介绍给亲戚了。从他的角度来说当然没问题，但李祉的年纪恐怕还要一两年才适合结婚，会不会早了些。
“不怕，我跟她妈妈说去。”周母大手一挥，气势一往无前的说道：“几十年交情了，借她女儿一天有什么了不起的？”
初一下午的时候，城里的积雪就被动员起来的市民们清扫的差不多了。虽然是大过年的，但基层单位的动员能力还是在的。再说人们也都理解，这雪要是不扫的话，大家连家门口都要出不去还怎么串门？
就连周硕也是一样，这年代小区的居委会动员起住户来那是一点也不含糊。周家的老宅是二六六厂的职工小区，住的都是一个单位的工人。居委会大妈们可不仅是热心人士，更是这里绝大多数人几十年的老同事、老上司，这点力度还是有的。
大切诺基的一个优点就是空间大，周家这两年条件不是一般的好，年货置办起来是一点也不含糊。各色各样的礼物堆满了切诺基的后屁股，周母和周爸对视一眼，死乞白赖的把李祉推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就这样乱忙了一上午，刚吃过午饭周家就踏上了回娘家的道路。
周母的老家离绣城市区有段不近的距离，下雪路远天还冷，幸亏是路上的车不多。花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总算是将将的赶到了。
蛤蜊铺是个靠海的小渔村，冬天的海和夏天那绝对是两种风格。哗哗的海浪拍打在白皑皑的岸边上，一艘艘的木船上满是倒垂的冰棱。干涸龟裂的岸边上，到处是怪异嶙峋的礁石。
如果说夏天的海是热情的美女，那冬天的海就是沧桑的男人。虽然荒凉，但却平静。
海边的小渔村只有一条土路和外界相连，周硕的切诺基是越野车的底子，开这种路倒是无所谓。磕磕绊绊的开到土路的尽头，他却惊讶的发现一群人已经把村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家四口人从车上跳下来，周母倒是很快就找到了认识的人。实际上这么个村庄也就几十户人，周母从小在这里长到大，不认识的人才是不多。
“王姐，是我啊。你们这么多人在干嘛呢，怎么大初一的都围在村口？”周母拉着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妇女，疑惑的问道。
“嗨，我倒是谁，这不是老张家的二妹子吗！”王姐眼睛一亮，拉着周母笑道：“今年这么早就到了，不是坐的线车吧？哟，原来是开车来的！”
不等王姐凑近了周家的切诺基看个仔细，这时突然就听人群里一个人高声喊道：“媳妇，你看！这根电话线杆子就是我为你立的！”
第三百四十六章 串门
"这不是……你们老王家那个二舅的二儿子嘛?"周母循着声音向前面眺望了一下,惊讶的说道.
"嗨,可不就是我二叔家那小子."王姐颇为得意洋洋的说道:"听说是从外面做买卖赚到了大钱,这不是大过年的回来花了上万块,就为了给家里拉一条电话线."
"今天可是大年初一啊,邮电局还有人工作?"周硕也走了过来,礼貌的叫了一声王姨,抬眼向前面看去.
村口的人群里,果然是立起了一串电线杆.随着圈里那人一声喊,人群里还有几个捧哏的在拍手叫好.
"呸！"说到邮电局,这王姐就忍不住呸了一口唾沫,哼哼道:"指望邮电局那些懒得生蛆的家伙,下辈子我们也用不上电话！别说今天是大过年的,就平常日子也别想劳动他们.这人啊,还是你二舅自己找的呢,不然哪个邮电局的大爷会到我们这小渔村来?"
"自己找人！"周硕不可置信的问道:"这花费可不便宜吧,再说邮电局也认这个施工验收?"
"给钱呗,这帮王八犊子玩意,一个个的有钱什么不敢干?"王姐虽说嘴上骂着人,但看起来还是很为自家亲戚骄傲的,哼哼的说道:"你二舅这两年出去做买卖可是赚了不少钱,但一个人在外面想跟媳妇说个话都不行不是?年前回来给邮电局的一个科长包了个红包,这才加塞把电话办了."
"这倒也是,真不容易."周硕偷眼看向身后的李祉,脸上有些烧的慌.他和李祉的通信条件可比人家好多了,但实际上反而不能经常打个电话.毕竟固话的方便程度还是不行,不是他找不到李祉.就是李祉找不到他.
"这下好啦,有了这电话线,往后再有别人家想装电话,也方便了不少."王姐感慨了一句.笑了笑说道:"真羡慕你们城里人.装电话也方便,赚钱的机会也多.我们农村人啊.只能一辈子守着这海,赚点辛苦钱……"
周硕干笑两声,无言以对.九十年代农村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让后世那些艳慕田园风光的小清新,来接收一下贫下中农再教育是最好不过了.他们不仅在基础设施上没有任何优势.一年拿到手的现金收入也许只是城里工人两个月的工资.
可即使如此,农民们仍然需要支付各种农业税和提留统筹等等公派杂费.粮食卖不上价钱,打工又没有那么多工作机会,工农剪刀差下的农村日子过得并不好.
"不过我们家你二舅可是真有本事的！"王姐指着人群里一个穿着锃亮皮夹克的人说道:"周家小子你还记得他不?你二舅出去闯荡的时候早,听说最近两年做了什么工程当个大老板,可是赚了不少钱.改革开放了,我们农民也能进城赚钱了."
王姐指了两下.许是里面那人有了感应,竟然扭头向周硕这边走了过来.
等离得近了,周硕才看清了这个"二舅"的模样.他的外表很难让人猜出年龄来,若说他年纪不大.可脸上的沟壑却密密麻麻的.但若说他年岁大,看体格却一点也没有老态.这人行走之间显得雄赳赳气昂昂,显然是非常自得.
"大姐,这是哪家的?还开车来的,不错啊."王二绕着周家的车转了两圈,嘿嘿笑道:"大切啊,这车不错.跑远路,下乡什么的好用.我们工地上有个老板就开这车,够劲儿！"
王姐拽了王二一下,指着周母说道:"这是你张姐,还记得不了?村东头老张家你二姐,这是她对象,他儿子和……儿媳妇吧?"
"这是我家小子的女朋友,年纪还小过几年才能结婚呢."周母骄傲的笑道:"别看年纪不大,在绣城铁路局当个小领导呢."
"二姨好,二舅好."不待周母吩咐,李祉便乖巧大方的向王姐和王二问起了好.
"好好,你也好！"王二上下打量着李祉,不由得向周母伸出大拇指说道:"张姐好福气啊,有这么漂亮还能干的儿媳妇！"
"配我家的臭小子,可是委屈人家了."周母嘴上这么说,眼睛却笑的眯成了一弯月牙.
"这车是铁路上的?说的也是,铁路上的到处跑,还是切诺基这种车方便."王二点着头,自动把车脑补成了李祉公车私用.当然这个年代,还没有人把这当一回事儿.公车私用是计划经济带下来的传统了,没有几十年又怎么刹得住.
周硕呵呵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反而是王二饶有兴致的看向李祉,好奇的问道:"对了,周家媳妇.跟你打听个人,你和绣城通讯段的张段长熟不熟悉?"
"张段长?你是说张适段长?人我倒是认识,不过不是太熟."李祉也不是三岁小孩了,在铁路上工作了一年多,人情世故总还懂一些.
逢人但说三分话,这话未必要完全贯彻,但对王二这样萍水相逢的人还是很有必要的.李祉现在是通信科的科长,张段长是绣城乘务段的通信段段长,真正的顶头上司,怎么会不熟悉?
不过李祉和王二比,那道行还是浅的很.只见他眼睛一转,便想明白自己这是拉关系拉的急了,于是也就不再在这上面多说.
王二点了.[,！]点头,笑着转头向周母说道:"张姐,周哥,我这还有事情,咱们回头见了！"
"那二妹子我也先走了啊,家里还烧着饭呢."王姐见自己弟弟走了,也就呆不住了.和周家告了个别,连忙追她的弟弟去了.
"走了儿子,想什么呢."周母拍了拍周硕的肩膀,将正在发呆的周硕叫醒,四个人重新上车向村里驶去.
汽车在崎岖的村道上颤颤巍巍的形式,1994年款的大切诺基绝对是个经典车型,但在悬挂和控制上面和二十年后还是没得比.
一路颠颠簸簸的开过去,周家四口人简直感觉身子都颠散了.一路上周硕仔细观察,村里很多地方,都已经发生了很明显的变化.蛤蜊铺这地方虽然只是个小渔村,但渤海省前四十年毕竟底子还好.最穷的人家,也不像有些内地省份一样会家徒四壁.绝大多数人家里,多多少少都是有一栋红卓的.
改开这些年以来,这个偏僻的小渔村也发生了不少的变化.其中最大的变化就是贫富差距的拉开,原本所有人都是住着差不多的砖瓦房.有的人家房子砖头甚至直接露在外面,条件好一些的也就是抹上一层泥灰而已.而现如今好些人家都已经换了房子,有的是漂亮的二层楼,有的则是宽敞的北京平.再差一些的,总还能建起几栋类似城里违章建筑的红卓.
"二姐！"汽车刚停下来,张家的老宅子里就窜出来一个女人.这女人看起来大概三十多,将近四十岁,她拉着周母的手,笑嘻嘻的说道:"今年到的可真是早,哟,还是开车来的！都说我二外甥做买卖赚了大钱,看来是真的了！"
"他啊,瞎鼓弄呗."周母颠颠的先跑到车后面,打开后车门招呼道:"我说老四你快进去把人都叫出来,我带了好多年货来呢."
"陵川老窖?这我家那口子最爱喝的啊！"周硕的五姨好奇的跟着周母去了车尾,看到一车的年货就惊讶的叫了起来.
"大姐,三姐,快出来啊,二姐拿了好多东西回来！"
周硕将车停好,扶着害羞的李祉从车上跳了下来.周父自去车后给周母帮忙,周硕知道这个时候是自己老妈收获别人羡慕的时候,反而用不着自己去帮手.他也乐得满足一下老一辈的虚荣心,笑呵呵的拉着李祉就进了老宅.
"是周儿吗,这是你女朋友?"周硕刚走进院子里,听到这个声音连忙快跑了几步,小心翼翼的扶住了说话的人.
他向身后的李祉招了招手,大声的在老人身边说道:"姥姥,这是我女朋友李祉."
"姥姥过年好,祝您身体健康."李祉乖巧伶俐的行了个礼,从另一边扶住了老人.
"好好,真是好俊的闺女."姥姥摸着李祉的脸,喜笑颜开的点着头.
"姥姥,天冷,咱们先进去吧."周硕看了看天,冬天天色黑的早,这时候太阳已经有些即将下山的样子了.
周硕掀开棉被一样的门帘,屋子里热的好像一个火炉.两个十几二十岁的女孩正坐在火炕上,一人抱了一盆冰虾正在剥皮.周母家里父亲去世的早,如今只有一个母亲和大姐一起住在这里.
老大家的儿子在外地成了家,过年也难得回来.除了周硕这个小子,剩下的姐妹生的就都是女儿了.当然,在张家女人的地位可是不低.几个姐妹都算是驯夫有术,说话一贯是一个顶俩的.
过不多时,门外拿年货的阿姨们便都回来了,周硕这才正式的跟两个妹妹和阿姨们介绍了一下李祉.
然后他紧接着,便被挤出了屋里的核心圈子.女人们围着李祉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好在李祉性格大方利落,真在场面上倒是不怵.应付的得体自然,当真让人发自内心的喜欢.
就在众人聊的热火朝天的时候,张家院子里突然响起一个洪亮的喊声.
"张婶,我是王二啊！我张二姐和周哥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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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七章 我就是
“王家二小子怎么来了？快把人让进来。”老神在在的张家姥姥盘腿坐在火炕上，抻着脖子给女儿们吩咐道。
老人家一辈子都在村里生活，对同村乡亲之间的感情浓厚的很。平常过年倒也有互相串门的，但谁要是能安排在大年初一登门，可是很近的关系了。当然如果关系没那么近，却仍然这一天上门，这对主人家来说可就是很大的荣幸了。
外屋地的门帘子被人挑开，几个男人呼啦啦的就挤了进来。所谓外屋地，也就是卧室外面的地方，一般是指东北方言里的厨房。因为东北农村房子一进门，一般就是做饭的厨房，然后左右两边才是正屋和客房。
来的不仅有王二一个人，张家的其余三个女婿也都跟在他后面走了进来。四个人刚进屋，王二就双手托着一盒礼品向着张家姥姥走了过去。
“张婶过年好，我来看您了。这是太阳神口服液，给您补补身体。”说着，王二把手上的礼盒摆在火炕的茶几上，笑呵呵的说道：“这可是好东西，电视上总打广告。就连亚运会的中国运动员，都是要喝这个比赛咧。”
“哟，是嘛！”老人就爱个新鲜，张家姥姥拿起来仔细瞧了瞧，满意的点头道：“不错，这包装看着就气派，难为王家二小子你有心了。”
“说的哪的话。”王二嘿嘿笑道：“我这也是好几年没回来，总不能回来一次也不来看看我王婶吧？”
周硕坐在一边，旁观着王二的表演。显然这人还是有几分拉关系的本事，没有几句话就哄得张家姥姥眉开眼笑的。
既然老人家开心，周硕也就不想破坏了这大过年的气氛。反正是人都看得出来，这王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于那啥和那啥之间。
果然，王二盘腿在炕上和张姥姥聊了半天，话锋突然一转就问起了李祉的事情。
不过除了周家的四口人，在场的其他人本来对李祉也没有多少了解，当然是对王二的问题一问三不知。就连几个刚回来的姨夫，也在奇怪屋里怎么突然多了一个不认识的女人。
没想到经过介绍，竟然是周硕处的对象。这可是让他三个姨夫好生惊讶，以李祉的年龄、样貌和工作单位，在这个沿海的小村庄里那真是拔尖、拔尖的了。
周硕能找到这样的女朋友，说不羡慕那是假的。尤其是大姨夫，他家儿子在外地结了婚，虽说不是入赘，但却留在了女方的城市。等闲一般是回不来，除夕和初一是别想了，肯定是在丈人家过。再加上过年期间的火车票一票难求，据说要初三、初四才能回来。
把远“嫁”的儿子如今和周硕一比，难免有些失落的感觉。只好自己安慰自己，谁叫周家是城里户口。自家儿子托丈人家的福，如今也解决了城里户口，总有一天能追上周家的吧。
不等大姨夫心里感慨完，王二就已经把火力转移到了李祉身上。东拉西扯的，想套一套她的话。
在王二眼里，李祉毕竟是能从铁路上借出车来的人。虽然未必是多大的领导，但也肯定不会是普通群众就是了。
“看我，这还是小李第一次来咱们蛤蜊铺吧？”王二一拍脑袋，假意懊恼的说道：“我这身上也没啥见面礼，这可太不应该了。这样吧，我这正好有个随身听，这可是正宗日本进口产品，就当个见面礼送给你吧。”
“这我可不能要！”李祉手忙脚乱的拒绝着王二塞过来的随身听，无奈对方是个久在工地的壮年男人，她那小胳膊细腿哪里是对手。
要说王二这随身听，还真不是国内泛滥的仿制品，明显就是骚尼出产的正品。以这时候国内的价格来说，确实算得上是一份大礼了。
“拿着吧、拿着吧，怎么，不给我这个二舅面子是不是？”王二仗着年龄优势，把脸一虎假意就要生气。毕竟外来是客，和王二比起来李祉和张家的关系要近的多。真要是叽咯浪起来，他更有把握让李祉把东西收下来。
“这怎么好意思，再说我这里有呢，身上就有这东西，真的不用了……”
李祉被王二缠的嘴上语无伦次，她毕竟也只是一个才二十岁、工作不过一年多的女孩子而已。再说工作上也根本没人敢让她受委屈，下面的人是看她脸色吃饭的，上级领导是看她男朋友脸色吃饭的……
哪个不开眼的，敢像王二一样倚老卖老？
王二眼睛一竖，怒道：“小李你这就太不给面子了，你看看这可是骚尼原装的进口货。这么大个东西呢，你说你身上有这不是欺负我王二眼睛瞎么？”
李祉轮嘴皮子哪里是王二这样老油条的对手，情急之下手一伸就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烟盒大小的东西来。摊开手向王二说道：“你看我是真的有嘛，这是骚尼最新出品的MP3，不用磁带就能听歌……”
“你说这东西能听歌？”王二看着李祉手里的东西，倒是有几分相信了。毕竟上面大大的SAONY标志可不是骗人的，而且上面还有一付白色的耳机连接着，一看就明白应该是能放音乐的设备。
“可是，它咋这么小？”王二都忘了自己的本意了，呆呆的看着李祉拿出来的这个东西。不是他见识少，实在是MP3这东西秉持了骚尼产品一贯以来的特性。纯白的钢琴烤漆外表，精致的圆角设计，一块液晶屏幕镶嵌在正面，底下则是一排科技感十足的椭圆形按钮。
“哎，李姐你怎么有这个东西啊！”旁边周硕的表妹徐婷突然喊了起来，眼神冒光的看着李祉手里的MP3，兴奋的大喊道：“我知道这个，我们学校有个市里领导家的孩子就有一个，据说要两三千块。不用磁带就能听歌，随身带着想什么时候听就什么时候听……”
“两三千！”徐婷这话一出口，全屋里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气。在这五六百都算高薪的年代里，农村人一年最多也就千把块的收入。一个这么小的东西，价值就是自家两年的收入总和，这也太夸张了。
众人这才真切的意识到，李祉和自己真的是两个世界的人……
有MP3珠玉在前，王二这随身听可就送不出手去了。想了想这也也好，家里那死小子正因为他抢了自己的过年礼物，大过年的在家嚎丧呢。
徐婷眼睛放星星的看着李祉，扯着她的袖子问道：“李姐，你这是在哪买的啊？我找遍了绣城，也没找到卖的。我同学那个还是从日本托人买的，听说国内根本没得卖。”
李祉虽说不是那样的性格，但女人都有的虚荣心还是获得了很大的满足。她腼腆的笑了笑，指着周硕说道：“问你周哥吧，这是他送我的。”
“哇，二哥，我也要！”徐婷跑过来保住周硕，眼睛里冒着小星星的喊道。
“好，等过完年我再给你要一个就是了。其实等过两个月，咱们绣城也就有卖的了，泛翰电子厂正准备上马这个产品。”
这东西从日本进口到国内价格涨了起码两倍，放在泛翰集团自己生产成本也就两三百块钱而已。设计上周硕直接盗版了水果经典的MP3设计，容量上使用最新的0.35微米工艺能够达到128M，用来装这时候的音乐文件绝对是足够了。
当然音频解码技术上，泛翰集团和骚尼比起来还略有不如，但至少要比随身听的音质好上了许多。国内的销售周硕其实还不太有信心，因为MP3的使用必然要配合电脑，但国内的电脑普及率却不怎么让人放心。
然而王二听了这话，眼睛却不住的转了转，向周硕问道：“你怎么知道泛翰电子厂要生产这个，大外甥你是不是在泛翰集团认识人？”
说着，王二振奋的说道：“你认不认识泛翰房地产的李赤旗李总？我和他也算是老交情了。”
“哦？是么？”周硕愣了愣，笑着说道：“我倒是没听李总说起过，您和他是什么关系？”
王二和李赤旗有个鬼的关系，不过是在他手底下承包过几个工程项目而已。泛翰房地产托了绣城飞速发展的福，接了泛翰集团自己的几个大项目之后，在绣城竖立起了无与伦比的口碑。如今要说绣城最有实力的房地产企业，已经是非它莫属了。
当然1996年绣城的房地产市场还没有那么大的盘子，泛翰房地产的项目虽然做的不少，可盈利却也就是普通水平。
“我和李总那是铁哥们，自他卖菜的时候就经常一起喝酒了。”王二拍着胸脯哈哈笑道：“不知道大外甥你在泛翰集团是做什么的？有人欺负你尽管和我说，我找人帮你修理他！”
周硕淡淡的笑了笑，点着头说道：“我就是泛翰集团的董事长。”
“噗——”
第三百四十八章 工程项目
泛翰房地产是真的做大了，依托绣城的便利条件，去年一年除了泛翰集团的关系以外，就做了六个大型项目。至于说一些配套的小项目，那就更是数不胜数了。
这里既有丰田研究院、NTT数据中心这种软件园的关系户，也有万通公寓这样的高端居住项目。因为绣城软件园的设立，如今不仅是日本人在绣城多了起来，就连美国人、韩国人和弯弯人也多了不少。这些人因为工作关系长期留在绣城，当然不可能一直在宾馆这类地方寄居。
这样突然成长起来的高端居住需求，直接刺激了绣城的房地产市场。1995年投入建设的就有十多个项目，而今年预计投入的还要更多。因为大量外企的进入不仅对绣城的城市建设提供了动力，更是整体提升了聚居地周边的生活水平。
当然，即使进入的外企再多，也挡不住泛翰集团的光芒。这两年绣城人就好像在看摩西分海一样，眼看着土坷垃里突然飞出来一个金凤凰。
如今的泛翰集团，早就已经是绣城当之无愧的巨无霸。1995年光是上缴的税款，就达到了五亿多人民币。这笔钱虽然不会全部留在绣城，但也能留下三分之一左右。1995年绣城市府新增了十亿多的税款，再加上十多个房地产项目卖地的收入，1996年江大桥手里的资金是前所未有的充沛。
为了显示这种难得的政绩，初二这天市政府更是隆重推出了一场烟火表演。
从帝都请来的专业烟火设计师带来了一整个团队，光是相关设备的租用就花费了十五万。算上烟花和人工费用，整个活动的预算甚至摸到了百万的线上。
这样隆重的活动，江大桥当然不可能独乐乐了。
周硕从乡下回来，就收到了经过东方恪转交的邀请函。作为目前泛翰集团仍然还能找到的唯一高层，这个活动他可是非去不可了。
不论是泛翰制造的刘刚，还是负责集团日常运作的牛星，这时候都已经不在绣城了。剩下了单晶硅厂的姚稻还得在集团总部值班，他这个董事长再不愿意应酬，这个活动也是非出席不可了。
烟花表演的场地被安排在女儿河畔的宝石广场，这里也是泛翰房地产去年承建的项目之一。整个广场占地面积达到10公顷，大理石和水泥地面在这个年代可是非常高大上了。广场正中耸立的是一个正在被电子环绕的地球雕塑，象征着绣城未来的发展方向。
在这时候的绣城，已经没有人对此有什么疑义了。发展电子产业，差不多是所有绣城有识之士的共通意见。至于说绣城电子产业泛翰集团一家独大这种局面……
总不能因此就因噎废食吧，担心产业支柱不稳定那就培养出更多的泛翰集团来啊。比不过人家泛翰集团是嘴炮们的能力有问题，而不是绣城的发展路线有问题……
太阳还没有落山，只是微微隐匿在城市的楼群之中。大年初二的宝石广场上，却一反常态的聚满了人群。有不少商业嗅觉灵敏的小商贩，更是早早的在路边支起了摊子。各种各样的小吃、玩具、饰品甚至是日常用品，将宝石广场前的双向八车道改造成了一条夜市街。
好在市府早有准备，停了这条路两边的交通。除了行人以外，机动车均不得入内。
“李总，李赤旗！”周硕的车也没开进这条路来，随着人流好不容易挤进了宝石广场的内圈里。再往前去就是市府组织的观礼台了，被临时的铁栅栏围起来的广场中心，这时已经有了不少熟人的身影。
“周院长！”李赤旗是早到了的，正在圈子里和一个规划局的领导聊着天。冷不丁听到有人在外面喊自己，还以为是哪个熟人想蹭个票。
李赤旗的泛翰房地产说起来，其实在泛翰集团是个比较边缘化的企业。虽然资本规模比较大，而且手里掌握了众多的资源，但是它离泛翰集团的核心业务太远了。李赤旗可以在绣城官商界发挥自己长袖善舞的优势，但在集团内部的层级就差了许多。
虽然如此，但李赤旗也明白自己能有今天，依靠的全是泛翰集团本身在电子产业上的成就。对泛翰房地产的定位也非常清晰，不是支柱产业，但起码咱能锦上添花不是？
周硕给门口站岗的警员看了自己的邀请函，挥了挥手就迈步进了内圈。
“李总，这是我母亲家在乡下的乡亲，你还认识不？”周硕口吐着哈气，指着身后的人说道。
“李总过年好，我是王二啊！”王二笑的眼角好像开了一朵菊花，主动伸出手来跟李赤旗打招呼道：“万通公寓的项目里，我是负责弱电工程的承包商。多承蒙李总照顾，我也是感激不尽啊。”
“哦，呵呵，原来是王先生。”看李赤旗那双目无神的样子，就知道他对王二基本没有什么印象。不过他和王二一样都是人精，自来熟这种事情根本不需要锻炼，属于天赋专精。
“李总果然还记得我，咱们那天喝酒还有城建的李主任和四方高科的张经理啊……”
“对对，我还记得王先生可是海量……”
周硕看着这两个人空对空的也能打上一阵嘴炮，也是醉的不行。不过他今天把王二带过来，可不是就为了给两人叙旧的，何况他们也没有什么旧好叙。王二一个周母乡下的乡亲，面子哪有那么大。
“好了，二位先等会儿再聊吧。”周硕打断了两人的话头，转过来问李赤旗道：“李总，你对线路施工这一块熟不熟？成本、施工和技术这些，最好有一个全面的了解。”
李赤旗挑了下眉毛，脑海里心思电转，当即点头应道：“这方面泛翰房地产也做过两个项目，虽然周院长你的要求是不去碰市政改造这些水深的业务，但我们去年开建的一个职工小区自己承包了内部的线路规划和建设。在这方面经验还是有的，只不过肯定没有市政那些工程队丰富。”
“有经验就好。”周硕点了点头，想了想说道：“我手上现在有个项目，至少需要一个弱电施工队伍。这方面王先生有些优势，我希望能把这个队伍暂时放在泛翰地产的体系里。”
李赤旗没有贸然的答应下来，反而有些犹豫的问道：“我能问一下，这个项目具体是做什么的吗？”
李赤旗的房地产公司里，目前河南人影响力还是比较大。周硕这边贸贸然扔进来一个自家乡亲，难免让他有些卸磨杀驴的担忧。
周硕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呵呵笑道：“李总听说过联通吗？我们绣城的代理权被我拿到了，泛翰集团准备进入电信行业。”
李赤旗那点小心思他哪会不知道，只不过对房地产行业周硕一项是既要利用、又要撇清。目前这种半独立于泛翰集团的状态是最好的，如果未来真的要出了什么问题，那也不会伤到泛翰集团的本体。
李赤旗这时却根本不再理会周硕是不是有什么阴谋了，因为他的脑海里已经彻底被‘电信行业’这四个字占满了！1996年的所谓电信行业，其实业务很简单就是装电话！
1995年中国的电话普及率尚且不及0.3，以绣城为例堂堂地级市上百万人口，装机量不到3000部。在普通人月工资五六百块的时候，电话的装机费就要3000块钱。就是这样也要排队等候，一个月两个月已经是快的了，若是一两年装不上也是正常。过去只有工厂企业才装得起电话，这供需矛盾也还好。但改开之后社会财富增加，有钱人越来越多，装电话的需求也就更大了。
这么一笔买卖，不说一本万利，至少也是媲美两桶油甚至铁路的生意了。没拆分之前的电信，那妥妥的是央企一霸。
“联通这个名字好像听说过。”李赤旗用力的想了想，这才把一点印象挖了出来：“是国家正在成立的一个新的通信企业吧，听说后台很是不得了。不过这电信业可不好做，会不会水太深了？”
周硕挥了挥手，丝毫不担心的说道：“怕什么，天塌了有高个顶着。咱们这是大树底下好乘凉，做的只是联通的外包商。而且也不会和电信直接竞争，只是做数据业务而已。”
“数据业务？”李赤旗在泛翰集团里混饭吃，耳熟目染之下倒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如果只是做互联网业务的话，这个市场可就小多了。没有公务需求的话，个人很少有自费安装的。通信行业不能做普通人的生意，赚的就少多了。”
“李总你啊，思路还是不够开阔。”周硕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得意的笑道：“谁说互联网就不能打电话了？数字通信，也是数据业务啊！”
第三百四十九章 通信布局
“这样也能行吗？”李赤旗有些担心的问道：“就怕邮.电.部不以数据传输的形式，而是以提供的服务来区分管辖范围……”
周硕心里还真得给李赤旗点个赞，像他这种人真是天生就适应这种政策市场的。对官.僚们的态度，那是摸的一清二楚。后世广.电可不就是这么干的么。不管你是走的有线电视网的机顶盒，还是互联网的电视盒子。反正只要是播放电视节目的，全都归我管。
若局面超出了我的控制能力，也不是以更开放的态度积极改革，反而爆出一句：为什么要广.电网来适应互联网，而不是互联网来适应广.电网？
如非电信这个邮.电.部的亲儿子后来被拆分了个七零八落，嘴脸不一定比广.电好到哪里去呢。从九十年代用户安装电话受的气就能看得出来，凡是既当运动员又当裁判的垄断行业，一准是不会以用户为中心的。
“这背后的事情很复杂，但既然能让泛翰集团搞，就说明上面的事情不用我们担心。”周硕神秘的笑了笑，随口说道：“就像毛.主.席当年去重庆谈判一样，我们要做的不是缩手缩脚。而是要打的越厉害、战果越大，上面反而越有优势。”
李赤旗闻言眼睛亮的好像一个灯泡，猛点头道：“哦，我明白了！”
周硕话说到这个程度，就已经很好理解了。联通是三部委成立起来和邮.电.部抢食吃的，国家也是有意引进这方面的竞争因素。当然是下面做的越好，把电信打的溃不成军，联通在上面说话就越硬气、腰板越直。
李赤旗摩拳擦掌的问道：“这么说的话，我们能直接提供电话安装服务了？”
周硕摇了摇头，看了他一眼说道：“别忘了我们只是外包服务商，不论是电话业务也好、数据服务业务也好，我们都是从联通公司接到的外包业务。起码，从理论上来说，除了国家指定的央企没有其他资本能够进入通信领域。”
“我明白，嘿嘿。”李赤旗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笑而不语。
联通的资本才有多少，光是中国沿海的十三个省和直辖市一家连一亿人民币都分不到。所谓的外包，不过是一层皮而已。
“明白就好。”周硕点了点头，看向一旁说道：“通信业的关键在于线路，这里面的水可是很深。市.政、规.划、城.建，头上的婆婆少不了。我们能比电信更快的铺设下线路，然后才能谈怎么打败他们。”
电信最大的问题是他们船大不好掉头，整个机构虽然说从邮电系统独立了出来。但市场反应迟钝、官.僚作风漫布，再加上资费昂贵和服务态度差，实际上离开了垄.断环境竞争力根本就是战五渣。
1995年全中国电话普及率不及0.3，这时候的电信看似是个庞然大物，但其实就是在野球拳第九层，离绝世神功功德圆满还远着呢。
堂堂绣城三百万人口，按照这个普及率尚不及10000部。想要凭借数量优势把外网用户挤死，还是略有不足。就算是未来的企.鹅想垄断中国的即时通信软件市场，号码还起码要排到9位数。
早年的电信又不是不想掐死联通，直到2000年的时候这两家的数据网络还互相设置壁垒呢，也没看联通就发展不起来了。归根到底还是电信自己作死，如果到1996年之前哪怕把中国电话普及率升到1，网络优势也足以让联通举步维艰了。
周硕见李赤旗满脸期待的看着自己，不由笑着说道：“我打算在泛翰房地产公司下面再成立一个通信工程公司，专门负责绣城联通公司通信线路的建设。既要有铺设管道线路的能力，也要有安装入户线路的能力。这方面，我希望李总能和王先生同心协力，共同打开局面。”
李赤旗这一年来，在绣城官.场上长袖善舞。高层关系不用他操心，但是中层和基层关系，还得他自己去铺路。目前从他的成绩来看，显然完成的不错。他有关系，王二有技术、有队伍，两者结合应该能很快形成战斗力。
从1995年到2000年这段时间里，是中国电信业打基础的五年。每年的电话普及率增长都超过百分之一，2000年以后每年的增长率更是爆发性的年增长5。未来究竟是吃香喝辣还是喝西北风，就全看这四年时间里基础设施投入够不够大了。
不然到时候干看着电话用户爆炸式增长，结果却发现自己的线路没有延伸过去，那才是欲哭无泪。
李赤旗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电信行业未来的发展是人都看得出来。之所以没人做这行，不过是垄.断政策的问题。但如今既然有个缝隙能够挤进来，又怎么会不抓住这个机会。何况更进一步来说，这也是泛翰房地产进入泛翰集团核心圈的一个尝试。泛翰房地产总是做房地产，早晚是要在泛翰集团里彻底边缘化的。
“没问题，周院长你就尽管放心吧！”李赤旗的口音已经很难听出河.南味儿了，他搂着王二像个东北人似的拍着胸脯说道：“我一定和王二兄弟齐心协力，共同把绣城的局面打开！”
“没错，周总你就瞧好吧。”王二也用力的点着头，信誓旦旦的说道：“我和李总也是老相识了，一定服从命令听指挥，绝不在专业技术上拖后腿！”
周硕呵呵笑着拍着他俩的肩膀，满意的点头说道：“有你们这个表态，我就放心多了。泛翰集团也是刚起步，未来的前景远大的很。我们的事业正在上升期，一切努力都会有回报。”
三个人哈哈笑着，互相打气了几句。大年初二的夜晚来的也早，渐渐的月上柳梢头了。原本夜市里攒动的人群这时都往广场中央聚集了起来，临时搭建的舞台上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人。
舞台正中央，一个穿着蓝灰色羊毛呢子风衣的男人，迎着夜晚的寒风接过了话筒。周硕看的清楚，那人不是江大桥是谁？
江大桥脸上吹的通红，但却一点也没有影响它的兴致。意气风发的他一手举着话筒，一手高高扬起和台下的群众们打起招呼来。
“大家好，我是绣城市长江大桥。我今天在这里代表市.委市.府人.大政.协，代表所有的绣城公务人员，向大家拜年啦！”
江大桥发一声喊，拱着手就一鞠躬到底了下去。底下的人群也顿时一片嘈杂，大家都没有练过这种排场，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有年轻人胆子大的，就高喊：江市长过年好！有的就在那里拍手，也有哈哈大笑的，甚至还有给江大桥鞠躬回礼的。
当然，绝大多数人都只是瞪大着眼睛，盼着看江大桥讲完话的烟花表演。
“天寒地冻的，我就少说几句。这个时候我也能理解大家的心情，说太多了不知道多少人要骂我咧。”江大桥正是表现自己平易近人的时候，他感叹的说道：“1995年过去了，这一年绣城发生了很多事情。我们的绣纺破产了，绣城第一次出现了大规模的下.岗工人。这是我们市.府的工作没有做好，要向绣城的市民们请罪……”
江大桥再次一鞠躬到底，然后直起身子来接着振奋的说道：“然而，即使在大环境如此困难的情况下，我市去年的GDP仍然增长了12.7！这要归功于绣城市民的辛勤劳动和刻苦奉献！绣纺的下.岗工人们没有等、靠、要，而是主动抓住机会自主就业。目前在多方关怀下，绣纺一万八千名下.岗职工，百分之93都已经重新走上了工作岗位。”
“我们绣城未来还有很多路要走，很多困难要克服。但我们的未来无疑是光明的，道路是宽阔的！希望我们的绣城，未来能像今天的烟花一样绚丽多彩！”
江大桥说完，台下的群众们哗啦啦的鼓起了掌来。都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江大桥这人水平其实不低，只不过是决断力差了一些，魄力差了一些。但他的工作热情和态度，一直都是为绣城操碎了心。
历史上的绣城因为他的缺点和机遇问题，没有抓住改开初年的机会。但如今既然有了泛翰集团的崛起，却正好弥补了他的短板。
这两年绣城的变化所有市民都看在眼里，也都知道江大桥这个市长起码是愿意做事、能做事的。对于老百姓来说，这不也就可以了嘛。
随着江大桥的一声令下，一支支烟花礼炮冲上了云霄。在漆黑的夜空中轰然炸开，形成一幅幅美丽的夜景。
每当一发礼花弹爆开一个精彩的图案，地下的人们便会发出“哦——”的一声欢呼。
在这个冬日的夜晚里，整个绣城的市民们都暂时忘记了生活的艰辛，沉浸在春节的喜悦之中。
“周哥哥，你看！”李祉依偎在周硕的怀里，指着前面人群里一个孤身一人的胖子，笑着说道：“单身狗，没女友！”
第三百五十章 我反对
一直到过了正月十五，周硕这才打马回了无锡。
经过半个月紧锣密鼓的谈判，泛翰集团和尼康的合资协议已经基本完成。按照周硕和鹤田订立的框架，最终虽然股份比例被定到了49，但泛翰集团出乎意料的浑厚底牌，也让尼康不得不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尼康目前唯一的0.35微米工艺光刻机的生产线，被置于了合资公司旗下。除此之外还有0.25微米光刻机的研发项目组，以及尼康光刻机的整个事业部运营团队。
尼康倒是想用自身积累的技术优势，将泛翰集团的股份压下去。可惜他们之前向华晶提供的0.5微米光刻机全套生产技术，早就已经将自家的底漏了个干净。再想凭借一些基础技术来忽悠人，根本就没有说服力。尼康总不能拿着已经卖给华晶的技术，再卖给泛翰集团一次吧？
周硕也是故意压了压，这才在万众瞩目之下重新登场。早就已经望眼欲穿的尼康，甚至专门为他准备了一个欢迎仪式。
当然，与其说是为了欢迎他回到华晶，不如说是日本人耍了个逼他回来的花招。
因为这个欢迎仪式，同样还是合资公司的签字仪式。虽说这种重要的仪式周硕是一定要到场的，但既然日本人定下了日子，总也不好再放人家鸽子。在这种小细节上，周硕也无意和他们较劲就是了。
“白石部长，哦不对，今天开始就要叫你白石经理了。”周硕含笑的伸出手，向白石茉莉奈说道。
“这个世界的变化总是让人措手不及，没想到周桑也会成为我的老板。”白石茉莉奈微微摇着头，感慨着世事无常。
周硕眨了眨眼，呵呵笑道：“白石经理放心，我自问作为一个老板，可是从来不会亏待员工的。”
白石茉莉奈抿嘴笑着点了点头，妩媚的说道：“那我就等着周桑给我加薪了，女人想维持年轻的容貌，可是很费钱的呢。”
欢迎仪式和签约仪式被集成在了一起，周硕和白石茉莉奈没有交谈几句，便在闪烁的闪光灯下分开了手。接下来则是尼康公司的鹤田专务走上来，对这次合资发表了一通热情洋溢的讲话。
当然，为了不刺激阿斯麦和美国人脆弱的神经，整个合资计划是不会向外界纰漏的。这也是托了尼康绝大部分股票持有者是大机构和个人，而不是市场上的散户。不然光是上市公司的信息披露，就能让这项计划被虎视眈眈的美国人叫停。
想来也知道，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中国公司成立合资公司也就算了。但若是注入了尼康整个的光刻机部门，这妥妥的是里通卖国吧——卖爸爸国可比卖日本国罪名重多了。
所以这也是为了避免刺激美国人对华封锁的脆弱神经，合资计划虽说不能算是保密，但也绝对算是低调的很了。
鹤田的讲话结束，这边周硕又代表泛翰集团致辞，展望了一下合资公司未来垄断光刻机市场之后的美好前景。
接着就是在稀稀落落的掌声中，双方在谈判桌的两边坐了下来。
自打孔市长被周硕刺了两句之后，他也不知是自暴自弃还是眼不见心不烦，起码从表面上来说对合资公司已经没有什么热情了。好在周硕在经历了之前的拉偏架之后，只要盼望他不添乱就好，也不指望他能发挥什么作用了。
这也就使得本来应该备受关注、规格很高的签字仪式，在官面上却分外冷清。好在签字双方都不希望太过张扬，这种状态反而更好。
“鹤田先生，希望我们接下来能够合作愉快。”周硕翻开中日双文合同，拿起比来喜笑颜开的说道：“对了，刚才白石部长向我抱怨说，贵公司给她的工资有些低了。作为第二股东，我想先提出一个动议。不如和白石经理重新签订一份合同，将她的工资提高百分之三十吧。”
鹤田瞥眼瞪了白石茉莉奈一下，不过这毕竟是周硕的第一个要求，没有必要他也不想双方起什么分歧，于是点了点头冷脸说道：“没问题，合资公司成立之后，白石经理的身份就是尼康子公司的社长了，理应重新签订一份聘用协议。”
周硕看了白石茉莉奈一眼，微微笑了笑，满意的点了下头。抽出桌子上摆好的签字笔，抬手说道：“如果我们双方没有其他问题了的话，我看就可以开始签字了吧？”
“当然有问题！”
周硕话音未落，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大喊。方剑阁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出现在了签字仪式的会场。
“方总？”周硕皱着眉头问道：“这是泛翰集团和尼康的合作，方总就算在华晶有30的股份，也管的太宽了点吧？”
周硕和方剑阁早就已经算是撕破脸脸，这时候当然没有什么好客套的。若非华晶还有他的股份，说不定就要让警卫赶人了。
方剑阁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强硬的问道：“我想请问，周总你在获得尼康股份之后，是否会继续追加对华晶的投资？”
周硕愣了愣，点头道：“这是当然的，华晶想要维持目前的技术优势，就必须紧跟国际潮流。尼康和泛翰集团合资生产的光刻机，将会是目前最先进的技术。华晶继续追加投资，上0.25微米生产线，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我明确反对泛翰集团和尼康的合资公司。”方剑阁看了鹤田一眼，转回头来对周硕说道：“没错，从法理上来说我没有反对的权力。但周总最好想明白，我们梦武集团是不会坐以待毙的。”
鹤田专务听着翻译翻过来的两人对话，显得有些一头雾水。他歪头看向白石茉莉奈，奇怪的问道：“白石部长，这两人究竟在说什么？”
白石茉莉奈眼睛看着方剑阁，似乎在思索他现在的表现，是否真的是他内心的态度。但鹤田的提问是不容耽搁的，她只好硬着头皮说道。
“这位方桑是周桑在华晶的合伙人，属于在无锡当地非常有实力的地头蛇。他在泛翰集团收购华晶、以及华晶购入尼康0.5微米光刻机的事件当中，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白石茉莉奈斟词酌句，细心的说道：“但是同样的，这个方桑也有着中国人普遍的缺点，那就是短视。之前他就和周桑，因为翻译校对尼康光刻机资料的事情上，起了不小的冲突。在方桑看来，华晶投入这么大的力量，去检验光刻机资料是非常不必要的举动。而纳米光栅技术的获取，更是为泛翰集团在做嫁衣……”
“哦，这件事情我听说过。”鹤田专务恍然大悟，插嘴道：“后来逼的泛翰集团从全国调集力量，在一个月时间里完成资料鉴定的合同，就是他和你抢在周桑反应之前签署的吧。”
白石茉莉奈肯定的点了点头，轻笑道：“没错，那个补充协议就是我和方桑签署的。他的意见，其实更想要一些实际的补偿，而不是虚无缥缈的技术。因此指望设置这样一个壁垒，逼的周桑知难而退。到时候得到尼康的退款，他的利益才能得以保证最大化。”
“哼哼，中国人真是鼠目寸光。”鹤田专务摇了摇头，轻蔑的笑道。
“没错，自那之后，周桑和方桑之间的合作，就出现了裂缝。”白石茉莉奈总结了一下，接着引申道：“从这次冲突可以看得出来，方桑和周桑的着眼点是不同的。周桑希望能够将上游产业握在自己的手里，而方桑因为在技术方面不占优势，所以更希望能够保住自己在华晶的30股份。”
后面鹤田专务和白石茉莉奈在窃窃私语，前面周硕和方剑阁也是剑拔弩张。
“方总这是在威胁我？”周硕深深的皱着眉头，摇头道：“泛翰集团和尼康合资，对华晶也是有好处的事情。一旦0.25微米光刻机研发成功，华晶技术升级之后，掌握的技术优势就更大了。同样的芯片产品，能够卖出的价格更高，有什么不好吗？”
方剑阁轻笑一声，摇头道：“对华晶当然没什么不好，但对我梦武集团来说问题可就大了。据我所知，泛翰集团在合资公司里，获得的股份是一半吧？”
“确切的说是49。”周硕补充道。
“好，49。”方剑阁点了点头，死死的看着周硕说道：“华晶从合资公司进口光刻机，也就是说49的收益将会回到泛翰集团手里。剩下的一半成本，将是泛翰集团负担21，而梦武集团反而要负担30。开什么玩笑，梦武集团要付出的成本更高，结果股份却要不断的被你压缩吗？”
方剑阁愤愤的哼了一声，仿佛看穿一切似的说道：“按照周总的算盘，华晶再来一个3亿美元的升级计划，梦武集团在华晶的股份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 圣旨
周硕对方剑阁的话不置可否，只是笑了笑说道：“未必如此，如果方总能够拿出相应的资金追加投资，说不定在股份上反而还能更进一步。”
他这话就是纯粹逗人玩了，先不说方剑阁有没有追加投资的计划，单只投资的力度他能和泛翰集团比？进入1996年以来，随着网景和微软的强势崛起，周硕在美国的资产市值已经突破了三十亿美元。他在国内大手大脚的花钱，甚至都赶不上这两家股票的增值速度。
何况周硕在美国可不只是这两家公司里有股份，ISP接入联盟、压缩算法芯片公司，以及后来撬动美国互联网界的大投资。随着美国互联网泡沫的持续升温，正在为他带来源源不断的利润。
方剑阁听到他的话，气的须发皆张，指着周硕骂道：“好个黄口小人，简直欺人太甚！我若追加投资，倒有一半要流入你的口袋。你拿了这一半的钱，也就是只需要付出21%的投入，就能维持你70%的股份。我梦武集团就是有金山银山，又如何与你在股份上竞争？”
周硕轻松的呵呵笑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泛翰集团本身拥有的雄厚技术积累，不也同样要算作是资本吗？”
周硕这话站在方剑阁的角度，听起来简直鬼扯。但在鹤田和白石茉莉奈看来，却是再正确不过的事情。技术作为资本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然既没有国土、也没有资源的日本，凭什么能够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靠的可不就是技术立国么。
方剑阁怒哼一声，甩了甩胳膊说道：“我的意思周总想必是已经清楚了，如果还要执意与尼康公司合资，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脑门上的血管甚至都气的鼓了起来，就连周硕也忍不住在心里有些打鼓。丰富的肢体语言、以及意犹未尽的威胁，都让方剑阁的形象更加贴近一个草莽人物。这也相当的贴近了国这个时代，第一批先富起来人的群体印象。敢闯敢拼。同样漠视规则，和这种人为敌肯定需要一颗强大的心脏。任谁看了现在方剑阁的表现，都要竖起大拇指赞一声：是个人物！
周硕却对他不为所动，坐回到签字桌前，风轻云淡的说道：“哦，那我就拭目以待好了。”
说完，周硕甚至立刻便拿起桌上的签字笔。唰唰的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签完字，抬起头看向鹤田专务，奇怪的问道：“怎么，鹤田专务对合同还有什么问题吗？”
鹤田和白石茉莉奈早就被俩人的唇枪舌剑震惊的目瞪口呆，直到周硕这一番提醒，鹤田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份合同要签。连忙拿起了笔来。
“啊，哦！”他连忙摇了摇头，说道：“没有问题了，我们这就可以换约。”
说着，鹤田也在自己面前的合同上签下名字，然后用上了尼康公司的公章。周硕因为是泛翰集团的董事长，本身就有足够的权力代表公司。倒是没有那么多的授权要求。鹤田虽然是专务，但毕竟和社长还有一段距离，各种代表授权正统性的公章是必不可少的。
周硕瞥了一眼旁边方剑阁怒不可遏的面孔，轻轻笑了笑。随即将自己这边的合同向鹤田推了过去，同时也接过了他推过来的合同。
随着两边合同的顺利签署换约，散落的噼里啪啦的掌声在会议室里响了起来。虽然签字仪式现场参与的人并不多，但多少还是带起了一些喜庆的意味。唯一和这个气氛格格不入的，也只有阴沉着脸站在一旁的方剑阁了。
他见自己竟然成了孤家寡人。阴恻恻的咬牙笑道：“周总，如此一意孤行，希望你可别后悔！”
周硕摇了摇头，叹气道：“方总，我所作所为完全合法合理，你如果不想继续在华晶里保持股份，我可以给你一个不错的溢价回收。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要说方剑阁能够入股华晶，本来就是颇为幸运的事情。能够为华晶遮风避雨的势力多得很，并不是非他不可。在外界看来，明显是缺少相应技术力量的梦武集团。趁着泛翰集团人生地不熟的机会在华晶项目上占了不小的便宜。
“哼，你以为这样就万无一失了吗？”方剑阁背着手，高深莫测的说道：“你们这些化人，终究不知道在国什么才是真正的力量。合法合理吗？你想要什么法？要不我给你写两条？”
“哈哈。”周硕忍不住失声笑道：“想修法，除非是人.大开会。方总在无锡算是一号人物，但全国人.大可就没什么影响力了吧？”
翻译将两人的话翻给了鹤田和白石茉莉奈，俩人都不由的摇了摇头。周硕说的很对，任何国家修订法律都是要在议会性质的机构里实现的。方剑阁或许有一些当地的官方实力支持、甚至是央高层的支持，但要说因此就能修改法律，那也太大言不惭了。
“哦，那你就错了。”方剑阁昂着头，轻蔑的看着周硕说道：“立法在人.大没错，但是如何执法可就有很大的操作余地了。”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张件，打开来向周硕说道：“可能要让周总失望了，国家科工委的紧急通知。沉浸式光刻技术是涉及到国防民生的重要技术，在没有经过国家有关部门批准之前，不得提供给外国企业和机构。”
“什么！怎么会这样！”会议室里前后响起两句一模一样的惊叹，只不过一个喊得是，一个喊得是日语。
方剑阁收起件，重新塞回衣兜里。他重新整理了一下衣服，转身向门后走去，边走边说道：“周总就当受个教训吧，我虽然未必能成事，但想败事却容易的很。”
这一下，坐不住的可就不止是周硕了。尼康的鹤田专务和白石茉莉奈也齐齐的站起身来，震惊的看着方剑阁消失在会议室的门外。
如果真如方剑阁所说，国家科工委下要泛翰集团不得出让技术，那还没捂热乎的合同可就顿时成了一堆废纸。这种政府行为，妥妥的属于不可抗力，比双方签订的合同效力要大得多了。
即使合同内容合理合法，周硕又怎么敢反对国家科工委的要求？民不与官斗，这可是国商场的生存哲学。一纸通知对于一个企业来说，不啻就是一份圣旨！
鹤田连忙在白石茉莉奈耳边轻声问道：“白石部长，这个方剑阁你有什么了解没有？据我所知，国的国防科工委是一个央机构吧？没有一定的高层影响力，恐怕做不到这种事情。”
白石茉莉奈咬着手指，拼命的思索了一下，点头说道：“根据我们收集到的情报，这个方剑阁和国开国的一个方姓将有些关系。而国防科工委，似乎就是**队在国务院设立的机构。主管国防科技工业的计划、政策和法规的监督与执行情况，是非常强力的部门。”
“是这样么。”鹤田感觉自己身上的力量，呼的一下就被抽走了。前后整整一个多月的努力，竟然就这么付之东流。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剩下的只有浓浓的不甘心。
白石茉莉奈在这段时间里还是做了很多功课的，她点了点头肯定的说道：“实际上国的高科技，一直以来都是军队牵头投入的。比如说航天工程、发动机、精密机械，当然还有半导体技术。国很多的先进技术都是秘而不宣，只用来制造武器装备。等到一两代落后之后，才会转为民用。”
可怜的白石茉莉奈，都说一知半解是最坑人，这不就是了么。要说七八十年代，她这个说法也不能算错。但也估计她的资料多半都是地摊学水平，不知道十年代改开之后，**队几次裁兵和缩减军费，早就搞不起什么高科技了。君不闻造导弹的不如卖茶蛋的，拿手术刀不如拿剃头刀的，说的就是这个年代的事情。
白石茉莉奈虽然对尼康在合资公司投入过高略有微词，但本心还是希望合资公司能够成立的。这个时候当然不能看着鹤田失去干劲儿，连忙鼓舞道：“鹤田专务先不要急，即使国官方下了这样一个通知，事情也没有道无可挽回的地步。方剑阁可以找关系实现自己的目的，我们尼康同样可以发出自己的声音。以国目前招商引资的情况来看，未必没有继续促成此事的机会……”
不等白石茉莉奈说完，鹤田就又直起了腰。他能一路做到尼康的专务位置上，肯定不是一个能够被轻易打败的人。坚韧不拔的精神，是起码的商业素质了。他点了点头，双目炯炯有神的说道：“没错，这事还不算完，只是一个行政通知而已，效力不会有法律那么大。我想全世界所有国家的政府，肯定都不是铁板一块。”
“白石部长！”鹤田招了招手，将白石茉莉奈的耳朵叫到了嘴边说道：“去查一下，看看从哪里入手能够尽快打破这个僵局。”RI
第三百五十二章 欲迎还拒
至少有一点鹤田的感觉是没错的,那就是1996年的中国对外资的饥渴程度.
九十年代的中国政府穷到什么程度?1995年到1996年3月的台海危机,在部队上是一力主战的.但当时高层硬是压下去了,为何?
说句不好听的,就是担心打起来会影响经济发展.当然,这里面具体原因很多,并不是单纯的一个理由能够概括.
但二十年后中国能既在北边和日本人玩暴走战斗机,又能在南边和猴子们玩碰碰船,凭的是什么?还不是保家卫国农业部,开疆拓土渔政局.
归根结底,有钱了腰杆儿才能硬气.反过来说,九十年代的中国,还真是没多少和外国资本硬气的资本.
尼康作为日本数得上的大企业,本身还是有兄量的.国内对这种标杆性的企业在华待遇上,也一贯是要给与重视.
可即使如此,尼康的活动还是很快陷入到了困境之中.整个帝都,原本和尼康眉来眼去的官僚们,似乎是一夕之间变成了刚正不阿的包公.对于尼康的种种利诱,却根本不为所动.
"周桑,你们泛翰集团和电子工业部有什么矛盾吗?"白石茉莉奈将一份文件放在桌子上,目光复杂的看着周硕.
周硕奇怪的拿起这份文件,边打开边问道:"电子工业部?我和他们的部长前些时候有过一次接触."
"这是怎么回事！"他稍微看了两眼手里的资料,便忍不住怒道:"方剑阁的通知不仅有方中将的关系,电子工业部也插了一手?"
"是的."白石茉莉奈点了点头,郑重其事的说道:"据我们尼康的情报显示,推动此事的不仅有国防科工委,更是电子工业部也表达了自己的要求.若非如此.这份文件也不会有这么大的效果."
国防科工委毕竟只是管理和国防相关的技术机构,像光刻机这样关系到国计民生的重点项目,只它一方出面效力就弱的多了.最多也就是要求向军工部门提供设备,技术或者人才,只有电子工业部这样关键部门的支持.才能封锁沉浸式光刻机出口的通道.
周硕愁眉不展的把资料整个看了一遍.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这件事情上倒真的是我做差了,若非是我拒绝了电子工业部的要求.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哦?方便的话,能不能请周桑详细说说?"白石茉莉奈慎重的点着头,诚恳的看向周硕的眼睛.
尼康也只是一家公司而已,如果这件事情上涉及到什么高层的政治斗争.那继续推进就太不划算了.不仅是尼康,任何高科技公司都不愿意自己身上打上政治烙印.这和能源公司不同,能源公司吃的是关系饭,高科技公司却是不愿意去赚这种操心钱的.
"也没什么不行的,那我就说说吧."周硕颓唐的摇着头,说道:"在和尼康谈判之前,电子工业部的胡部长出席了华晶试生产的仪式.在后续的参观过程中.他曾经就华虹光刻机的问题和我进行过一次讨论."
周硕选择了一下措辞,这才小心的说道:"白石经理应该知道,我国九五规划里对芯片制造业提出了一个909工程,其主体就是魔都华虹公司.华虹的建设标准是在两年内.建成一条0.5微米工艺的芯片生产线.这是我国为了追赶国际先进水平,做出的一次尝试."
他垂下眼睑,低头想了想这才接着说道:"然而,如果尼康先行发展出0.25微米光刻技术,那0.5微米的地位就很尴尬了.原本的国际主流技术,很可能立刻就变成国际二流技术.这实际上违背了我国上马909工程的初衷.因此胡部长希望我能够向华虹提供合资研发的0.25微米光刻机."
"这不可能！"白石茉莉奈断然道:"别说0.25微米的光刻机,就算是低一代的0.35微米光刻机,国际上也不会同意向中国出售的."
历史上中国能够拿到0.5微米光刻机,都是凭借手里已经有了0.8微米技术,同时已经在研发0.5微米技术.若非中国人实际威胁到美国人的技术封锁,他们甚至希望中国大陆的技术被甩下五六个代差去.
美国人如果不用担心完全封锁会导致中国在这一领域加大投入力度,根本不会向国内出售任何高端设备.指望美国人会遵守自由贸易?机械工业殷鉴不远,美国人又不是脑残片吃多了.失去了基础工业之后再失去电子产业的优势,那才真是美利坚要完.
周硕默默的点了点头,苦涩的说道:"没错,当时我就是这么说的.胡部长对此也表示了理解,并没有提出让我难办的要求,谁知道原来是在这里等着."
"事情的前因后果倒是明白了,只是这样一来,却不仅是方剑阁的个人行为,反而是国家意志了."周硕哀叹一声,偷眼看了看脸色苍白的白石茉莉奈,痛苦的说道:"作为一个中国人,我是不可能和中国政府对抗的.看来这次的合资计划,就要搁浅了."
说完,周硕站起身来,作势便要离开.
"请等一等！"白石茉莉奈顾不得男女有别,紧紧的拽住周硕的衣角,苦.[,！]苦哀求道:"一定还会有解决的办法,请周桑不要这么轻易放弃."
眼看着有独立主政一方的机会,白石茉莉奈确实不想这么轻易就放弃.光刻机事业部的部长和合资子公司的经理,那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境界,不由得她不上心.
"这个……"
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大美女拽着你的衣角,如果有男人一点也不心软,那简直就不算是个男人了.周硕欲言又止的说道:"其实办法不是没有,只不过实在是太难了……"
"哦?周桑果然是有办法的！"白石茉莉奈眼睛一亮,点头说道:"不论有多困难,周桑起码先说一说吧.尼康在推进合资公司成立方面是非常有诚意的,让我们共同努力渡过难关,共同掌握全世界的光刻机市场不好吗?"
周硕显然对白石茉莉奈的说辞颇为意动,沉思了一下说道:"其实问题的关键,不在于中国政府的阻挠,而是国际社会的对华禁运.电子工业部胡部长担心的,也是华虹会面临华晶的命运,0.5微米技术还没上马在国际上就已经面临淘汰.所以说,只要承诺能够向华虹提供0.25微米的芯片生产线,对沉浸式光刻技术中国是没有志在必得的."
"可是问题就在这里,我想打破国际禁运,应该比打破中国政府的封锁要困难的多……"
白石茉莉奈就差没说周硕异想天开了,中国政府不想打破国际禁运吗?一国政府都做不到的事情,尼康能有什么办法.有这个时间,还不如省下钱找人对中国高层进行游说呢.
"不,这里面的关键是,0.25微米光刻机这种设备,我们想在国外运进来很难.但换个思路,想在中国运出去却不算什么问题."周硕循循善诱道:"如果能在中国生产0.25微米光刻机,那么所有的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这！"白石茉莉奈震惊的看着周硕,实在是不敢想象怎么能在中国生产尼康最先进的光刻机呢?这里既没有工厂,也没有相应的技术人才.尼康可是战后五十年才走到这一步,泛翰集团何德何能想一口吃个胖子?
她把头晃成了一个拨浪鼓,严肃的说道:"这不可能,不说在中国建设一条生产线需要投入多少资金,只凭中国的工业体系也是无法消化光刻机技术,提供合格零配件的."
周硕呵呵轻笑一声,接着说道:"这个倒无所谓,中国国内建设一个总装厂也就行了.机身配件大可从日本发过来,然后由合资公司进行沉浸式技术改装."
白石茉莉奈深深的皱着眉头,拿不定主意,只好松开手说道:"这个方案影响太大,我必须请示公司高层……"
周硕也不想把尼康逼得太紧,落了痕迹难免被有心人看出点什么.于是他点了点头,淡然的说道:"我之所以一开始不拿出这个方案,也是觉得可能性太小.白石经理不要为难,即使合资公司不成,华晶还是会在设备上采用尼康的产品."
周硕故意用"经理"来称呼她,其实还是有些露出马脚.这既是表示他仍然对合资公司抱有期待,也是对白石茉莉奈的一种挑拨.无奈她自己更是比周硕先陷了进去,听到有人叫自己"社长"就心中火热起来,根本没有往深处想.
这就是人,一旦陷入到某种美好的想像之中,往往十匹马都拉不出来.再怎么明显的破绽,也都顿时忽略不计了.
白石茉莉奈坚定的点了点头,勉强笑道:"那就拜托周桑继续照顾我们尼康了,不管如何,我会全力推进此事的."
周硕笑了笑,不赘多言,告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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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三章 参观
尼康的行动还是很快的，毕竟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是很多。
第一代的penum2实际上1997年就上市了，而1998年1月发布的deschues核心的penum2，就已经开始使用0.25微米工艺。
也就是说nel在1997年的时候就要着手升级生产线，不论是尼康也好，阿斯麦也好，在0.25微米工艺上都是只差临门一脚。
在这种双方都掐着表竞争的时候，尼康只要还有一些野心，就不会允许时间如此白白浪费。不论是成立合资公司，还是抓紧时间自己研发，都已经到了必须赶快作出决定的时候了。
周硕没有等待太久，尼康发挥了它国际顶级企业的水平。像这类大公司，只有想不想做的事情，断然没有想做却做不到的事情。只要肯付出成本，一大把的渠道愿意为其所驱使。国内或许没有美国那样的专职游说公司，但社科院里出反贼也是有传统的。
里面出来的经济学家挨个枪毙有冤枉的，但隔一个杀一个肯定有漏网的。反正只要拿出钱来，想找个代言的还是很简单的。国内这些“砖家”、“叫兽”名声不就是这么坏掉的？
书归正传，尼康经过一周时间的努力，多少还是有些收获的。起码从比较高的层次上，得到了一个准确的消息——国内并不会反对0.25微米工艺的光刻机向国外出口。国政府当然不会反对，有人说你彩票了一亿的时候，借给我一百万行不行？当然行了。反正我又不会一亿彩票。
同理，要国政府许诺出口0.25微米光刻机。这本来就是空对空的事情。想出口？行啊，反正我们现在还没有这个技术呢。
算上尼康转让的0.5微米技术。以及泛翰集团掌握的沉浸式光刻技术，最多也就是能实现0.35微米工艺而已。
鹤田和白石茉莉奈漫步在泛翰研究院精致的园区里，贝聿铭老先生可不只是西学大家，对国园林设计同样是有很深造诣的。
作为他的作品，泛翰帝都研究所里的景致设计，即使在冬天也一样能够感受到植物的绿色活力。进入三月之后，四时花卉也都已经渐渐复苏，亭台楼榭之间点点绿色点缀，更是增添了许多让人心旷神怡的元素。
然而在这样雅致的环境里。鹤田却完全没有一丝欣赏的心情。他和白石茉莉奈远远的吊在带路人的后面，小声的用日语在交谈着。
“白石部长，你有没有觉得这个过程太顺利了点……”鹤田皱着眉头，在白石茉莉奈耳边说道。
白石茉莉奈想了想，不可置信的说道：“鹤田专务的意思是，这其实是国人的计谋？”
“未必没有这种可能啊。”鹤田踌躇了一下，这才说道：“咱们两人都是赞同合资的，所以有些话我就不用避讳了。”
他想了想，有些担忧的说道：“从国电工业部和国防科工委要求禁止沉浸式光刻技术出口开始。到周桑抛出来的建厂方案，以及最近在国高层取得的进展来看，我很担心这又是一次阴谋。目的可能是为了我们的生产技术，又或者是想要我们提供更先进的光刻机设备。”
白石茉莉奈皱着眉点了点头。说道：“确实，国人之前就使用了类似的手段，泛翰集团通过隐藏在华晶身后。获得了我们0.5微米光刻机的成套技术。如果说他们还想得到我们的整套生产设备，以及更先进的、正在研发的光刻机技术。把合资工厂设在国就是一个最好的办法。”
她说完，抬起头看向鹤田问道：“那么。鹤田专务的意思呢？要终止和泛翰集团的合作吗？”
“这个……”鹤田有些犹豫了起来，不甘心的说道：“目前还只是猜测，今天见过周桑之后再下决断吧。”
两人正说着话，确没有注意带路的人已经停下了脚步，对面突然传来周硕说话的声音。
“鹤田专务、白石经理，几天不见辛苦二位往来奔波了。”周硕和蔼的笑着，宽厚的笑容看起来仿佛是座弥勒佛。
他今天穿了一身研究员穿的白大褂，和国内惯常的棉布料白大褂不同，他这件款式上虽然没有什么特殊，但整个人穿起来却显得格外笔挺。显然在这件白大褂的材料上，是使用了非常昂贵的西装面料。
“周总。”鹤田和周硕握过了手，四下打量一下问道：“这是哪里？我以为我们是要在办公室见面。”
周硕呵呵笑了一下，指着自己身后说道：“这是我们泛翰集团进行光刻机研究的实验室，之前鹤田先生想要参观沉浸式光刻技术，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好了。”
“你要带我们参观泛翰集团的沉浸式光刻技术？”鹤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问道。
“没错，我邀请鹤田先生和白石经理，一起参观我们泛翰研究院的实验室。”周硕笑眯眯的肯定回答道。
鹤田和白石茉莉奈对视一眼，纷纷看到了对方眼里的诧异。在这个特殊的时间点，眼看着双方合作可能流产的时候，周硕竟然安排他们参观泛翰集团最大的底牌！这是为什么？
带着这样的疑惑，鹤田和白石茉莉奈双双跟着周硕走进了地下实验室的大门。
经过穿戴防尘服和除尘通道之后，三个人进入了实验室内部。鹤田望着这庞大的地下空间，不由得有些眼晕。事实上这种密闭的地下空间，也确实比较容易引起一些人的心理反应。
周硕瓮声瓮气的声音，从防尘面罩后面陆陆续续的传了出来：“这是泛翰研究所的蜂巢实验室，负责光刻机沉浸式技术的研发。沉浸式的研发要点总共有三个部分，分别是光源、镜头和防水光刻胶的研制。”
他边走边侃侃而谈道：“我们的光源使用的是365nm的线弧光灯光源，这样在经过纯水的折射之后，它的波长就变成了260nm。而纯水，必须是9个9纯度的去离水。至于说沉浸式光刻最大的技术障碍，那肯定就是防水光刻胶了。普通光刻胶是无法在水保持不扩散的，所以必须使用特制的……”
周硕倒是不怎么在乎保密的问题，如果来两个人看两眼、听两句科普就能把技术抄了去，那这种技术也没有什么保密的必要了。沉浸式光刻技术在历史上可是持续研究了十多年，才逐渐投入使用的技术。真要是形成论，绝不会少于一个尼康运资料的木箱。在后世是几种影响线宽因素，非常重要的一个方面。
他们向实验室内部走去，很快就到了一台机器前面。很明显，白石茉莉奈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一台尼康生产的0.5微米光刻机。此时它能够出现在这里，不言自明是作为改装实验设备。
果然，周硕指着这台两人高的机器说道：“二位，这就是我们泛翰研究院改装之后，性能已经达到0.35微米的尼康光刻机了。”
“经过改装后，它的加工能力达到了0.352微米水平。遗憾的是虽然加工能力提升，但它的良品率也下降了百分之十。”
白石茉莉奈抓住机会，突然打断了周硕的话说道：“周桑，我能离近了观察一下吗？”
周硕挑了挑眉毛，想都没想的点头道：“当然可以，实际上我正想演示一下它的运转过程。如果方便的话，白石经理请你帮忙操作一下旁边的光源系统。”
与此同时他自己也站在光刻机另一边的机柜旁，开始在键盘上操作起控制电脑来。白石茉莉奈对尼康自产的光刻机当然无比熟悉，在周硕的指挥下也很快对光源系统进行了设置。
随着设置的结束，一旁储存晶圆的柜里，在细微的电机声突然转动了起来。一片晶圆在机械手的操作下被送上了光刻台，已经涂好光刻胶的晶圆在对准系统的操作下，进入了准备接受激光照射的位置……
白石茉莉奈目不转睛的透过玻璃窗，看着正在运转的光刻机镜头。
在光刻机最后一组镜头的下面，有别于尼康的设备，泛翰研究所的光刻机额外多出了一个玻璃罩。玻璃罩的左右有两个小水管。白石茉莉奈知道，那是注入纯水的通道。玻璃罩的下面到和晶圆上的光刻胶为止，现在应该已经注满了高纯度的去离水。
真正的高纯度去离纯水有些微微偏蓝，而不是我们惯常见到的透明色。白石茉莉奈只能通过机械操作的对准系统运转，来判断光刻机是否在工作。因为她是看不到激光颜色的，这是由于光刻的激光高度集根本不会散射出来，人眼自然也就无看到激光的存在。
周硕站在一旁，双手抱胸看向两个人，不咸不淡的笑道：“怎么样，我们泛翰集团对尼康光刻机的改造，白石经理还看得过眼么？”
说完，他也不理白石茉莉奈的反应，转过身来向鹤田问道：“我不说的话，想必鹤田先生肯定是在怀疑，我们泛翰集团又在耍花招骗取尼康的技术吧？”RI
第三百五十四章 命根
鹤田实在是没想到,周硕竟然会直接叫破了他的小心思.像这种事情,大家都应该是心照不宣才对.都拿到明面上来说,这实在太不"艺术"了.人人要是都像你这么坦诚,那还搞什么办公室政治,商场上还玩什么波澜诡异?
用二十年后的话来说就是,合作双方的念头都应该是黑暗森林状态才对.任何暴露了的想法,都会失去其存在的意义.具体到这件事情上来说,你泛翰集团可能有要黑我们尼康技术的想法,这大家互相在规则内勾心斗角也就是了.周硕这样直接把大家的担忧挑明了,而且显然没有什么弥补的办法,那不是只有合作破裂一途了吗?
尼康和泛翰集团本来就是光刻机市场上的竞争对手,只是因为有着阿斯麦这个共同的敌人,才暂时的走到了一起而已.这样的合作互相信任只是沙滩上的城堡,怀疑和猜忌才是主流.
看出来鹤田的诧异脸色,周硕呵呵笑道:"鹤田专务不要担心,我想你有这种疑虑也是正常的事情.毕竟如果要在中国设厂,对尼康来说风险增长的就太大了."
"这个嘛,尼康还是相信周桑诚意的."鹤田说着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话,被周硕突如其来的坦诚打了个措手不及.不过他还是发挥了一个专业经理人的素质,商业应酬技能自然而然的就发挥了出来:"我们虽然可能有这样那样的顾虑,但一直以来我们双方的合作,仍然存在着坚实的基础……"
"鹤田先生不必不好意思,我和你一样,都是希望合资能够顺利进行的."周硕摆了摆手打断他的官腔,诚恳的说道:"尼康有疑虑我理解.今天的参观实际上正是为了化解这份疑虑."
说着,他指向身边的光刻机设备说道:"泛翰集团的改装本身就是在尼康光刻机的基础之上,可以说我们两家的合作是共赢的结果."
这倒是大实话,鹤田不自觉的点了点头.期待着周硕能有什么新的提议.
"然而现在因为要让尼康把生产线挪到中国来.导致你们心里对合作前景充满忐忑也是事实."周硕顿了顿,认真的说道:"所以我想.这应该是泛翰集团表现出自己诚意的时候了.我们并不是躺在尼康的成绩上,白白享受胜利成果的人.对推动合作,我也愿意做出自己的努力."
鹤田明显提起了兴趣,眼前一亮道:"哦?不知道周桑会做出什么努力?"
说实话.鹤田本身也是不愿意合作落到这副田地的.但时势如此,泛翰集团和尼康再怎么努力,胳膊拧不过大腿.中国官方的意见,在合同规定中是属于"不可抗力"的,效力大约等于发洪水,地震和彗星撞地球级别.
鹤田的商业经验不可谓不丰富,二十多年的人生经历他都想不出来究竟有什么办法,能够打破这样的猜忌壁垒.实际上绝大多数时候.如果陷入这种情况,他都会选择终止合作.少数不能终止合作的时间里,也只能双方体系吊胆,貌合神离,看最后究竟谁家棋高一着.
从这一点上来说.他倒是真的想听听周硕有什么好的办法,能够解决这种悖论.
周硕看着鹤田期待的眼神,笑了笑风轻云淡的说道:"其实很简单,把沉浸式光刻技术先交给尼康公司,这就是我的诚意."
"什么！"鹤田和白石茉莉奈齐齐的惊叫出声,实在没想到周硕竟然会这么做！
可以说,沉浸式光刻技术是周硕掌握的唯一王牌.失去这一凭借之后,很难想象泛翰集团在和尼康的合作中,如何能够再保证自己的利益.
甚至鹤田可以保证,只要尼康一拿到沉浸式光刻技术,肯定就会一脚把泛翰集团踢开.49的合资公司股份,等尼康占领了整个光刻机市场之后,起码是几十亿美元的价值.面对这么大一块肥肉,指望资本家有良心和信用这种东西?
周硕如果敢真的把技术资料交给尼康,那他就不是天真能够形容的了,而是愚蠢,彻底的愚蠢.鹤田根本不敢想象,这种人是如何掌握这么大产业的.
"这是瑞士银行出具的证明文件,这是瑞士科学院出具的鉴定文件……"
周硕从身边拿出两份文件来,分别递给鹤田和白石茉莉奈,然后接着向两人说道:"瑞士科学院鉴定了泛翰集团提交的一份专利,证明了防水光刻胶技术的真实性.我想防水光刻胶对沉浸式光刻技术的重要性,应该是毋庸置疑的吧?"
白石茉莉奈咽了口唾沫,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和光源系统以及镜片的改造相比,尼康最大的弱势就在防水光刻胶上面.有了这项技术,在三个月内我们就能拿出实用化的改造方案."
"呵呵,白石经理说的没错,这方面应该是尼康唯一的短板.补上这块短板之后,沉浸式光刻技术对你们来说,将会再也没有不可预见的阻碍."周硕向白石茉莉奈点了点头,显然很满意她的回答:"我将这份防水光刻胶的专利授权空白文件,放在了瑞士银行的保险柜里."
鹤田皱着眉头问道:"这有什么用?"
周硕指着鹤田手里的保险柜证明文件,里面的一个条款上面说道:"瑞士银行.[,！]证明了保险柜里的文件,确实是专利授权文件.而这个保险柜的开启要求,在后面明确规定了——"
他顿了一顿,确定鹤田找到了相应的条款之后,这才说道:"这个保险柜的开启方式,是以合资公司的股权份额作为依据的.只有一年后持有少数股权的一方,或者尼康和泛翰集团中有一方放弃了合资公司的股份,这个少数股权方或者失去股权方,才能打开保险柜拿到这份授权文件."
"尼康不是担心泛翰集团可能会在合作中,对尼康怀有不良的企图吗?"周硕慢悠悠的说道:"只要泛翰集团的股份超出了50,尼康失去合资公司的掌控权的话,沉浸式光刻技术就是你们的了."
"想来以尼康的实力拿到专利授权之后,泛翰集团是断然不可能与你们竞争的吧?"周硕试探的看向鹤田,笑呵呵的问道.
鹤田抬起下巴,自负的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只要有沉浸式光刻技术,尼康绝不可能在光刻机市场上害怕和任何人竞争."
鹤田悄悄的在自己心里补充了一句,当然阿斯麦不算在任何人里面.
他不会知道,很快这个"任何人"里,就要又多了一家公司了.
"白石经理,你觉得呢?"周硕转过头来,向白石茉莉奈问道:"有了防水光刻胶的专利授权之后,即使在中国大陆失去一个组装工厂,尼康也很容易重新东山再起吧?"
白石茉莉奈想了想,倒是有些慎重的表示:"只要研发团队还在,重组一条0.25微米工艺的光刻机生产线,还是没有问题的."
周硕摊了摊手,看向鹤田说道:"那么,鹤田先生你的意见呢?泛翰集团的诚意,你是否还算满意?"
周硕并不担心鹤田会出言拒绝,实际上如果用一条组装生产线能够换来沉浸式光刻技术,尼康百分比会毫不犹豫的拿出来.毕竟只要活得周硕手里的这项技术,分分钟就能让尼康的水平提升一代,那损失一条即将被淘汰的组装线,又有什么好心疼的呢?
"满意！"鹤田几乎是下意识的回答道.
周硕这一举动,彻底的打破了他心里的怀疑.没有了专利授权,泛翰集团在合资之中的价值,基本就是等于零.拿沉浸式光刻技术来担保,就是相当于拿泛翰集团在这个项目上的全部身家作保.
如果非要打个比方,那就是周硕将自己的命根子,放在了保险柜里.这个保险柜如果他要失信,尼康就能拽掉他的命根子.而如果守信,则不过是安然无恙而已.
在这种合作状态下,尼康可是占了太大的便宜了.它不用去费心思去猜忌怀疑泛翰集团可能耍什么花招,因为在合作过程中,尼康可是真正的吃亏等于占便宜！
这样的重注之下,鹤田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甚至他的私心里,还有些盼望周硕能够违约.这样即使失去了合资公司,但尼康只要得到沉浸式光刻技术,打倒合资公司独霸光刻机市场简直易如反掌！
周硕看着鹤田情不自禁露出笑脸,心中也不由松了一口气.整个对尼康的计划,只有这里才是最为艰难的地方.泛翰集团可以说是摆出了一个非常明显的口袋,就等着他们来钻.
只要智商稍微正常的人,绝不会不怀疑这些困难都是中国人自导自演.想要取信与尼康,泛翰集团的这个代价就不能不付.
哦,当然.无论如何周硕是不可能把自己的命根子放在别人手里的.他又不是变态暴露狂,没有日本人这种特殊的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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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五章 非国民
在周硕提供了防水光刻胶技术作为担保之后，经过一次繁复的重新谈判，泛翰集团和尼康的合作总算是继续进行了下去。
为了规避中国官方的管束，尼康的合资子公司下属，又成立了两家子公司。
看在周硕大方迈出第一步的前提上，鹤田多少也算是捏鼻子认了这个新的公司架构。
合资子公司的两个子公司仍然还是合资公司，范尼光学制造公司是尼康光刻机子公司的子公司，其中泛翰集团占股88、尼康占股12。而尼范光学贸易公司同样是尼康光刻机子公司的子公司，只不过股份重新掉了个头，尼康占有这家公司的90股份，而泛翰集团只持有10。
在尼康光刻机子公司里，最终仍然是泛翰集团49，而尼康占股51的比例。
这样一番操作之后，结果在中国境内建设的光刻机生产线，就变成了中方绝对控股的生产公司。而设在日本的贸易公司，则仍然还是尼康占有绝对优势。在这种状况下，似乎一切障碍都消失了。
尼范光学贸易公司将向范尼光学制造公司，以二十亿的价格出售一条光刻机的组装生产线。在没有偿还这笔债务之前，范尼光学制造公司只能以固定的价格，向尼范光学贸易公司出售自己的全部产品……
尽管有着诸如脱*放*的嫌疑，但这么一番繁琐的设置，倒也确实在法理上绕过了中日两国设置的一切障碍。
中国人名义上得到了光刻机的制造技术，而且没有失去沉浸式光刻的技术所有权。未来生产出来的0.25微米工艺光刻机，不仅能够供应国外出口创汇，还能提供给华虹建设生产线。去了电子工业部这个大头，想来国防科工委也是掀不起太大的风浪来。
当然，由于需要担心夜长梦多。方剑阁和电子工业部未必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周硕和尼康双方这些操作都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的。也就是说，范尼光学制造公司需要的组装生产线，是绝对无法在短时间内重新配置一新的。
日本东京的尼康总部，今天可是难得的春日好天气。三月的初春在这里虽然还不明显，但难捱的冬天已经过去，一年中最好的日子正要到来，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然而，在这样的日子里，也并非是所有人都怀揣憧憬的。
“你们不能这样做！”
波多野常务今年已经七十二岁了，他平常最多只是作为董事会的成员监督着尼康的运转。如果没有什么特殊的情况，他大体上是不会介入到公司的具体事务当中。能够在董事会上做一些发言，已经是他平常能做到的极限了。
虽然总是穿着一身和服的波多野常务，表面上看起来似乎非常的严厉。但绝大多数尼康的职员都知道，他其实是一位颇为爱护员工的老好人。
平常最大的消遣，就是拄着他那根老树根改成的拐棍，好像一头老狗似的，在尼康的各处巡视。他会训斥那些企图占女职员便宜的沙猪，也会给新入职的社会新人鼓劲儿。若是在工作中受到了委屈，他更是不吝为一些公司里的弱势群体奔走。
当然，如果有哪个不开眼的蛀虫撞到了他的手上，老狗就会让他知道自己的牙口仍然足够锋利。他虽然不经常行使自己监督的权力，但心中有鬼的人只要看到他就会两腿打颤。
就是这样一位在公司普遍受到爱戴的老人，今天却须眉皆张的拦在了光刻机事业部的大门前。看着周围逐渐聚集起来的人群，鹤田的脑袋不由得有些神经痛起来。
光刻机事业部的原部长白石茉莉奈已经起身去了中国东北的绣城，那里将是范尼光学制造公司的主要驻地。作为尼康光刻机子公司的社长，她必须去为后续部队打好一个基础。
“波多野常务，这是董事会上已经通过的合作内容。有什么话我们可以慢慢说，但是能不能请你不要阻拦公司的正常运转？”
鹤田硬着头皮急走两步，站出来和波多野常务沟通道：“现在是工作时间，您这样做恐怕影响不好吧？”
波多野常务看了看周围员工们的眼神，似乎也有些知道自己行为不妥。毕竟他也是公司高层的一员，维持公司的内部团结形象和高层的尊严，是对他百里无一害的事情。
他用拐杖敲着地面，颐指气使的说道：“要我离开也行，你们必须立刻停止拆除光刻机的生产设备！”
“波多野常务！”鹤田若非看着对方都有自己父辈的年纪，真想行使自己专务的权力，命令保安将这个影响公司正常事物的老家伙赶走。要知道虽然专务和常务只是一字之差，但具体权利却相差甚远。
日本所谓“株式会社”一般就是指股份制公司，董事长还是叫会长，但董事长一般是不参与具体管理的。管理都是交给“社长”来执行，当然一些公司社长本身就是会长，这是毫不奇怪的事情。但也有很多公司，社长是公司自身产生的，这就有些类似于官员的晋升了。
比如说骚尼的第六任掌门人出井伸之，在成为骚尼的社长之前，前面甚至还有十四个顺位资深董监事与资深元老。但一朝经过全体董事会同意成为社长，仍然是公司上下的第一人。
而专务则可以说是社长之下的第二阶层，是相当于副社长的存在。反过来，所谓常务含金量就少了很多，若没有具体职务，不过是个安排董事会董事的职位而已。最多就是董监会成员，相当于老干部巡视组罢了。
只不过在日本对老人的尊重还是很普遍的观念，鹤田要是真的不管不顾把波多野常务赶出去，那他在尼康的名声非臭了大街不可。
鹤田收敛着怒气，喘了好一阵粗气，这才好言相劝道：“波多野常务，出售光刻机生产设备是董事会上定下来的经营策略，如果你有什么不满，我想大可召开董事会重新审议。但你现在这样阻止公司的正常运作，哪里还像一个公司高层？还请您体面些吧！”
“哼，董事会里全都是一群国贼！非国民！”波多野常务脸色赤红，鹤田不说还好，这一下可是戳中他的心口了，大怒道：“你们这群为了钱可以出卖自己灵魂的家伙，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玩什么花样吗？把光刻机这种先进设备的制造能力放到中国，我告诉你，你会后悔的！”
波多野常务呼哧呼哧的喘了几口气，这才回过气来，紧接着就又骂道：“尼康是日本光学工业的霸主，而光刻机则是我们最高科技结晶，你把这些技术放到中国去，影响的可不只是电子业！这会在未来关键时刻带动整个中国的工业产业升级，是在为未来的日本制造强大的敌人！”
鹤田专务的耐心也是不多，任谁被一个老爷爷喷了一脸口水都不会有好心情的，他忍不住反驳道：“波多野常务，我没听错吧？你说一个世界第三国土面积，但GDP却和意大利相差无几的国家会威胁到日本的产业安全？等到中国人能用得上我们这些技术的时候，我们日本早就已经开发出更先进的技术了。”
波多野常务也针锋相对的怒道：“哼，当初美国人也不相信中国人能制造原子弹，结果呢？我告诉你，永远不要小瞧中国人！”
鹤田也是气冲脑门，尼康公司里有哪个敢这么跟他说话的？当即口不择言道：“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连CCCP都已经倒下去，中国人早就已经不是什么麻烦了！收起你那套老古董理论吧！”
“你敢说我是老古董！”波多野常务用拐杖敲着地板，怒目而视。
鹤田专务也不打怵，一鞠躬到底道：“老人家就应该回家抱抱孙子有什么不好，不要给我们继续添乱，拜托啦！”
鹤田说完，直起腰杆挥了挥手。自然有旁边的女职员不得不缓慢的走过来。不待对方询问，他便指派道：“波多野常务需要休息，你们扶他去旁边的会议室歇息一下！”
女职员看着正处于暴怒状态的波多野常务，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走过去说道：“常务，请您和我来……”
波多野根本不理这个小女生，只是指着鹤田继续骂道：“你这是在培养中国人的电子产业，最后是要挤压我们日本企业的生存空间的！”
鹤田也是不想继续和他浪费时间了，转身边走边说道：“连中国人都竞争不过的日本企业，这种人与其浪费日本空气，不如请他们去死一死的好！”
“你、你……你这个非国民！”波多野常务似乎是累坏了，艰难的拄着拐杖喘了几口气，这才回过神来。然而这个时候，作为辩论对手的鹤田早就已经没了踪影，只剩下一个怯生生的女职员站在他的身边……
第三百五十六章 人才
周硕翻了翻手里的名单，眉头不由的深深皱了起来。
随着他在电子产业上下游战线上的不断拉长，夹带里的人才越发的不够用起来。
尤其是光刻机的制造，技术含量非常之高。既要懂管理，又要懂技术，本身还要在资历上压得住人，短时间里去哪找这样的人才？
眼看着尼康方面已经将整条正在使用的生产线打包，装上了运往绣城的港口。可是他这边却还没有定下主持此事的负责人，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会感觉到泛翰集团的底蕴仍然颇为缺乏。
好在前期的准备工作里，技术的需求要比管理需求重的多，他也只好先把从微电子中心挖过来的麻友公顶了上去。
麻友公是光电研究院赵院长的得意门生，在光刻机技术的研究上国内都数得着。除了一直在技术岗位，缺少管理实践之外，确实是范尼光学制造公司负责人的合适人选。
万吨滚装轮KONY号缓缓的停靠在了绣城港口，为了将它尾部的出入口能够搭在岸边，绣城港甚至预先对码头进行了简单的改造。
当KONY号停靠在码头上之后，一条宽敞的铁桥从岸边伸入到它的后面，准确的连接在了后舱口上。
绣城港原本的吞吐货物，主要是煤炭、粮食和矿物、油品这一类散货，对滚装轮的装卸是没有多少经验的。这一次为了确保生产线的顺利装卸，他们甚至专门从大港港务局借调了一支队伍。
说起来还是绣城的级别太低没有航班直通，不然光刻机的生产设备原本是可以空运的。而海运的要求，就要比空运高的多了。为了尽量避免设备在装卸船过程中产生意外，只好用能够让汽车直接上下船的滚装船来运输。
在一队大港港务局专业人士的指挥下，特殊改造过的运输汽车缓缓的在滚装船的船尾驶了出来。一辆辆集装箱大卡车打着双闪，小心翼翼的经过铁桥开到陆地上。别看它们背上的集装箱很大，但能够运输的设备却非常有限。因为这些极端精密的仪器设备，除了它们本身以外还需要众多的保护设施。
减震、恒温、除湿，除尘，也许运输中不经意间的一点磕碰，设备出现几微米的划痕，最后生产的产品就要变成一堆废品。为了抢时间，尼康又不打算拆散成零件运过来重新组装，所以整机运输的结果就是成本上升了一大块。
不过这些做法的结果倒也有好有坏，这些经过改装的卡车上了岸之后，直接就在港口管理人员的指挥下开上了公路。再过一两个小时的时间，就到了泛翰集团专门紧急腾出来的车间。整个过程不仅顺利无比，更是极大的减少了对技术工种的需求。
当然，除了泛翰集团和尼康的重视，省市两级领导的关照也是非常重要的。这可不是虚泛的客套话，单只不用在港口开箱验货这一点，就足见上面对这个项目的重视程度。若非是周硕面子大，泛翰集团在绣城举足轻重，运输的又是光刻机生产设备这样的东西，港务局是断然没有这么好说话的。
实际上对光刻机这种要了亲命的关键产业，周硕无论如何不放在绣城那是绝对不放心的。
别说是他，只渤海省领导知道绣城要上马一条年产值几十亿美元的生产线，也已经全体抓狂了。
这个项目在电子产业部以及国防科工委有点麻烦？劳资鸟你！如今绣城已经事实上形成了一条芯片生产的前端产业链，整个前景可以说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不光是绣城心甘情愿的把自己绑在了泛翰集团的战车上，提出要发展电子产业。就连渤海省省里的领导，也开始认真的研究起是否大力鼓舞省内的高科技产业发展。
毕竟泛翰集团虽然家大业大，但整条产业链上仍然有很多缺漏的地方。比如说泛翰单晶硅厂的生产原料，高纯度的多晶硅目前都是从帝都采购的。石英坩埚生产需要的高纯度石英，更是需要从美国进口。单晶炉虽然能够自产，但切割设备却是从日本进口。光刻机眼看能够自产，但是不是有些非核心部件可以替换成国产生产设备……
虽然眼看着泛翰集团就要建成一条从单晶硅、芯片生产线、芯片设计和生产，以及软件应用这样的产业链，但产能填充仍然是个**烦。
梦海微电子设计中心更偏重的是数字电路的设计，模拟电路这种讲底蕴的领域绝对是其短板。绣城虽然有软件园，但多数业务都是对日外包和商业应用领域、单片机这些。电子产业应用之广，根本没有发挥万一。
如果能依托绣城现在的良好基础，大力发展渤海省的相关产业，想来应该能拉动省内很大一块GDP。何况这可是正儿八经的高科技产业，赋税高、污染少，而且能够明显提升人均收入。对渤海省的省领导来说，简直是坐在家里天上突然掉下来一块馅儿饼。
运载着光刻机生产线设备的打开车缓缓的停在指定的装卸区域，一群穿着蓝色工作服的工人立刻就开始配合默契的卸车。
看着生产线安装现场有条不紊的工作秩序，周硕有些感慨的佩服着不远处那个大脑袋瘦子。有些人的光芒，真的是怎么也遮掩不住的。
“牛经理，休息一下吧。”周硕招了招手，将牛星叫了过来。
牛星安静的坐在周硕的对面，毫不客气的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大大的喝了一口热茶。他沉默了一下，有些犹豫的说道：“周总，不知道我说的那件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周硕仔细的看着这个未来的中国首富，说实话他对牛星的态度是颇为矛盾的。
一方面，牛星身上罩着未来中国首富的光环，真的是让人有些仰慕。但是另一方面来说，养这么一个怪物在自家地盘里，谁有信心养的熟？
“牛经理的志向我明白，不过范尼光学制造公司的摊子刚刚铺开，这千头万绪的恐怕也一时离不开你。”周硕斟酌着词句，谨慎的说道：“中国互联网目前才刚刚开始发展，不用急于这一时三刻。我想，起码得找到一个能够代替你位置的人，并且帮助麻友公经理把公司扶上正轨吧。”
“我看东方恪就不错。”牛星干脆利落的说道：“周总不在公司的时候，多数日常事务我都是和他协调的。东方秘书虽然年纪不大，但对公司事务很有灵性，也很善于学习。有我在一旁教导的话，两个月时间也就能上手了。”
“至于说麻经理这边，我也会尽心帮助的。”他歪着头想了想，不确定的说道：“不过他能不能在这个位置上做得好，这个现在还看不出。”
“东方恪。”周硕用手敲着桌子，他不确定牛星是看透了自己的想法，还是真心实意的在推荐东方恪。
论本心他确实有用东方恪取代牛星的想法，但他的年纪毕竟摆在那里，能否真正胜任委实难料。秘书系统的出身，按理说最好还是下基层多锻炼一下比较好。
当然泛翰集团本身也没多少历史，尚且还没有形成各种非得亲自经历才能了解的潜规则。就连牛星本人，其实也没多少真正的基层经历。能够在现在的位置上做的得心应手，只不过是占了初代设计者的光而已。
东方恪如果能够得到牛星的教导，未必不能直接挑起大梁。
周硕重重的点了点头，叹息的说道：“好吧，我会尽快对集团的各个职位做出一些调整。如果东方恪真的能够胜任牛经理现在的位置，我两个月后会同意你的辞呈。”
说到底，这件事还是泛翰集团根基太浅，周硕夹带里的人太少！若是有个成熟的人才梯队培养体系，公司离了谁都一样运转。
看来，这件事必须当做一个大事，提到日程上来了。周硕想着，只有自己培养起来的人才，才是泛翰集团最大的财富。
“呵呵，那就太谢谢周总了。”牛星真情流露的笑了起来，然后竟然有些紧张的说道：“还有一件事，希望周总能够帮帮忙。”
“哦，什么事情？”周硕挑了挑眉毛，好奇的问道：“牛经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就是了。”
“说起来，其实算是两件事情吧。”牛星啧了一下，歪着头说道：“离开泛翰集团之后，我打算帮助中国企业在网上推销自己的产品。不过国内商场上懂这个的老板恐怕不多，所以初期希望能够借助一些泛翰集团的影响力……”
“这个没问题。”周硕点了点头，网络营销是大势所趋，泛翰集团总归不会做了恶人。
牛星心满意足的笑了一下，接着忐忑的说道：“另一个就是，做这个项目我手上的钱估计是不怎么够用。不知道能不能请周总，为我拉来一些投资？”
“投资？”周硕愣了愣，随即问道：“牛经理这笔投资是想做贷款呢，还是做股份？”
“既然是投资，当然算是股份吧。”牛星有些忐忑的说道，开拓互联网市场第一批投资，打水漂的风险很大。他说起来算投资心理也七上八下的，谁会那么傻把钱给他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哪想到周硕听到他说算股份，当即笑逐颜开道：“哦，那牛经理咱们先谈谈你需要多少投资吧！一千万够不够？”
第三百五十七章 互联网
1996年的中国互联网虽然方兴未艾，但已经得到了很多眼光长远的人重视。
2月1日，国.务.院就颁发了互联网暂行管理条例，为这一新兴事物明文纳入了法律体系。
2月末，外经贸部成立了国际电子商务中心。3月，清华大学提交了中文统一编码rfc1922。
随后邮电部和电子工业部，也分别对互联网进行了立法规范。到这一年9月，中国金桥信息网接入了一条美国256k的专线，意味着互联网商业服务的条件已经成熟。
在当月22日，魔都城域网开始提供服务。魔都公共信息网，正式上线。国家计委正式批准金桥一期工程立项，中国互联网建设大范围启动。
及至1996年11月，中国第一家网吧在北京开业。cer开通到美国的2m国际线路，然后中德学术网络也同时开通，建立了中国大陆到欧洲的第一个inter连接。
到12月，中国大陆第一个公众多媒体信息网成立。从此以后到新世纪，169拨号成为了一代人上网的记忆。
1996年，可以说是中国互联网飞速发展的第一年。开创了无数个第一，完成了从无到有的蜕变。
也是在这一年，世界上的互联网风投基金们开始注视到中国。孙正义的软银来了，美国的爱特信来了，红杉资本也来了。
他们后来创造了中国互联网上的无数个神话。搜狐、新浪、阿里巴巴的背后都有他们的身影。随后网易、腾讯、百度也凭空崛起，在中国互联网上留下了属于自己的浓墨重彩。
周硕想要在中国互联网上有所作为，1996年入场绝对不能说算是早的了。但纵观这时候的中国，要说谁最了解互联网应该是什么样子，却非他莫属。
二十年后任何一个中国人回到1996年，仅仅凭借其简单的生活知识，就能在中国互联网上捞足了金钱。这时候企业想做一个网站，也许仅仅只有十个页面，报价就是十万元人民币。
你还别讲价，因为你再想找一个会做网站的。那都不知道去哪找。维护费用一年一万块。什么？你先交一年的？不好意思，我们的维护费都是论十年交的。
倒也是，周硕还真知道一个十年后仍然在运转的某网站。背景上是闪烁的小星星，屏幕上有飘来飘去的小天使。鼠标指针还是魔法棒……
那肯定都是冤大头才做网站吧？老板们做完了。肯定都亏死了。
更错！那批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基本没有亏本的。因为当年中国的网站太少了，十万块钱你拿给百度做竞价排名能用多久？当年做出网站来，外国人就一准能看到你。
和外贸交易的利润比起来。二十万人民币的利润两三笔生意也就回本了。
若是没有这样鲜明的案例，中国互联网也不会在忽然之间就春风吹遍大地。
“我应该从哪里着手呢？”周硕在送走了牛星之后，恍恍惚惚的就发起了呆。
阿里巴巴值不值钱？当然值钱。但1996年做btoc就是找死，甚至是做国内的btob都是找死。百度呢？统共百十来个网站的中国互联网，需要搜索引擎吗？腾讯？嗯，这个倒是需要开始就抓紧。
泛翰集团本身就有六耳im这个便利的优势，没道理还要让企鹅来恶心人。麻花藤的企鹅有多不得人心，根本是不证自明的公理。周硕觉得这一世既然自己来了，就一定要让网友们用上启动速度快、内存占用小、不搞捆绑也不偷窥**的通信软件……
然后呢？门户网站也是必须要做的，就是为了出口恶气，也必须干死丁三石的养猪场。
网络游戏也要尽快做起来，不能再让棒子货来糟蹋我们的游戏产业。
……
神游太空了半天，周硕这才收起了自己的意淫。想要做好互联网，关键其实还是两个字：“人才”。
毕竟他也是一个人，一身是铁能打几颗钉。按理说他如果从事研究工作，效率能强过99%的研发人员，但他还是把自己定位成经营者。缘何？因为作为研发人员的他性价比太低！也许他一个月就能写一款软件，这个软件能卖一百万。但如果这一个月他经营泛翰集团，少说能赚一个亿。
这一亿块钱拿出一千万来，找一百个程序员说不定十天就做好一个软件了。绝大多数细节工作，周硕亲自去做就是用挖掘机抠耳朵眼。
所以，现在问题来了，学挖掘机技术哪家强？
而且，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周硕觉得自己实在没必要把所有生意都承包下来。
由于有自己的介入，现如今渤海省的网络环境是相当好的。绣城这里经过一年多的培养，起码计算机从业者里面对互联网绝不陌生。但是否真的要把未来互联网的好处都拢到自己手里，他实在是下不了这个决心。
只要周硕想，称霸互联网那是绝对没有问题。但一个互联网霸主在中国出现，恐怕就是要扼杀整个行业的创造力。看看未来被叫做“山寨帝国”的某企鹅就知道了，这还只是垄断了即时通信领域而已，就已经逼的好多小企业走投无路。
如果泛翰集团未来真的成为阿里巴巴+某企鹅+百度+微博，它绝对会扼杀中国互联网的未来。
这和周硕的初衷，可是完全相反的方向了。但难度眼睁睁的看着外国风险投资在中国互联网市场上跑马圈地，最后一圈网站背后站着的全是美国人？那和上一世有什么区别，自己这个重生者干脆找块豆腐撞死算啦。
想着、想着，周硕就拿起电话来，拨下了一个号码。
秋君眯了眯眼睛，他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看过这么明亮的阳光了。常年的编程生活，让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
在放下了宝山软件公司的管理工作之后，他终于能够全心全意的投入到编程工作中去了。周硕不仅按照承诺在wps的开发上投入重金，更是给他补足了手下的程序员人手，以至于wps的开发进度一日千里。
微软的windows95刚上市半年多，wps95的开发就已经进入了尾声。
在这个时间点上，周硕突然来电话想要和他谈谈，相比也是要准备进行市场推广了吧。这样想着，秋君迈步走进了泛翰集团总部的大门。
第一眼看到秋君的样子，周硕可是吓了一跳。虽说程序员多少有些不修边幅的习惯，但一忙起来往往忽略个人身体健康，也确实是行业通病。
帝都泛翰研究所那边，他是特别注意安排了强制性的休息和锻炼时间，平常也非常注意组织一些集体出游的活动。但也是对绣城这边的关注不够，竟然忘了泛翰研究院本部的职工身体健康问题。
“秋经理，你这个样子是多久没有出过门了！”周硕亲自给他端了杯茶过来，关切的看着秋君。如今的秋君已经不是宝山软件公司的经理，但仍然是泛翰研究院的wps项目经理。反正九十年代经理多如狗，董事长满地走，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多讲究了。
“呵呵，也没多久。”秋君咧嘴笑了笑，摇头道：“这不是wps项目眼看要进入收宫阶段，事情多些是难免的。”
周硕点了点头，没有多劝什么。程序员们这个毛病早就已经经过历史证明劝是劝不好的，必须把锻炼身体写进公司的规章制度才管用。
“周院长这才找我来，是对wps有什么新的打算吗？”秋君喝了口茶，好奇的问道。
“算是吧。”周硕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原计划里wps是要刻成光盘，然后通过传统渠道出售的。不过我想做出一些改变，推出一个免费版本。在功能上做一些阉割，然后免费在互联网上发布。”
秋君愣了愣，不由说道：“可是这样，肯定会影响wps付费版本的销量吧？”
周硕笑道：“没错，这是必然的。不过我们wps的首要任务是占领市场，不然你觉得以中国现在的盗版现状，我们不免费别人就用不了免费软件了吗？”
秋君若有所思，片刻之后点头赞同道：“这倒也是，我们最大的敌人是微软，把他们赶出中国市场才是最重要的。”
他振奋的站起身来，看向周硕接着说道：“这样的话我还要对软件的开发过程做一些调整，没事儿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哎——”周硕苦笑道：“秋经理，刚才这件事只是一个小事，我还有正事没和你说呢。”
“周院长还有什么正事儿？”秋君奇怪的说道：“你刚才说的这事可不小，想要做个阉割版出来麻烦着呢。”
周硕按住他的肩膀，将秋君推回了沙发上，摇头说道：“那些事情你交给手下人去做就行了，wps早一个月、晚一个月上市没有大碍。我找你，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秋君见周硕说的郑重其事，也认真起来。他看着周硕，点头道：“周院长你说，我听着就是。”
周硕满意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接着问道：“秋经理，你和雷军还有联系吗？”(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八章 雷军
雷军是谁？这个问题对于一个了解中国计算机产业、互联网产业，甚至是整个电子产业发展的人来说，并不构成一个问题。
雷军就是雷军，他谁也不是，只是他自己。就好像有人问比尔盖茨是谁，或者拉里佩奇是谁，他们的名字就能代表他们，不需要借用其他的坐标系来进行对比说明。
当然，对于大多数普通人来说，他的名字并不如后两者那么如雷贯耳。因为多数时候人们熟悉的是他的产品，而不是他的名字。
如果要给中国这二十年电子产业写一部发展史，找出一个代表人物来当主持人，雷军当之无愧。
没有人像他一样，经历了中国电子产业商业化发展的几乎每一个阶段。麻花藤、李彦宏从海外归来的时候，雷军已经是小有名气的前辈。周鸿祎还在经营流氓软件3721的时候，雷军已经是德高望重的金山软件公司总裁。当马云创立阿里巴巴的时候，雷军就已经是IT行业的十大风云人物了。
他没有麻花藤、李彦宏的海外留学经历，没有周鸿祎的厚脸皮，当然也没有马云的惊才绝艳。
但商海里淹死了无数人，他却不仅全须全尾的活了下来，还一步一步的活得更好起来。
他可能没有别人游得快，但绝对比别人游得稳。极少有人能够像他一样，在中国电子信息产业发展的二十年中，屹立不倒。
若是不专业的划分一下这二十年来中国电子信息产业发展的重点，大致可以分为四个时代。首先是前软件时代，然后是互联网时代，网络游戏时代和移动网络时代。
雷军可以说成名甚早，1992年就加入了金山公司，后来历任金山公司北京开发部经理、珠海公司副总经理、北京金山软件公司总经理等职务。
在任上推出了中关村启示录、WPS、剑侠情缘、金山词霸等重量级软件，九十年代的计算机用户，哪个人没听过这几个软件的名字？
这在全中国大多数电脑没有连接网络的年代里，可以说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了。
时间进入二十一世纪，互联网突然在中国大地上火热起来。网络这个名词，成了最热门的投资方向。多少人盲目的花大价钱投资一个网站，做起来之后添俩零直接卖下家。
就在这种狂热的气氛下，雷军也杀入了互联网领域。先后投资了卓越网、逍遥网、凡客诚品、好大夫等多家网站，在2001年中国互联网泡沫磨灭的时候，是为数不多经过优胜劣汰最终活下来的种子选手。
中国互联网早期，其实哪怕是二十年后，也一样面临着严重的资源套现困难。中国第一次互联网泡沫破灭，正是因为网络用户资源无法套现造成的。绝大多数网站都是赔本赚吆喝，根本没有成熟的盈利模式，只顾先把市场圈下来再说。
当投资耗尽，市场热度下降，最终当然就是大批大批的死去。
这个时候，盛大的传奇却成了唯一逆水行舟的赢家。为何？因为他代理了一款韩国网络游戏——传奇。
网络游戏这个东西好啊，好就好在用户必须花钱才能玩。
中国互联网太具有分享精神，以至于绝大多数用户没有付费的习惯，也没有付费的渠道。这一点不知道坑死了多少人，却成就了传奇的传奇。
网络游戏的成功让中国互联网的投资热点从网站转向了网络游戏，但是中国游戏产业的水平和国外比起来差距太大了。绝大多数粗制滥造的网络游戏仍然是用来烧钱的，结果莫不是死的无声无息。只有少数国产游戏里的经典，才坚持活了下来。
金山公司的西山居游戏工作室推出的剑侠情缘online，正是少数活下来的国产网游。好么，雷军竟然又活了下来，不仅活下来，而且活得更好了。
时间进入二十一世纪一十年代，电子信息产业的投资热点又从网络游戏转移到了移动网络。这不奇怪，网络游戏方面技术实在比不过国外。不过页游、手游这些游戏对技术要求不高，反而因为可以手机话费支付导致用户变现非常容易，哪有不成为热点的道理。
这次雷军不站在幕后了，而是大张旗鼓的站到了前台来。玩够了软件的雷军这次玩起了硬件。国产中档手机的代表产品之一小米手机，正是他的一次新的尝试。显然，他又成功了。
在周硕眼里，雷军或许有这样、那样不如同时代其他人的地方，但他的踏实、稳重却是掌握风险投资的最佳人选。他比绝大多数的技术人员要更像一个商人，可以说是深谙经营之道。而他又比绝大多数的商人更像一个技术人员，这让他走的更稳妥，而且根基扎实。
风险投资最重要的就是控制风险，只有先活下来，其次才是能活得更好。
如果周硕不想自己把中国互联网包办下来，又不希望外国风险投资抢滩登陆，那么扶持一家自己的风险投资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虽然目前泛翰集团下面已经有了一个风投基金，但那主要是面向传统工商业投资的基金。电子产业的投资要专业性的多，创兴银行前投资部经理高摩掌握的泛翰投资，并不是一个足够专业的机构。何况与扎根绣城的泛翰投资相比，这个新的风险投资基金，必然要有一个足够宽广的视野。
雷军接到秋君电话的时候，说起来倒是没有历史上境况那么好。之前的历史上，1996年的时候他应该已经成为金山公司帝都开发部的经理，主持开发了《中关村启示录》这款游戏。也正是这第一部国产电脑游戏，在历史上有力的支持了秋君开发WPS。
然而这个周硕重生的历史里，因为秋君还没有来得及成立北京分公司，结果现在的雷军仍然留在了利方集团里。不过有本事的人，终究到哪里都不会被埋没。虽然没有独掌一面，但他仍然如历史上一样，在负责着一个电脑游戏项目的开发。
“头，你怎么了？”张益达看着雷军失魂落魄的坐在电脑前一动不动，保持这个姿势已经一个多小时了，不由担心的问道。
“益达，你看我脸上有花么？”雷军转头看向张益达，愣愣的问道。
“头你真逗！”张益达哈哈笑了一声，摇头说道：“你又不是大姑娘，脸上哪来的什么花？”
“是啊，我又不是大姑娘。”雷军松了口气，轻松的笑了起来：“我一个男人，前面还能是刀山火海不成。”
“头，究竟什么事情啊，让你吓成这样？”张益达奇怪的问道。
跟着雷军做手上这款游戏一年多了，不论面临多大的麻烦，张益达还没看过他这样恍惚过。
雷军并没有直接回答，却反问道：“你听说过泛翰集团吗？”
“泛翰集团？”张益达用力的点了点头，说道：“当然听说过，最近帝都数他们风头最大，在中国敢投资芯片制造业这得多有钱啊！如果能从他们那里拉过来投资，说不定我们的工作室还能再扩大一倍！”
别看张益达是个做电脑游戏的小程序员，野心可是很大的。梦想着有一天能让中国的游戏产业能够和美日分庭抗礼——虽然现在整个中国游戏界，一共就工作室里的七八个人。
雷军忍不住点起一根烟来，在飘渺的烟雾后面空洞的说道：“听说保守估计，泛翰集团在美国就有三十亿美元的资本。”
“三十亿，我算算一三得三、二三得六……三八二十四！”张益达被自己算出来的数字吓了一跳，一蹦三尺高的喊道：“那不是少说有二百四十亿人民币！”
雷军咽了口唾沫，僵硬的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光美国的资产就有二百四十亿。要是算上国内的，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头，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张益达把脑袋晃得好像拨浪鼓一样，不敢置信的说道：“中国人里竟然有这么有钱的人？从来都没听说过啊。”
这实在是太摧毁他的世界观了，自己还趴在昏暗的工作室里码代码的时候，有个中国人竟然就已经赚到二百四十亿了？这才改革开放几年时间！他就算打从娘胎里就赚钱，也要每年都赚到十个亿吧？张益达心想，这已经不是人能做到的事情了！
“我也是不信，不过这是秋君亲口告诉我的。”雷军斜了他一眼，补充道：“就是写WPS的那个秋君。”
“这……”张益达当然知道秋君是谁，中国第一代程序员的旗帜，那可是他的偶像啊！以秋君的人品，他说有三十亿，那就一定有。
“就算他们有三十亿美元，那和头你有什么关系？”张益达好奇的问道。
雷军随手掐灭了只抽了两口的烟头，笑的像哭似的说道：“据说，要请我去做泛翰天使风险投资基金的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