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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夜雨惊荷     红楼多娇txt下载     红楼多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33、福祸相依卢氏有喜

    卢氏的晕倒让所有人措手不及,徐大人和前刑部尚书关系不错,岫烟一家子进京的时候,老尚书特意写了一封引荐信。徐大人见邢忠颇通庶务,也乐的和邢家往来,徐夫人更喜欢岫烟、黛玉姊妹的聪明温婉,并不嫌弃卢氏只是个六品小吏的妻子而疏远。

    此刻徐夫人见岫烟已经止住了血,便将小姐妹俩交给宋夫人。

    “老姐姐,劳烦你担待着照看这俩孩子,我进去瞧瞧卢氏去。”

    “你且去,这里有我,不会叫两个孩子吃亏。”宋夫人虽然冷淡,可关键时候并不乏热心肠。

    黛玉哭的眼泪汪汪,眼睛肿的像一对桃核儿似的,而岫烟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唇瓣发青,却还强撑着安慰黛玉。

    宋夫人一直没吭声,可暗地里始终观察着两个女孩子。

    娇弱些的那个林姑娘一瞧就像个花骨朵儿,颤颤巍巍,弱柳扶风,寻常人家可养活不起这样的孩子,必定是从小娇生惯养,从没经过风浪的。

    受伤的那个邢家小姐宋夫人不得不承认,真是个有胆识的孩子。别说是个小姑娘,就是半大小子,见了这么多的血,只怕也要哭爹喊娘,可这闺女,从始至终没掉一滴眼泪不说,反而还要安慰别人。

    宋夫人心中暗暗点头,这位邢姑娘倒是适合做名门大户的当家奶奶,沉得住气,禁得住事儿,大有有临危不乱的气度。不知怎的。宋夫人就想到了太上皇的元皇后,那位早早便香消玉损的詹家大小姐。

    香消玉碎佳人绝,粉骨残躯血染衣。

    元皇后去的时候,宋夫人刚刚做了亲。嫁给了并不情愿,却又不得不娶自己的丈夫。宋夫人的头抬嫁妆就是元皇后赏赐的一对玉如意,谁能想到。那位人人赞誉不绝的元皇后,最后死的却不明不白。

    不留心还真没觉得什么,这么暗暗一比较,邢家的闺女和元皇后确实在某些地方肖似。

    想到当年承蒙元皇后的恩惠,宋夫人便心软了几分,迟疑了片刻后还是坐到了岫烟身边。

    “万幸只是撞破了后面,用头发遮盖一下。倒也看不出什么。”宋夫人仔细看来看包扎的绷带,“没有血丝渗出来,应该是止住了。我家有上好的创伤药,用来疗伤最好不过,等晚上我打发人送你们府上。”

    黛玉止住了哭泣,泪珠儿还在眼眶里打转:“谢谢宋夫人。”

    宋夫人轻叹一声:“这也算得上是无妄之灾了。邢姑娘真没看清伤你的是何人?”

    黛玉才要抢辨,岫烟已经死死的拽住了妹妹的衣角,只扭头与宋夫人道:“确实没察觉什么异样的人,只觉得头疼的厉害,看东西恍恍惚惚有些重影。”

    宋夫人嘴角微翕,然而想了想,终究只是点点头不再言语。

    不多时,楼上脚步声匆匆。程夫人满脸的笑意:“两位姑娘快上去瞧瞧你们太太吧,这可是真真是天大的喜事儿。”

    黛玉彻底糊涂了,程夫人莫不是疯了?岫烟姐姐被人砸了个血窟窿,妈至今昏迷不醒,哪里来的喜?

    倒是岫烟腾的一下站起来,不敢置信的看着对方:“夫人的意思是我们太太……程夫人笑得合不拢嘴:“整两个月了。你们太太可真是糊涂,这么大的变化难道就没察觉出来?要不是郑太医是出了名的问脉高手,只怕你们太太还不信呢!”

    姐妹俩赶紧上楼,卢氏正躺在刚刚程家老太太歪着的矮榻上,有几分难为情的看着女儿们。徐夫人坐在一旁的小杌子上冲姊妹俩招手:“你们太太还难为情呢!这是好事,别人盼都盼不来,”徐夫人怜惜的摸了摸岫烟的头,这孩子原本的发髻都拆散了,白纱布包了一层又一层,倒显着岫烟的小脸清瘦不少。

    岫烟却甜甜一笑:“夫人不用担心我,这也算是因祸得福,我不受伤,母亲还不知什么时候查出来!我们太太又事必躬亲,万一累坏了身子,倒不如叫我先受些罪。”

    徐夫人笑得合不拢嘴,与后面上楼的宋夫人笑道:“姐姐听听,这丫头的嘴可真甜,我怎么就没这样一个贴心孝顺的闺女。”

    宋夫人便笑骂道:“你们家三个儿媳妇是出了名的贤惠,总不能天底下的好事都叫你一个人占去吧!”众人说说笑笑,北静王妃和忠顺王世子妃两个也凑在其中,颇羡慕的盯着卢氏的肚子瞧。她二人成婚也有了年头,可就是迟迟没消息,不然北静王妃的婆婆也不会领着儿媳大老远跑到南边去求拜佛求菩萨。

    眼看着年近四十的卢氏还能老蚌生珠,如何叫这二人不眼红?

    北静王妃腼腆,不好多说话,倒是忠顺王世子妃性子爽利,直问邢家太太有什么坐胎的秘方,弄的卢氏一张大红脸,叫众人闷笑不已。

    且说邢忠得了消息,向衙门里请了假就匆匆赶来,女儿头上捆绑的白布条让他差点没发飙,可又见老婆小心翼翼护着肚子的模样,邢忠就忍不住想乐。

    程夫人亲自送了卢氏母女出府,临行前管家递来一大包名贵补药,灵芝、何首乌、羚羊角、龟甲胶等,也有给邢岫烟补血的,也有给卢氏养胎的。程家满心歉意,又不好表现出来,便只能接着送礼来弥补些。

    虽然在三元楼的时候岫烟断定她没看见行凶的凶手,可大家心知肚明,除了福王世子再没别人。福王妃的父亲是文人中的一根脊梁,虽然没有入仕,但著书立说,使得北方学子对其推崇备至。因为有福王妃的父亲,世子李穆的“贤名”很早就在学子中间流传。

    那些读书人未必知道孝宗有几个儿子,可却没几个不知道福王世子的。

    如果砸伤邢家小姐的真是世子李穆也许福王世子根本就没有外界传言说的那样好。

    回到家中,管家早请了大夫来会诊,卢氏是惊吓过度,只要静养即可,倒是邢岫烟有些糟糕。王熙凤和贾琏一得消息就马不停蹄赶了过来,他二人还以为邢妹妹破了相,王熙凤更是一股急火,嘴唇上裂了好几道细细的小口子。

    那大夫看着岫烟头上盖盅大小的伤口,一叹气:“邢老爷借一步说话。”

    众人脸色大变,卢氏眼看着就要动胎气,邢忠忙道:“与其叫她们都悬着心,大夫有话大可以直说。”

    “哎,既然大人已经这样说,老朽也不好再遮掩。小姐的伤口说深不深,是说浅却也不浅。眼看着天气一日比一日热,小姐的头发又浓密,上了伤药后必定是奇痒无比。依老朽的办法”大夫瞥了一眼岫烟满头乌黑的秀发,沉声道:“只有绞了头发,才能让伤口愈合更快。”

    “荒唐,荒唐,你这庸医,拿什么混账法子坑害我妹妹!”王熙凤破口骂道。那老大夫被羞得面红耳赤,索性一甩袖袍便要走:“既然这位奶奶信不过老朽的医术,老朽何必在这里受气!”

    贾琏忙笑道:“您老人家先别急着走,好歹把话说明白。你一开口就要绞人女孩儿的头发,这和要命也没什么分别,难道就没别的好办法?”

    大夫冷笑:“单论外伤这一块,慢说整个京城,就是黄河以北,也找不出第二个赶超过老朽的人。你们既然不信老朽的医术,大可以去寻别人来瞧,只是到头来想要治愈贵府小姐,还要用老朽的法子。”

    邢忠和卢氏都不懂医术,但大夫的意思不难理解。要他们说,绞了头发也没什么,这伤口也不是三日五日就能好的,天越热,女儿越受罪。只是又不能不考量后果。

    黛玉十五,岫烟也十六了,两个孩子眼瞅着要议亲,可哪家太太、公子也不会相中个没头发的小姐吧?况且这长头发也是个耗时间的活儿,几年下来他们家闺女为保养这头秀发可没少费心思,现在叫人家绞了,可比在心口上割肉都叫人心疼。

    大家不由将目光汇聚在岫烟身上。

    岫烟莞尔一笑:“还不到热的时候,先容我考虑几天。”

    老大夫心一急,想也没想便道:“姑娘还应以大局为重!”

    岫烟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这大夫未免太热心了些吧!

    老大夫也察觉到岫烟狐疑的目光,掩饰似的一咳:“医者仁心,老朽也不希望姑娘抱憾终身。”

    老大夫的眼神有了几分不自在,而且刻意躲闪着岫烟的审视,撂下一副创伤药,逃也似的去了。

    当天晚上,宋家果然来了四个婆子,都是四十往上年纪,穿带之物皆比主子不大差别。见卢氏的时候很是客气,见了岫烟更多了几分小心和巴结。

    “我们三爷说,往日家里用的刀伤药性子太烈,唯恐邢姑娘受不住,这个是三爷亲自调配的,对姑娘的伤大有好处。”领头的婆子又拿出一支密封好的小瓷瓶,笑眯眯道:“这个止痒最有效,姑娘要是难受厉害的时候,就含一颗。三爷还交代,如果姑娘的药用完了,只打发个人去就行。”

    余下的三个婆子忍不住好奇,偷偷打量邢岫烟。要知道她们三爷是出了名的冷,宋家等闲人都不敢近身,就连家里的两位少奶奶见了在镇抚司当千户的小叔子,也恨不得绕道而行,可见三少爷对女人没什么耐性。

    谁承想,三爷对邢家女竟如此上心!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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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幸灾乐祸唯恐不乱

    宋家女人回了尚书府,先去回禀夫人,将卢氏酬谢的八样礼呈给宋夫人瞧。恰宋家的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在婆婆这里侍奉说话儿,不禁好奇邢家送了什么做还礼。余下都尚可,唯独那一截婴儿小臂粗的莲藕让人爱不释手。

    宋家大少奶奶笑道:“哎呦,这才五月的天,难为邢家哪里找来这么脆生生的莲藕?”京城的荷花无不六打苞,七月绽放,想要吃肥美的莲藕,非要等到十月不可。

    这端午才至,哪里是吃藕的时候?因为稀奇,所以更显难得。

    宋夫人点头笑道:“你们万不可小瞧了这邢家,他们虽然是从南边来的,可我听徐夫人的意思,邢家在江南的根基扎的极稳当,这位卢太太更是当地出了名的贤惠人儿,邢家老爷几年就做到京官这个位置,和卢氏的上下打点不无关系。这京城里面虽然讲求人际关系,可你们别忘了,朝堂上有一半的位置被江南人把持着。每届科举,就是皇上也要偏重江南士子。”

    福王妃的父亲门下不少信徒,自打孝宗登基这几年来,又私下弄了个什么猜题的卷宗,据说是十题有五中,这比例不能说不大。消息渐渐传扬出来,加上前两科会试、殿试,福王妃父亲的几个得意门徒都进了二甲,一时间北部学子们人心浮躁,连宋夫人都听娘家兄弟说,如今进京备考的书生们几乎要将福王妃娘家的门槛踩破。

    宋夫人可不认为皇上会干看着这种情形继续发展下去,重用南方官吏也好,抬举江南学子也罢。势必要成为孝宗压制福王等的办法。

    邢家祖籍在江南,是从苏州小吏一步一步升上来的,据说在当地官声还极好。皇上最喜欢这种不是世家豪门出来的能干人才,再加上丈夫私下和自己说的那些话邢家没准会成为皇上用来对付福王最好的利器。

    宋家回事的领头婆子悄悄退了出去。随手打发了跟着的数人,理了理掐牙蓝绫金线水仙裙,小心翼翼进了三爷的院子。

    台阶上宋晨的小厮阿吉见了忙跑过来:“妈妈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三爷已经问过几遍了!”

    婆子缩了缩脖子。怯怯往里面探头,低声道:“三爷可火了?”

    “还好刚刚镇抚司狄大人差人来送东西,三爷忙着招待,还没得出空来问你。”阿吉轻挑帘栊,往里回禀:“三爷,欧妈妈回来了。”

    婆子越发恭谨,欠着身进了堂屋。宋晨正坐在雕花大椅上。堂下站着的是阿吉的哥哥平安,平安见是三爷院子里的回事欧妈妈,赶忙站到侧面梁柱下,将堂下让了出来。

    宋晨垂直眼睑似在休憩,欧妈妈便小心赔笑道:“三爷交代奴婢的事情。奴婢都办妥了,邢姑娘看着无甚大碍,精气神儿也不错,就是身子还稍显虚了点,奴婢不敢惊扰了姑娘休息,只说了几句话,留下东西便往回赶。”

    宋晨点点头,“邢家虽说是卢太太在当家,其实内宅中的大事小情多半都是邢姑娘在料理。现在邢家小姐出事,你见那府上可还慌乱?”

    欧妈妈略想了想,便道:“井井有条,看不出什么。奴婢等出门的时候,是位姓林的姑娘相送,奴婢见邢府上下对这位林姑娘处处恭敬。似乎在帮着料理家事的模样。”

    宋晨这才心下一安,他挥手屏退了欧妈妈,单与平安道:“你明早就拿了我的帖子去太医院请米太医,务必让他到邢家去看看。”

    平安却觉得此事棘手,“三爷,米大人虽然是杏林高手,专看外伤,不过自打他升了太医院院判,除去给太上皇和皇上诊脉,就连太后的面子也不肯给。只怕……无碍,米大人曾受过我的情,看了我的帖子自然明白该怎么做。”宋晨倒是不担心米太医不肯帮忙,他现在只忧心欧妈妈看的不准,敷衍了邢岫烟的伤势。

    平安小心觑着三爷的脸色,还想再说点什么,可见对方忧心忡忡的样子,到了嘴边的话,平安夜不得不吞回去禁言。自家这位三爷,从小便是宋府里的异类,大爷和二爷顺着老爷的意思,按部就班的读书,中举,后跟着老爷进朝堂为官,从来没有执拗过的时候。可偏三爷与众不同,丝毫也不理会老爷的暴怒脾气,执意进了镇抚司。

    镇抚司的名声实在不好听,京城里略有些体面的人家都不愿意将女儿嫁给三爷,唯恐和镇抚司牵扯上关系,今后被人诟病。加上这二三年来,万岁愈发的重视三爷,将来三爷接管镇抚司也是指日可待。

    如果邢家这位大小姐真成了三少奶奶对邢家来说,对宋家来说,倒也是件好事。

    次日,贾府那边听说了消息,老太太赶忙打发了李纨和探春来,邢夫人不死心,也百般央求跟着。贾母一想,舅太太有孕不能理家,邢丫头又伤着,不如就叫大太太跟了去帮着料理料理。

    邢夫人早觊觎弟弟一家的富贵,得了这句话喜的无可不可。王善保家的自打上次被邢夫人做了替罪的羔羊遭了一顿打,也不大在上房里说得上话,倒是贾赦的一个上了年纪的姨娘安氏渐渐冒出头来,开始给邢夫人出谋划策。

    这安氏年轻的时候是贾琏生母的陪房丫头,因还算标致,所以得了贾赦的喜欢,做了几日新娘子,可贾赦最是个喜新厌旧的,得了更好的丫头,自然就将安氏扔在了一遍。这安氏没有女儿傍身,贾赦又混账,她的地位比二房不得宠的周姨娘还不如。

    邢夫人进门后也整治过安氏,安氏都记在心里,这些日子见王善保家的不得力,她便偷偷给邢夫人出了几个馊主意,倒也叫贾赦新纳的几个姨娘吃了暗亏。邢夫人欢喜,大事小情也都与安氏说。

    今次来邢家,安氏便劝邢夫人,舅爷的家业不小,可却只守着个舅太太。邢夫人要想从中渔翁得利,不能再走舅太太的路子,非要叫舅爷和她一条心不可。

    这邢夫人不懂其中的深意。

    安氏便笑着许了她一个好法子。

    想到安氏的好主意,邢夫人看着躺在榻上的卢氏不禁冷笑出声。探春和李纨满脸尴尬的看着她:“大太太!”

    邢夫人笑呵呵的站起身:“听说我那侄女毁了容貌?哎,我就说过,那孩子太过尖刻了些,虽然肉皮子生的妖娆,可也该口下留德,多多积福,不然也不会落得今天这个下场。”

    李纨赶紧按住邢夫人,不住的向卢氏赔笑:“大太太听说邢妹妹伤的厉害,一时间糊涂些,舅太太可别见怪。说起来,邢妹妹出事儿,最关心的就是我们大太太,昨儿一夜也没睡个安慰觉。”

    卢氏看着满脸不耐烦的邢夫人笑道:“不然怎么说侄女肖似姑姑!我们丫头今早还惦记着大太太呢!”

    邢夫人毫不顾忌的翻了个白眼。邢岫烟简直就是个小妖精,邢夫人现在总算能体会王氏的心情了,王氏将林丫头视为眼中钉,她何尝不将邢岫烟视为肉中刺?

    偏偏那两个丫头凑在一处,好的一个人儿似的,存心叫她和王氏看了堵气。

    邢夫人暗哼:卢氏说话也不怕咬了腮帮子,她那闺女会惦记自己?

    李纨见好歹平息了剑拔弩张的气氛,便提出去见见邢岫烟。卢氏纵然不喜欢邢夫人,可对李纨和探春并无恶意,便亲自带她等往岫烟的院子里去。哪知才走到一半,小丫鬟便赶来回报:“太太,宋家请来的米太医把寿春堂的郑大夫给打了。”

    卢氏一惊,也来不及问是怎么回事儿,领着一众人就匆匆进了院子。可不就像小丫鬟说的,六旬上下的米太医追着差不多年纪的郑大夫要揍。院子里的婆子们也不方便上去拦,卢氏赶紧叫了外院的小厮进来将两个人扯开。

    米太医站在场院中间,气的脸白气噎,指着郑大夫说不出话来。

    卢氏再见那郑大夫正是昨日主张要给女儿绞头发的,她便不悦道:“昨儿不是告诉了大夫,容我们想几个再做决定吗,你怎么又来了?”

    因卢氏不喜这老大夫的作为,所以今早吩咐了管家,一定再请个医术更高妙的来。

    管家不会对违逆自己的意思,所以卢氏肯定,这郑大夫必定是自己登门的。

    米太医恶声恶气道:“卢太太,你可不要信了这人的胡言乱语,邢姑娘的伤虽然难治,可也用不着绞了头发。分明是他居心叵测!”

    郑大夫苦着一张老脸:“师兄,虽然你如今做了太医院院判,但也不必逼的我这当个师弟没活路吧!我用的方子问心无愧,就算你得了师傅的真传,也不能否认我的医术。”郑大夫见对方人多势众,心知大事不妙,便打算脚底抹油开溜。

    卢氏一听米太医的话便知被人算计了,如何肯放郑大夫走,她一声令下,四五个小厮就将郑大夫架了起来。那老头儿吓得两腿发软,嘴上不断道:“邢太太,你要干什么,这天底下可是有王法在的!”

    卢氏一甩袖,冷笑道:“郑大夫也不用心慌,是非黑白,弄清楚我自然还你一个清白。可若是你故意使坏坑人就像你说的,天子脚下,这里可是有王法的!”

    郑大夫脸色大变,顿时没了主意。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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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顽固不化终尝苦头

    米太医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师弟,郑大夫被瞧的心虚,扭头不敢与师兄直视。米太医这才与卢氏道:“不怕夫人笑话,这本是我师门的丑事,我原不想说,可这个家伙有违祖师爷的教诲,损人利己,害人性命,我虽是他师兄,却也不能不坦白。”

    郑大夫被邢家的小厮压着,却还梗着脖子辩驳:“我一片好心,不过是要邢家的小姐绞了头发,怎么就是害人性命了!”

    李纨和探春二人听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恨这老大夫坑人,“好人家的女儿谁愿意年纪轻轻的绞了头发!纵然是有家中光景实在不济,过不下去的,削发为尼去庙里做了姑子,可你打量打量,邢家是什么门第!你这老先生岂不是明知故犯?”

    米太医气道:“邢太太有所不知,我这个师弟当年求学的时候就为贪财故意与人抓错药,被我师傅发现,一怒之下赶出师门。我几年前进京在太医院做供奉,虽然知道师弟在京城闯出了名声,也不愿意与这种人为伍,没想到今日见他,竟还是撞破了他的丑事!”

    郑大夫见师兄当着这许多人一点情面不与他留,便赌气道:“反正我是行的端坐得正,也不怕别人在背后闲言秽语的诟病我。你们邢家就是将我捆到顺天府去,我也是一样的话。”

    岫烟悄悄拉了拉母亲的衣袖,皱眉道:“母亲不必再问了,你瞧这个郑大夫的模样,如此的有恃无恐。只怕背后的主谋来历不小,他心中有底气,就算我们闹到顺天府,只怕也无济于事。”

    卢氏心下了然。只能憋着闷气冲小厮们摆手,“管家带了郑大夫出去,这种人今后不用再往咱们府上请。”

    郑大夫见自己一闹。对方反而没了主意,心下大喜,便知那人所料不假,便挺直了腰板,反而摆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这可不成,你们仗势欺人,难道就想这么简单的了结?邢家不去顺天府闹。可我却要击鼓鸣冤!你们诬陷我的大好名声,将来我郑家如何在杏林中行医?”

    岫烟冷笑道:“郑大夫也不用在这里诉委屈,你到底是忠良还是奸邪,咱们自然有见分晓的时候。我本想息事宁人,可郑大夫却无意于此。也罢,用不着写什么状纸,我便是事主,米太医便是人证,你道顺天府是相信你一个江湖郎中的辩词,还是太医院院判的话?”

    郑大夫老脸一红,便知自己不敌眼前的臭丫头,啐了一口,灰溜溜沿着墙根儿跑了。

    米太医重新为邢岫烟换了药布。用宫廷秘制的创伤药敷了伤口。李纨与探春等看着那还未完全结痂的伤疤不禁后怕,二人不禁庆幸,幸而伤口没在脸上,不然一张绝世好容颜岂不就此毁了?

    邢夫人不敢见血,她用帕子捂了鼻尖,脚踩在门框上往堂屋里张望。不时听见李纨和探春的抽气声,心里暗暗快慰。

    天理循环,好大的报应。必定是邢岫烟那小蹄子做多的恶事,雷公爷爷开了眼,叫她摊上这等横祸。

    邢夫人抿嘴笑,陪同她来的安氏忙低声附在耳边道:“太太,你瞧您娘家府上可真叫一个气派。不过是个丫头住的屋子,修的比老太太那儿也差不多。”

    邢夫人脸色一沉,冷哼道:“你说的不错,这邢家的家产也有我一半。没有她们吃香的喝辣的,在这儿做太太当小姐的享福,我在那边当牛做马受苦。”

    安氏忙赔笑道:“太太就是太仁慈了,不然这个家哪里轮得到卢氏说话!”

    邢夫人可算找到了明白自己心意的人,她见邢家里面正忙着,便偷偷与安氏抱怨道:“想我当年出嫁的时候,我那弟弟还是个毛孩子,我们老娘死的又早,还不是我一把带大他们兄妹的?没有我,他们早饿死了!如今得了好处,便把我抛在一边,这可万万不能够!”

    安氏抿嘴笑:“所以说,太太早该把烦恼告诉妾身,妾身别的不行,为太太筹谋划策还是手到擒来的。趁着舅太太身子不适,太太该狠狠抓住这个机会,只要舅老爷和咱们一条心还怕舅太太过后使绊子嘛!”

    “你找的那个丫头可妥当?”

    “太太放心,那是我老家颜色最出挑的一个妹子,没见过世面,知道要进城来伺候舅老爷,都欢喜傻了。她是个痴的,知道是太太赐给她的恩典,便从此一心只为太太好呢!”

    邢夫人默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只盼着我那傻弟弟清醒些,可别叫卢氏把家里的大权都抓在手里。好歹顾念顾念我这个当姐姐的,也就不枉我年轻的时候疼他一场了!”

    安氏挽了邢夫人的半个膀子笑道:“太太只管放宽心,舅爷是知道好歹的人。”

    卢氏和岫烟并不知邢夫人满肚子坏水儿,正要想方设法谋害她们一家。

    且说李纨和探春二人留下了厚重的礼物,拖着还有些不情愿的邢夫人回了荣国府。舅爷邢忠从始至终都没现身,或许人在家,只是不愿意露面罢了。

    晚上家去,贾母正与王夫人正在商量给贾宝玉请先生的事儿。见李纨与探春回来,忙问邢家姑娘伤势如何。又听探春一五一十与贾母形容郑大夫的事儿,贾母沉吟半晌。

    老太太抬头与李纨道:“舅太太家最近可有意给邢丫头做亲事?”

    李纨疑惑着摇头:“没听到什么风声啊!”

    贾母淡淡一笑:“多半是哪户人家瞧中了邢丫头,又有人相争,故此使了下作手段,坏人家的好姻缘。”贾母不好奇是谁家使坏,她更想知道什么门第的公子打算娶邢岫烟为妻。

    看着坐在小杌子上与鸳鸯正聊的欢的宝玉,贾母不禁在心中长叹一口气:她曾一度想叫宝琴留在家里,那孩子老实乖巧,心地善良,王氏就是看在薛家的面子上也不会多加难为。

    可随着凤丫头的离开,宝琴就显得不那么合适了。自己的孙子她自己清楚,宝玉就跟他老子贾政一样,对庶务不上心,每日只弄那些风花雪月的事儿。贾母便私心想着娶了邢岫烟做孙媳妇也不错,那丫头头脑活泛,支撑起整个荣国府也不是难事。

    并不是贾母不喜欢外孙女黛玉,反而是她看的太通透,知道就算将二人强扭在一起,等自己百年之后,王氏也不会叫两个孩子好过。

    再加上那日从芳菲苑回来,贾母总觉得不对劲儿,便私下叫人去查。这一查不要紧,还真叫贾母大吃一惊,原来外孙女的病有一半是天生,一半却是人为的。

    她起初只当是王氏在背后使坏,毕竟这个儿媳对林丫头的轻视自己都看在眼里。可谁知往下一查才知,竟与赵姨娘脱不开关系。

    贾母既恨儿子不争气,又恨王氏管家无能,这两三日夜不能寐的时候,便筹划怎么弄个法子治死赵姨娘,免得那祸害在贾家继续兴风作浪。

    然而这些都是后话,现在当下要紧的是为宝玉寻位良师,虽说不敢比照着璧山书院的白先生,可也要差不多。秋闱将之,春闱在即,宝玉今年说什么也要试一试,哪怕是名落孙山。

    邢夫人见贾母只对邢家问了几句便弃而不理,只说为宝玉延师的事儿,便赔笑道:“老太太,今儿我回娘家,见那府上乱的很,便想求老太太一个恩典,叫我过去照看两日。老太太知道,我那兄弟子嗣单薄,我做长姐的,不敢愧对邢家列祖列宗。”

    贾母似笑非笑的看着邢夫人:“这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你兄弟的意思?”

    “自然是他非强留我。”邢夫人撒谎都不眨一下眼睛。

    “那就叫邢家写了帖子亲请你来,我再放人!”贾母撇了邢夫人在一边,仍旧与王氏说话儿。邢夫人当着二房媳妇,女儿的面儿落了个没脸,又羞又愧的出了上房。

    转眼天渐热了起来,岫烟在家养病,林黛玉每日一早先带了丫头们往大厨房去巡视一圈,亲自验看卢氏的膳食,再往正院来给妈请安。岫烟便暗暗嘱咐管事娘子历练黛玉管家,黛玉新接手也得了件趣事似的,读书功课虽说没落下,可到底给前者让了路。

    这日,岫烟与黛玉正陪着卢氏吃酸梅汤,外院小厮阿贵兴冲冲走了进来:“太太,姑娘们,那个郑大夫的医馆彻底乱套了!”

    阿贵原是给正德预备的小厮,今年只十一,来往内外院极是方便。正德上山不方便带人,卢氏索性就留了他在府上当差。阿贵喜欢打听小道消息回来与卢氏等人说,又因长的可爱讨喜,连小丫头们也多爱和他往来。

    阿贵鼓着小腮帮,绘声绘色道:“前两日郑家的医馆去了个老汉,只说头疼,那郑大夫开了两剂清心散,让他家去调养,谁知今早老汉的四个儿子抬了父亲去医馆,非说那清心散害的老人病情加重,还大骂郑大夫是江湖骗子。那四个人可真厉害,一言不合,动手就拆了郑家医馆的匾额!半条街的人都出来看热闹,郑家这回是彻底毁了名声。”

    卢氏狐疑的看向女儿,岫烟忙摆手:“这与我可半点关系没有。我如今在家养病,万事不管的,况且我何必和这种小人物怄气。”

    卢氏也觉女儿说话有理,娘三个便将此事抛在一边,只说笑她们的。邢家并不知,因为郑大夫这事儿,程夫人现在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不能脱身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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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内宅不宁朝堂堪危

    程夫人这两三日不自在,也不往老太太跟前凑,只在自己房里养病,她妹妹倒不曾走,时而来给姐姐说话儿解闷。程家二爷心里又记挂着小蝶,他自己不好来,便打发身边伺候的婆子来送时鲜的果蔬。程夫人见小叔子待亲妹妹极好,便渐渐放了心,将丈夫那日提及的话都抛在了一边。

    谁知这日日头当照,程夫人用罢午饭,正要小憩,小蝶素知姐姐的脾气,也便赶着往出退,可刚要起身,外面丫鬟急匆匆跑了进来:“夫人,老爷往后院来了。”

    程夫人笑骂道:“瞧把你慌的,咱们老爷进后院难不成还是什么新鲜事儿?”

    “夫人,奴婢不是这个意思。”丫鬟急道:“老爷面色不善,看样子是出了大事,刚才乔姨娘在路上要拦老爷往她那院子里去,老爷一脚踹在乔姨娘的心口上。奴婢见大事不妙,这才赶紧回来报信。”

    小蝶吓得六神无主,只拉着程夫人:“姐姐,是不是……此刻程夫人面如金纸,也是七魂失了六魄,然她经历的风浪也多,便强压住恐惧安抚小蝶:“你跟着丫鬟从后门出去,一定把二爷找来。”

    小蝶刚去,程子墨已经进了堂屋。屋内伺候的丫鬟婆子们见此情形,一个个咬指吐舌,连忙退出。程子墨喘吁吁直挺挺的坐在椅子上,满脸怒意。程夫人紧忙换上一副温柔小心的摸样,轻声慢语:“老爷这是怎么了?便是衙门里有疑难解不开的案子,只慢慢来就是。身子是自己的,您若气坏了,我们一家子可如何是好!”

    程子墨冷视着妻子,忽然绽出一抹冷笑:“夫人好手段啊!我原来只以为你虽然顾念着娘家。但并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可现在看来你非但不知好歹,而且还个愚蠢无比的东西!”

    程夫人脸煞白:“老爷莫不是拿我当那些小妾姨娘了吧!你别忘了,我娘家了是……程子墨一指对方。低呵道:“要不是看在你与开平王府的关系,你当我能容你几时?”程子墨将怀中的银票拍在桌案上:“瞧瞧你干了什么好事儿?唆使大夫去坑人邢家小姐,你的胆子也太大了些。我们家从没出过这种龌龊事儿,自祖宗以来,皆是宽柔待下,大约我近几年于家务上面疏懒,你便操克夺之权。致使弄出这种暴殒的祸害来。若叫外人知道,祖宗的颜面何在!”

    程夫人在见那银票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事情大约要暴露,只是她没想到,老爷会气成这个样子。

    程夫人便委屈哭诉:“我也只有那一个妹妹,如今老娘死了。父亲又再娶,我本意是叫老王妃费心再照顾她些,可几年下来,老爷也将王爷得罪和彻底,我焉能再娶开口。如今眼见小叔子与妹妹情投意合,我也算了却了心中半件难事,可老爷贸贸然就叫小蝶让位我怎么和那孩子去说!”

    程子墨眼睛都红了,他见桌上有只粉彩的茶盅,抬手往就地上狠狠一砸。吓得外面贴着墙角站的一应婆子丫鬟们心惊胆战。

    “你就是心里不愿意。也只都告诉我啊!为什么一定要跟邢家过不去!你可知道你闯下了什么大祸!你是存心要害死我和儿子啊!”

    程夫人只有独子一个,爱如珍宝,听了丈夫的话不免大骇:“老爷别吓我!”

    程子墨目光复杂:“你可知道这银票是谁送来的?是镇抚司!镇抚司又是谁的人?”

    程夫人当然知道,镇抚司虽说隶属都察院,可从来只听皇上的命令,镇抚司要追究的人。必定也是皇上也追究的人!

    程子墨气道:“你难道还不明白!皇上要保邢家,你却明知故犯,刻意与邢家为难,你叫我将来如何再面见皇上?镇抚司做事素来毒辣,他们一时拿我没法子,难道我就没个软肋?”

    程家姨娘小妾虽多,但都不曾生养,只程夫人有一麟儿。为这事儿,程家老太太也在背地里怀疑,是程夫人作怪,使得程家门庭单薄。正因为子嗣少,所以夫妻俩的孩子才是尚书大人的软肋。

    程夫人强笑道:“不会吧,老爷好歹是皇上身边的红人,皇上就算为这个生了气,可也不至于为难咱们晖儿。况且说事情最终不是没成嘛!我不过是想叫邢家的丫头出个丑,多少有赌气的意思,相比说明了缘由,邢家看在老爷的份上,也不会的多怪罪我!”

    程子墨不知该骂这女人糊涂,还是感叹多年养尊处优的生活,倒叫内宅成了自己的痛脚。他想到镇抚司宋千户来给自己送银票时候的那张冷脸程子墨不觉内中生寒,他加封尚书这几年来,何尝被人如此讥讽过?就是辅佐过三朝的元老宋濂,见了自己又何尝不是客客气气的?

    镇抚司!

    难道说皇上为自己和宋濂争夺大学士的位置而不满,所以才叫镇抚司而不是旁人来府上?

    可怜程子墨想破了头也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那边小蝶已经找来了程子轩。程子轩一进堂屋,就见嫂子偎在榻上抽泣,兄长背着手满脸不耐烦的样子。

    程子轩心中凛然,回手拉住小蝶就冲二人走来:“大哥,不管你说什么,我这辈子除小蝶绝不会娶任何女人。大哥已经辜负了嫂子,难道也要我辜负小蝶不成?”

    他不说这个还好,程子轩一提及这话,尚书大人更加气恼:“好好好,我一心为你,你不承情也就罢了,反而数落我的不是。罢,从今往后我再不劝你半句好话,免了做程家的罪人。我只将这几根烦恼的鬓毛剔去,寻个干净的去处自了,也免得上辱先人,下连累子孙之罪!”

    程子轩见哥哥是真恼了,这会儿也暗暗后悔刚刚的莽撞,他垂了头,闷不作声。

    小蝶哽咽道:“姐夫不用难为我姐姐和子轩哥哥,说到底,这都是我惹出来的祸。我明儿一早就绞了头发去邢家赔礼道歉,别说只是头发,便是赔上整条性命,我也不眨一下眼睛。”

    “小蝶!”程子轩又心疼又气恼,不由将所有根源够归罪在邢岫烟身上。程子轩赌气搂住小蝶:“与你何干?我看邢家敢来申辩什么!好好的女孩儿不在家学女红绣纺,偏夺人家的夫婿这种女人蛇蝎心肠,就算是皇上亲自赐婚,我也要……不等他说完,程子墨已经一巴掌扇到了弟弟的脸上:“来人,来人,拿大棍大绳来!往死里给我打!”

    程子墨在外面候着的小厮们一拥进来,见老爷是真的火了,只能硬着头皮来揪二爷。

    眼瞧着板子就要落下,程夫人已经跪在地上,一把抱住程尚书的大腿:“老爷何苦打他!二爷虽然是我的小叔子,可却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只比亲儿子也不差。这本与他无关,你要他性命,岂不是也要老太太性命,也要妾身的性命!一人做事一人当,我险些害了邢姑娘,如今就叫我去给邢家小姐赔命吧!”

    说完,程夫人撒开手,猛的往右侧的柱子上去撞。

    小蝶早有预防,赶紧去拦,可还是慢了半拍。

    就听一声巨响,程夫人顺着柱子当时就瘫在了地上。

    屋内顿时乱作一团,外面程夫人的陪房婆子赶紧跑了进来,小蝶抱着血流不断的姐姐,用一种近乎仇恨的眼光瞪着程尚书,程子轩早甩开了束缚他的小厮们,阻身挡在嫂子身前,咬牙切齿的直视兄长。

    程子墨心如乱麻,虚飘飘出了后院。他几个幕僚都不敢说话,只小心翼翼缀在身后。

    “大人,咱们在这儿胡思乱想也不是法子,不如进宫去探探皇上的口风?”其中一人出了主意,当即有人反对:“不妥,此刻咱们躲还躲不及。”

    “大人,依着卑职的意思,进宫也无妨。一来探口风,二来也可提前表币心。”

    程子墨长叹一口气:“哎,我只怕因为内宅的事情,邢家的小公子会就此厌弃我,咱们紧巴巴的凑上去,反招来嫌弃。”

    幕僚们一听尚书大人的意思,难道还打算改弦易张?

    一直没多话的邬先生忽然道:“大人万万不可作此想法,如今诸位皇子中并无可立之人。这位小公子虽然少年多慧,但好在身份上说不通,这就是咱们的机会。帮了他何尝不是帮咱们?若这小公子为此种小事就舍了咱们这份助力,可见此子前程也有限!届时再舍也不迟。”

    程子墨点点头,立即叫人备马往宫里去。

    这会儿孝宗正在新纳的安嫔处听曲,戴权忽然来报,刑部尚书程大人在养心殿外求见。安嫔指尖一顿,纤细十指就悬在半空,蔷薇花似的脸蛋满是哀怨:“陛下答应了要听臣妾弹奏的梅花三弄呢,这才只弹了溪山夜月,还有九段呢!”

    安嫔嗔恼起来的模样叫任何一个男人看了都要浑身发酥,可惜孝宗不是那种美色误国的人。安嫔的撒娇分担没得来孝宗的垂青,反而换来一阵冷光。

    安嫔心思细腻,话音才落就察觉出了皇上的不满。她忙跪倒认罪,孝宗冷然道:“戴权,与皇后娘娘说,安嫔不守规矩,先送去永巷住几日清净清净,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放她出来。”

    永巷就是冷宫,进去的女人没几个平安出来的。

    戴权看着瑟瑟发抖的安嫔,心中一叹:可怜了皇后娘娘的一手好棋!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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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宫闱云涌孝宗夫妻

    皇后看着下面哭的梨花带雨的安嫔,不耐烦道:“国公和国公夫人在你进宫前好歹也训育过你一段时间,难道你就不知道?皇上最忌讳女子干政,更恨妃嫔女色误国。”

    安嫔抽抽泣泣,掩着帕子哀求道:“臣妾是一时糊涂了,求娘娘拉臣妾一把。那永巷可是人呆的地方?臣妾无论如何也不想去!”

    皇后冷笑:“你既然不想去,当初就该乖乖按照本宫的话去做,你打量自己得了宠,以为一步登天了,便想叫本宫做那垫脚石,与你另攀附高枝!”皇后重重放下茶盅:“你别忘了,你是个什么下流胚子,别人不清楚,本宫却知道的清清楚楚。本宫现在能叫你做了高高在上的安嫔,明日也能打你回原形!”

    安嫔大骇,跪在地上连连求饶:“娘娘,臣妾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背主负恩,臣妾有今日都是娘娘的栽培,娘娘叫臣妾往东,臣妾不敢往西。娘娘有栽培之恩,来日臣妾必当衔环结草,至死不忘。”

    皇后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叫近身伺候的钱嬷嬷扶起安嫔:“皇上的气儿过一时也就消了,你先去永巷住两日,钱嬷嬷会打点好一切,你在永巷也吃不到什么苦头,只是用心抄两部地藏菩萨本愿经,太妃娘娘是最喜欢这部经书的,你孝心一动,本宫在皇上那儿也好求情。”

    安嫔大喜,忙不迭跪地磕头谢恩:“娘娘疼惜臣妾,臣妾定不负您的期盼,只紧闭内门。安安心心为太妃娘娘和皇后娘娘祈福!”

    等安嫔一出殿门,皇后立时沉下一张冷脸,与伺候的太监道:“去养心殿打听打听,程子墨来是为何事?”

    钱嬷嬷是跟了皇后二十几年的老宫人。她忙劝:“安嫔才为这个惹了皇上不爽利,娘娘不如迟些再问养心殿的人。程大人是刑部尚书,或谢为衙门里的差事来与万岁商议。娘娘犯不着如此忧心。”

    皇后指尖上的护甲一下又一下点着凤座上的西番莲花纹,“自打传言说皇上有了私生子,嬷嬷瞧瞧,那帮狗奴才们便一个个哈巴狗儿似的凑到皇上跟前,没羞没臊的要币心。哼,当本宫和四皇子都死绝了不成!”

    钱嬷嬷陪笑道:“娘娘也说了,他们都是狗奴才。巴结讨好自然也就是他们的天性了!娘娘别为这种小人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四皇子近来好些,已经能用了小半碗饭,平日里也能在后花园里走上一炷香的功夫,娘娘放心,咱们四皇子洪福齐天。他才是真龙天子的命!”

    皇后这才展露笑意:“你这老货,倒是会说讨喜的话。”皇后缓缓起身:“把本宫早起吩咐炖的鸳鸯莲花盅端着,与本宫往养心殿去瞧陛下去!他与安嫔生了那么大的火气,也该降降火才是。”

    钱嬷嬷素来知道,皇后娘娘从来说一不二,她要是想办成什么事儿,就一定会不达目的不罢休。故此,钱嬷嬷不敢再劝皇后,只命人抬了鸾轿。自己随侍在身边,浩浩荡荡一行人,穿过御花园往养心殿去。

    已经是午后,此刻日头正烈,虽然有宫女们撑伞打扇,但皇后穿着密实。还是闷了一身的薄汗。

    “浮碧亭后面站着的是不是凤藻宫里的人?”皇后坐在鸾轿上,忽然一眯眼,瞅着御花园一处轩馆后闪过的身影问钱嬷嬷。

    钱嬷嬷忙去瞧,辨认了半晌才道:“奴婢恍惚瞧着,好像是元妃娘娘身边伺候的宫女抱琴,如今改了名字叫云筝的。”

    贾元春自从接了薛宝琴进宫,便将原先陪嫁进宫的大宫女抱琴改了名称,只为避宝贵人的芳名。

    皇后轻笑道:“元妃那里可还日夜悬心吊胆的紧闭门户?”

    说到这个,钱嬷嬷心中便不舒服,忙告状:“可不就像娘娘说的?哎呦,以为谁要害她们似的,连一日三餐的饭菜也不敢用,还叫七八个宫人试吃过才肯下咽。娘娘您说,这要是叫皇上知道了,还以为娘娘容不下她们呢!元妃分明就是再给娘娘穿小鞋呦!”

    孝宗喜欢的女人分为两种,一是如元春般温婉娇柔,一是如周贵妃娇蛮任性。皇后却从来不在其中,不然也不会在三位皇子出生之后,她嫡亲的儿子四皇子李允才迟迟降临人间。

    皇后心知自己没福气跟其她妃嫔夺宠,不过这也都不打紧,只要她始终手握大权即可。今天是皇后,明日就是太后后宫中那些女人斗的你死我活,她又何必在意?

    皇后冷笑道:“元妃没有儿子,如今弄个宝贵人给她生儿子,也不用本宫出手,自然有人为本宫‘分忧解难’。本宫不但好吃好喝送她,而且比往日更抬举她。对了,皇上昨儿晚上宿在了清秋阁?可送去了附子汤?”

    钱嬷嬷忙点头:“奴婢亲自盯着柳充仪用尽了药,不过听清秋阁里伺候的太监说,皇上只宿了半夜,后半夜仍旧去了凤藻宫宝贵人那里。”钱嬷嬷说完,也不敢再看皇后的脸色,这位主子虽然口口声声说着不屑与那些小人争宠,可骨子里还是见不得谁多分了皇上的临幸。

    一时到了养心殿外,戴权亲自迎了出来:“给娘娘请安。”

    皇后扶着戴权的手下了鸾轿,笑道:“本宫命人炖了解暑的汤,皇上这会儿可得闲?”

    戴权忙道:“万岁爷正念叨娘娘呢,奴才还说呢,世间没有这么巧的宗,唯独娘娘知道万岁爷的心意。”

    皇后笑骂:“你这老奴,生了一张巧嘴。别浑说蒙骗本宫呢吧!”

    “奴才安敢!”戴权引了皇后进殿。御书房内只有两个执事小太监和伺候茶水的宫女,见了皇后也忙下跪请安。皇后随意摆摆手,轻移莲花步,走到御桌之前,轻声道:“万岁,万岁……孝宗故作恍然的模样:“啊,是皇后来了。”

    皇后腼腆一笑:“臣妾知道皇上这两日操劳,所以特准备了清热解暑的鸳鸯莲花盅。”她觑着御桌上整整齐齐的奏折,“安嫔才去了臣妾那里……孝宗一摆手:“安嫔她恃宠而骄,此罪不可不罚。”

    “臣妾也是这么说,可是,皇上身边已经许久没个像安嫔这样聪明伶俐的女孩子了。臣妾私心想着,咱们宫中的妃嫔虽多,可能为皇上绵延子嗣的却没几个。难得皇上喜欢安嫔,若是能叫她为皇上诞下个麟儿,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孝宗闻言轻抚皇后的手:“爱妃真可谓是朕之解语花。”

    皇后忙羞涩的垂了首:“皇上谬赞,臣妾与宫中的妹妹们都只一心为陛下着想。便如元妃妹妹,她何尝不把宝贵人当亲妹妹一般看待?安嫔是臣妾娘家推举进宫的,她年幼不懂事,惹恼了陛下,臣妾也有管教不严的罪名。”

    孝宗嗤笑:“怎么一个个都跑到朕这里请罪来了!皇后如此,程子墨也是如此!罢了罢了,关安嫔半个月,今后仍旧在你身边学规矩,太后的生辰要到了,你只叫她安分些,莫要乱走动。”

    皇后见孝宗对御桌上的莲花盅视而不见,便试探的问道:“万岁可有烦恼之事?”孝宗抬头凝望了发妻一眼,旋而又沉默不言。皇后往前走了几步,靠在孝宗身边柔声道:“臣妾倒是有个不情之请,希望陛下成全。”

    “爱妃素来少于朕开口要什么,你只管说就是。”

    “臣妾臣妾想见见那位邢家的小公子。”

    孝宗目含寒星,再看皇后的眼神,不知不觉就能冻得人遍体生寒。皇后有种窒息而亡的错觉,她忙退后两步,慢慢平稳气息。

    “爱妃可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臣妾窃以为,若那孩子真是皇上遗落在外的血脉,还是接回来教养的好。”皇后苦求道:“纵然孩子的母亲有什么不妥,可孩子总归无罪。臣妾这几日听那些闲言碎语,日夜不能寐。这也就是被邢家捡去了,若换了那无德无行的人家,孩子不知要吃多大的苦头。”

    孝宗笑眯眯看着皇后:“爱妃知道的倒是详尽。不过那孩子实在像极了朕小时候的模样,可惜他生母亡故的早。”

    皇后原本存的侥幸心理一下子被打消殆尽。

    原来她还盼着皇上会矢口否认。

    “朕一直犹豫要不要接他进宫,毕竟,”孝宗带着深意的看着皇后:“太后一直对朕有些不理解。”

    皇后打了个激灵。她怎么忘了,现在可不是感伤的时候,她和皇上到底是夫妻,现在要紧的是联手对付太后。

    孝宗拉住皇后往殿外走:“朕一直有心叫国安公进内阁帮朕,可惜太后不喜外戚做大,朕也不好拂了太后的意思。如果皇后肯为朕分忧,朕也绝不辜负爱妃。”

    皇后小鸟依人的站在孝宗身边,仰头看着这个从未交付过自己真心的男人。他很少与自己说甜言蜜语,每每看着周妃和吴妃等人在皇上面前谄媚逢迎的时候,皇后愈发恨她们不自爱,可每每独守空闺的时候,自己又何尝不再羡慕?

    皇后狠了狠心,道:“臣妾只听皇上吩咐,太后那里自然有臣妾去说服……祝大家元宵佳节快乐~小荷也去瞧瞧联欢晚会啦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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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太妃薨逝徐家筹银

    岫烟的伤看着虽然厉害,但其实并不碍事。况且米太医的创伤药是难得的圣品,用了不几日,伤口已经渐渐止住了血,配着宋家带来的止痒药丸,开始苦熬这漫长的暑日。

    正德一听说姐姐受了伤,忙从璧山书院赶了回来,看见头上扎着层层裹裹白棉布的长姐,小男子汉忽然泪汪汪的哭了起来。抱着岫烟不肯撒手,要不是卢氏和黛玉劝慰,正德这小包子非和孟姜女来一场殊死搏斗。

    岫烟心疼的摸了摸弟弟消瘦的小脸蛋:“你下山,可知会了白先生?”

    正德转了转大眼珠,轻飘飘道:“我告诉了三师兄。”正德虽然对外只说拜在了帝师白先生的门下,成为其关门弟子。可白先生年事已高,又一门心思钻研金石雕刻,所以正德的学业多是其门下弟子,也便是正德的三师兄来教授。

    从正德年后进学开始,到如今六月夏至,小包子不过回家三次,且每回只在家中宿了一夜,第二日一早便有书院里的人匆匆来接。好像生怕正德在家多呆一刻似的。

    岫烟曾私下里问过正德,白先生待他究竟如何。谁知正德却道,先生只每三日考较一次功课,做的不好便要打板子,还是三师兄更随和些。

    岫烟和卢氏不禁对白先生的做法感到不解,邢忠更是几次往山上去酬谢,谁知竟都被推挡了回来。

    正德小心觑着长姐的脸色,试探道:“姐姐,我能不能在家住到你过生日?”小包子唯恐被拒绝。忙拍胸脯:“三师兄教的那些我早会了,就是不在书院里念书,林姐姐也能辅导我功课!”

    黛玉喜的笑弯了一双含情目:“你又拿我做幌子,小心叫你师兄听见。我落得个拐带的罪名。”

    正德笑嘻嘻道:“论经书列传,林姐姐自然不如我师兄博古通今,可单说文辞歌赋。便是我几个师兄加起来也未必及林姐姐一人。”

    “好姐姐,你快瞧瞧,这小子才几时不见,就也学了那油嘴滑舌的本领!”黛玉笑道:“不过依着我说,倒也该叫正德在家歇两日,他才多大点的年纪,小半年不着家。我看着都心疼。这小脸消瘦的厉害,难不成山上还不管填饱肚子?”

    一说这个,正德就委屈的不得了,忙可怜巴巴的跑到卢氏身边,小心翼翼偎在卢氏的身边:“师傅茹素。几位师兄和书院里的学生也跟着白菜豆腐,萝卜青菜,也就是三师兄可怜我,时不时弄几个鸡蛋给我打牙祭,我都好久不见荤腥了!”

    卢氏心疼儿子,也望向女儿。

    岫烟见那娘俩脸贴脸,都是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扑哧一笑:“罢罢罢,你不怕白先生捶你的肉。我就壮了胆子去给你求情。”岫烟终究心疼弟弟,起身要去灶上亲自给他做饭。

    正德高兴的欢呼了一声,小耗子似的尾随在后,也不嫌庖厨污垢,非要跟着进去。

    黛玉在上房里陪着卢氏说话儿,忽有人回。琏二奶奶抱着巧姐来了。卢氏还当王熙凤得了空闲,只来聊谈闲叙,便叫林黛玉出去迎一迎。哪知凤姐儿是得了个大消息,专程来求帮忙的。

    宫中有位要紧的太妃薨逝,王熙凤刚得讯息,凡诰命等皆如朝随班,按爵守制,赦谕天下,凡是有爵之家,一年内不得筵宴音乐,庶民皆三月不得婚姻。

    王熙凤叹道:“我们二爷才送了信儿回府,叫我赶紧准备着。皇上恩典,看在荣国府列祖列宗的份上,还了我的诰命身份,如今还只是随了二爷原来的同知官衔,为六品安人。舅太太知道我们家情况,我哪里敢将巧姐留下,平儿又要跟着我去孝慈,我就怕大太太趁机摸去我们那儿,把巧姐带回去。”

    凤姐儿抱了抱女儿,“我们巧姐儿虽然不是她嫡亲的孙女,可好歹也是贾家的骨肉,叫她一声奶奶。可舅太太想想,要不是岫烟妹妹有所洞察,巧姐不知要被大太太打成什么样子呢!”

    卢氏还没得消息,一听要去给太妃随祭,不禁也犯了难:“我这身子越发笨重,孝慈县离着京都少说也有十来日的功夫,往来折回,一个月都未必能打住。”

    要把前世的时间一起算起来,卢氏上回生孩子还是三十多年前的事儿了,她自觉已经是高龄产妇,加上这个时代医疗技术低下,卢氏难免心中惴惴。

    平儿忙道:“皇上体恤群臣,若内眷中有产育及病重者,可上报朝廷。舅老爷这会儿还没往家里来送信,只怕是先去了礼部。”

    邢忠是临近掌灯时分才进了府,满脸风尘仆仆,把岫烟和黛玉等人都吓了一跳。邢忠怕卢氏见了忧心,洗漱后就把两个女儿叫去了书房:“去的这位太妃娘娘是徐大人的姑母,自从咱们家进京,徐大人没少帮衬。你们小姐俩明天替太太往徐家去送两万两银子。”

    邢岫烟和黛玉同时愕然,邢忠叹道:“朝廷只对外说徐太妃是亡于恶疾,可徐大人怀疑,是太后指使宫人给太妃下毒。徐家最大的助力便是这位圣宠不衰的姑奶奶,如今徐大人担心,只怕太后还有后招。徐家借了内库三十二万两银子做省亲时候的开销,距今差不多也快三十年了,除此之外,徐大人倒也想不出什么能叫人捉住的短处。”

    岫烟沉声道:“徐家可是簪缨世家,底蕴不知多深厚,要是徐大人都有此忧心,可见太后心思不小。”

    邢忠虽然官职不大,但也时刻关注着朝廷动向。太后与皇上之战不可避免,眼见太后步步紧逼,而孝宗却迟迟不肯出手,一来孝宗还盼着留下千古一帝的好名声,担心与嫡母为仇,将来被史官们咒骂。二来太上皇没有表明态度,孝宗唯恐轻举妄动,太上皇暗中的势力会立即归并到太后手中,到时候得不偿失。三来

    邢忠沉声道:“当年宫中也算得上是三国鼎立,太后自成一脉,陛下生母娴太妃自成一脉,另外就是最得圣宠的徐太妃徐家现在缺银子,他们只有努力示弱,才能博得太上皇的同情。”

    邢岫烟与黛玉二人心领神会,次日早起便拿了一万两的银票赶赴徐府。府内上下一片素白,虽说是早已经出嫁的姑奶奶亡故,可这姑***来头实在大,半个徐家都依附着她讨生活。

    太妃一薨,分布在各地的徐家子弟迅速赶回京城来吊唁。

    岫烟与黛玉的车马夹在众人之间到也不显生涩,徐夫人的大儿媳亲自接待了姊妹俩。

    “我们太太昨儿就进宫了,差不多也要晚上才能回来,两位妹妹来瞧我们,我替太太多谢。”徐家大奶奶接过薄薄的信封,只当外院已经接了邢家的东西,这只是礼单子,倒也没在意,随手就塞进了袖口里。

    等她晚上回房更衣时,展开信封大惊,一万两一张的汇通银票,共两张,怪不得薄薄的一张纸似的。徐家大奶奶连忙找来丈夫,二人往公公的书房去。

    徐大人正叫幕僚筹算能挪用的钱,见儿子媳妇送来的银票,便不再隐瞒,那二人才知徐家境况堪危,徐家大奶奶更心中感激邢家两位小姐的雪中送炭。

    宫中随祭几日,不觉就是月末,天气越发炎热,太上皇虽然悲恸,却也知太妃需早日入土为安,便选了三日后迁往孝慈县的地宫。

    王熙凤将巧姐放在邢家没有不放心的,她自己则带了平儿,约了贾琏几个同僚之妻,众家合伙在路上租赁小院子。气派程度当然不及在荣国府时候出行体面,可却事事任她自己做主,花销用度不大,又实实在在得了好处。

    反观荣国府内,邢、王二位夫人要随了贾母出行,内宅中再无人照看,便叫尤氏报了产育的假,让她来往两府间,照看宝玉及园中姊妹。

    尤氏自己还顾念不暇,与贾母的任务只能敷衍了事。贾母心中也知这个缘故,可眼下能管家的不多,探春近日做了几件她自觉了不得的大事儿,其实都不得贾母的法眼,此次管家,她便没点三丫头的名字。

    薛宝钗是亲戚,况且自大进宫不成,宝丫头便一直病着,贾母深明缘故,也不好再强人所难。

    琢磨来琢磨去,贾母便将主意打到了邢家身上。

    恰好宫中有命,各官宦家凡有养优伶男女者,一概遣发。当年元妃省亲的时候,梨香院里还有十二个小戏子。王夫人一时发了善心,便打算放她们出去,也有愿意走的,也有远离留下的,王夫人便名帖拿来与贾母瞧。

    贾母先不看册子,只问:“娘娘素来喜欢的龄官可留下了?”

    “龄官的兄弟来领她,说是听了这个欢喜的消息,她姥娘已经替她定了门极好的亲事。”

    贾母稍显遗憾,便道:“我记得小戏子中有个叫芳官的,面容气度与这个龄官也不差。你挑了出来给邢家的姑娘,再选个一等一好的送林丫头。”

    王夫人心中微微不悦,可既然是婆婆发话,王氏也不好为这种小事找麻烦。

    “另外,还有件事与你商量,”贾母笑道:“我想着东府那边的大事小情也不少,尤氏未必在咱们家尽心,不如就将邢家小姐与林丫头接回来,帮忙照看一二你可愿意……今天上班,小荷深感体力不支啊~~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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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妯娌登门贾母揭秘

    王夫人不愿意往邢家来请个小丫头,邢夫人她倒是乐不得往娘家跟前凑合,可贾母了解这个儿媳妇的劣根性,她不出马还好,一说话必定得罪舅太太。数来数去,还是尤氏更稳妥些。因怕邢家一口回绝,贾母另叫上了李纨,这两个是孙媳妇辈里数得上稳妥的性子,就算请不来邢家姑娘,也不会诳言得罪了亲戚。

    二人得了吩咐,第二日忙坐了两乘小轿来凤尾胡同说明来意。

    邢岫烟一面亲自给她们斟茶,一面奇道:“请我过去帮着管家?这未免抬举了我,一来我只是个外亲,二来我才多大点的年纪,慢说你们荣国府百十来号人了,就是我们太太有孕后,叫我帮着管管自家的大事小情,我还如治乱丝,千头万绪没开端呢!”

    卢氏也歪在榻上与她们妯娌俩笑道:“老太太可是疾病乱投医了,眼前放着两个乖巧伶俐的人,怎么还往我们家来寻人?要我说,两位大奶奶就好的不得了。”

    尤氏苦笑:“舅太太夸我,按理说我也不该矫情辩驳,可我们府上一应大事小情就难为的我手脚慌乱,前儿我只帮衬着二太太管了小半日的账目,晚上就累的不能起身。舅太太是我的长辈,可仔细算算,我还比太太要大三四岁呢,近几年来身子是越发的懒,先蓉儿媳妇还在的时候,我只学二太太做个甩手掌柜。可惜我们蓉儿福薄,如今这个媳妇不叫我生气就算是难得了,我要是有法子,也不会厚着脸皮来求舅太太帮忙。”

    李纨也苦劝:“比起大嫂子,我性子却软绵,就不是做当家***料,舅太太好歹疼惜疼惜我们,只借了表妹过去住几日,时而指点指点我们就好。”

    岫烟将剥了壳的桂圆盛在一只粉彩镂空团寿盖盒里。先给了尤氏、李纨,而后才孝敬了卢氏,她笑道:“我记得上次谁来说过一次,三妹妹正在管家。且事无巨细,料理的极好,你们府上没有不称赞的呢!”

    尤氏与李纨面面相觑,脸上都带了几分讪讪的羞颜。李纨苦笑道:“可不就像邢妹妹说的,事无巨细,便是太细致了些,惹得园中园外那些碎嘴的男男女女不满。找了个机会就要到老太太和太太面前告状。”

    尤氏忙插话道:“三姑娘也是好心为家里节省些开销,开源节流,谁知就犯到那些小人的手里了。”

    卢氏点点头,叹道:“不是我说老实话,她们荣国府却是太过我冷眼瞧着,哪次老太太宴请可不都要百八十两银子?”

    “哪里够!”李纨想想就觉得心疼:“舅太太说的是小宴,只亲戚朋友中略请一请。况且时鲜的果蔬还有许多是园子里掐的鲜儿,并不用外面支银子。纵是这样。也要舅太太说的那个数儿。我和三丫头算了算,只从年前到正月十五短短半个月,我们荣国府就开了不下一百多桌席面。耗银万余两。三丫头是看了心疼,一门心思为家里好,况且我们也没裁夺什么,只免了哥儿们在书房里的点心钱,各位姑娘每月二两的胭脂水粉钱。余下再没做个一件出格儿的事。”

    岫烟自知这段故事原委,三姑娘贾探春虽然年纪小,可管家的才华立时在这次与众仆妇婆子们的交锋中窥看一二。

    曹公UU小说,共两次立威。一是王熙凤协理宁国府,用杖责之刑威慑了众人,立威的同时却也博得了脸酸心硬烈货的恶名。这第二回便是探春兴利除宿弊。她年纪虽小,可管家的才华立时显现了出来,软硬兼施竟也不逊色与王熙凤。

    黛玉刚给正德看过功课往上房来,进门的时候恰听见大嫂子李纨的话。黛玉不免叹道:“若三丫头是从二太太肚子里爬出去的,你们府里谁敢跟她暗中作对?不过以为软柿子好捏,可惜三丫头从来不是那种任人欺负的。要我说。裁夺少爷和姑娘们花销的事儿,多半就是赵姨娘在二老爷面前诉了什么委屈。”

    黛玉挨着姐姐岫烟旁坐了,仍道:“府里进学的一共三位哥儿,兰小子不用说,大嫂子也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况且这令也是你和三丫头商量着才行的。宝玉自己都闹不清他有多少钱花,都是袭人管着,二奶奶还能叫他少了吃点心的银子?也就剩下环哥儿赵姨娘又是那个性子。”

    李纨和尤氏见从不妄谈这些的林姑娘说起来竟也头头是道,不禁刮目相看。

    卢氏便笑道:“你们难道还小瞧着林丫头?这孩子只要有心学,那是无所不能的。”

    尤氏忙赔笑:“还是舅太太调教的好。”

    卢氏留了二人在府里吃过中饭,悄悄与岫烟道:“我怎么觉着大大的不妥呢?老太太就是想任何人帮忙,也不该想着咱们家!这事儿里里外外透着蹊跷。”

    岫烟仔细留心黛玉有没有往这里来,便低声与母亲说道:“妈想的不错,你看大奶奶李纨虽口口声声说自己软弱不能服众,可咱们别忘了,她当初嫁珠大爷的时候就是奔着二房长媳去的。说李纨不会料理家事,我却不信。”

    母女俩商议来商议去,这事儿还真需亲自去谢辞,不然贾母的面子过不去。

    过了午时,黛玉帮着岫烟选了几样水灵灵的瓜果做礼,正德非要跟着姐姐,岫烟烦不过他,只能任由正德挤在自己的小轿里。白先生在正德下山前去了老友的道观拜会,十天半个月才回。正德的三师兄当然不肯叫师弟在山下游荡,荒废了学业,可见了邢家送去的一幅吴道子、韦无忝并陈闳三人合作的《金桥图》后便立即改口,小住可以,然而五日后便要回山。

    正德像一匹脱了缰的小野马,整日腻在岫烟和黛玉身边,不过却从不问姐姐的伤为何而来,只是偶尔盯着头上纱布瞧的时候会被岫烟逮个正着。

    不多时就进了荣国府,贾母见了正德笑的几乎合不拢嘴,拉着小正德嘘寒问暖,连贾宝玉在旁边几次想要插嘴都不得机会。等用过茶,老太太便叫宝玉和史湘云等人带着正德进园子里去玩耍,她则单独留了岫烟说话儿。

    一时间内室独有贾母、岫烟二人,连鸳鸯这种心腹都被打发到了堂屋里去守门。

    “邢丫头,我与你打听个事儿,你别瞒着我。”

    “老太太只管问,岫烟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贾母忙将茶碗轻轻放下,“前几天和你姑妈闲谈,就聊到了正德那孩子,也忘了谁说那么一嘴,正德只是你们家捡的?我原本不信,可你姑妈说,你们家进京之前并没听说还有个哥儿,难道真有此事?”

    岫烟淡淡一笑:“老太太别听这种胡言乱语,你瞧瞧正德,和我父亲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谁见了不说是父子俩。”

    贾母捧腹不断:“你这贫丫头,还和我打马虎眼呢!”贾母将岫烟叫到身边,低声道:“你们家正德是个有后福的,娘娘托我带话与你为了那孩子的前程,你们家也该早日做打算。”

    岫烟哭笑不得,不动声色的挣脱开贾母的拉扯,“老太太说的我反而糊涂了,娘娘是深宫里的贵人,怎么就忽然想起我们正德了?”

    贾母凝视了半晌,才模糊猜到邢家并不知这个惊人的消息。

    “你难道还没听说?”贾母故意卖了个关子,徐徐道:“娘娘叫人带话出来,说你们家正德可能是皇家的骨血呢!”

    岫烟惊得立时起身,连连倒退三四步,不敢置信的看着贾母,浑身汗毛竖立:“老太太可别和我开这种玩笑我们,我们正德怎么可能?”

    岫烟知道正德非邢家亲生的事儿迟早会曝光,但她从没敢想过小包子还会有这种离奇的身世。

    岫烟下意识认为这席话是贾母在哄骗自己,另有图谋。

    贾母见她要走,忙拦道:“你别犯宁脾气,为正德也该听我老婆子把话说完。万一有朝一日那孩子真进了宫一步登天,你难道还眼睁睁看他被一帮人欺负?我好心告诉你,宫里面手段最毒辣的就是中宫的那位,她为了亲生儿子什么事可都干得出来。”

    岫烟警惕的看着贾母:“那依着老太太的意思是……咱们两家是姻亲,这话我本该与舅老爷细细的说,可看得出来,邢家上下,你这丫头能当一半的家。正德又与你最亲厚,我这话说给舅老爷不如说给你。元妃娘娘答应为正德的前程搏一搏,不过,今后正德进了宫,要认元妃为母。”

    正德是皇上私生子这件事儿已经再也遮瞒不住,宫里没有子嗣的妃嫔们都蠢蠢欲动。皇后绝不会将其养在名下,所以元春的对手便是同等级的周贵妃与吴贵妃。

    如果邢家能叫正德主动认了元妃为母,那贾、邢两家的利益便扭在了一处。

    贾母私心想着,虽说是自家吃了点亏,可薛宝琴不知怀的是男是女。若是男孩儿,元妃便能多一分胜算,可若是女孩儿,邢家的这个正德可就成了娘娘最大的底牌!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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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柳叶渚芳官寻挑衅

    岫烟多活一世,可终究还是个普通的凡人,一听贾母突如其来的消息,也是久久不能回过神来。她闷闷地坐在绣墩上,半晌垂首沉默不语。

    “邢丫头,这种事儿你不能拖着,拖的越久,对咱们正德越没好处。娘娘也答应,只要正德进宫认下她做母亲,那就是正正当当名正言顺的皇子皇孙。宫里能做到咱们娘娘那个位置上的已经不多,难得娘娘还惦记着自家亲戚,她可是一心一意为正德着想。”贾母苦口婆心:“说句不中听的,自古人心难测,你现在以为处处是为他着想,可几十年后,那孩子未必领这份情,说不定还怪你们拦住了他的大好前程。”

    岫烟淡淡笑道:“老太太教训的是,这事儿一时也叫我们接受不了,且容我回去与父母商量商量。不过,我暗暗琢磨着,要真像老太太说的那种,只怕我们全家都要远远躲了不敢与正德再接近,哪里还敢大张旗鼓的替他做主意?我倒是愿意把正德交付给娘娘,就像老太太说的,咱们两家到底还占了个亲戚的情分。大太太虽然说不待见我们,可老太太与我们的好,那是一辈子也不敢忘。我们在宫里有没消息言路,只能求着娘娘多多的提携。”

    贾母开始听邢岫烟那话,还当这是个咸淡不进的丫头,心里多有气闷。可再往后听,原来对方还知道变通!

    老太太忙不迭的上下点头:“这没二话,远的不说,你就指宝贵人。娘娘还不是待她当亲妹子似的?连太上皇和皇太后都赞誉咱们娘娘有长孙皇后之遗风……一时间正德在园子里闹着要回来,贾宝玉还当他和贾兰、贾环一流,也不在意,便随意打发了小丫头春燕送正德出园子。春燕是大观园修成之后才进贾府当差的女婢。与外面那些亲戚并不知多少。

    正德穿的又是家常旧衣,半新不旧,也没什么玉佩、项圈、荷包。只朴朴素素的,又没丫头仆妇伺候,春燕还当他是一般亲戚家的哥儿,进园子来见世面。可巧就走到了柳叶渚,春燕的姑妈和亲娘在哪儿打仗,与几个小丫头扭打在了一处。

    春燕见老娘、姑妈落了下乘,眼瞧着要被那些人联手推进水里。哪还顾得上正德,忙跑了过去。

    原来是家里那几个小戏子被放进园子里做活,因贪玩便来柳叶渚折嫩花儿,被春燕的娘何妈和她小姑子逮了个正着。探春管家的那会儿散了钱,将柳叶渚一带的花草树木就交给了何妈和她小姑子打理。这两个老婆子几乎把其看成了自己的私产。如今眼见芳官带着一群人来糟蹋她们的心血,两个老婆子如何能不急?

    正德不耐烦的用脚尖碾碎了地上的残花,背着小手就要走。只他才要转身,便听见有人提到自家长姐的名字。

    正德便顿住了脚,往那说话的丫头脸上打量。

    插着腰做茶壶状“喷薄”的正是贾母打算送给岫烟的小戏子芳官。

    芳官在梨香院学习的时候就不是个安分丫头,只是当时有个龄官在上面压着,芳官始终没冒出头。如今学里散了伙,龄官又家去嫁人,芳官便撺掇了一帮不愿意出府的小戏子们结拜金兰。口中讲的好听,是在园子里互相有个照应,其实就是凑在一处淘气。

    芳官学戏的时候常指使何妈,也就是春燕娘做东做西,没几天消停的时候。那会儿春燕娘不敢与她争辩,每每想到此。春燕娘便气不打一处来,加上近日吃了大亏,便口无遮拦,肆意辱骂了起来。

    “小蹄子们,你还当是在学里的时候呢?看把你们一个个狂的,我告诉你们,如今学也散了,你们的小命都捏在我们手里。我们心情好,便与你们宽松些,若是心里不爽利,看我怎么捶你们身上的肉!”

    春燕娘说着就来掐芳官。

    芳官哪里会叫她得手?一使眼色,后面藕官、艾官和豆官、葵官等人便一起发力,口中一阵乱嚷嚷。

    豆官照着春燕娘的肚子便撞了过去,几乎不曾将那老婆子撞了一跤。芳官连连拍手叫好,那两个也不甘示弱,一起拥了上去,将春燕娘和她小姑子团团裹住,手撕头撞。

    春燕急的撇了正德就往这边来劝,她不敢与芳官等人明着拧紧,便苦劝道:“都是一家子的亲戚,芳官你便别闹了,你打了妈,今后说出去没脸的还不是咱们?”

    芳官嫌弃的一扒拉春燕的手,冷笑道:“谁和你是‘咱们’?我如今给了邢姑娘做丫鬟,将来只听邢姑娘的吩咐,你别仗着以前就对我吆五喝六的。你当我不知道?我这些年赚的月钱都叫着老不死的贪去给你攒了做嫁妆!”

    芳官狠狠往春燕的脸上啐了一口:“呸!好没廉耻的东西,拿着我的钱,你还敢数落我!”

    春燕的脸一种红一阵白,春燕的娘更是气得瞪眼,粗了脖筋:“这话你也说得出口!别说你只伺候什么邢小姐,邢大姐儿的,便是进宫服侍娘娘也天生就是个奴才秧子!你打量我不知道呢!你在梨香院的时候就嫉妒人家龄官,恨不得蔷大爷也对她似的对你!呸,小蹄子,你也不打量镜子照照自己,你有没有那个福气!”

    正德在远处皱眉,脸上流露出的是同龄孩童难见的凝重。

    贾家莫非昏头了?怎么弄了这么个不安生的丫头送给姐姐?

    邢家别说还没到要人接济的份儿,就算需要,也不会要眼前的这几人。

    正德一扭头,顺着小路颠颠的跑了出去找自家长姐。

    芳官等人多势众,渐渐占了上峰,把个何妈骂的狗血淋头,直到李纨的小丫头来找她和藕官,这几个小戏子才志得意满的走了。气得何妈碎碎念个不停,见女儿更没好气。

    “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你是比她长得差还是比她穿的差?怎么老太太偏选了她给邢家?”

    春燕委屈的抹眼泪:“谁叫你没送我去戏班子学习,不然我也想着过几日的小姐生活呢!”

    何妈夺下小姑子手里的垂柳条,一下抽在女儿身上,狠狠骂道:“下三滥的小蹄子,这也是你羡慕的?你今后再敢说一句,看我不打折你的腿!”

    还是春燕的姑妈拦住了嫂子,悄悄给春燕递了个眼色:“我恍惚瞧着你带了个人往这边来?可是差事?”

    春燕闻言大叫,忙四下找正德,可翻遍了花丛草窠,就是不见人影。

    “这可怎么得了,那孩子是晴雯姐姐亲自叫我领出园子的,如今把个人弄丢了,她可不要打死我!”

    春燕想,要是袭人姐姐也没什么,可偏偏吩咐自己的她!年下的时候坠儿不知犯了什么错儿,被晴雯姐姐拿住,用一丈青戳了手背,如今更被赶了出去,听人悄悄在园子里传,坠儿的手看了大夫,只说是不中用,今后怕要废了。

    坠儿的娘哭的死去活来,却仍旧不敢进府来与晴雯拼命。

    春燕害怕晴雯难为自己,就埋怨母亲与她姑妈。

    两个老婆子这才明白事情严重,忙与春燕各处去寻人。

    正德小腿倒腾的飞快,不大会儿就跑到了门口,几个守门的婆子不认识正德,还来不及追问,就见一道残影从她们眼前滑过。

    不得不承认,小包子认路能力还是极强的,贾母一见他回来,忙笑道:“怎么没和你宝哥哥一起出来?”

    “宝玉哥哥的姨娘生气了,他正哄着呢!一屋子的丫鬟都围着他们转,我见没意思,所以先跑了回来。”

    彼时,王夫人和李纨也在,前者听了正德的话,脸上便难掩尴尬。贾母冷淡的看了儿媳一眼,王氏更羞的无地自容。

    李纨忙打岔笑道:“邢妹妹,我们老太太指了两个乖巧的丫头给你和林姑娘使唤。我们也知道,你家里不缺这种促使丫头,不过园子里的姑娘们每人一个,林姑娘自不必说,就是邢妹妹我们老太太也拿你当亲孙女一般。”

    贾母耳根子舒服,也笑道:“你大嫂子说的在理,外面买的不知底细,倘或走了眼,花钱是小事,没的淘气惹你一肚子气。如今太妃薨了,我们家也就散了戏班子,那些小丫头相貌上没的挑,连规矩也是一等一的好。”

    正德噗嗤笑了起来,岫烟和贾母等不解的看着他。小包子忙矜了小脸,与姐姐央求道:“姐姐不如送了给我使唤吧,篆儿总抱怨她没个打下手的呢!”

    贾母和王夫人大喜:这可真是意外的好兆头,她们正愁怎么在正德跟前安插人手,谁知他却主动求了!

    王夫人难得和蔼道:“合该如此,你先瞧瞧几个丫头,看准了哪一个喜欢便选哪一个带回去。”

    岫烟根本来不及插嘴,外面鸳鸯已经带了芳官几个进来。

    芳官等人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和刚才的嚣张跋扈判若两人。正德踱着小步子慢走到她五人跟前,直接略过豆官和眼里满是希冀的葵官,径直来到芳官面前。

    “老太太,我只要这一个!”

    贾母大笑:“瞧瞧,瞧瞧,要不怎么说我们正德眼光高呢!这个叫芳官的丫头确实是里面最出挑的一个!”

    岫烟嘴角虽然含笑,可心里却犯嘀咕:这小子又要闹什么幺蛾子了吧!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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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少年早慧点名往事

    岫烟婉言推辞了贾家的求助,不过贾母也并不在意,她开始叫邢岫烟来,也未必真心想叫个外人帮着管家。当然,邢岫烟答应了更好,贾母一来重视邢家哥儿未卜的前程,二来宝玉也着实到了该议亲的年纪。

    贾母没强留,只嘱咐尤氏和李纨亲自将邢岫烟兄妹俩送出大门,又单独叫了一辆小车,让正德新收的丫头芳官和送黛玉的使唤丫头藕官坐。两个丫头虽然不舍园子里的生活,但贾母特别大方,不但赏了春夏秋冬四季的衣裳八件,更有赏银每人二十两。

    就是花姨奶奶袭人一年辛苦下来也不过拿个这么多的数目,回想着豆官、葵官、茄官等人羡慕的目光,芳官二人免不了又是一番得意。

    芳官抱着个大包袱坐在左侧,不时翻着往轻纱帘外瞧去。街上行人如织,也有往来担卖货物的小贩,也有骑着信马由缰的公子,也有出了嫁三三两两逛街的小媳妇。

    芳官满心羡慕:“我上次出来逛街还是三四年前呢!自从我爹娘将我卖了进贾府当差,我就没见过外面是什么样子!”

    藕官闷头吃饼:“亏得你还有这种好心情,我愁都要愁死了。咱们在贾家,虽然总被人在背后说是小戏子,可园子里的人也不为难咱们,如今一去邢家,咱们可就是两眼摸黑,什么也不知道。再者说,邢家哪里就比得上荣国府!”

    藕官将早硬了的饼随手扔给芳官:“不是我说你!宝玉明明有意留你在怡红院,还悄悄嘱咐了四儿来告诉你。你说说,这要是换了葵官她们几个。还不巴巴儿地凑了上去!”

    芳官啐着笑骂道:“宝玉可不是睁眼的瞎子!你别忌讳我说诳语,咱们梨香院出来的这些拜把子的姐妹,除了龄官和我,宝玉没一个看上眼的!”

    藕官一撇嘴。“你的老毛病又犯了,你自己和龄官怄气,何必借着机会遍贬低我们?我是比不得龄官。有蔷二爷捧着,连娘娘都夸赞她模样性子都是难得的一等一,可和你比,我只不服气!”

    芳官笑挨着藕官,两人正说着,忽然马车外面陪车的老婆子高声往内传道:“两位姑娘,咱们大小姐与少爷往西街去了。你二人先随着管事回府,自有林姑娘安置你们。”

    芳官忙挑开帘子往远处张望,她见邢岫烟坐的轿子转进了西大街,芳官忙将包袱扔给车内的藕官,说着就要往下跳。唬的那婆子一把按住芳官。

    “你这老妈妈。好不懂规矩,我如今是姑娘的人,没有奴婢不追上去服侍的道理。”

    这车虽然是贾家的车,但跟着的婆子却是邢岫烟的心腹之一。那婆子满脸带笑,可语气并不客气:“姑娘还年轻,不懂我们府里的规矩!进了邢家可不比在荣国府,我们家处处都讲究个规矩,姑娘是新来乍到,分派你们什么活计。这可是美莲、美樱两位姑娘说了算。再不济,还有篆儿姑娘。芳官姑娘可别忘了,你是贾府老太太指给我们少爷使唤的丫头,可不该只顾着往小姐身前凑。”

    芳官被噎了彻底,藕官见那婆子不是个好相与的,忙将她拉扯回车厢内:“你和那老货理论什么。”

    “你懂得什么!咱们是老太太给的。我又是正德少爷亲自要去,不趁着这个功夫好好杀杀她们的威风劲儿,将来怎么在邢家立足?”

    这些小戏子里,藕官与芳官做好,虽然二人也时常拌嘴,但藕官向来信服芳官的判断。

    眼瞧着外面的人不肯往她们出去,藕官无奈道:“先跟着车进府就是,你没听那婆子的话嘛!少不得有人要等着给咱们一顿排揎呢!”

    芳官不死心的又拉了青纱帘幔,邢岫烟的小轿已经彻底消失在西大街,她只能讪讪的抽手回来,与藕官心不甘情不愿的往凤尾胡同去。

    且说岫烟和正德合坐了一辆二人小轿,行至西大街四通车店的时候,岫烟叫两个家丁暗暗雇了一辆不出彩的四轮玄色盖乌木顶的马车。将邢家自己的小轿安置在车店后院,只叫了个跟着正德的小厮在这里看着。岫烟领了四五个家丁,驾着车马就往镇抚司来。

    镇抚司外的军官听说马车里坐的人要找宋千户,而且对方自称是宋千户的亲戚,这次是来投奔的,军官忙丢了不敬之意,往里通禀。

    宋晨正与几个百户议事,听人回报是自己的家一个远亲来投奔,宋晨没由来一怔:“你肯定说是我的亲戚?”

    那军官忙赔笑道:“问了好几遍,确实这么说,他家的家丁还说,只要爷出去见了便知是谁。”

    宋晨一笑:“咱们镇抚司向来是找人麻烦的地儿,名声可算不得好,连朝中的几位阁老每每经过这大街,听说都爱叫抬轿子的轿夫绕道走。如今不想也有人主动上门来寻我!也罢,等我出去瞧瞧!”

    宋晨将刚刚的来的一个物件认真放置怀中,并不假他人之手,大踏步就出了议事厅。

    镇抚司外守门的小兵们都好奇的盯着那乌木顶马车瞧,等听到身后有轻微脚步声,众人赶紧笔直立住,将胡乱猜测的心思纷纷收回,可眼睛却偷瞄着斜前方的一举一动。

    宋晨站在台阶上往下这么一望,立即认出了马车前邢家的家丁。他心一紧,忙快步走了过去:“是你们姑娘……那家丁以前也瞒着邢忠和卢氏给宋晨送过姑娘的私信,他忙欠身低声道:“姑娘和正德少爷在车里,说是有好事要来问千户大人。”

    宋晨短叹一声,叫了车夫将乌木顶马车从镇抚司的角门进去。

    那车夫是四通车行的伙计,邢家过去雇车的时候只说在京口大街附近,车夫也没多心,等到了京口大街,这几个人便要他将车赶往镇抚司。

    车夫听了地址,害怕浑身打筛子似的往后退,要不是邢家单独又许了他十两银子,车夫哪里敢往镇抚司来?谁知一到这儿,车夫才知道马车内的小姐和少爷来头了不得,连镇抚司里的人都要客气有礼。

    马车从角门进,入了衙门里的西巷道便不能再往前走半步。车夫和那些家丁就守在此处,岫烟戴了帷帽,拉着正德尾随宋晨进了一个僻静的偏院。

    正德满心疑惑的看着那沉默的二人,小孩子极其敏感,也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便可怜巴巴的来叶烟的手:“姐姐,咱们为什么来见宋大哥?”

    岫烟摘了帷帽,单手理了理正德的衣襟:“姐姐有事问宋大哥,你且在廊上站一站!”

    宋晨一摆手:“事情已经到今天这一步,你想瞒也未必能瞒得住。”他冲正德招招手,将其叫到身边:“宋大哥问你,你父母和长姐待你如何?”

    正德不悦的撅嘴:“宋大哥你好奇怪,我们家是什么光景,你应该清楚的!我爸妈相亲慈爱,我两个姐姐温婉贤淑,全家上下没有不疼我的!”

    宋晨不经意看了岫烟一眼,见对方黯然神伤的样子,不禁替她揪心,便道:“那么,要是有人告诉你,你并不是邢家的亲生骨肉,你心中可还有埋怨?”

    岫烟慌乱的站起身,她只当宋晨会小心翼翼,剥茧抽丝似的将这件事儿告诉正德,可宋晨这家伙,怎么这样直白!

    二人的心都悬在嗓子眼,唯恐正德接受不了这个说法。

    谁想正德只是抬了头先瞧瞧长姐,又闷闷的看向宋晨,继而耷拉下脑袋,像个无精打采的小公鸡。

    岫烟上前将正德的小身体搂在怀中,轻声安抚:“宋大哥与你说笑呢,并没有的事儿!”

    正德眼眶里有晶莹的泪珠在滴答滴答往下坠,“我知道宋大哥没说假话,在老家的时候,姐姐发卖的那个姓谷的厨娘,就是因为与人说我闲话。你和爸妈还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都明白。原来学里有个陈哥儿被我打了,你和妈亲自去他们家赔的礼……岫烟记得那件事,之后她便不大敢将弟弟送去那种不正经的学堂,自请了先生进府授课。那个陈哥儿一看就是个淘气的,可弟弟死活不肯说他为什么打人。

    正德委屈道:“他说我是姐姐捡来的野孩子,不配念书,只配给他做个研磨牵马的小厮。”

    岫烟气得脸蛋发白!那会儿正德勉强才五岁出头,在学堂里念书的最大不过七八岁,最小的也有四五岁。那陈哥儿与弟弟年纪相仿,必定是听了长辈们的闲言碎语,这才当得了趣味似的在学堂里炫耀,根本不知道会伤害别人。

    尤其是邢家在那二三年发展迅猛,眼红的人不知多少。

    都说嫉妒能改变一个人的信念,岫烟却以为,嫉妒也能改变另外一个人的命运!

    宋晨见那兄妹俩抱在一团哭的伤心,忙将刚刚得来的东西拿出来与岫烟瞧:“你仔细辨认辨认,可记得这块玉佩?”

    宋晨递过来的玉佩婴儿拳头大小,刻的是鹤鹿同春的样子。岫烟慌忙接过,惊道:“这东西你哪里得来的?”

    岫烟的记性就是再差,也不会忘了这块玉佩,它岂不就是当初全家走投无路的时候典卖给裕通当的那一枚?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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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门中来客并非善意

    当初要没这块玉佩,邢家初来乍到的日子肯定不好过。那玉佩典当了三百两,邢家从此才有了翻身的机会。也许一开始还有些惴惴的,但时间久了,别说卢氏,就连岫烟也早忘了还有这么一档子事儿。

    此时此刻,再见玉佩出现,岫烟自然想到此玉佩和正德的身世大有牵连。

    “这玉佩是我和妈亲自送去的裕通当,怎么到了你的手里?”

    宋晨沉声道:“皇上还只是皇子的时候,曾微服私访过江南。这玉佩是他亲手雕刻,送了一位心仪女子之物。因为当时隐瞒了身份,所以玉佩的原石很普通,但皇上的雕工是随了宫里面的名家教习过的,不难分辨。这块玉佩是我领旨寻访正德身世的时候,辗转买回来的。那位裕通当的东家已经被秘密送进了京城,他对你和邢太太的印象很深,再加上吴县许多人都知道正德的抱养身份,有这几样做证据,倒也基本断定了正德的皇家血脉。不过……宋晨目光里多了几分难掩的晦涩:“皇上虽然已经从白先生哪里知道了正德这孩子,但迟迟没有将人接回去的打算。我和父亲谈过一次,或许皇上还心存怀疑。毕竟这孩子出来的太突然,而且你们家待他又好的出奇,皇上可能认为这是什么人在背后作弄的诡计。”

    岫烟气道:“既然怀疑,就当什么也不知道好了,干嘛又兴师动众。现在闹的连荣国府一类的人家都知道,四王八公已经算是京城里二流的人家,如此说来,那些名门望族。皇亲国戚,岂不更要对我们一家子指指点点?”

    正德窝在长姐的怀里,用小手去拍岫烟:“姐姐。我不想离开你们。”

    岫烟眼圈一红,泪珠儿成串儿往下坠。

    宋晨便将怀中的帕子递给正德,示意小家伙拿过去。正德反复瞧了瞧二人,然后闷不吭声的从宋晨的手中接过帕子,认真乖巧的擦拭在岫烟的粉颊上。

    宋晨叹道:“我知道你们姐弟情深,不过看现在这个光景,要想正德平安无事。只有进宫这一条路可走。宫里面传来消息,太上皇本是要亲自见见正德和你父亲的,可是出了徐太妃这件事之后,太上皇心中太过悲戚,想要重提此事还有点难度。”

    太上皇自禅位之后便歇在宫中的云台。都是徐太妃打理云台一应大小事务,人常说:老来伴儿,徐太妃这一死,对太上皇的打击可太大了。

    现在宫中对太妃的死众说纷纭,虽然太后极力想要压制,可大家都在猜测,是太后毒害了徐太妃。

    连带着被太后弄进宫来的福王世子也受到了牵连,地位待遇远不能和宫里面的几位正经皇子相提并论。

    正德听宋晨说到福王世子,不动声色的想着整治那小子的主意。

    怪不得他寻了好久都没寻到这个人。原来是躲进宫里去了!

    哼,打了他姐姐就像躲起来,想的美!这血债血偿,从来都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宋晨和岫烟都没注意到正德的心思,宋晨只与岫烟解释正德的出身,也好叫她们提前防备。

    “扬州有个世家大族欧阳氏。八年前长房嫡出有位大小姐,闺名叫雨荷,据说乃是扬州才女,求亲之人几乎没踏破家门槛。不过却忽然香消玉殒,城中不知多少人遗憾此事,更有欧阳老夫人悲痛过度,没几年也去了。可奇怪的是,老夫人至死不肯进欧阳家祖坟,更不准女儿埋椁于此。”

    岫烟轻声问道:“这个欧阳小姐就是……宋晨点点头:“你还记得那位进宫不久的柳充仪吗?”

    岫烟当然记得,她与这位并不出挑却能博得皇上青睐的柳充仪还有过一面之缘。岫烟低呼道:“我当时就觉得奇怪,现在想想,柳充仪的一双眼睛与正德出奇的相似。难道这就是皇上点选柳充仪进宫的原因?”

    “虽不十分准,但也差不多了。皇上有意抬举柳国公,这样也是做给朝廷上下看。”

    宋晨冲正德招招手,低声嘱咐道:“陛下喜欢聪明的孩子,如果你真能进宫面圣千万不要对这位欧阳小姐表现出漫不经心,她是保你平安的一块护身符。”

    正德耷拉着小脑袋,脚底下不断画着一个又一个小圆圈,以沉默做了对他的答复。

    一时外面有镇抚司的差人来寻宋晨:“千户,宫里来消息,宣你见驾。”

    岫烟忙起身告辞,宋晨亲自送了她和正德出角门,另叫几个得力手下换上便服,一路护送她姐弟去车店。

    晚间邢忠回府,听到女儿说的这个消息,惊的足足一刻钟没回神。

    “你妈已经知道了?”

    岫烟苦笑着看向父亲:“妈正怀着孩子,我怕吓到她,不敢说。”邢忠神色一黯:“她把正德当亲儿子养活,正德三岁那年生了大病,她没日没夜的照看,自己瘦了一圈不说,此后还初一十五用斋,说是为正德祈福。咱父女俩都看得出来,她怕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岫烟轻轻抽泣:“不接受又能怎么样!宋晨说的对,进宫是正德唯一的活路。趁着年纪小,大家还好有个说法,万一等到再大些,第一个容不下他的其实就是皇上。”

    皇上的位置一直坐着不踏实,太上皇太过强势,要是某个私生子被有心人利用,挟了去做傀儡。朝廷便有可能再度陷入危机

    邢忠沉吟片刻,与女儿开始说着自己的见解:“从皇上一上位就重新重用镇抚司来看,这位孝宗陛下可不是心慈手软的人。说他对那位欧阳小姐有情,但究竟如何谁又清楚呢?”

    岫烟冷笑:“我也猜得到,欧阳家肯定是觉得女儿未婚先孕有失家族名声,悄无声息就叫她去了。可惜,我捡正德的时候并不知道当时是怎么个情形。也许这位欧阳小姐是临终托孤,也谢是悄悄扔了孩子就去了如果将来宫里面有人问,我们该怎么回答?”

    岫烟一家穿来的时候就有这个孩子,当时还险些成了烫手的山芋。

    可恼她一直忘记仔细问问绿珠当时的细节,原本的那个邢岫烟能将捡来的孩子放到绿珠家,就说明对绿珠一家是极其信任的,也许会提到些有用的线索,可这几年来她对正德的身世讳莫如深,根本不敢与绿珠提这个话题,没想到竟耽误了。

    父女俩一商议,这件事不能总瞒着卢氏,早知道比酮道要强。

    第二天一早,岫烟和黛玉与正德等去上房用早饭,就看见卢氏眼眶红红的,似乎是哭了一夜。岫烟与刚刚知道内情的黛玉心里不好受,也不敢多说什么,卢氏就抱着正德,娘俩都哭的好不伤悲。

    邢忠心里一阵阵酸楚,强笑道:“咱们犯不着杞人忧天,也许事情没咱们想象中的糟糕。孩子能有个好前程,咱们该高兴才是。”

    谁知一句话惹的卢氏更难过,还是黛玉百般劝阻了,母子俩这才收了感伤。

    邢忠担心妻子情绪不稳,也和衙门里告了假,准备带着卢氏去郊外的庄子上住两日,没等车马收拾妥当,门子忽然来报,说正德少爷的老师白先生已经到了府门口。

    一家人忙出去迎,白先生只站在正院的空场上,并不愿意往内堂里进。他先是不悦的瞪了正德一眼,继而厉声道:“我出门前如何交代与你?必要背下整部《孟子》方可与你师兄告假,如今你不告而辞,哪有半点读书人的礼数!”

    正德不服气道:“师兄收了我们家的画儿,已经答应与我半个月的假。”

    白先生身后的一个中年男子满脸羞红,不敢抬头看白先生喷火的眼睛。

    白先生大恨徒弟不争气,他一生不屑于权贵为伍,要不是当年太上皇亲自留他给当今圣上教书,自己根本不会成为什么所谓的帝师。

    老实讲,孝宗是他这些弟子中最没才华的一个,也是他最不喜欢的一个。无关才情,而是孝宗仅剩的心思都用在了与人勾心斗角之上。不然,白先生也不会对孝宗几次宣他进宫的旨意视而不见。

    白先生更讨厌邢忠这种靠卖官鬻爵登上官场的匹夫。

    如果靠银子就能换来十年寒窗苦,他又何必不辞辛苦的去教导弟子?直接开了个钱庄给徒弟们买官不就好了?

    若非当初碍着宋濂那老东西的面子,若非一眼就猜出正德是皇上的血脉,白先生根本不会叫邢家这种门第登上璧山书院。

    正因为不屑邢家的门缝,所以白先生总是压制着正德,不准他下山回家。

    没想到这臭小子不但自己不学好,还拐带了他师兄。

    正德的三师兄心里暗暗叫苦,早知道就不收那幅画了,他哪里猜得到师傅会提前回书院?而且开口就问小师弟何在,叫他们搪塞的机会都没有。

    白先生指着正德的手只打哆嗦,“你,你跟我走!”白先生不顾老迈的身躯,上来就要拉扯正德。

    正德近几日又养的圆圆润润,小肉丸子似的,偏腿脚又格外的灵活,一个躲闪就跑到了卢氏的背后。

    白先生气得差点不顾身份跳脚。卢氏穿的虽然宽松,但也瞧得出是个孕妇,他要是和妇孺一般见识,他一辈子的名声可不就彻底扫地了!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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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愁云惨淡举家煎熬

    这个世界很多东西都存在着假象,外表柔情似水的,或许是身怀武功的刺杀高手;一脸髯须胡茬的,或许见只老鼠都怕的要死;盛名负身的,或许根本就是个不学无术的骗子

    岫烟不得不承认,她这次是彻彻底底看走眼了。

    什么帝师,什么当世大儒,简直就是个小肚鸡肠,气量极小的小人。

    白先生还不肯叫正德留在邢家,非要带着他回书院,卢氏抱着儿子不肯撒手,邢忠更阴沉着脸:“如果先生为正德好,大可好好说话,本来就是我们求了先生收他为徒,没有拘着孩子不准他上学的道理,可你现在领着这一群人兴师动众跑到家里来抢人,这是什么道理?”

    卢氏也气道:“我们也没说溺爱这孩子,叫他荒废了学业,怎么如今连回家住几日,先生看着也碍眼了!”

    那白先生冷笑不断:“还在我面前装糊涂呢!你们早就知道正德的身世,一直处心积虑的想要借着我来上报朝廷!哼,我告诉你们,我是不会叫一个好好的孩子毁在你们这等商贾之家!”

    白先生一挥手,他身后几个书院来的小厮便要上来夺人。

    正德的三师兄又急又怕,不住的低声劝阻:“师傅,何必闹的大家都不自在。咱们只好好与她们说就是!”

    邢家的家丁焉能叫主母吃亏,早围了上来。反将书院里的小厮们推到墙根处,让他们动弹不得。更有内院的婆子拿了鸡毛掸子等物来与璧山书院的人对峙。

    白先生一把甩开徒弟的束缚,恨恨道:“正德,我只再问你一次,你要不要与我回书院?”

    正德已经从卢氏的怀里走了出来,一脸严肃的看着白先生:“师傅,书院里的师兄们每月都能回家团聚,为什么只我不能?你叫师兄每日讲一遍《梁毅传》,却从不告诉我原因,难道这就是为我好?”

    白先生老脸羞红。怒道:“你懂什么,这是为你不误入歧途,你哪里明白为师的苦心!”

    岫烟在台阶上听的清清楚楚,不禁勃然大怒。

    《梁毅传》乃是前朝一位江湖闲人所作,这梁毅乃是梁国公的庶孙,从小成就斐然,练得一身好武艺。最得老国公的喜爱。梁国公是以武起家,靠勤王得了圣宠,老国公有心将爵位传给庶孙。可这梁毅非但不肯接受,反而帮着身体孱弱的嫡兄建功立业。每每留下战功回府,梁毅对嫡兄更是谦卑的近乎奴仆。

    此书一经问世,便得到了前朝明孝皇后的大加赞誉,力压群臣反驳。将自己那身子骨并不结实的独生子推上了储君的位置。

    明孝皇后尚不甘心。唯恐宫中其他皇子威胁到儿子的地位,便一一铲除这些隐患。谁知明孝皇后的儿子没活几天就殁了,连带着皇帝无子可传,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将皇位让给了同胞兄弟。世人不说明孝皇后愚蠢,反而盛赞皇帝禅让之举叫人折服。

    这本《梁毅传》也就随着前朝这场错综复杂的宫廷内变而红极一时。

    岫烟就觉得自己的肺火燎燎的像是要炸开了似的。

    她现在可以肯定,自己当初的决定不但是走了眼,而且是有生以来做的最愚蠢的决定!

    岫烟破口就想要骂人,要不是黛玉紧紧拉着她。她只怕早就冲了出去。

    “姐姐用不着自己动气,你瞧正德,那小子棍意多着呢,只怕他自己就能顺顺当当弄妥当此事。”

    果不其然,正德说完那番话,更往前迈了两步,丝毫不惧怕他师傅的难看的脸色。

    “师傅是希望我学习梁毅?”

    他三师兄眼见师傅脸色越发难看,便上来拉正德:“你这孩子,怎么跟师傅说话呢!快随我们回去,这也是为你好!”

    “师兄,什么是为我好?既不讲书,又不论理,只每隔几日留句七言对联命我回答。我姐姐为我上书院进学不知费了多少周折,我还当我愚钝不叫师傅喜欢,也不敢跟家里人说,生怕父母难过,替我操心。”

    正德的三师兄见满院子邢家人几乎都是用喷火的眼神看着自己,不禁心里打鼓。

    他当初就怀疑师傅的做法,自己不是师兄弟里最具才华的,可却是最刻苦的一个。照理来说,师傅没精力带正德,大可以叫二师兄或是五师弟来。他们一个管着书院,一个在文坛上的地位可与福王妃的父亲相匹敌,甚至常常进宫为几位皇子讲学。师傅根本不该叫他为正德授课。

    现在听着正德将不满发泄出来,三师兄也不安的怀疑起师傅的做法

    白先生在这里闹的厉害,宋濂不知哪里得了消息,下了朝就赶紧奔着凤尾胡同来。见满院子对峙的人,忙拉着白先生:“我府中准备了好茶,是皇上赏我的大红袍,我可舍不得用,只等你回来请你呢!”

    要是别人,或许就顺着宋濂这话下了坡,谁叫宋濂官衔太大,是吏部尚书呢?能叫吏部尚书亲自来劝架,这面子着实不小了。

    可惜白先生是出了名的不会看人脸色,他将袖袍一甩,险些没将宋濂推翻在地。更恶声恶气道:“你会做好人,这烂摊子你来收拾吧!”

    说完,领着一大批人狼狈出了邢府。

    宋濂看着邢忠和卢氏苦笑:“本官有话与你们说。”夫妻俩面面相觑,强掩不安的引着宋濂进了正堂。

    宋濂不是滋味的吃了半口茶,一时又不知怎么把话和他夫妻二人说。

    皇上忒难为人,偏这种事情又落在他头上。宋濂不禁暗骂:孝宗啊孝宗,你的风流债弄的一帮人给你收拾,也不怕百年之后的野史胡乱写你!

    邢忠不安看着宋濂:“尚书大人,不知你要和我们夫妻说什么?”

    “哎,邢大人,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早朝结束后,陛下宣我去了养心殿,不为别的,就为正德公子。”宋濂淡淡道:“陛下已经下定决心,认回正德公子。可不是什么义子或养子,而是名正言顺的皇家血统,陛下圣明,将宋贵人所生的五皇子往后顺延一位,今后正德公子便是真正的五皇子。”

    邢忠虽然猜到会是这种结局,可心里根本掩饰不住难过。卢氏更是抽抽搭搭小声呜咽起来。

    宋濂一脸尴尬:“邢大人、邢太太也不必悲伤,这正是五皇子的福气。陛下全心为殿下着想,为堵住众人之口,所以编了个故事。只说五皇子降生的时候,国师算了一卦,说这孩子非养在普通人家至六岁方可终身平安。如今过了年纪,破了灾,消了难,所以才接回宫中。”

    宋濂见他夫妻二人沉默不语,只当已经接受了这个借口。想了想,宋濂还是艰难的开口笑道:“只是有件事要委屈了邢大人与邢太太……邢忠和卢氏不安的看向宋濂。

    宋濂干笑两声:“万岁的意思是,这个寄养五皇子的人家最好还是殿下真正的外祖家比较好。”

    夫妻二人呆呆的看着宋濂,不解其意。

    “咳,”宋濂清了清嗓子:“皇上对五皇子的生母心怀愧疚,所以希望能通过殿下弥补一二,扬州欧阳家祖上出过数十位进士,在江南一带名声颇佳。若对外宣称,五皇子是在这样的门第中长大,对殿下,对朝廷,当然,对邢大人也是益处多多。”

    说到底,孝宗是不喜欢邢家过去的名声,又或许,这里面更有白先生的推波助澜。

    邢忠和卢氏面如死灰,宋濂有几分坐不住了,忙尴尬的笑道:“如今欧阳家正派了他们家嫡长子,也就是殿下的亲舅舅往京城来。这种事不好耽搁,等欧阳家的人到齐,皇上也会正式预备叫殿下认祖归宗。邢大人和邢太太也早些收拾收拾殿下的东西,有什么交代的话便趁着这个机会都说了吧!”

    宋濂撂下话赶忙就溜了。

    卢氏两眼直瞪瞪的瞅了大门口半天,气得“嗳”了一声,说不出话来。岫烟和黛玉唯恐她出事,忙左右搀扶了卢氏回后院休息。

    卢氏躺在床上,两眼发直没有焦距,也不哭也不闹,岫烟反而心中惴惴,觉得要出大事。

    果然,当天晚上后半夜,卢氏便叫肚子疼,下身隐隐见了红。多亏岫烟提前有所准备,怕妈是高龄产妇,便准备了两个懂得妇科的医婆在府内照应。那两个婆子多有经验,赶忙施针,又叫小丫鬟紧着熬煮保胎的汤药。

    直闹腾到天几乎大亮,卢氏的情况才渐渐有好转,等岫烟与黛玉终能喘口气时,却发现正德不见了。

    问遍了整个府邸,还是后园角门上的婆子来回,说是刚刚瞧见正德少爷带着王师傅与王家小哥儿骑马出了门。

    岫烟忙打发管家去追,然而后门连着民巷,出了这小巷口便四通八达,谁又能料到他们三人究竟往何处去呢!

    且不提邢家如何慌乱,只说正德胆大包天,竟带着王师傅直奔神武门而来。看门的御林军见高头大马上一个小小的人儿,穿戴还在其次,只是这满身的威风,竟连大皇子也比不得!

    “呔!你这小娃娃,到了神武门,还不速速下马?”

    正德根本不听,只将马缰一揽,从上而下俯视道:“我要求见陛下,速速与我通报!”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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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宫门相遇皇后诡辩

    戴权得了大殿外小太监的汇报,往养心殿内偷偷的探头。

    “公公,那小主子在外面闹着要进来,要不是御林军大统领王维善认出了他,指不定要在神武门闹腾怎么个样子呢!”小太监看着戴权满脸的苦恼。

    戴权却微微一笑:“你去告诉王大人,好吃好喝招待这位小祖宗,咱们将来可都指着那位飞黄腾达呢!王大人是皇上的心腹,他既然认出了小主子,肯定明白我话里的意思。”

    小太监忙不迭的去了,恰孝宗刚刚批阅毕最后一本奏折,听见外殿戴权和人嘀嘀咕咕,便低声问:“什么人在外面鬼鬼祟祟的?”

    戴权一溜烟儿跑了进来,弓着腰陪笑道:“万岁爷,是御林军王大人打发个人来说话。说正德小主子在神武门外候着,想求见陛下。”

    孝宗怔了怔,顺手将朱笔搁置在一遍,转身从龙椅上走了下来:“那小子要见朕?”

    戴权脸上泛起苦笑:“回万岁,王大人来说,这正德小主子只随身带了一个护卫,还有个半大的小厮,王大人担心出差错,就赶紧将人留在了下来,如今想进来讨万岁的一个意思,您看,是迎进还是……孝宗忍不住一笑:“这小子好大的胆识,敢孤身闯宫,竟颇有太宗遗风。”

    戴权在心里腹诽:我的万岁爷呦,您就是抬举五皇子,也犯不着拿他和太宗相比吧!太宗皇帝可是孤身仗剑勇闯敌营群战八百。救出了太祖皇帝。这份功劳乃是开过头功,五皇子就是踩着登云梯也难和这个匹敌呦!

    不过看着皇上那兴高采烈的样子,戴权可不敢在其头上泼凉水。

    得了孝宗的命令,戴权亲自去神武门请正德。小包子头回进宫,尽管心事重重的,可小孩子怎么能不好奇?过了神武门。上了浮云桥,转过永和殿便是皇上日夜批阅奏折的地方。

    戴权一一悉心的为正德介绍着,正德时不时用小手指]

    行了一炷香的功夫,才看见养心殿的宫门。

    迎面忽然来了一队人。八个太监抬着皇后亲坐的凤辇缓缓走来,四个宫女手提天釉石榴熏,一应摆开长阵在前,凤辇后是十六个小宫女,个个凤灵彩衣。秀美异常。

    戴权一瞧这阵势就知道准时走漏了消息,告诉皇后小主子进宫的事儿,戴权暗道不妙。只是皇后的凤驾显然看到了自己,他只有硬着头皮上前,腿一弯就跪了下去。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淡淡一笑,也不叫戴权起身,只是将目光落在他身后的正德身上。“好乖巧的一个孩子,这是哪家的少爷?”

    “呃”戴权一时噎住,他可不敢告诉皇后。这是万岁爷正准备认下的五皇子啊!可不说,等来日皇后找自己的麻烦,这岂不是一条罪状?

    瞒而不报,视为大不敬之罪啊!

    皇后身边的大太监阴阳怪气的笑道:“戴公公,怎么着?连皇后娘娘的话你也不敢不答?”

    “奴才万死不敢!”戴权匍匐在地,“这位小公子乃是皇上宣进宫要问话之人。至于是什么身份来历,奴才也不清楚!”

    皇后心中嗤笑:时至今日,孝宗和自己闹分生,又有多少是这帮得了势的狗奴才在背后捣鬼?

    皇后点点头,换上了一幅笑脸:“本宫也有要紧的事回陛下,你往里面通禀吧。”

    戴权还当自己死里逃生,紧忙先进了大殿给孝宗送信。孝宗原本要见儿子的好心情瞬间全无,冷着脸蹙着眉:“你与皇后殿送消息了?”

    “奴才冤枉,奴才知道正德小主子的重要性,哪里敢背着万岁爷去皇后哪里卖乖?确实是娘娘自己来的。”

    孝宗冷笑道:“纵然不是你,也是你手底下出了什么混账东西,用朕去换荣华富贵呢!你给朕仔仔细细的查,不管是皇后安插在朕身边的,还是太上皇,又或是太后,只要发现一个,必定重重的给朕严惩!”

    戴权忙接了旨意要退出去,孝宗忽又叫住他:“你带了小主子在后殿略坐坐,先看看皇后是什么心意。”孝宗始终怀疑皇后的居心,做了近二十载夫妻,皇后是什么性格的人,孝宗最清楚不过。

    人人都以为是太后害死了徐太妃,可孝宗暗中猜测,有可能是皇后在暗中使用了诡计。徐太妃没有儿子,而且也从来没偏倚过哪位皇子,她在宫中承宠多年,不但得太上皇的器重,而且也叫孝宗敬重。

    太妃一死,众人当然要把怀疑的目光指向太后,福王世子进宫的事情就可能不了了之,皇后继而不动声色就消灭了潜在的敌人。

    孝宗坐在龙椅上陷入沉思,他不介意后宫里的女人们各显身手,可前提是不能损害了皇家的子嗣。皇后甚至不知会自己一声,就骤然对太妃动手,这才是导致皇上心中不喜的重要原因。

    所以皇后一进大殿就感到孝宗的冷意,她心下一紧,以为哪里露出了马脚,忙笑道:“陛下可见到那孩子了?果然是皇家血统,与万岁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臣妾一见他就喜欢的不得了……孝宗笑道:“爱妃说的可是真话?”

    “陛下可不该怀疑臣妾,臣妾才要跟陛下商量件重要的事儿呢!”皇后嗔道:“臣妾想着,宋贵人终究是五皇子的生母,人家孩子好端端当了这些年的小五,忽然您一句话就顺延了位置。就算孩子没有想法,可宋贵人还委屈呢!臣妾就想借着这个好时机,给宋贵人的分位往上升一升。”

    孝宗不禁点头:“爱妃不说,朕倒忘了这件事。不过,宝贵人有孕,等她一并诞下皇子。二人同晋位吧!”

    “皇上万万不可!宋贵人生下龙凤胎才抬举上来,且她进宫服侍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是此次又叫她等宝贵人,将来诸姐妹们恐会非议她。臣妾倒不怕别的,只是五皇子还小,孩子心思最细腻。若是就此与宝贵人肚子里的兄弟分生了反倒不美!”

    “那依着皇后的意思是?”

    “自然是先封宋贵人,等宝贵人平安生下孩子,臣妾一定将宝妹妹的晋封大礼办的热热闹闹。”

    孝宗长舒一口气,走下来携了皇后的手:“爱妃能替朕这样着想,实在是一代贤后。正德认祖归宗一事。还要你多多费心。至于宋贵人那里且不忙,先叫她带着公主挪去清秋阁与柳充仪作伴,今后她便是一宫之主,用度与元妃等人比肩。”

    皇后忙应承下来,她见孝宗脸色还算和蔼,便试探问道:“皇上既然要认五皇子,可准备把他放在哪位妹妹膝下抚育?”

    皇后掩嘴而笑:“元妃妹妹近几日倒是往我那宫里走的勤快,她们荣国府和五皇子的养母之家也还有几分的远亲关系。”

    孝宗顿时不悦:“除了元妃,还有什么人问起此事?”

    “周贵妃和吴贵妃两位妹妹也多有此意。不过她俩胆子小,只在臣妾面前那么一说而已。”皇后仔细打量着孝宗的神色,企图猜出孝宗更中意哪一个人,以便自己好趁机动手。

    “爱妃有什么主意?”

    皇后自然有她的想法,她以前太傻,以为孝宗会看在他们夫妻多年的情分上。至少对四皇子高看一眼。但事实上,皇上不但没有对四皇子多些父子之情,反而觉得四皇子孱弱的身体不像是皇家子孙。

    要不是国安公叫母亲偷偷给自己送来了那本《梁毅传》,皇后也不会贸然来找孝宗。

    “臣妾说了,万岁别多心。四皇子太单薄,臣妾就希望他身边能多个兄弟,这样也少些寂寞,将来兄弟齐心,也能为陛下分忧。”

    孝宗笑眯眯看着谦逊的妻子:“听说,皇后最近在读《梁毅传》?”

    皇后大惊,孝宗倒是心情极好:“皇后素来不看这种闲书的,江湖骗子所作,简直迂腐不堪,朕早该叫人禁了此书才是。皇后该多用心思在内宫之中,几位公主也到了议亲的年纪,就是大皇子也不能再耽搁。”

    皇后讪讪的应了退下。孝宗缓缓收起笑容,走到殿外,阴沉的看着皇后的凤辇愈走愈远,随后转身进了后殿。

    正德抱着个蜜瓜啃,戴权笑呵呵的伺候着,后者一见孝宗进来,忙要请安,孝宗赶紧冲他摆手,示意戴权别说话。

    正德没留神内殿多了一人,只顾与戴权道:“这个瓜没我们庄子上的甜,每年这个时候最热,我姐姐都用碎冰伴着果汁叫我们吃。我能吃三大碗!”

    孝宗心里美滋滋的,这小子,虎头虎脑的,吃的还多,长的还壮实,比那几个混账小子都强。

    戴权觑着孝宗的脸色,这老油条立即明白皇上在想什么,忙凑趣道:“那小主子就把方子留下,咱们宫里的御厨手艺可不差,今后小主子想吃什么,只管叫他们弄就是。”

    “老爷爷,你别总是这么叫我,我听着浑身难受。”正德美美的又吃了一口,含糊不清道:“你们这儿吃个冰也要小一炷香才送来,我们家喊一嗓子,小丫鬟立马就送来了。而且你们御厨的手艺肯定比不上我们家的厨娘!那可是我姐姐从苏州百年老店里撬来的!”

    正德就胡乱在这儿信口开河!他早察觉到身后来了人,又见戴权这个大太监毕恭毕敬的样子,一句一句都在套自己的话,于是打定主意叫对方吃瘪怄气!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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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初生牛犊且不畏虎

    孝宗听那小包子满口的胡言乱语,心里渐渐憋气。

    想他这个当老子的,当年也是过五关斩六将才讨了太上皇的喜爱,那会儿恨不得一辈子留在宫里做九五之尊。如福王那样没出息的才会卷着铺盖,灰溜溜的出宫。

    这臭小子,怎么就没点他的志向呢!

    孝宗在心里碎碎念个不停,便重重咳嗽了一声。戴权赶忙赔着笑脸来请安,又与故作懵懂的正德笑道:“小主子,这是……没等戴权说完,正德将甜瓜往旁边一放,坠着小脚,肉墩墩的小屁股使劲儿往下一用力,稳稳当当从高椅上蹦了下来。对着孝宗就是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草民见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孝宗就伴着脸看他:“你是何人?安敢擅闯神武门?你可知,这是牵连九族的大罪?”

    正德那肉包子的小脸瞬间做出了七八种表情,都是怪异的不得了,孝宗要不是顾忌着戴权在这儿,只怕早就捧腹大笑了。

    “皇上不认识我?”正德似乎不解,继而满脸的愤慨,扬起小拳头恨恨道:“我就知道被骗了,我怎么可能是万岁爷的儿子!肯定是顾二郎那黑心肝的在背后散播流言,妄图毁我们家的名声!”

    “顾二郎是什么人?”

    戴权忙摇头:“万岁爷,奴才也是头一回听说。”

    正德不屑道:“顾二郎是两江总督顾培生的儿子。这人缺德冒了烟儿!屡次加害我们家,不过皇上可得严惩这个顾二郎,他敢散播这种可怕的流言,我们一家险些被他害死!”

    孝宗紧蹙剑眉,低声与戴权道:“叫镇抚司查查这个顾二郎。”

    戴权顿时哑口无言:万岁爷啊,连他这个当奴才的都听出来的,分明是正德小主子祸水东引,摆明与顾家有嫌隙,先不说这事儿是谁的错儿,可万岁爷只要交镇抚司那帮人查顾家就是没事儿也要弄出几件官司来。

    何况顾培生在两江总督的那个位置上。谁还保得住清白?他儿子也未必是个重用的东西。

    镇抚司的鼻子都灵着呢。

    戴权看着鬼灵精怪的正德小主子,心中一叹气,顾大人呦,不是咱家不帮你求情,是你惹谁不好,偏偏万岁爷现在看正德小主子哪哪儿都好,跟他过不起。岂不就是和皇上过不去?

    想着顾培生年年敬献自己的那些东西,戴权又觉得该给顾家递个消息出去。别真惹怒了皇上,顾培生将他一并抖出来。

    正德小嘴一开一合,根本不容孝宗打岔,将顾二郎的恶行添油加醋都倒了出来,末了还长叹一声:“要是叫这种人中了状元,可不寒天下读书人的心?”

    孝宗笑骂道:“你小小年纪。倒是杞人忧天的脾气。”

    “万岁说的不对。我姐姐说,我这不是杞人忧天,而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杞人庸人自扰,于国于家无用,只有坦荡荡之君子,方可造福百姓,为百姓之民生而殚精竭虑。”

    孝宗不成想。这小子还有如此见识!便问道:“这后面的几句也是你家姐教导的?”

    正德笑嘻嘻道:“自然是我举一反三,感悟出来的道理!”

    孝宗心下一动,便将正德刚刚那句范文正公的警句在心中默念几遍,果然回味深长,此时此景,竟别有一番滋味。孝宗看着不及自己腰间的亲生骨肉,一时感慨颇多。

    这孩子果真就像皇后所说,与自己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除了眼睛肖似他生母,余下各处皆是皇家儿郎的特征。

    孝宗不禁有几丝嫉妒,更暗暗埋怨雨荷当年为什么不带着孩子来京城寻他。若那样一来,他何至于与儿子分别六年之久。现在正德陌生人似的看着他,这叫孝宗如何不难过?

    孝宗骤然板着脸,“瞧你聪明伶俐的模样,其实倒糊涂。你若不是朕的血脉,御林军焉能放你进来?如今你也大了,宫中的规矩不可不学,容你在邢家住上几日,等你外祖父一进京,便好生在欧阳家听宣召的旨意吧!”

    戴权忙笑道:“小主子,还不快谢主隆恩?”

    那料他越是这么一说,正德的眼泪便吧嗒吧嗒掉的越快。孝宗气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你身为朕的皇子,怎可如此懦弱。”

    正德可不管那么多,夺了路就要往出跑,而且小短腿越跑越快。

    戴权赶紧叫了殿外的侍卫将人截住,孝宗脸色铁青:“不识好歹的东西!都是叫邢家那种小门小户给惯坏了,戴权,叫司礼监派个懂规矩的人,来教五皇子规矩。”

    殿外的侍卫这才明白,原来手里抓的竟有如此显贵的身份,不觉手就是一松。

    正德跟着王师傅学的可不是花架子,他一个鲶鱼搅水,侍卫只觉得一滑,人就脱了手。

    借用巧劲儿一个云手向东,侍卫不及防,猝然摔倒在地,不敢置信的看着只有六岁的邢正德。

    “咦?”孝宗也是一愣:“你这功夫与谁学的?”

    正德抿着嘴不说话,戴权急的嘴皮子冒泡,忙低声求道:“小主子,万岁爷问你话呢!”

    看着戴权低声下气的模样,正德闷闷道:“我早知道自己是被捡来的,在吴县那些厨娘们都爱嚼舌根子,说我是没人要的野孩子。我们家穷的时候,爹娘没扔了我,一口米汤都紧着我喝。我们家富的时候,爹娘告诉姐姐,将来家产都叫我继承,从不拿我当养子看待。”

    孝宗见那孩子眼泪汪汪好不委屈的模样。不禁心一软:“邢家或许一开始就知道你的身份,故意如此。”

    正德用袖子胡乱抹了脸,倔强的小脸朝着孝宗:“那陛下口中的欧阳家就更该知道了!他们能扔我一次,摆明了对我不好,你送我过去……戴权苦着脸道:“小主子,可不敢对万岁这么无礼!”

    孝宗一摆手:“无妨,叫他说。”

    “要我说,欧阳家才是真正不怀好意的人,他们见皇上喜欢我,肯定是想从我身上谋好处!不信。万岁愿不愿意和正德做个赌注……正德是被御林军大统领王维善亲自送回凤尾胡同的,其态度之恭敬,不亚于对那些皇亲国戚。御林军的仪仗队大张旗鼓,另有三十几号人马甚至直接驻扎进了邢家大宅。

    正德是皇家子嗣的消息就像鸿雁一般,迅速在胡同里,乃至大半个京城里传扬开来。一时间,邢家门前堵满了来各色来拜会的人。可惜都被御林军封在门外。

    正德不安的扒在门框上往内室里张望,见卢氏的丫头们或进或出,恨不得立即冲进去问个明白。

    “你在这儿捣什么乱?”岫烟没好气的看他:“妈被你气的够呛,你胆子也愈发大了,连闯宫的事儿也做得出来!”

    正德就赖在姐姐身边作揖求饶。岫烟刚发现他不见的时候也是气狠了,现在瞧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倒也心生不忍心。

    可这种事儿出一次就够叫他们阖家心惊胆战。若是正德今后进宫。他们要悬多少心!

    “皇上叫你什么时候进宫?”

    “说是太妃娘娘安葬之后。”

    岫烟心中黯然,凤姐才来消息,说她们月中就能回来,算来也不过再过半个月的光景。岫烟轻抚正德的额头:“皇上待你可还好?以后进宫,再不能家里似的一味任性,宫中的规矩多,使绊子的也不少,你自己处处当心。”

    黛玉不知什么时候从内室走了出来。一听这话不禁又是感伤,姐弟三人倒在门口痛哭了一场,惹的卢氏有再多的数落也顿时化作了云烟。

    当下又值岫烟生日已到,原来贾宝玉和宫中做了娘娘的宝琴竟是同日,元春便下旨给卢氏,称荣国府内没有当家的太太,恐生日过的太冷清,所以劳烦卢氏亲自过府去主持。

    凤藻宫的旨意看似温和,实际却步步紧逼,容不得卢氏等人不应。

    那掌宫的太监夏守忠前脚才走,宁国府尤氏后脚就进了门,一样的说辞,只是更谦卑些,眼睛又时不时的落在立于一侧的正德身上。

    卢氏难推诿,幸而她吃了太医的药,胎相已稳,第二日便带着岫烟、黛玉并正德、巧姐四人坐了车卤奔荣国府。

    贾宝玉一早梳洗完毕,换了新裳,便戴冠来至前厅中,他奶兄弟李贵等早设了天地香烛。宝玉接了香,行了礼,祭茶烧纸后仍旧要香。

    李贵不解:“二爷怎么还烧?”

    “你好糊涂,今儿也是邢姐姐的寿,我正该替她拜拜!”

    李贵笑道:“还是二爷心思缜密,倒是我们混账,忘了这档子要紧的事儿。”

    贾宝玉心下得意,举着香烛冲天地拜了三拜,然后才往宁府中宗祠祖先堂行礼,在尤氏那里略坐了一回,才往荣府回。先至薛姨妈处,再三拉着,又见了薛蝌方至园中。晴雯和麝月早等在二门处,见宝玉进来,赶忙拉着他,从李纨那里一一行礼。

    天已进了暑热时期,宝玉才出去一个多时辰,就汗流浃背,袭人正要替他换衣裳,外面就有小丫头跑进来:“二爷,邢家太太带着林姑娘、邢姑娘进府了!”

    贾宝玉大喜,扭头就与袭人兴冲冲道:“我就说林妹妹必定会赶回来,这下好了,我们今儿又能约成一社。”

    袭人捏着夏衫,在后面直唤他,可恨贾宝玉早没了人影……小荷最近一直在调整状态,开学太忙了,每天下班就开始码字,希望尽快适应~~谢谢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小荷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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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红香圃内群芳开筵

    王夫人因为不能赶回来给儿子过生日,特打发了周瑞家的回来给薛姨妈送信,好歹看着她们姊妹一场的份儿上,别叫宝玉委屈了。

    那薛姨妈因为元春没选自己的闺女,反而留了薛宝琴在宫中,心中一直不舒服,连带着对王夫人也埋怨了起来,要不是贾母苦留,薛姨妈早有心带了女儿出去住。

    可偏生她又是个心软的,比不得薛宝钗杀伐果断,宝姑娘就算一肚子雄韬伟略,可有个朝令夕改的妈,也是没有办法的。

    加上王夫人的这个陪房周瑞家的又惯会是巧舌如簧的主儿,一句话就把薛姨妈说的不禁心动,更觉得自己该给姐姐王夫人撑起荣府一片天下。所以当听说邢家太太来了,忙带着宝钗进了园子。

    荣宁二府里有一多半都听说了正德的事儿,大家无不羡慕邢太太的好福气,养个亲儿子也未必有出息,但瞧人家抱养的孩子,好吃好喝养了五六年,忽然间就变成皇子皇孙了,众人不禁腹诽:谁家能有这机遇,还不是老天爷恩赐的!

    尤氏和邢夫人一般,都是续弦的填房,都没儿女傍身,与前任太太留下的子嗣都不亲,浑浑噩噩的活着。如今才知道原来邢家疼的跟眼珠子似的小公子,竟不是亲生的!这叫尤氏如何不奇?

    探春和李纨已经打发了小厨房做了一桌酒席摆在藕香榭,朝廷不准官宦世家再蓄养小戏子,筵宴音乐,探春便叫人在外面请了个说笑话的女相公。

    藕香榭里东西南三面设了矮桌,菜馔果蔬一应俱全,卢氏推辞不过,就坐了正位上,只与贾宝玉等人笑道:“你们不耐烦陪我们这些老骨头,自去园子里玩吧。这儿有东府大太太和姨太太陪着就足够了。”她也把正德和巧姐拘在身边,不准二人跟着。

    贾宝玉巴不得卢氏这样说,脸上堆了笑意,忙拉着众人往自己的去。

    岫烟挽着黛玉。一路上只低头与薛宝钗闲谈。

    不觉就到了,彼时来拜寿的人几乎没将门槛踏破,偏寿星公不在,袭人就做主先留下了她们,又叫四儿和春燕去柳家的那里短热糕和鲜果子来,又把宝玉常吃的好茶拿出来半包,命秋纹亲自烹了。赏与众人饮。

    宝玉等人还没进门,就听见外面叽叽呱呱,史湘云便笑道:“爱哥哥,拜寿的挤破门了,你还不叫袭人端了寿面来和我们吃!”

    屋内人听见动静,也都迎了出来,原来是翠墨、翠缕、入画、彩鸾、绣鸾等**个人,且都抱着红毡垫来的。

    宝玉欢喜至极。推让一番,众人这才落了座。薛宝钗和李玟、李琦等姐妹便将为岫烟准备的寿礼呈上来,或是一字画。或是一手帕,或是一扇坠,聊为应景而已。

    连史湘云也拿一双精美的绣鞋来,不禁叫岫烟多瞧了两眼。

    “邢姐姐,这是我的一番心意。”贾宝玉也是一双鞋子,不过和史湘云那个却是天壤之别。

    绣工精美还在其次,难得那鞋子上缀了一圈满水儿翡翠果,个顶个都有鹌鹑蛋把么大,光彩夺目、富贵逼人,不敢叫人估价。

    薛宝钗等人的脸色就有些变化。探春低声问道:“二哥哥哪来那么多的银子?”

    贾宝玉洋洋得意的一笑:“并不是花钱买来的,却是我打赌从北静王那里赢来的,听说这玉鞋本是北静王准备送给王妃的。”

    岫烟便笑着将玉鞋推了回去:“我可不敢夺人所爱。”

    “并不是夺人所爱,郡王知道我是要送姐姐做芳辰之礼,还说过于简薄,请邢姐姐不要嫌弃呢!”

    “宝兄弟不说不打紧。你这样一讲,我反而更不敢造次。这样的好鞋连我们太太都没穿一双,我要是不懂分寸真接了宝兄弟这礼,可不叫外人在背后鄙夷我粗俗不懂规矩?”

    宝玉原在兴头上,听得邢岫烟这一席话,顿时耷拉下脑袋。

    袭人不忍,讪讪的上前收了玉鞋,只笑道:“芍药栏处已经预备下了,姑娘们还是上席去吧!”

    宝钗和史湘云心知这是袭人在解围,便一左一右携了贾宝玉出,香菱、侍书、晴雯、麝月等略有些脸面的丫头都尾随在后,空留下四儿和春燕这种小丫头在里看管门户。

    小丫鬟们玩心重,哪里管得住腿脚,也不过多一会儿的功夫便溜出去自玩了,将偌大的个院子都扔给粗使婆子。

    从沁芳亭往下走不多时便是芍药栏,其内中的红香圃设了三间小敞厅,三面凉风习习,筵开玳瑁,褥设芙蓉,正是花团锦簇,环红绕翠之相。

    众人执意叫岫烟和宝玉坐在首席上,探春又望了望长桌上的菜馔,指了一道蟹黄馒头和云英面与小丫头道:“这两道送去藕香榭给舅太太、姨太太和大奶奶用去。”

    岫烟和宝钗忙拦,探春便道:“要是旁的,我也不必去送,只是这两道菜外面吃不着,竟是我们家自己才琢磨出来的佳肴,连老太太都盛赞不已。况且现在也不是吃蟹的时候,这蟹黄馒头做工考究,就更显难得了。”

    贾宝玉好了伤疤忘了疼,忙跟着点头:“这是外厨房在大姐姐回家省亲的时候想出来的花样,可不比外面的口味。”

    一时卢氏和薛姨妈等派丫头过来道谢,这是缀语且不提。因史湘云嫌不热闹,所以嚷着要行酒令,输的便要吃酒做罚。几轮下来,吃的最多的反而是史湘云。

    岫烟暗中留意史湘云脸上的红晕,果然没几时,史湘云的身子便左右摆晃,舌头打结,趁大家乱阵之中吃酒划拳的时候,脚底飘飘出了红香圃。

    这些人因贾母王夫人不在家,没了管束,便任意取乐,呼三吆四,喊七叫八。满厅中红飞翠舞,玉动珠摇。晌午一过,众人身上都难免沾了酒气,大伙儿便商议散了,却忽然不见史湘云。

    岫烟早知后事,便悄悄拉了薛宝钗先一步出红香圃,往沁芳亭的另一端来。

    二人坐在一处靠水的横栏处,用蛟帕垫了方坐,岫烟轻声问道:“我听说宝贵人有了喜脉,可宣姨妈进宫去瞧了?”

    “她被元妃娘娘看管的紧,只派过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出来找我们薛蝌,说是宫里的日子艰难,她半点自由没有,日日用补胎安胎的药,”薛宝钗长吁一声:“我也不和邢妹妹说违心的话,现在我们一家只担心娘娘到最后临了卸磨杀驴,去母留子!”

    薛宝钗只见过元妃一面,还是其省亲的时候远远瞧了一眼,但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在薛宝钗的心里却印象极深。

    一个女史,几年间就做到了四妃之一的位置,手上又能干净到哪里去?她借用的不过是宝贵人的肚子罢了。

    “我前两日给妹妹去信,还有件揪心的事儿。梅家不知哪里又冒了出来,拿着当年我二叔与梅翰林的信物,非逼着薛家嫁女。”

    岫烟冷笑不迭:“他们家不是一直忙着攀附太后的侄女吗?”

    “你这么聪明还不明白?连我这愚钝之人都看个通透,徐太妃一死,太后地位堪忧,梅家现在躲郡主还来不及,更别说去做上门女婿了。梅家又怕太后死灰复燃,今后郡主找他们的麻烦,便打定主意叫我们家做替罪羊,逼着我们履行婚约。”

    岫烟暗道:这梅家好生的无耻啊!他们明知道薛宝琴已经进宫做了娘娘,却还紧咬着不松口,可不就是奔着薛宝钗来的?

    “你以前可见过梅家的人?”

    “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可能”薛宝钗忽然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迷茫,继而不确定的看着邢岫烟:“那次从芳菲苑回来,宝兄弟带着我们去翰宝轩,倒是撞见个冒失的后生,现在想来,宝兄弟的脸色确实有点乖,好像认识对方,却又十分不待见的模样。”

    岫烟想了想才道:“你且别忙,免得自乱阵脚,我家去之后就帮你打听,或许梅家也有难言之隐。”

    二人正说着,从南边桥上来的数人,却是林之孝家的跟五六个老婆子。

    林之孝家的恐王夫人不在,那些丫鬟们年轻,不服探春等人管制约束,肆意痛饮,失了体统,二来也怕有正经事呼唤,所以才绕了个大圈拐进来说话。

    此刻正从红香圃出来,见桥边坐着宝姑娘、邢姑娘俩,远远又跟着两位姑娘的丫头,林之孝家的赶忙过来请安。

    邢、钗二人知她事情繁多,也不多留,此刻太阳已经是悬在当头,宝钗惦记着薛姨妈,便先要往藕香榭去寻人。

    “劳烦姐姐帮我告诉妈一声,我去潇湘馆接了林妹妹就过去。”

    岫烟带了美莲、美樱和芳官信步往潇湘馆的方向来。转过假山,忽听得笑闹的声音,岫烟起初没在意,谁想刚转过假山,一个人影猛朝自己撞来。

    “哎呦!”二人跌做一团,美莲和美樱大骇,赶紧推开坐在姑娘小腿上的红裙女子。

    “姑娘,可伤到了?”美樱也不敢碰,刚才她二人碰在一处,那女子几乎是坐在了姑娘的小腿上,怎不叫她揪心!(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_^

147、殷勤宝玉忙前忙后

    原来是因家中无王夫人等拘束,这些小丫头们趁着宝玉生日便更加肆无忌惮起来,见各房姑娘们多吃了几杯酒,都回去休息,便三五成群聚在一处嬉戏情殇,惹上痴情总裁最新章节。香菱带着蕊官、豆官以及宝琴留在贾家的丫头小螺等,满园子玩了一回,突发奇想要摘花斗草。

    蕊官这些小戏子别看年纪不大,可每日里学的唱的都是男欢女爱,痴男怨女的情事,对香菱说话也没个忌讳,便时常拿了她来打趣。

    香菱性子绵软,也可不禁不住蕊官等人说的臊人,便夺手要来拧她们,怎知几个丫头也不肯示弱,一齐发难就推的香菱滚在水洼子里神秘王爷病王妃。

    这积雨而来的水洼紧挨着假山下,岫烟带着美莲美樱正从后面往前转弯,两个人冷不防这么一撞,香菱站的不稳,还不结结实实坐在岫烟的小腿上?

    以蕊官为首的几个小丫头都知自己闯了祸,下意识就想逃。

    美莲一手拽住一个,先按倒了蕊官,还待要骂她,美樱急急道:“先看姑娘要紧,她们几时不能收拾?”

    蕊官等人小脸越发的苍白,香菱更是六神无主,她把邢姑娘做了肉垫子,要是被薛姨妈知道,非揭了自己一层皮不可!就是宝姑娘知道也不会轻饶了她!

    岫烟试着揉了揉小腿,虽然有些疼,但并没想象中的严重。这也是香菱身量稍微轻些,再加上顺着小腿肚子跌坐了下来,并不是整个人逆向压在骨关节上。

    香菱抽抽嗒嗒哭的好不可怜,连一句连贯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不断叫着“邢姑娘”。

    岫烟在美莲和美樱搀扶下,勉强起身,微微笑道:“不碍事,你也并非有心。不过这些丫头倒是可恶,可是她们推了你?”

    蕊官见芳官在邢岫烟身后,自以为有了娘家人好说话。便仗着胆子陪笑道:“瞧姑娘说哪里的话?我们和香菱玩的好好的,怎么干动她一根汗毛?都是香菱自己闹的欢,不小心跌进了水洼子里。我们还好心要来扶她呢!”

    众人都知道香菱好说话,邢家的小姐或许看在宝姑娘、薛姨妈的面子上不香菱为难,那众人何不就将过错都推诿到香菱身上?

    蕊官和小螺就一脸祈求的看着香菱。

    香菱虽然委屈,但大家原平日里都在园子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前些天她和姑娘出了园子回家,就跟蕊官几个分生了,要是此时再不替她们担着罪名今后只怕更没人待见自己了!

    可全承担下来,香菱也怕消息走漏,在薛姨妈那里不好交代。

    正满心踌躇的时候。那柳树后宝玉不知几时冒了出来,两手兜着衣襟,里面尽是花草繁枝。

    “邢姐姐,你别气,这都是我淘气,不小心推了香菱,与她们不相干。”

    蕊官等大喜,见了贾宝玉比见了亲爹亲娘还亲,都慌忙迎了上去。贾宝玉也顾不上花枝。松了捏着衣襟的手,两臂一横挡,将蕊官、小螺并豆官等护在身后。

    岫烟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贾宝玉怜香惜玉的毛病又犯了,便淡淡道:“宝兄弟也不用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小心惯坏了她们养的一身娇蛮病。”

    美莲看着贾宝玉身后的一干人。恨恨道:“你们玩闹没人理会,可我们姑娘才换上的新裙子,这才穿了半日,过会儿还要去太太、薛姨太太那里回事,可怎么见人!”

    众人的眼睛顺着美莲的话就落在岫烟和香菱的夏衫上。

    香菱倒也没什么,鲜红的石榴红绫下角沾了几滴污泥,不留神并看不真切。可被她当了肉垫子的岫烟就没这好运气了。

    出门的时候想着也是自己的生日,虽然是跟着妈来贾家帮忙,但也不好穿的太朴素,便将前两日准备的一条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留仙裙上了身,上面是金丝薄烟翠缕纱。

    贾宝玉低头一瞧,“哎呀”一声:“怎么就落在泥里了呢?可惜!这水仙裙最禁不得染。”

    美莲冷哼:“这是宫里的赏赐,千金也难求一匹,我们姑娘和林姑娘一人才得一件,换了平时,这也没什么,可出门的时候太太还叫我们姑娘好生穿着,说过两日去宋尚书家的时候两位姑娘仍旧穿这个!”

    这次不但香菱、蕊官等慌了神,连贾宝玉也知是闯了大祸。他跌脚叹道:“我刚才在红香圃就想说,邢姐姐这件衣裳配的不凡,原来是这样。若你们家,一日糟蹋几十件衣裳也不心疼,可偏舅太太千叮咛万嘱咐,叫林妹妹也和你相同。如今林妹妹的尚好,邢姐姐这个却先弄坏了,舅太太知道肯定埋怨香菱”

    岫烟扑打扑打裙袂上的赃物,笑骂道:“你把我们太太想的也太小气了些,我们可不是那种没规矩的人,香菱又不是普通下人丫头,她好歹也是亲戚家的半个主子,我们恼谁也不会恼亲戚?宝兄弟说这话,倒叫我觉得是在挑拨宝姐姐和我之间姊妹情。”

    贾宝玉又急又慌:“邢姐姐更糊涂,我从不是那种人!”贾宝玉力邀岫烟去怡红院歇歇脚:“晴雯最会收拾东西,叫她想想办法,或许能遮掩一二,等姐姐先瞒过舅太太这一遭,我明儿就去给你在寻一件来。”

    香菱泪盈盈道:“邢姑娘,这都是我的错儿,我这就求我们姑娘去。”

    岫烟看着湿哒哒的裙子,上面绣的紫萼、红葩系数染了污淖,便只能随了贾宝玉和香菱往怡红院来。此刻袭人正摆布一帮小丫头收拾屋子:“里里外外先擦一遍,宝玉是看不得半点脏的,干的好,晚上叫你们好好吃酒。”

    小丫头们大喜,书架子后面那一坛子好绍兴酒的香气早就飘了过来,闻的她们心里痒痒,见袭人这样一说,更卖了狠力干活。

    一时贾宝玉携着邢岫烟进来,袭人便微微不喜,可想到那次在芳菲苑里邢岫烟的手段,袭人不住的后怕,只能硬着头皮上来招待。

    宝玉环视了一圈也不见晴雯的影子,便将岫烟裙子被污,急着想法子补救的事儿告诉了袭人。

    “二爷也太糊涂了,难道除了晴雯便没人有那手艺?远的不说,咱们屋里麝月就是一等一的好。”

    宝玉恍然,忙对岫烟道:“我怎么就忘了她,宝姐姐别急,这麝月的娘原就是我们府上的浆洗娘子,她肯定有法子。”

    麝月就在隔壁,一唤就来,她先瞧了瞧那粉色水仙散花留仙裙,想了半晌才与贾宝玉道:“我从没见过这种缎子,似纱非纱,似绸非绸。若实在要说,大约和端午的时候娘娘赏给老太太的一匹千层雪类似。”

    麝月并不想揽这个事儿,她是个不欲多生事端的人,这裙子即便弄好了,也有痕迹,像邢姑娘这样出身的人肯定不会再穿。

    她何必费力不讨好?

    岫烟瞧出了她几分心思,便笑道:“我只为瞒过当下,左右也是毁了,还请麝月姑娘尽力一试。”

    贾宝玉已在他邢姐姐面前夸下了海口,唯恐麝月扫他面子,便强命麝月动手。

    麝月无奈,“我也只好勉强一试了。”她打发人去小厨房柳家的那里要来些面碱,吩咐春燕去外面井里打水,四儿去预备烧酒和烫斗,自己则亲自来到窗下的妆台前。将一个宣窑瓷盒打开,捡了其中一包茉莉粉,想想,又拿了一包宝玉从北静王府得来的秋蕙云香粉。

    袭人看在眼里,就有些心疼,怡红院里只一包。

    麝月先用烧酒兑了水,用玉簪花的花棒沾着一点一点擦去污垢,那烧酒力道太大,不大会儿就熏的浅粉的裙角周围满是焦色。

    麝月蹲在地上,手有些抖。岫烟便俯身轻声道:“你只尽力就是,别有压力。”

    麝月便稍稍定神,将各种香粉一层又一层的涂在裙角上,用小牙刷再细细的拂去粉末,如此往复几次,赃物果然淡了,又用烧热的烫斗滚了一遍,不仔细往上瞧根本难以辨认。

    麝月长出一口气:“虽然不十分像,但好歹能叫邢姑娘挺过这一关。”

    岫烟心下欢喜,谢了又谢,更摘下手上一枚蓝宝石戒指作为酬谢之礼。宝玉见自己的人得了邢姐姐高看,不免心中得意,也一定要麝月接了此物。

    香菱拉着麝月,一口一个姐姐叫的亲热。

    岫烟便低声与宝玉道:“你往常也在这些丫头身上用心,怎么不悄悄和宝姐姐说一声?香菱老实,园子里难免有人小瞧她,她又有些实心眼儿,吃了亏还要给对方赔不是!”

    贾宝玉知道邢岫烟说的是蕊官等人,便有些为难。

    “要我说,你们这儿却是闹的有些不像话,怪不得三丫头管家艰难。治家如治国,我瞧着,你们阖府上下只两人有些眼光,一是被赶出的凤丫头,一是你三妹妹探春。”

    贾宝玉开始以为邢岫烟要说教自己,便不以为意,可一番话下来,宝玉不但心服口服,而且立即升格,视邢岫烟为红颜知己:“姐姐说的极是,我险些铸成大错,等太太一回府,我这就求她将凤姐姐请回来!”

    岫烟不禁想扶额咒骂,他贾宝玉也算得上是荣国府里的异类了吧!

    “宝玉,快去藕香榭!”晴雯慌慌张张从外面跑了进来:“二姑娘被人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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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从前天就一直关注着丢失婴儿小浩博的事情,今天听到消息,难过的几次落泪,希望这个小天使在天国幸福(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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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多娇介绍:
为官的,家业凋零;富贵的,金银散尽;有恩的,死里逃生;无情的,分明报应。 她们一家三口不做官不显富,倒是做了不少好事,所以命运之神才会特别眷顾。一场车祸,一个别样世界。酣梦醒来,老爸成了邢忠,老妈成了邢太太,女主呢?悲催的成了那个靠当衣服度日的邢岫烟。 别人穿越,要么做林妹妹,要么做宝姐姐,最差也是个晴雯袭人之流吧,怎么到了她这儿,却是炮灰中的炮灰?好吧,既来之则安之,况且有亲爹有亲娘,半路上还捡了个身份不明的小包子,一家四口齐努力,不信炮灰没春天! 简而言之,本文乃是......红楼炮灰一家携带包子强势逆袭!红楼多娇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红楼多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红楼多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